第9章
是他們科社那個花姐嗎?
她怎么會在白天出現(xiàn),還害了人?
趙桂花身子一軟,扶著墻勉強沒倒,早上的兇兆,果然還是應(yīng)驗了。
第16章
打扮古怪的跛腳少年
吩咐完管家招待客人,胡員外沖進(jìn)臥房,老妻與幾個丫鬟正圍在榻邊,絞著手帕,淚眼涔涔。
“恒娘,珠兒怎么樣了?”
“怕是被不干凈的東西沖撞了�!焙隳镉媒伵敛亮瞬裂劢恰�
她本是老來得子,平日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見獨子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眼看著進(jìn)氣多出氣少,心中慌亂極了。
“今日有城隍娘娘出行,怎么還會有陰邪作祟?”胡員外說著,走到榻前,低頭看去。
珠兒雙目緊閉,臉色蠟黃,口唇微張,似乎在呼念某人的名字。
胡員外俯下身,想要聽清珠兒在說什么,剛彎下腰,就聞到一股腥臊味。
他微微一怔,掀開衾被,朝里望了眼:“這,這是……”
猛地松開被角,驚愕回頭,望向恒娘。
恒娘含淚點頭。
胡員外眼前一黑,扶著床頭稍緩了緩,不信邪地再次掀開衾被,朝里望了一眼。
獨子下.身半裸,遺了一灘渾濁液體,命根子像曬干了的蚯蚓,縮得還沒小指粗。
他猛地合上衾被,轉(zhuǎn)頭呼喚下人:“快去請……”
一句話還沒說完,下人來稟:“老爺,門口來了個打扮古怪的跛腳少年,自稱崔王孫,說能解我家急困�!�
胡員外心中一動。
珠兒從醉酒到人事不省,前后不超過一個時辰,就算下人嘴不嚴(yán),也不可能已經(jīng)傳出府外了。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這少年恐怕真有幾分神異。
胡員外忙道:“還不快請進(jìn)來。”
恒娘眉頭微皺,暗想此事未免太巧了。
但她慈母心切,雖然對少年有所懷疑,也沒有阻止胡員外。
得了主人的吩咐,下人不敢耽擱,飛奔出去請那崔王孫。
已經(jīng)下了臺的戲班子擠在后臺,伸頭探腦地望著來去匆匆的下人們。
趙桂花在門口徘徊,見縫插針地抓住個小廝:“貴府郎君可曾醒轉(zhuǎn)?我認(rèn)識一位大師,神通了得……”
“已經(jīng)有仙師親自登門,為我家郎君醫(yī)治了�!毙P不耐煩地掙開手,“趙班主,勞煩您在后臺稍待,不要隨意走動�!�
“是是是。”趙桂花唯唯諾諾,連連點頭,等這小廝走了,臉色驀地一沉。
胡員外夫妻關(guān)心則亂,這少年來得蹊蹺,誰知道他是能掐會算,還是一早就知道胡府會出事——
除了背后弄鬼之人,又有誰會提前知道?
就是不知,這件事怎么會和花姐扯上關(guān)系。
“二狗�!彼皝硗降�,小聲說,“你扮成胡府下人,回家請小道長來�!�
趙二寶嘟噥了句,“二寶、二寶”,應(yīng)聲出了門。
趙素蘭望了眼領(lǐng)命離開的師哥,走到趙桂花面前,輕聲說:“師父,花姐,不會害人�!�
她聲調(diào)不高,卻十分堅定,她看了看師父臉色,繼續(xù)說:“前幾天花姐現(xiàn)身,不是也沒對我們做什么嗎?”
“要不然我請小道長做什么?”
趙桂花掃她一眼:“要真有花姐的事,那個所謂的仙師……我信不過。”
花姐即便是成了鬼,請大師超度了也就罷了,誰知道來的邪魔外道會對她做什么?
說話間,已經(jīng)有下人領(lǐng)著一位衣著奇特的跛腳少年,急往內(nèi)室而去。
這少年上半身光.裸,耳垂、手臂、胸口、后背,布滿洞開的孔洞,每個洞上穿以金鉤,隨著他的走動,金鉤顫顫巍巍,讓人看著就渾身發(fā)痛。
雖然距離很遠(yuǎn),少年似乎還是聽到了趙桂花的話,他轉(zhuǎn)過頭,漆金雙瞳定定地望著趙桂花,看得后者頭皮發(fā)麻,渾身不自在。
悄悄挪動腳步,把趙素蘭等徒弟們擋了擋,趙桂花口中發(fā)苦,懷疑自己等不到小道長來,就要被這少年毒害了。
正在他心里越來越?jīng)鰰r,少年卻移開了目光,取出隨身攜帶的小磬,邊敲邊高聲唱起來:“至心皈命~”
“報~娘~恩~”
隨著高亢的唱聲響起,榻上的珠兒忽然一顫,接著閉上了嘴,皺起的眉頭也松開了些。
胡員外與恒娘對視一眼,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對少年的疑心已經(jīng)去了大半。
“崔公子果然是有道行的人�!备械街閮河芯攘�,胡員外撫著山羊須,如此感慨道。
……
李晝正在做夢。
快高考了,她被幾個同學(xué)拉著,一起去拜掌管考試的文昌星君。
帶著提前準(zhǔn)備好的蔥、扇、筆和塞了四枚硬幣的紅包,剛走到星君廟門口,李晝就聽到了一聲刺耳的剎車聲,以及同學(xué)們驚恐的呼喊聲:
“小心!”
“砰!”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李晝就被一股大力撞飛到了空中,她愣愣地低頭,望著滿身血的自己,和拖著她尸體滑行了數(shù)十米的半掛,怎么都想不通,這輛車是怎么出現(xiàn)在鬧市區(qū)的步行街的。
等等,我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為什么還有意識?
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有天堂地獄?
心中泛起疑惑,正在環(huán)顧四周,李晝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
這吸力自頭頂而來,像是有人把吸塵器放在了她腦袋上,簡直要把她腦漿都吸出去。
她的魂魄一瞬間就被這股可怕的力量打碎了,她成了一團(tuán)沒有形狀的東西,隨著氣流盤旋飛向了高空。
她仰視著頭頂?shù)男强�,看到了掛在漆黑幕布上的星體,太陽、月亮、以及遠(yuǎn)方的無數(shù)星球。
她看到,那顆熊熊燃燒的火球身后,拖著一具古老龐大的尸體,它像是死了很久,龜裂的皮膚裂隙里不停地掉落著蠕蟲,它又像是在沉睡而已,一道道扭曲的氣流從下方升起,不斷匯入它的體內(nèi),令人懷疑它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蘇醒。
在它的對面,是凹凸不平、被冷寂籠罩的月亮。
月亮上有一座宮殿,被霧靄所環(huán)繞,時隱時現(xiàn),宮殿里傳出語調(diào)晦澀的歌聲,像在哀悼、訴說著寂寞……
在更遠(yuǎn)方,還有組成斗狀的七張嘴,每次張開,都能看到鑲嵌在內(nèi)部的密齒……
這都是什么……天上竟然布滿了怪物嗎……
李晝試圖后退,遠(yuǎn)離這些東西,可那巨大的吸力仍在持續(xù),把她打成一團(tuán)漿糊還不夠,還要把她吸到星空深處,讓她變成同樣的存在。
就在李晝?nèi)肀粡毓堑暮浠\罩,即將被吸走時,一道玄妙的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無思無慮始知道……”
“無處無服始安道……”
“無從無道始得道……”
一瞬間,一種無形的力量驅(qū)走了李晝心中的恐懼,連帶著,也讓她放棄了思考,放棄了一切行動。
她無欲無求地閉上了眼,內(nèi)心變得懵懵懂懂,隨波逐流。
“小道長!”
一聲呼喚,把她從夢中喚醒。
李晝倏地睜眼,茫然了半息,望向站在面前俯下.身的趙二寶:“二狗?”
“叫我二寶�!壁w二寶松了口氣,“小道長,您總算醒了,我都喊了你半炷香了。閑話少說,班主派我來請您。我們不是在胡員外府上唱堂會嗎,誰知那胡員外家的小郎君突發(fā)癔癥,還攀扯上了花姐,班主怕出事,就請您過去看看。”
趙二寶利索地說完了來意,李晝坐起身,撓撓頭:“那走吧。”
她好像,忘了什么東西?
算了,不重要。
李晝邊起身邊問:“胡員外家的宴席好吃嗎?”
“賓客們還沒吃幾口就出事了,我們都還沒吃上呢�!�
“哦,”李晝眼睛一亮,“那一定剩了不少吧�!�
她連忙加快了腳步,變得異常積極。
就在李晝急著辦完正事就干飯時,數(shù)千公里外的京城中,總掌全司一應(yīng)事務(wù)的緝妖司總提點赤陽子,望著面前自動翻開、泛著微光的《大周寶卷》,神色極為凝重。
這頁寶卷上,正緩緩浮現(xiàn)出八個字:
天神將復(fù),見晝則退。
第17章
木下三郎下天臺,宣揚妙法救眾生
“至心皈命~”
“報娘恩~”
“鐺!”
香煙繚繞的內(nèi)室之中,裸著半身的崔王孫敲一記小磬,接著唱道:
“請~神~諭~”
這一句剛唱完,他身上串的金鉤便無風(fēng)自動,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
守在一旁的胡員外莫名感到一陣胸悶氣短,仿佛有種神秘存在,降臨到了這間小小的臥房。
一時間,虛汗如瀑,后背都洇出一團(tuán)深色水跡。
他拿手絹擦了擦額上汗珠,心臟撲通撲通地跳,活了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法事儀式他也見得多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邪性的情況。
他心中產(chǎn)生了些狐疑,目光一轉(zhuǎn),卻見珠兒那蠟黃的臉色都恢復(fù)了紅潤,只是仍然昏睡著。
只要能讓珠兒平安蘇醒,憑他儀式如何古怪,只要把該給的酬金給足了,還怕他敢在自家地盤生事嗎?
胡員外暗暗想道。
屏風(fēng)后,一道人影微微晃動,那是見到崔王孫后,便躲進(jìn)去的恒娘。
或許是因為屏風(fēng)內(nèi)空氣不流通,她比胡員外喘得還厲害些,她透過屏風(fēng),心焦地望向榻上的珠兒,手汗已經(jīng)把絹帕都打濕了。
“鐺!鐺!鐺!”
三聲磬聲后,崔王孫滿身金鉤倏地一定,他閉著眼,聲音忽然變了個調(diào),一道威嚴(yán)的聲音,從這個少年的口中吐出:
“木下三郎下天臺,宣揚妙法救眾生。二十四獄喝血湖,滅罪延壽送諸神�!�
這聲音自帶一種無法抵擋的威懾力,令房中眾人心神俱震,情不自禁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見過三郎,見過三郎……”
忽然,崔王孫身上一根金鉤破開皮肉,飛向躺在榻上的珠兒。
眾人驚呼一聲,恒娘更是失聲喊道:“勿傷我兒!”
“噗嗤�!�
金鉤在半空轉(zhuǎn)了一圈,發(fā)出了刺中物體的聲音,一團(tuán)鮮血灑落在衾被上,卻不見人影。
珠兒“啊”了聲,猛地睜眼坐起身:“花姐!”
兒子醒了!
恒娘再顧不上崔王孫的古怪打扮,她是年過半百的人,實在也不必計較男女大防。
她從屏風(fēng)內(nèi)轉(zhuǎn)出,撲到榻前,抱住神色驚恐,不斷喊著“花姐”的珠兒:“沒事了,娘在這兒,沒事了……”
隨著恒娘的輕拍安撫,珠兒扭曲的臉色漸漸恢復(fù)正常,他看了看恒娘,正要說什么,視線余光瞥見正把回轉(zhuǎn)金鉤插回身上的崔王孫,瞳孔一縮,仿佛看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
“珠兒!”胡員外沖到他面前,恰好擋住了他的視線,“感覺如何?”
“爹……”珠兒像是仍心有余悸,,卻已經(jīng)口齒清晰,說話流暢了,他又看向恒娘,“娘……”
“誒�!�
恒娘把他緊緊抱進(jìn)懷里。
“我剛剛……怎么了?”
“你可把你娘嚇壞了�!焙鷨T外在榻邊坐下,后怕道,“你撞了邪,人事不省,多虧這位崔公子料事如神,知道你今日會有一難,專門來助你脫困……”
“我不是撞……”
珠兒打斷胡員外,剛想說什么,又被崔王孫打斷了。
這跛腳少年在胡員外背后說:“胡老爺,令郎被女鬼迷了心竅,我雖然將她嚇走,卻因法力不足,讓她逃脫了。”
“什么,逃了?”胡員外一驚。
崔王孫低聲:“胡老爺可以看一看令郎的身根,若是還未恢復(fù),就證明那女鬼還沒死,對令郎的咒術(shù)還在�!�
險些忘了那命根子!
胡員外連忙去掀珠兒的衾被,被珠兒擋住,他皺眉說:“我是你老子,你身上有哪處是我不能看的?”
恒娘點頭:“聽你爹的,快給我們看看�!�
珠兒滿臉通紅:“給爹看也就罷了,娘你快讓開。”
恒娘一邊嘟噥著“你不是我生的么”,一邊讓到了一邊,緊張地盯著胡員外的表情。
胡員外低頭看了眼,放下被角,慌忙轉(zhuǎn)身,對著崔王孫深深一揖:“還請崔公子收服那女鬼�!�
恒娘一聽就慌了神,竟然真的還沒好?
她也忙走到丈夫身邊,深深福了一禮:“請崔公子救救我兒。”
崔王孫側(cè)身避開兩人的行禮,接著快步上前,扶起二人,緩聲道:“我們陰教中人,行走天下,承蒙五通神君木下三郎,與其母五圣夫人太姥教誨,對這些恣行邪法的妖鬼邪魔深惡痛絕,只是……”
“只是什么?”胡員外急問,若是要加錢,他有的是。
“只是家中無有三郎與太姥神位,崔某法力低微,光靠儀式,難以發(fā)揮三郎真正的神威�!�
胡員外點頭說:“原來如此�!�
他吩咐下人速去取錢,又正色問道:“供奉神位需要多少,崔公子直說便是�!�
這套路他熟,主家不展示點誠意,這些大師哪肯拿出真本事。
然而沒想到,聽完他的話,崔王孫露出愕然之色:“胡老爺何出此言?降妖驅(qū)鬼,是我們陰教中人的本分。若是胡員外相信崔某,現(xiàn)在便焚香、凈手、請圣板吧。再提錢,我立刻便走,也免得您以為我是欲擒故縱�!�
“崔公子息怒啊�!�
沒想到這少年竟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高潔之士,胡員外面露慚色,拱手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接下來,崔王孫怎么說,胡員外便怎么做,不一會兒就在堂中支起祭壇,擺上香燭,血食,靈錢,以及一塊畫有神像的“圣板”。
神有兩位,一位是身穿王服的木下三郎,一位便是他的母親,身穿后妃服飾,尊名太姥。
在崔公子的指示下,胡員外給珠兒穿上衣服,讓下人將他抱到了祭壇前,渾然不顧他一聲又一聲的解釋。
“花姐是好人,是她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