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有個狼妖還剩一口氣,準備帶回司里審問,要不,把這兩個扔過去?”
癱軟在地的行商身子一抖,身下緩緩流出一灘腥臭液體。
紅燭搖頭說:“不必了�!�
她被兩個同僚抬到最后兩個行商面前,一人一劍,送他們上了西天。
馬鏞踢開腳邊的行商,吩咐一名緝妖使:“回頭帶人去他們家,這些人的家底不會少——”
能拿五千銀買命,家里的不會少于一萬,沒有巨額收益,誰跟著你打生打死�。�
說到一半,看了眼不遠處的奪天宗主與那面色冰冷的劍修師妹,他頓了頓,補充說:“——留點錢給他們家屬,不必太多,能維持生計即可�!�
……
“他們什么時候才完事��?”
“不知道。等會兒問問那個墨者,這房子還能不能用。你出手的時候就不能控制下?”
“一不小心放太多了……再說我不就是你?”
眾人眼里,正在商議宗門大事的奪天宗主與高冷劍客,也就是李晝和李晝,面面相覷,精分閑聊。
無聊的李晝余光瞥來瞥去,忽然腦子叮一聲,又冒出一個好主意。
“你覺得這么做帥不帥?”
“我就是你,我肯定覺得你最帥啊。”
“嘻嘻�!�
奪天宗主與高冷劍客同時轉(zhuǎn)身,李晝與李晝并肩而立,環(huán)顧這座妖魔肆虐之山,張口說了一句話。
話音落下,寅園眾人屏住了呼吸,山中驟然一片死寂,群妖退回洞府,怔怔地望著霧氣散去,萬里無云的天空。
《周書》記載,永熹*二十一年,奪天宗主傳諭薜荔山:
殺人者,死。食人者,滅族。
第42章
誰,誰在外面壞她薛靜真的名聲��?
馬鏞找了頂帽子,
蓋住了丑陋的陰陽頭,押送妖尸回城。
奪天宗主初到駟州,就平了一座山頭,
此事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去,必須如實上報。
宗主的神通手段固然駭人,
態(tài)度卻很明顯,不僅把自己當成人,還毫不掩飾自己對人的偏愛。
雖說馬鏞自個兒是覺得人乃萬靈之長的,但他心里清楚,妖魔鬼怪也覺得人家才是,
而這也沒什么可憤憤不平的,
誰的本事更強,誰的道理就更硬,不過如此罷了。
可奪天宗主卻并非如此,她的能耐足以自立一派,卻偏偏選擇了站在人的立場上說話。
太祖祖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朝廷能放心她嗎?
她那位劍客師妹,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趕過來,
是否也是為了給她助陣呢?
那座海外仙山上,究竟有她多少同門,之后又會來多少……
如此想來,
從潛入羅教開始,
奪天宗主就已經(jīng)在下一盤大棋了。
什么羅教娛教,
恐怕都只是被她暗中操弄的一枚棋子。
此人心機深不可測,
奪天奪天,怕不是要奪了大周的天。
馬鏞越想越擔憂,
只覺得自己已經(jīng)卷入了一場暗流涌動的漩渦之中,想要脫身,已經(jīng)晚了。
并不知道自己在馬道錄心里,已經(jīng)成了心機深沉、底牌無數(shù)、后臺強大的恐怖存在,李晝還在盤點本次收妖的收獲。
宗主與劍客對視一眼,李晝心中連連點頭,我當然最喜歡我自己啦。
除此之外,李晝還收獲了大量情緒,不光有恐懼,還有虎妖貢獻的怒與悲,紅燭、刑參、齊英等人與一眾緝妖使的驚與喜。
喜修心,恐修腎,驚修膽,悲傷修心胞。
李晝腰子以外的其他部件,終于也開始有了動靜。
靈氣在臟腑間流動,增強了她的筋骨、肌肉與皮膚,令她氣血活躍,感應到花開草長,鳥語蟲聲,萬物皆有情。
一道無形的屏障,像霧氣一樣散開了,《卷耳誥》第二層,順其自然地突破了。
李晝望向遠方,看到了葉子發(fā)芽,竹筍抽節(jié),昆蟲交.配,鳥雀筑巢……
大道貴生,而她眼中處處是生。
她彎下腰,撿起裂成兩半的“觀山樂水”匾額。
突然發(fā)現(xiàn)這塊招牌很適合她,補一補,應該還能用。
主要是讓她自己想,也想不出更好的。
沒想到她還不如山里一只老虎有文化……
李晝陷入了沉思。
要不要自己想一個呢?
“宗主大人。”
李晝什么也沒沉思出來,聽到三道重疊在一起的聲音,抬頭一看,是刑參、齊英,以及被他們抬過來的紅燭。
刑參和齊英沒地方去也就罷了,紅燭怎么也沒走?
接觸到她疑問的目光,刑參用受傷后還沒完全恢復的喉嚨,啞聲說:“紅大人的腿……我有辦法。能不能在此地暫留幾日,等她傷勢恢復,我就立即離去�!�
李晝點了點頭。別說留幾天了,大家都留下都行,不然宗門里都沒人氣啊。
紅燭看了眼已經(jīng)走入山林中,旁若無人地開始練劍的女劍客,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下。
她本以為這位女劍客是一時興起,披著人皮游戲人間,沒想到,她竟然是這位奪天宗主的師妹。
她不知道奪天宗主是怎么和緝妖司扯上關(guān)系的,但是連馬道錄都對她恭敬有加,她一個小小緝妖使,更不可能對人家做什么了。
按理說,這對師姐妹,分明就有妖魔的嫌疑……
心里吐出一口氣,努力不去想那滿是蠕蟲的劍氣,躺在椅子上的紅燭叉手行禮:“多謝宗主大人�!�
正常人的智商都會想到,紅燭是緝妖使,為什么不回緝妖司療傷?這兩人會不會是緝妖司留下的眼線,在這兒打配合呢?
但李晝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只是由衷地感到高興。
她略一點頭,淡淡說:“無妨�!�
看她毫無芥蒂的模樣,本來確實有點小心思的紅燭臉上一熱,心里有點羞愧。
她請求留在寅園,一方面是因為刑參不方便去緝妖司,另一方面卻是想要近距離觀察那位劍客。
沒有見過李晝生吞邪神的紅燭,看著宗主這副和善的皮囊,忽然開始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看錯了,因為受了傷視線模糊,才把劍氣看成了蠕蟲。
在紅燭不停地懷疑自我時,身著鶴氅、手持玉麈、仙風道骨的齊英已經(jīng)非常自然地開口說道:“宗主大人,我想請教下,拜入奪天宗需要什么條件?”
紅燭驚悚地看向她。
刑參低著頭沒什么反應。
齊英大大方方地自我推銷起來:“我雖然長得丑了點,卻煉得一手好丹,宴席上的妖魔,也有小半死于我手。我自幼在雜耍班子打拼,人情世故這方面頗為擅長,因為從小就窮,還學過女紅,會縫補衣服,后來起了家,自己開了間成衣鋪子,我身上的鶴氅道袍都是自己做的,偌大一個宗門,總得穿衣吃飯,哦,我的廚藝也很不錯……”
她說得頭頭是道,紅燭聽得人都傻了,還能這么介紹自己的嗎?奪天宗主這樣的人物,真的會被這些東西打動嗎?
李晝聽不到她的心聲,自然也沒法告訴她,那可太會了。
她感覺齊英簡直是她的知己,出門在外,不就掙一份面子嘛,衣服做得逼格高一點,多好。
會做飯也很加分,辛辛苦苦修煉,還能連口腹欲都得不到滿足嗎?
至于丹藥,李晝倒沒什么興趣,她對丹藥的印象不好,感覺是藥三分毒,她怕吃了在身體里積累毒性。
在吃這方面很講究的李晝?nèi)绱讼氲馈?br />
齊英其實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得這么自信,可她能從一無所有爬到這個位置,靠的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干了再說。
機會不等人,哪有那么多猶豫的時間。
像奪天宗主這樣,連一州道錄都要奉承的大人物,她平時哪有機會接觸。
齊英越說語速越快,一口氣說完,看似胸有成竹,實則心中忐忑,眼底努力壓著緊張與不安。
萬一,宗主覺得自己這樣太冒昧了,又或是,她這樣的人不配……
“可。”
齊英剛開始胡思亂想,就聽到宗主回答了她。
她不敢相信地抬起頭,直愣愣地盯著宗主。
“你第一件事,便是為宗門定制道袍……先做二十件吧,這里是五百銀�!�
取出五百兩白銀遞給齊英,李晝開心地想,這下宗服都不用她動腦筋了,好誒。
瞥了眼已經(jīng)清掃干凈的庭院,想起馬道錄說,回頭會送工匠來幫她擴建,李晝目光落在了魂不守舍的刑參身上。
這里還有個免費勞動力來著。
“你和紅燭的寄宿費用,就用宗門設(shè)計圖紙來抵,如何?”
刑參茫然抬頭:“我?”
李晝心虛一瞬,她不就是想省點錢嘛,好吧好吧,設(shè)計得好她就加錢好了,她很有生活經(jīng)驗的,這種事不能提前說,免得乙方坐地起價:“你不是墨者嗎?這是你擅長的事吧?”
刑參不知為何,一瞬間眼角都紅了,點了點頭,嘴唇抖動了半天,只吐出一句話:“定不負宗主所托�!�
李晝:?
莫非他以為我會給很多獎金?
不太理解刑參為何如此激動,李晝心中警覺,退后兩步,換成奪天宗主應有的自稱說:“設(shè)計好后先建廚房,吾還有其他事,要去趟駟州城,你們自行解決伙食。”
說完,又取了五百兩白銀,遞給了齊英:“這是爾等的餐費�!�
齊英捧著沉甸甸的銀子,嘴唇張了張,又沉默下來。
李晝沒注意,沉浸在自己的計劃中。
建好宗門,當然是要開始招徒了。
李晝沒忘記,跟聰兒約定過,三日后再去找她,看她還愿不愿意拜入奪天宗門下。
還有個叫季蕤的孩子,馬道錄親口認證的天賦異稟,她得趕緊過去,免得被馬道錄先收了。
畢竟,那可是主角模板,主角老師的苦,還是讓她來承受吧,就不要折騰馬道錄那把老骨頭啦。
想到這里,李晝加快了腳步。
就在這時,留在寅園的女劍客聽到身后傳來聲音。
先是齊英感嘆說:“世人都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可能像宗主這般,真正一視同仁,而又有教無類的,又有多少呢?”
她聲音輕飄飄的,似乎還不敢置信:“我與宗主不過一面之緣,她竟然就將財政全部托付給我,這就是所謂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吧?她雖然沒有多說一個字,卻已經(jīng)告訴我,她完全接納了我,入了奪天宗,便是奪天宗的人,我不再是無父無母的孤魂野鬼了……我齊英,竟然也有這一天……”
然后是紅燭對刑參說:“你應該也明白宗主的深意吧?”
之前還像是心都死了的刑參,聲音沙啞地說:“我明白,宗主將設(shè)計建房的事交給我,就是不想讓我繼續(xù)消沉下去,她想告訴我,在奪天宗中,人人都能發(fā)揮自己的用處,沒有人會因為派系之爭受到排擠,畢生所學,終有用武之地。”
紅燭欣慰地說:“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宗主的苦心就沒有白費�!�
看似在練劍,實則在偷聽的劍客·李晝恍然大悟:原來我不是在偷懶,而是在用我自己的辦法鼓勵大家。
立刻就接受了自己就是這么善良的宗主·李晝,點了點頭,心里自夸了一番,騎上馬道錄留下的駿馬,正要向駟州城方向疾馳而去。
馬蹄忽然踩到一個柔軟的物體,令她心中一驚,抓住韁繩,帶著馬往后退了幾步。
一陣嘰嘰喳喳聲后,一只黃鼠狼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揉腰,一邊磕頭說:“小妖拜見仙師大人�!�
李晝跨坐在馬背上,思考著烤黃鼠狼是什么味道,低頭問道:“你有何事?”
“大人容稟,此地往西五十里,有一群犬夷人正以修路為名,以馭鬼之術(shù),暗中謀害我大周子民�!秉S鼠狼伏在地上說,“小妖忝為保家仙,代龍溝村村民,斗膽求仙師大人做主�!�
李晝心里一怔,沒想到自己的威名已經(jīng)傳播開了,輕咳一聲:“你怎么知道要來找我?”
黃皮子抬起頭,諂媚地笑了笑,從咯吱窩里掏出一張圖,徐徐展開。
只見圖上畫著薛靜真薛宗主的人物像,絳衣玉帶,漆眉星目,正張開口,森白的牙齒死死咬住一頭青面獠牙的惡鬼,那寒光凜凜的鋼牙,真是令人望而生畏,牙齒間流下的一縷鮮血,仿佛透出濃濃的兇煞之氣,漆黑的眼眸里,目光冰冷而無情。
這幅畫,畫工精湛,栩栩如生,如果吃鬼的不是自己,李晝肯定要夸一句畫得好。
看到空白處,一行龍飛鳳舞的《靜真吃鬼圖》,李晝心里咯噔一聲:“這幅畫是誰作的?”
幸虧好友看不到這一幕。
誰,誰在外面壞她薛靜真的名聲啊?
第43章
掌管生死
妖怪之間的消息傳得很快,
畢竟大家鼻子耳朵都很靈,滿山的氣味都是它們的朋友圈,清風送來的絮語便是實時廣播。
再加上陸瑤調(diào)查跛腳道人的路上,
還加急畫出這張《靜真吃鬼圖》,托線人去城外各個村莊分發(fā),
就為了給建完宗門的薛宗主一個大大的驚喜。
奪天宗主降妖驅(qū)鬼的名聲,就這么迅速流傳開了。
李晝聽完前因后果,語氣淡淡地說:“為難你了,還特地帶著這幅圖�!�
“不難不難�!秉S皮子樂呵呵地把圖紙卷起,塞回咯吱窩里,
“倒是從那窩狐貍精手里偷來麻煩了點……”
察覺到說漏嘴,
它驀然噤聲,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又露出個眼睛瞇成縫的媚笑:“您不知道,您那道諭旨可是把我們這些老實妖樂壞啦,要不總有人懷疑我們不安好心,這世道,混口飯吃怎么就這么難……”
李晝打斷它說:“莫要聒噪,龍溝村究竟發(fā)生何事,
速速道來�!�
哼,她要親自扭轉(zhuǎn)薛靜真的風評,我們奪天宗從上而下,
都是仙風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