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鮮花的香氣淡淡,映入眼簾的時候,讓楊重鏡原本沉重的心也泛出些愉悅。他垂眸看了少時,唇角跟著勾起來,溢出點(diǎn)不自覺的期待。
“吵架的話就好好說說,沒什么大不了的。”店主擦了下柜臺的表面,將有些凌亂的東西擺放整齊,洞悉了面前這個青澀少年的心思似的,說:“多溝通,會幸福的。”
楊重鏡身上的那點(diǎn)沮喪終于散去了。
他裹著羽絨服,骨節(jié)分明的手襯著青白色的包裝紙,低聲道了句謝,推開花店的門,走了出去。
江城的冬天不常下雪,是濕冷。驟然從室內(nèi)走到外面,迎面而來的風(fēng)吹到骨子里,絲絲縷縷鉆入骨髓,即使是陽光普照的正午,也讓楊重鏡沒忍住,將敞開的羽絨服攏起來。
“那個,同學(xué),你等等——”
女生清脆的嗓音有些猶豫,是剛才花店的其中一個。她妝容精致,在零下幾度的天氣依舊穿著短裙,身上帶著青春期的鮮活。
她望了眼身后的同伴,似乎在從她們的眼神中尋找勇氣,幾番欲言又止,直到臉都憋得通紅,才試探著問:“你,你是楊重鏡嗎?”
楊重鏡有點(diǎn)疑惑,表情也淡。他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道:“怎么了?”
“那個……”女生頂著張紅臉,模樣尷尬極了,半天才把捏了許久的手機(jī)遞到他眼前,支支吾吾地說:“你自己看吧。”
楊重鏡依言接過,屏幕上的畫面清晰又刺眼,讓他剛剛升起的些許好心情重新跌入谷底,諷刺又張狂地從嘲笑他的天真——
是季楠和楊白舒坐在咖啡店交談,笑得漂亮又招人。
楊重鏡腦子“嗡”的一聲,只剩下一片空白。短暫的幾秒里,他唯一的想法,是季楠,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對自己這樣笑過了。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從這章開始就是回憶篇了!!
第64章
“那就分手。”
興許是楊重鏡的臉色太過嚇人,女生捏著手機(jī)的指尖沒忍住抖了一下。
“所以呢?”
楊重鏡回過神,輕飄飄地抬起眼,其中的寒意比這冬日的風(fēng)還要凌冽。他輕笑一聲,淡淡道:“同學(xué),這好像和你沒關(guān)系。”
“因為……學(xué)校論壇里很多都在說這個……”女孩磕磕絆絆的,漲紅了臉,試圖和楊重鏡解釋:“我看你好像不知道,所以——”
“說什么?”楊重鏡扯了下唇角,身上冷漠的疏離絲毫未加收斂。他朝著對方走了一步,語音平淡,卻莫名顯得咄咄逼人:“他是我的男朋友�!�
“偷拍別人的照片,發(fā)在網(wǎng)上,不算侵犯隱私嗎?”楊重鏡是單眼皮,手上的花束并沒有給他增添幾分溫和,看上去野性又不好惹:“至于你說的論壇,我會找人解決。”
“我和他的感情很好,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證據(jù),就別以謠傳謠了�!�
楊重鏡音色平淡,丟下這么一句話,便轉(zhuǎn)過身,沒再分給女生一個眼神。他想起什么似的,前行的步子稍稍一頓,重新轉(zhuǎn)回頭,露出個近乎涼薄的笑容:“多謝你的好意,但是照片,還是麻煩你刪了吧�!�
他維護(hù)著季楠,態(tài)度強(qiáng)硬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好像真的沒有絲毫懷疑,季楠怎么會和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哥哥產(chǎn)生聯(lián)系。
處理論壇這件事,楊重鏡的動作很快。
他不太缺錢,查明來源之后全部封禁掉信息源,刪得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留下。至于這個舉動所激起的后續(xù)反應(yīng),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了。
楊重鏡討厭從別人口中聽到季楠的不好。
他坐在客廳,沒有玩手機(jī),眼睛盯著時鐘,很純粹的等待。
做飯的阿姨這兩天告假回老家,楊重鏡學(xué)了這么長一段時間,也算是成功出師。只是一個人吃飯,不太嘗得出滋味,心不在焉地隨口吃了點(diǎn),剩下的就全部原封不動地擺在桌面。
沒有塞進(jìn)冰箱,暴露在空氣中,一點(diǎn)點(diǎn)地逐漸涼透,像是還在等著另一個主人歸家。
楊重鏡的固執(zhí)于是可以窺見一斑。好像每個人都難逃在愛情里犯蠢。明明季楠出門的時候就說過,不需要他的等待。但他還是無法控制的,期待著奇跡出現(xiàn)。
“……回來了?”
時針走向“12”,楊重鏡坐的有些昏昏欲睡,終于在徹底睡著之前,聽到了門被鑰匙打開的聲響。
樓道外面是黑的,季楠低著頭,身形掩在一片暗色里。他抬腳跨進(jìn)來的步子一頓,似乎沒想到楊重鏡還醒著。
“嗯,”季楠點(diǎn)點(diǎn)頭,長發(fā)披肩,下滑的動作順勢遮住大半張臉。他站在玄關(guān)處,動作停了停,轉(zhuǎn)過身將敞開的門帶上,才重新轉(zhuǎn)回來,看向楊重鏡。
相顧無言的幾秒時間,楊重鏡覺得自己被扼住了脖頸,幾乎快要喘不上氣。
好在季楠沒有真的讓他把話落在地上,沉吟少時,還是張開唇,打破了空氣中無聲的寂靜:“這么晚了,還不睡嗎?”
“想等你回來。”楊重鏡低下頭去看季楠,他腦子亂糟糟的,在漫長等待時間里組織好的說辭也卡在了喉嚨,見到季楠之后,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他想要上前接過季楠脫下的外套,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不是說會給我發(fā)消息嗎?”楊重鏡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季楠的臉上。生怕錯過一丁點(diǎn)表情變動,努力地去搜尋一點(diǎn)對方還在乎自己的證據(jù)。
“太晚了,”季楠脫下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面色透露出疲憊,低聲解釋:“我想著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了,就沒有發(fā)�!�
“沒有,我下午沒事,睡了一會兒�!睏钪冂R接受這個理由,聞言神色也跟著放松些許,眉眼流出點(diǎn)清淺的笑:“我路上看見一家新開的花店,自己搭了一束,覺得你會喜歡�!�
他將擱置在餐桌上的花抱起,捧在胸前,朝季楠遞過去。楊重鏡不是個擅長制造浪漫的人,即便心里和眼里都顯出期待,表情也淡,似乎真的如同他嘴上所說,只是出去順路碰巧帶回來。
季楠視線在那捧花束上停留不到兩秒,就被什么燙到似的,微微偏過頭,挪開了自己的目光。
他沒說話,背在身后的手卻用力攥緊,直到手心被掐的通紅,才重新看向楊重鏡捧在胸前的,那束承載了對方溢出愛意,用來挽留自己愛人的花。
即使楊重鏡不說,季楠也當(dāng)然心知肚明,對方其中的心意。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出無數(shù)種讓楊重鏡開心的舉動。
哄騙一個愿意自欺欺人的人,實在太過輕易。
可惜的是,季楠垂著眸子,好半晌才終于開了口。
——他不愿意。
“我不喜歡�!奔鹃犚娮约旱穆曇繇懫�,淡薄又冷漠,讓原本開始緩和的氛圍,重新降至了冰點(diǎn)。
楊重鏡唇角的笑意于是僵住了。
期待一點(diǎn)一點(diǎn)湮滅殆盡的過程,是痛苦的。他張了張唇,是真的開始感到手足無措。換做任何一個有脾氣和自尊的人,大概都會因此而生氣,質(zhì)問起季楠的態(tài)度和行蹤來。
但楊重鏡只是垂下眼睫,看不出情緒地顫動兩下,默不作聲地將遞出去的花束收回,重新放回原處,脾氣很好地勾了下唇角,低聲說:“那我下次看看別的�!�
他抬起眼,整個人都顯出近乎卑微的溫和,眼神里的小心翼翼,幾乎要將季楠刺穿。
“我聽店主說,最近的——”
“其實我不喜歡花,哥哥。”季楠舌尖頂了下犬齒,眼神落在自己絞纏在一起,泛出通紅的指尖,緩慢道:“很漂亮,但是沒什么用。”
他說完這段話,沒去看楊重鏡的臉,疲憊的姿態(tài)從頭到尾蔓延開去,擺明了不想再聊:“我好累,先去洗澡了�!�
楊重鏡站在原地,堪稱不可置信的,涼意從心口遍布全身血液。他想不到季楠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更準(zhǔn)確的來說,是全然不敢想。
他指尖微微顫著,喉結(jié)用力地滾了又滾,終究沒有憋住,有些強(qiáng)硬地叫住季楠想要離去的身影。
“季楠,我們好好談?wù)��!?br />
興許是憋得久了,連帶著嗓音也開始發(fā)啞,是難聽的,一點(diǎn)都不悅耳。他垂在褲縫的手緊握成拳,看上去下一秒便能因為憤怒,而生生捏碎。
季楠前行的腳步隨之一頓,他閉了下眼,太陽穴處跳動的抽痛一下又一下,尖銳的耳鳴貫穿了整個大腦,讓他張開唇,卻全然說不出一個字。
他慢半拍地轉(zhuǎn)過身,有種終于迎接預(yù)想中結(jié)局的釋然:“……談什么?”
“沒什么好談的,我累了�!�
季楠垂著眼,輕而易舉地吐出傷人的詞句:“你覺得受不了我的話,那我們就分開�!�
楊重鏡如遭雷劈,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季楠的意思。好像只是這么幾個字,他卻怎么都無法理解似的,只能嚅囁著唇,用氣音反問:“……什么?”
他的眼眶短時間內(nèi)染上薄紅,從淡粉逐漸加深,那樣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碎掉。
季楠別過頭,緊咬著唇,意識到自己說話的沖動,無聲地張了張唇,說“抱歉”。
但楊重鏡不需要他的抱歉,沒必要,也用不著。
“你去哪兒了?”楊重鏡還在努力克制上頭的情緒,聲帶干澀得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么:“你總說你有事,但你有什么事�!�
“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一起出去過,楠楠。和我相處讓你覺得很累嗎?”
他說著說著,那點(diǎn)好不容易燃起的火焰又滅下去,只剩下近乎心酸的疑惑:“你是在躲著我嗎?我做什么事惹你生氣了,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楊重鏡的嗓音更加澀了,像古寺里廢棄的鐘,破舊的大提琴,“嗡嗡”的冒著雜音。一字一字地從喉嚨里擠出來,仿佛剛剛學(xué)會說話的孩童,只是說這么短短幾句話,便耗盡了全身的氣力:“你能不能告訴我�!�
“如果我做錯了,我可以跟你道歉,也可以改。”
楊重鏡準(zhǔn)備好的說辭終于派上用場,每個字都咬字清楚,生怕季楠聽不清一樣。他認(rèn)真地盯著對方的雙眼,不給季楠一點(diǎn)躲避的機(jī)會,溫聲說:“但你不要這樣,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楠楠�!�
“我不想……這樣分開�!弊詈蟮膸讉字,已經(jīng)沾上哽咽,讓人光是聽著,就能感受到其中蘊(yùn)含的痛苦。
季楠被迫對上楊重鏡的視線,躲不掉,也逃不開。
他覺得楊重鏡傻,想要繼續(xù)用冷漠的話語刺痛對方,話到了嘴邊,看著那張臉,又吐不出哪怕一個字。
楊重鏡是很驕傲的人,旁人對他最多的評價,就是不好接近。
季楠費(fèi)了多大的力氣,才成功走到他的身邊。他從來沒有見過楊重鏡露出這樣的眼神,像一只感到不安的小狗,用笨拙的語言和祈求的眼神,來渴望自己的不被丟棄。
季楠沒有辦法說出傷人的話,眸子閃了又閃,最后還是沒能忍心,長長舒了口氣。他咬著下唇,后槽牙跟著輕磨了磨,嘟囔道:“好吧�!�
季楠信口雌黃的能力極強(qiáng),隨口造了件小的好比螞蟻的事,一臉認(rèn)真地告誡楊重鏡,下次不許再因為那樣的事惹自己生氣。演技好的幾乎連自己都要一起騙過去,真的信了,這只是他們之間,一件普通到不足以掛齒的摩擦。
“花很好看,”季楠沒再說自己累,他往回走了兩步,拉開餐椅,徑直坐下去,伸手去碰開得正好的芍藥花瓣。芍藥包成球形,開得飽滿且圓潤,花瓣是柔軟的。
季楠動作極輕地摸了下外層,說:“我剛剛是騙你的,我在說氣話,你不要信我�!�
“你下次,再送我別的�!�
季楠扯起唇角,輕輕笑了。他腦后的發(fā)絲隨著低頭的動作垂落下來,遮住了側(cè)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要再送紅玫瑰和滿天星了。”
楊重鏡一直釣起來的心依舊懸在胸口,想好的談?wù)�,在季楠的轉(zhuǎn)移注意之下,變得無疾而終。他不是傻子,當(dāng)然知道季楠是敷衍自己。
可他沒有勇氣再去問下一次。有底氣的人才能有恃無恐,從前的楊重鏡有這份底氣,現(xiàn)在卻只能膽怯懦弱,成為自己曾經(jīng)最瞧不起的懦夫。
至少……至少他還愿意敷衍。
楊重鏡有些悲哀地想,這樣也很不錯�;蛟S是自己做的真的很不好,所以才會被不再喜歡。如果自己變得更好更優(yōu)秀,那讓季楠重新愛上他這件事,也就不是沒有可能。
“好,”楊重鏡站在餐椅一側(cè),低聲答應(yīng)季楠的要求,說:“不送了�!�
空氣陷入凝固的平靜,一切都不會流動似的。
餐廳的燈光悠悠灑下來,照在兩人身上,隔絕開去獨(dú)立的世界,好像此刻約定好的下次,就真的還會有下次一樣。
第65章
“開端�!�
日子照舊過下去,他們心照不宣的,誰都沒有提起那晚的爭吵。
好像只要維持著表面的和平,就真的能自欺欺人下去,時間久了,還能和從前一樣,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而虛假的和平,注定是要被打破的。
離他們的三周年越來越近了。楊重鏡撿起許久沒有握過的畫筆,打開了塵封已久的畫室。
許久沒有碰過,顯得有些生疏。楊重鏡花了一上午的時間,重新去試著熟悉,只是剛剛找到點(diǎn)手感,畫室便迎來了位不速之客。
是十八歲的林落落,脾氣爆的不行,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千金小姐,說話時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就差沒把囂張跋扈四個字寫在臉上。
“出來,我有事找你�!�
林落落踩著高跟鞋,半點(diǎn)不怕凍的樣子。即便是零下的冬天,也依舊穿著性感的包臀裙,外面象征性地披一件大衣,身上透著和年齡不符的成熟。
她摘下墨鏡,兩指間夾著個信封,下巴微微抬起,一副瞧不起人的姿態(tài),朝著在畫布前正襟危坐的楊重鏡喊:“楊重鏡!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楊重鏡抿了抿唇,有些無奈地將畫筆收起,顏料因為動作不慎,甩到身上的布料,沾染上一抹鮮亮的翠綠。
他剛要抽紙去擦,就被林落落一聲諷刺的嗤笑打斷動作。
“有什么好擦的,穿的那點(diǎn)便宜貨�!�
林落落翻了個白眼,雙手環(huán)胸,半靠不靠地倚著畫板邊緣,勾起一邊唇角,眼神絲毫不加掩飾地透出鄙夷,說:“這顏色還怪襯你,挺應(yīng)景的,別擦了�!�
“你什么意思?”楊重鏡再好的脾氣都有點(diǎn)無奈,他站起身,將畫筆分門別類地收起,雙手插兜,低下頭俯視林落落,語氣平淡,又帶著點(diǎn)縱容:“你今天吃了炸藥,來我這里泄憤?”
林落落討厭被人俯視的感覺,本就不善的眼神更加兇狠地瞪回去。不像是兄妹,倒像是什么仇人,時時刻刻不能被比下去似的。
“是,我吃了炸藥。”林落落氣笑了,她原地轉(zhuǎn)圈,走了兩步,手上捏著的信封用力甩到楊重鏡面前的地面,似笑非笑地,陰陽怪氣道:“我閑著沒事干,幫你查你那點(diǎn)糟心破愛情史�!�
“我早說了那人不是什么好東西,你非不信,還因為他跟我吵架�!�
林落落氣著氣著,越說音量越高,絲毫不收著氣勢。她攏了攏風(fēng)衣,竟然還有心情扯起唇角,微微笑了,說:“好了,你現(xiàn)在看看,非要我把證據(jù)找到你面前,你才肯相信,是嗎?”
“我看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善茬——”
林落落還在繼續(xù),似乎要靠音量將下沉迷美色的楊重鏡喚醒:“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他就是圖你的錢!我早說我在會所看見過他,會所!queen!”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嗎?他不知道跟多少個男的有過牽扯,就你還覺得他是你的純情白月光呢!好,你說你不介意,沒關(guān)系,那些都是他遇見你之前發(fā)生的事情,誰還沒個過去,是吧?”
林落落抬起嬌俏的下巴,眼神落在被自己扔在楊重鏡腳前的那封信,輕聲笑了,說:“那你看看那封信。”
“楊重鏡,你可真是夠小丑的。沒見過比你還蠢的人了�!�
楊重鏡腦瓜子被喊得“嗡嗡”直響,尖銳地泛著疼。他牙關(guān)處的肌肉下意識地咬緊,神經(jīng)似的抽動兩下,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有了下一步的舉動。
他微微彎下身,聽從林落落的,伸手將那封不薄的信封從地上撿起,雙唇緊抿著,心臟也跟著劇烈跳動起來。
一下又一下,清晰地響在畫室安靜的空氣里。大抵是窗戶緊閉久了,空調(diào)的熱風(fēng)正對著楊重鏡的腦門吹,帶來一陣陣要人命的熱氣,讓他有些呼吸不上來。
“打開啊?”林落落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楊重鏡的動作,見他遲遲不打開,沒忍住出聲譏諷:“怎么,不敢看�。俊�
楊重鏡聞言看了林落落一眼,神色淡淡,不太有情緒,卻輕易的讓人感受到,他對此的不高興。
林落落才不慫他,她自己還被氣的頭腦發(fā)昏,忍著不罵人已經(jīng)是極限,壓根不在意楊重鏡的看法。
信封厚厚的一沓,楊重鏡伸手拆開,里面打印的一摞照片便顯露出來。只是小小的一個角,楊重鏡拿著照片的手就不敢再動。
和林落落說的一樣,他就是不敢去看。
很多事情,他都有過設(shè)想。這些他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日子里,楊重鏡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即便他并不愿意這樣去想季楠,可是在連續(xù)幾天失眠的夜晚,大腦還是會不受控地去想,如果季楠真的不再愛,選擇了其他人,他該怎么辦。
楊重鏡不愿意放手,他只有這一個答案。
“嘖�!�
到底是林落落看不下去楊重鏡的婆婆媽媽,跨步上前,伸手直接將那些照片從撕碎的信封里抽離出來,露出了完整的全貌。
“行了,磨磨唧唧的,看吧。”
楊重鏡視線停留在第一張照片,短暫地看了兩秒,便收回視線,淡聲問:“你查這些干什么�!�
他伸出手,將手上的照片遞回去,撇開眼,不再分給照片一絲一毫的眼神。
“我沒興趣知道,你走吧�!睏钪冂R頓了頓,依舊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甚至還有閑情去勸告:“隨意調(diào)查別人,這樣不好,落落�!�
“媽的,”林落落沒忍住罵了句臟話。
她狠狠拂過楊重鏡抓著照片的手,力道沒有半分收著,將那些照片全部拂落在地,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fā)出極具攻擊性的響:“我真想看看你腦子怎么長的!”
“我因為誰去調(diào)查他�。磕阋詾槲夷敲撮e,誰都調(diào)查一遍?”林落落一步步逼近楊重鏡,仰著頭,音調(diào)和氣焰一樣,拔得極高:“你能不能認(rèn)清楚現(xiàn)實啊楊重鏡?現(xiàn)實就是他跟楊白舒是一伙兒的!”
“跟你那個便宜哥哥,白眼狼湊一窩,合起伙兒來坑你!你到底懂不懂啊?”
林落落喊得嗓子疼,身上也因為情緒激動而冒出汗,體溫都跟著升高了:“你要是談個女的,誰會攔著你?你偏偏喜歡男的,你喜歡男的就算了,就非得喜歡他一個?”
“世界上是只剩下他一個男人了嗎?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你之前根本不是這樣的!就是他勾引你——”
“林落落�!睏钪冂R出聲打斷,制止了林落落后續(xù)的話頭,第不知道多少遍,和她強(qiáng)調(diào):“是我喜歡他。”
“行,你現(xiàn)在還要替他講話�!绷致渎錃獾闹秉c(diǎn)頭,語言系統(tǒng)都跟著紊亂了,半個字憋不出來,眼睛眨了又眨,終于想起什么似的,從大衣口袋里掏手機(jī)。
她美甲做得漂亮,指甲蓋上的鉆折射出璀璨的光線,刺得楊重鏡眼睛生疼,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林落落指尖在屏幕上滑了半天,終于翻出來一條錄音。
她舉起手機(jī),將屏幕那面對著楊重鏡,面無表情地按下了播放鍵。
錄音雜音很多,聽著便像是偷偷錄下,隔著一點(diǎn)距離,聽得不算很清。
但楊重鏡和季楠相處了這樣久,剛剛聽見聲音的那一秒,便清晰地辨認(rèn)出,說話的主人,是他深愛著的,認(rèn)定了要一直走下去,保護(hù)的季楠。
——“你在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