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周廠長上臺后,很多理念與做事風(fēng)格都與嚴廠長不同,所以廠里不知不覺間就被分成了兩大派系。一派是以周廠長為首的新人,一派是嚴廠長過去重用過的老人�!�
大概因為陳遠明是余蔓的小叔子,而他們家又跟嚴鑫關(guān)系過密,所以余蔓和陳遠明都被天然地視為舊廠長這一派系的。這則留言也未必就是在針對余蔓,很有可能是為了打擊他們嚴廠長這一派系。說白了就是想要提拔自己的人,把原來嚴廠長重用的那些人都打壓下去,一朝天子一朝臣,還不就是這么回事兒。
余蔓聞言更茫然了,她不過是生了個孩子,休息了一段時間,廠里就開始分派系了?而且嚴廠長都已經(jīng)退了,還能鬧出這種風(fēng)波。
余蔓按了按頭,只覺得心累,她19歲接了雷志高他爸的工作進廠子里上班,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幾年了,在廠里這么多年,要說對廠子沒有一點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她其實很想看著機械廠越來越好。可現(xiàn)在的機械廠還是從前她為之奮斗努力過的地方嗎?她怎么總有種很無力的感覺。
“總之大嫂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這流言也就是這么傳一傳,你的能力大伙都是有目共睹的,其實也沒幾個人相信這么個傳言�!标愡h明安慰余蔓道。
“我知道了,明子,你去工作吧�!�
余蔓想了想,她總不能拿著個大喇叭到處去宣傳說自己是靠真憑實力考上來的吧,所以這事還是算了,只當(dāng)不知道得了,這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以后還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情況呢。
余蔓是想著得過且過,別人卻不是這么想的。她在又一次被周廠長找到辦公室談話的時候,已經(jīng)心如止水了。
“小余,你應(yīng)該知道我這次找你是因為什么吧?”周廠長還掛著他那招牌式的笑容。
“我還真不太清楚,不知道周廠長找我是有什么事兒?”
“你就沒聽說過廠里前一段時間的流言嗎?”
“流言?什么流言?”余蔓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周廠長旁邊的邱主任見狀,便接上了話:“廠里有傳言說,你的6級工是以前的金主任看在嚴廠長的面子上才給你過的,并不是名副其實的�!�
余蔓看了看邱主任,這人就是當(dāng)時接替自己當(dāng)上主任的,也是去年才調(diào)來的,據(jù)說是周廠長一手提拔起來的真真正正的自己人。
“是誰這么惡毒傳出來這種流言,我當(dāng)時考6級工的時候,可是在大伙眼皮子底下考的,又不是我和金師傅私下里操作的,憑什么說我不是名副其實?而且還說是看在嚴廠長的面子上,嚴廠長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嗎?我可是聽說你公公早年間還救過嚴廠長,嚴廠長在的時候一向都很是器重你,要不然你一個懷著孕的女同志能當(dāng)車間主任?你去看看哪個廠子里有這樣的?”邱主任是真心這么覺得的,他就沒見過哪個車間是由懷著孕的女同志當(dāng)主任的。
如果說余蔓剛才只是裝作生氣,現(xiàn)在則是真的生氣了,她從邱主任的話里,就能夠感覺到邱主任對她很是看不起。
“我懷著孕當(dāng)主任又怎么了?在我卸掉主任之前,我有請過一天假,耽誤過一天的工作嗎?邱主任,你這是歧視女同志。”
“好了,小余你不要這么激動,本來只是一點小事,沒必要上綱上線的�!敝軓S長出來打了個圓場。
“這什么主任的事兒就先不說了,咱們還是說說6級工的問題吧,既然廠里對你有質(zhì)疑的聲音,我看你不如再考一次6級工,正所謂真金不怕火煉,你的能力在那里,還怕多考一次嗎?這樣也能證明給大家看看,以后就不會再有這種留言了。”
余蔓心想,難怪人家能當(dāng)廠長,這個周廠長總是把話說得那么好聽,每次都像是站在她的角度,為她考慮一樣,可實際上最會給人挖坑。
她是不怕再考一次6級工,可這樣一來,不就相當(dāng)于她默認了廠里的這則流言了嗎?不然憑什么人家都不用重考,就她需要再考一次。
余蔓沉思了片刻,對著兩人說道:“現(xiàn)在還沒到考級的時候,因為我自己,再重新弄一次考級,也未免太過浪費人力了,我也不好意思耽誤大家的時間。我聽廠辦那邊說市里要舉辦一次鉗工大賽,到時肯定會先在咱們廠子內(nèi)部競選,我準備報名參加這個比賽,那么多人一起比賽,總不可能做什么小動作,這樣不也是變相證明了我的能力嗎?”
周廠長和邱主任對視了一眼,一時間都沒找到什么合適的話來反駁,便只能依著余蔓的意思來了。
余蔓這天下班回家時還有些氣沖沖的,陳遠川看她這副模樣,很是不解道:“這是誰又得罪你了?還是說廠里又有人給你氣受了?”
余蔓沒有回答陳遠川的話,而是說道:“你當(dāng)初怎么就只打了那姓周的一只眼睛呢?合該給他兩只眼睛都來一下。”
陳遠川:“……”
第64章
余蔓既然說了要參加鉗工大賽,
那自然是要做些準備的,她這些天又苦練了一下鉗工考核的基本功,她工作了這么多年,
在加工零件這一塊早就已經(jīng)得心應(yīng)手了,
對即將到來的比賽也并不發(fā)怵。
這一次廠里面打算選拔出兩名優(yōu)秀的鉗工,送到市里去參加市級的比賽,
那自然先要在廠子內(nèi)部評選出兩人來。
到了選拔的這天,
廠里還特地給車間工人都放了半天假,讓他們都來觀看比賽。
這次選拔是自愿報名的,廠里總共報了80多號人,
其中女鉗工就只有5個,
屬余蔓的級別最高,
這80多個人先進行了理論考核,
內(nèi)容跟考級時差不多,
無非就是一些機械制圖,
金屬材料和加工工藝等相關(guān)的基礎(chǔ)知識,要求工人對圖紙的分析能力和材料的性能特點都得有較高的掌握。
理論考核結(jié)束后刷掉了一部分人,還剩下的50人直接分成了5個組,
開始進行實際的操作評比。等輪到余蔓的時候,她左右看了看,
旁邊都是跟她同等級別的高級工,她也沒有在意,她雖然比不得這幾個工人工作的年限時間長,可自認在技術(shù)上并不比任何人差。
很快余蔓就拿到了這一次比賽的圖紙,上面要求制作一個具有一定配合精度的軸和套,
這個對精細化作業(yè)的要求比較高,這方面恰好就是余蔓擅長的,
她在體力上或許比男鉗工稍有欠缺,但在精細打磨上還是胸有成竹的,很快就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完成了操作。
等到評選時,饒是周廠長和邱主任有心打壓余蔓,也不得不承認余蔓制作的零件還是挺出色的,并沒有任何問題。
最后這去參賽的兩個名額,其中一個給了廠里唯一的一個7級工,另外一個名額,廠里準備在余蔓和另一個6級老鉗工中間挑一個,兩人制作的零件水平都差不多,廠領(lǐng)導(dǎo)便有些犯了難,就是周廠長也不好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越過余蔓把名額直接給那老鉗工。
邱主任便又站了出來,對余蔓道:“余蔓,你孩子還小著呢,這一去市里比賽就得好幾天,你這怕是不太方便吧�!�
余蔓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沒什么不方便的,市里也沒多遠,我讓我愛人帶著孩子跟我一起去就行了。”
邱主任一噎,一時沒想到什么好的說辭,還是周廠長老謀深算,對著余蔓和那老鉗工道:“這樣吧,你們倆的技術(shù)水平都是毋庸置疑的,可現(xiàn)在名額只有一個,給誰不給誰都不合適。不然就在廠里公開投票好了,誰的票數(shù)最多就選誰,另外一個也不要有什么意見,下次還有機會。”
對此余蔓和那老鉗工都沒什么意見,于是便開始在場子里公開唱票,最后那個老鉗工以多出余蔓不少的票數(shù)贏得了去參賽的名額。
余蔓看了下唱票的結(jié)果,對此也沒有感到意外。
周廠長提出要投票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這回肯定是選不上了,畢竟廠子里絕大多數(shù)都是男工人,在余蔓和那老鉗工水平差不多的情況下,他們會選老鉗工也是可以理解的。余蔓之前當(dāng)主任的時候就能夠感覺到,很多男工人其實是不愿意讓女人壓在自己頭上的。
其實余蔓參加這次比賽主要是為了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對能不能去市里比賽并不是很在意,現(xiàn)在目的也達到了,之前的流言算是不攻自破了。
傍晚余蔓回來時,陳遠川看她心情還挺好的。
“怎么,拿到去市里比賽的名額了?”
“沒拿到,投票沒能比過另外一個老鉗工�!�
“那你還這么高興?”陳遠川詫異地挑眉。
“也算不上高興,我就是想開了,最起碼流言的事情解決了,而且我請假了,打算休息一段時間�!�
“請假?太陽這是打西邊出來了,平日里工作那么拼命的人也會請假?”
陳遠川跟余蔓結(jié)婚這么多年,除了生孩子,陳遠川就沒見余蔓請過假,平時偶爾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也扛一扛就過去了。
余蔓沒有理會陳遠川的調(diào)侃,而是說道:“咱們也去南方轉(zhuǎn)轉(zhuǎn)吧。”
“怎么突然想起去南方了?”
“我長這么大,除了那回去北京參加培訓(xùn),就沒往遠的地方去過,你好歹還去過那么多地方,可我什么也沒見識過,整天就知道悶頭在廠子里上班,跟各種機器零件打交道,想想我這輩子也太虧了,人也活不了幾十年,總得見識見識祖國的大好河山吧。而且安子不是說南方那邊各種工廠遍地開花嗎?連書海也去了,那咱們也去看看�!�
“可以呀,余蔓同志,你這是大徹大悟了,終于不再跟你們那機械廠死耗了。要我說,就你們廠長現(xiàn)在的搞法,我看這機械廠遲早得關(guān)門�!标愡h川很是支持余蔓的決定,去南方轉(zhuǎn)轉(zhuǎn)也挺好的。
“你瞎說什么呢,好歹是國營廠子,怎么可能關(guān)門�!睓C械廠可是如今的鐵飯碗,余蔓對機械廠的工作雖然不如過去那般看重了,也并不認為機械廠會真的就不行了。她只是覺得自己應(yīng)該多出去走走,開闊開闊眼界,不能再像過去一樣,將心思全都花在廠子里了。
“不過咱們出去的話,幾個孩子怎么辦?”余蔓轉(zhuǎn)而又有些發(fā)愁,尤其是佳佳,這孩子才幾個月大,還吃著奶呢。
“冬冬跟笑笑都還在上學(xué),讓媽和弟妹幫咱們看顧幾天就行了,至于佳佳,帶著一起去好了。”陳遠川并不認為這有什么可為難的。
“這能行嗎?”出門帶個奶娃娃怕是不怎么方便吧,只是把佳佳留在家里也不合適,冬冬和笑笑都已經(jīng)大了,自己就能夠照顧自己,搬去老宅住幾天就行,可佳佳這么小,丟給別人也說不過去,孩子看不到爸媽怕是也得哭鬧。
“這有什么,誰說幾個月大的孩子就不能出門了。”
余蔓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兩人都不是個拖泥帶水的,做了決定之后就去買了火車票,他們先去了謝書海所在的深市,據(jù)說那里現(xiàn)在發(fā)展得最為迅速。
“大川哥,嫂子,你們怎么說來就來了,出門前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們�!敝x書海對于陳遠川和余蔓的到來很是意外,這倆人之前都沒透露過想要來南方的意思,結(jié)果突然就跑來了,還等人都到了深市了,才通知他。
“我們臨時做的決定,買了車票就過來了�!�
“喲,這是我大侄女吧,我還沒見過呢,看這小模樣,長得真好看,長大保準是個美人坯子。”謝書海轉(zhuǎn)眼又看到了陳佳佳,立馬把孩子抱了過去,隨著年齡的增長,他這些年雖然日益穩(wěn)重了,但在熟悉的人面前,偶爾還是會露出些孩子氣。
“書海,你的廠子弄得怎么樣了?”余蔓問道,因為心底的那點想法,她對于開廠的情況就比較關(guān)注。
“廠房已經(jīng)建好了,馬上就可以投入生產(chǎn)了,只要有人力,這邊的廠房都蓋得很快。”
“那你這開的是什么廠呀?”他們之前光聽謝書海說,要在這邊開廠,還不知道他這廠里生產(chǎn)的是什么呢。
“電子機械廠�!�
“機械廠?”
“哈哈,跟你們縣里那機械廠可不一樣,你們生產(chǎn)的都是一些大件兒的機器之類的,我這兒主要是生產(chǎn)手表、錄音機這種電子產(chǎn)品,就像這樣的塑料手表�!闭f著謝書海從包里掏出了一塊塑料手表。
“你們猜這樣的表得多少錢?”
“這手表不便宜吧,我們那邊百貨大樓的手表要100多塊,不過這手表和我的那塊手表不太一樣�!庇嗦弥菈K塑料手表來回翻看著,猜想手表這東西應(yīng)該都便宜不到哪兒去,陳遠川給她買的那塊表就花了120。
“什么呀,這一塊手表15塊錢就能賣了,這東西是從港城那邊傳過來的,那邊賣得更便宜。”
陳遠川和余蔓都很是驚訝,竟然還能有這么便宜的手表。
“當(dāng)然這是在我們這里進貨的價格,要是拿到你們那邊去賣,賣個20
多30的都行�!�
“這倒買倒賣的確實賺錢,難怪現(xiàn)在還在抓投機倒把,仍然有那么多人冒著風(fēng)險倒賣東西�!敝瓣愡h安帶回去的那包衣服就能掙不少,更別提這手表了。
而陳遠安大概是嘗到了甜頭,依然堅持往南方這邊來進貨,只是每次都不敢?guī)唷?br />
“還有收音機那些,以后隨著生產(chǎn)規(guī)模的擴大,東西只會越來越便宜,要不是目前條件不允許,挖不來那些有技術(shù)的人員,我還想生產(chǎn)電視機呢�!�
陳遠川和余蔓就跟兩個土包子一樣,聽著謝書海介紹這邊的情況,也跟著謝書海去看了看其他廠子里賣的東西。
到了晚上回到招待所之后,余蔓對陳遠川感慨道:“人果然還是得多出門走走,整天待在那一畝三分地里都成井底之蛙了,要不是出來這一次,哪里能知道這邊已經(jīng)發(fā)展得這么迅速了。我想過了,等明年佳佳大點了,能脫開手了,我就不在機械廠干了,在咱們老家那邊開個小點的制衣廠試一試,明年估計政策就能更寬松了,咱們那邊應(yīng)該也能允許辦廠了�!�
“你想開廠干嗎不來這里開?書海不是說這邊有各種政策扶持。”陳遠川有些不解。
“你說得倒是容易�!庇嗦琢岁愡h川一眼,“我跑到這里來開廠,家不要了,孩子也不管了?而且咱們的條件跟書海能比嗎?人家有錢有人脈,廠子說開就能開,我有什么?我還是先在老家試試水吧,要是真能做起來了,以后條件允許了,再說來這里開廠的事,人總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余蔓說是要開制衣廠,其實在她的想法里,就是先開一個小點的制衣作坊,這樣投入也不大,還能積累下經(jīng)驗,等以后賺到錢了,再考慮其他的。
謝書海了解到余蔓有想回去開制衣廠的想法,便著重帶著他們看了下這邊廠子里生產(chǎn)的衣服,好讓余蔓能有個參照。
“這都是這邊生產(chǎn)的一些比較時興的款式,好些還是從港城那邊傳過來的,自從國門打開之后,內(nèi)地和港城那邊的交流就多了起來,好些東西都開始往內(nèi)地流入,沿海這邊距離港城比較近,自然新事物更多一些。”
“這衣服可真好看,拿回老家那邊肯定都搶著要�!庇嗦麑τ谧约盒闹械拇蛩愕故歉辛诵┌盐铡�
在深市待了幾天,余蔓自覺長了不少見識,便跟陳遠川商量起了回老家的事,他們也不能一直在外面待著。
“回老家先不著急,你既然想開制衣廠,就得多走走多逛逛,深市這邊看得差不多了,咱們再去海城走一圈�!标愡h川說道。
“啊,還要去海城,有這必要嗎?”
“怎么沒有,海城也是沿海城市,那邊估計也建的有廠子,興許衣服還跟這里的不一樣,多看看有什么不好,難得出來一次。”
經(jīng)了陳遠川的一番勸說,余蔓也被說動了心。兩人辭別了謝書海,就又奔著海城而去。
“你要跟我一起去逛逛嗎?”余蔓問陳遠川,之前在深市的時候,陳遠川除了剛開始會跟著余蔓去看看衣服什么的,后來便帶著佳佳到處去玩兒了,如今來了海城,余蔓才會有此一問。
“我就不去了,那些廠子也沒什么意思,佳佳不喜歡那樣的環(huán)境,我還是帶著孩子四處去逛逛比較好�!庇嗦鰜磉@一趟著實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如今已經(jīng)能夠獨當(dāng)一面了,陳遠川也放心讓她自己出去考察。
“那行,你倆去玩兒吧,等過兩天咱們再一起�!�
余蔓走后,陳遠川抱著孩子往記憶中的一個地址找了過去,他可一直都沒忘記原主跟許瑤的那筆賬。當(dāng)初因為余蔓有孕,這事兒便被他擱置了,后來也沒什么機會到海城來,這才拖到了現(xiàn)在,也不知道許瑤如今是個什么情況,是不是回老家了。
靜水路旁邊的一條巷子里,幾個大媽正在聊得火熱,他們說說東家說說西家,好像整條巷子里的人家中的事兒就沒有她們不知道的,沒一會兒就聊到了巷子里老許家。
“這許家的小閨女一下鄉(xiāng)就是10年,幾個月前才剛回來。我記得她還沒走那會兒,多水嫩的一個小姑娘,如今硬是給拖成個老姑娘了�!�
“她這不是馬上要跟莊家那大小子結(jié)婚了嗎?要說他們速度也夠快的,相親還不到一個月就要結(jié)婚了。”
“都這把年紀了,還不都是奔著結(jié)婚去的,誰還會再處對象處個一年半載的。許家那閨女要不是被下鄉(xiāng)耽誤了,哪用得著去給人家當(dāng)后媽,老莊家的大小子可是結(jié)過一次婚的。”
“結(jié)過一次婚怎么了?許家那閨女能找到莊家那大小子也不錯了,老莊家家底兒豐厚不說,莊家那大小子還在市委里面上班,以后前途好著呢,要不是兩人從前是同學(xué),許家的閨女長得也不錯,還輪不到她呢�!�
“我可是聽說那莊家小子的爸媽好像還有些看不上許家閨女呢�!�
“看不上那不是很正常,那個許瑤有什么好的?年齡又大,還嬌嬌弱弱的,看著就沒有個賢惠樣,真不知道那莊小子什么眼光�!迸赃呌袀大媽突兀地插了一句。
剛才說話的幾個大媽看了眼說話的人,頓時便心領(lǐng)神會了。
“老沈,你這是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吧,你把你家侄女介紹給莊小子,莊家小子卻沒瞧上,反而看上了下鄉(xiāng)回來的許家閨女,你心里不舒服也正常�!�
“我說得難道不對嗎?”姓沈的大媽急了,立馬反駁道,“那許瑤都多少年沒回來了,誰知道她這10年在鄉(xiāng)下都干了些什么……”
她還待再說兩句,就被對面的一個大媽打斷了。
“這位同志,你在這里干什么?我怎么沒見過你?”
站在角落里抱著孩子,不知道聽了多久的陳遠川,見其中一個大媽發(fā)現(xiàn)了自己,還用懷疑的眼神對著自己掃來掃去的,便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我是來找人的,我想找許瑤�!�
找許家閨女的?幾個大媽面面相覷,他們剛才正在議論許家的閨女,也不知道這人聽見沒有。
之前被人說是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的那位姓沈的大媽,上下打量了下陳遠川。
“你是什么人?跟許瑤又是什么關(guān)系?”
這類似于查戶口一般的問話,按說陳遠川是可以不用理會的,他卻露出了個憨厚的笑容,對著那沈大媽解釋道:“我是許瑤在鄉(xiāng)下的丈夫,我叫陳來寶,許瑤說回老家探親,卻一直沒回來,這不孩子沒了媽,整天哭鬧個不停,我就帶著孩子過來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誤了�!�
說著陳遠川還把懷里的佳佳舉起來給那幾個大媽看了下,可惜父女倆沒有一點默契,佳佳非但沒有哭鬧,還露出了個甜甜的笑容。
陳遠川不動聲色地把孩子的臉轉(zhuǎn)到自己懷里,繼續(xù)裝作一副老實人的模樣,看向那幾個大媽。
這個瓜實在太大,那幾個大媽哪里還顧得上去觀察孩子的表情,他們完全沉浸在陳遠川暴露出來的信息里,這許家閨女在鄉(xiāng)下竟然結(jié)過婚,還生了個孩子!她跟莊家小子相親的時候,不是說自己從來沒嫁過人嗎?而且她還借口探親,就這么把人父女倆扔在了鄉(xiāng)下,自己跑回來了?這可真是……幾個大媽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倒是那姓沈的大媽雙眼放光,自覺抓到了許瑤的大把柄,一把推開其他人,湊到了陳遠川面前,一副想讓陳遠川再說詳細點的樣子。
見這大媽這么配合,陳遠川便將自己帶入到了陳來寶,將許瑤當(dāng)初下鄉(xiāng)時,自己是怎么追求她的,結(jié)果她跟趙瑞好上了,自己是如何如何傷心。趙瑞突然死了后,許瑤便答應(yīng)嫁給了自己,誰知那趙瑞的死竟然跟許瑤有關(guān),還被人捅了出來,許瑤因此被發(fā)配到了勞改農(nóng)場,又跟那場長好上了,回來后自己也不嫌棄她,依然愿意跟她在一起,兩人還生了個孩子云云,陳遠川刪刪減減地都說了,除了又回來跟陳來寶生了個孩子以外,大體都是許瑤曾經(jīng)做過的事情。
只是他這一說完,那幾個大媽的臉色一個比一個古怪,先是震驚于許瑤這十年間的豐富經(jīng)歷,再看陳遠川的眼神,又是同情,又是鄙夷,大概沒想到這世上還會有這么窩囊的男人,從前各種討好許瑤也就算了,那許瑤都勾搭上別人了,竟然還能跟沒事兒人一樣。
偏偏陳遠川還來了句:“對了,幾位嬸子,我剛才聽你們說,許瑤好像要跟一個姓莊的男人結(jié)婚了,你們知道那姓莊的男人住哪兒嗎?我想去求求他,想來他的條件也不差,不愁找不到媳婦,何必跟我搶呢,我這孩子才這么小一點,不能沒有媽�!�
這下那幾個大媽更是無語了,那沈大媽沒忍住,脫口而出道:“許瑤都給你戴了兩回綠帽子了,你還愿意跟她在一起呢?”
“打從許瑤來到生產(chǎn)隊,我就特別喜歡她。只要她還愿意跟我回去,我都可以不計較�!蹦菐讉大媽怎么想的陳遠川不知道,反正這話說的陳遠川自己都牙酸,到底是把這深情的人設(shè)給立住了。
那沈大媽大抵對于莊家大小子沒看上她侄女的事耿耿于懷,很是樂意陳遠川去給莊家小子添堵,別人都沒說話呢,她就把莊家的地址告訴了陳元川。
“莊家就住在我們隔壁巷子,從巷子口往里數(shù)第二家就是他們家。那莊家老兩口都很是厚道,肯定不能讓自己兒子娶個有夫之婦�!边@沈大媽說話的語氣都帶著一股濃濃的幸災(zāi)樂禍。
陳遠川謝過了那幾個大媽,將她們迫不及待想要傳播八卦的興奮看在了眼里,也沒像他最初所說的一樣去找許瑤,而是直奔隔壁巷子而去。
莊慶和下班剛到家門口,就被一個抱著孩子的高大男人叫住了,他有些疑惑。
“你找我?我好像不認識你�!�
這會兒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巷子里來來往往人還挺多的,陳遠川瞅準機會高聲道:“莊同志,我是許瑤在鄉(xiāng)下的丈夫陳來寶,我聽人說你要跟許瑤結(jié)婚了,算我求你了,你能別跟我搶許瑤嗎?我們鄉(xiāng)下人找個媳婦不容易,我孩子也不能沒有媽�!�
這番動靜不光吸引了路過的人,就是莊慶和的父母兄弟,聽到聲音都出來了。
“怎么回事兒?”莊父是個嚴肅的人,很有些老干部的做派。
“我也不知道�!鼻f慶和先回了他爸一句,又對陳遠川道:“你不要在這里胡說八道,許瑤怎么可能跟你有關(guān)系?”
莊慶和急了,很是不愿意相信陳遠川所說的話。
“我沒有胡說�!标愡h川將之前給那幾個大媽說的話,又對著莊慶和和圍觀的人說了一遍。
“不相信你們可以去查,這些事情我們生產(chǎn)隊的人都知道�!�
莊父一張老臉黑得跟墨一樣,沖著臉色難看的莊慶和道:“我早就跟你說了,讓你不要找那許瑤,你不聽,現(xiàn)在還讓人家丈夫找上門來了,我告訴你,如果你還敢跟那許瑤在一起,你就別進這個家門了。”
“爸……”莊慶和這會兒也顧不得陳遠川了,追著轉(zhuǎn)身回屋的莊父后面進了家門,想來是跟莊父解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