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反正他是長頭發(fā)，撒個謊也不是很難�！�
說是猜測，實際上語調(diào)平靜，像篤定的陳述。
楊天德被他直白的話堵得一哽，臉色冷下來，食指規(guī)律的敲擊也隨之一停，反問道：“不然呢，你想怎么做？”
“你可以自己擬聲明。”楊重鏡閉了下眼，輕聲說：“公司的宣發(fā)和法務(wù)，總不是白拿工資的。”
“一定要我出面，是因為熱度壓不下去，還是因為，要我聽您的話？”
“現(xiàn)在什么年代了，爸�！彼曇舻�，其中沒什么波瀾和起伏，每一個字都云淡風(fēng)輕，落在楊天德耳中，卻字字都像是挑釁：“我連喜歡一個人的自由都沒有嗎？”
“社會上那么多丑聞，公司的股價只是因為我就暴跌？是因為我，還是因為競標(biāo)失敗，資金鏈斷裂，我想您心里比我清楚�！�
“您當(dāng)然應(yīng)該召開發(fā)布會，但我想，出面的人不應(yīng)該是我。”
他寸步不退，站在原地，字字都鋒銳：“還是您想看到，我變成大伯那樣？”
“胡說八道！”楊天德臉色變了又變，怒拍桌面，猛地站起來，隨手抓了本手邊的書，徑直砸向楊重鏡的臉。
楊重鏡緊抿著唇，眼皮眨都不眨一下，任由那本厚重的書砸上自己的額頭。
額角很快蔓延出黏膩的濕潤，順著面部緩慢流下，是猩紅的。他悶哼一聲，微微側(cè)頭，感受到那陣尖銳的刺痛，牙關(guān)緊咬，什么都沒說。
“你現(xiàn)在是什么話都敢說了，反了天了是不是！”
楊天德繞過書桌，站在楊重鏡面前，心口壓抑的那股氣被他那幾句話瞬間點燃，氣的胸口起伏。
暴怒之下，他反手揮過去，巴掌聲響在空氣中，生出清晰的顫動回響。
成年男人憤怒時的力道不容小覷，楊重鏡固執(zhí)又較勁，都被扇的別過臉去，身子跟著絆了一步。
面頰上很快泛起五指的紅印，浮出腫脹。他后槽牙緊了緊，依舊直著身子，目光毫不躲閃，對上楊父的憤怒。
“你是不是找過他�！睏钪冂R問。
楊天德被氣笑了，他原地走了兩步，扇楊重鏡巴掌的那只手懸在空中，食指指著他的鼻子，點了又點，說：“是，我找了他，怎么樣？”
“這就是你對我的態(tài)度？我是你爸！”
“你和他說了什么�！睏钪冂R抬起手，擦了下流至唇角的血跡，一直以來的情緒終于顯出些裂縫，眸子微微顫動。
楊天德粗喘了兩口氣，那點體面終究是維持不下去，重新繞回了辦公椅上，伸手掐了下人中，聲音有些疲憊了：“他是個聰明人�！�
“我給了他一千萬�！睏钐斓潞喢鞫笠瓜卵燮�，雙臂環(huán)胸，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他情緒波動太大，后勁上來之后，一時間感到累，淡淡道：“他很信守承諾�！�
“我早就說過，他和你不一樣，沒你那么蠢。”楊天德說話很輕，語氣里的不屑卻從眼神里透露出來，說：“事實也是這樣，愛情沒有你想象的值錢�！�
“我也早就說過，別來掌控我�！睏钪冂R喉結(jié)用力滾了滾，啞聲道：“我有自己的愛好，也有自己的感情生活。就算沒有季楠，也會有林楠，王楠，李楠�！�
“你逼的走這個，難道以后的每一個，你都要逼走嗎？”
“就因為這個？”楊天德心情平復(fù)下來，甚至有閑情端起茶杯，淺淺酌了一口：“你現(xiàn)在年紀(jì)還小，不懂這些很正常。想要通過這種行為來反抗我，也很正常�！�
“但凡事都要看結(jié)果，你和我打的賭，我也同意了，結(jié)果呢，就是你輸了�！睏钐斓路畔卤�，笑著搖了搖頭，說：“從你哥讓他接近你開始，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
“多聽聽爸爸的話，很難嗎？我總不會害你�！�
“只要你聽話，你想要什么會沒有？整個楊氏都是你的，不會有任何人插足的份——”
“我不想要�！睏钪冂R充耳不聞，油鹽不進(jìn)，杵在那里，像根鐵直的電線桿，任由楊天德威逼利誘，都沒有半分軟化的跡象。
“我對反抗您沒有興趣。從來都是您在我做了之后斷掉我的進(jìn)程，我沒有故意違反您的任何要求�！�
說到這里，楊重鏡似乎勾了下唇角，只是笑意牽強(qiáng)，顯得難看又譏諷：“畫畫我可以不學(xué)，但是我要季楠�！�
他抬起眸，從男人眼中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倒影：“就算他要走，我也不會放他走的�！�
簡直是個瘋子！
楊天德一口氣上不來，抓著茶杯的手幾乎又要砸出去。
“你給我站��！”楊天德?lián)沃烂嬲酒饋�，沖著楊重鏡轉(zhuǎn)過去的背影怒吼：“楊重鏡，你今天敢跨出這扇門，以后就不是我楊天德的兒子！”
楊重鏡的腳步于是停住，緊繃著的背如同一根弦，下一秒就要斷掉一般。
他還是轉(zhuǎn)過了身。
楊天德氣順了些許，過了幾秒，再次說出開場的那些話。只是少了商量的語氣，徹底變成命令：“等會兒我會把稿子給你，媒體問的問題都在上面，你就按著上面的答�！�
“從今天開始，搬回來住，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和他有任何來往�！�
楊重鏡的答案顯而易見，他選擇了拒絕。
要說起愛，毫無疑問，楊天德是愛他的。畢竟是和年少時唯一稱得上付出過真心的女人生出來的孩子，再冷血的人，都多少會有情感。
只是他的愛太淺，所以在楊重鏡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忤逆時，那點愛意就徹底被憤怒點燃，煙消云散了。
楊重鏡人生的噩夢，也自此開始。
房間是鎖不住他的，楊白舒于是主動請纓，將人扔在了剛剛接手的醫(yī)院。醫(yī)院算是楊天德給他的獎勵，新收購來的企業(yè)，是股不小的勢力。
倘若好好經(jīng)營，指不準(zhǔn)未來的贏家會是誰。公司上上下下掌握實權(quán)的股東都因此開始重新審視，思忖著日后如何站隊起來。
楊白舒日子過得如意，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倒還不忘探望名義上被送進(jìn)來治病的楊重鏡，端的一副關(guān)心姿態(tài)。
他長相生的像母親，眉宇中和了楊天德的英氣，笑起來的時候也是個艷麗的。只是莫名的帶上病態(tài)，盯著一個人的時候，生出被毒蛇纏繞的潮濕和不適。
“好好治病啊，弟弟�！睏畎资嫘Φ闷粒R片后的雙眸彎彎，嘴上同時虛假地表達(dá)著關(guān)心：“早點治好，才能早點出來�！�
“這還是專門給你一個人的病房，可別浪費(fèi)了�！�
楊重鏡閉上眼，依舊沒有搭理。是不屑一顧，也是被折磨的沒有力氣。
從出生以來的二十多年，楊重鏡從來沒有想象過，這個世界上會有這種地方的存在。即便家庭不算幸福，但他也是被簇?fù)碇L大，骨子里還是個單純的，渴望愛意的小少爺。
面上再不好惹，內(nèi)里也是柔軟的。他不缺錢，所以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谋贿@個社會所善待，除了季楠，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挫折。
這一生都算得上順風(fēng)順?biāo)�，沒什么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他不熱衷于社交，對圈子里的那些同齡人冷淡，懶得有接觸，也因此錯過對陰暗的了解。
被關(guān)進(jìn)來的第一天，他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的醫(yī)院。要不了多久，楊天德就會放他出去，他還是可以和以前一樣，憑著金錢，找到季楠的影蹤。
鐐銬戴上手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不對勁。只是此刻的掙扎，在藥物和器械面前，就顯得格外無力。一切都不再來得及。
說起來好笑，堂堂楊家的少爺，有朝一日，也會被關(guān)在這個陰暗的，見不得人的小房間，經(jīng)受著遠(yuǎn)不同于世間的折磨。
“滾�！彼f。
楊重鏡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大部分時候都在閉著眼睛睡覺。
醫(yī)生送來的那些藥，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會抗拒。到了后來，就放棄了這種無謂的掙扎，按時吃下，省的再多一輪不必要的痛苦。
“季楠是誰？”醫(yī)生問。
“季楠……”楊重鏡坐在椅子上，雙手被鐐銬鎖住，眼睛被面前刺眼的冷光燈照的不太睜得開。他不太有力氣，但依舊抬了下唇角，輕聲說：“季楠是我的愛人。”
楊重鏡是個固執(zhí)的人，死板得要命，認(rèn)定的東西從來不變。
和季楠說的一樣，喜歡聽的歌就會一直聽，喜歡吃的東西也從來不變。他貪戀永遠(yuǎn)，許下的諾言，時間限定從來都是一輩子。
“季楠，是我的愛人�！�
雷同的問答反反復(fù)復(fù)，楊重鏡已經(jīng)不再記得請，到底重復(fù)了多少遍。
他只知道，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他的答案，都從來沒有變過。
他越來越篤定自己的愛，只是很多個精神恍惚的時候，楊重鏡都會想，季楠到底愛不愛他。
楊重鏡的身上留下很多疤，遍布于整個后背，因為隱蔽，不會被發(fā)現(xiàn)。他習(xí)慣黑暗，也習(xí)慣忍受痛苦，面對那些如同惡魔的儀器，表現(xiàn)出來的情緒波動越來越小，最后趨近于無。
接診他的醫(yī)生和護(hù)士，都在私底下議論，楊重鏡是個走火入魔的怪物。
這樣的生活，大概不會有盡頭。楊重鏡放棄抵抗和掙扎。頭幾個月，他還在心里抱有期待，便是他的父親，或許終究會意識到自己消失的不對勁，因為對自己的愛，而將他解救出這個人間煉獄。
但楊重鏡再會自欺欺人，也無法再繼續(xù)欺騙自己。
他何嘗不知道，他這個父親的性格。
從來沒有什么事可以瞞得過他的眼睛。就像楊白舒自以為是的那些手段，他都看在眼里，只是從來不說，想看看能折騰出什么花樣。從一開始，楊天德就知道這場堪稱幼稚的把戲。
他不會出手干預(yù)，卻不代表他心里沒有數(shù)。
楊重鏡麻木地眨著眼，手腕處再次因為掙扎傳來電流的痛感。他咬著牙，將所有聲音吞回肚子里，想，被關(guān)進(jìn)這里，其實根本就是楊天德的手筆。
沒有他的授意，楊白舒那種唯命是從的懦弱性子，根本做不出這種大膽到發(fā)瘋的事。
噩夢終究會結(jié)束。
而楊重鏡選擇的結(jié)束，極端又血腥，好像全然不在乎生死，只為了單純的泄憤。
只差一點，那把水果刀就要刺進(jìn)楊白舒的眼球。
他收回手，將刀扔在地面，手上的傷口血肉模糊，向下滴著血。
“滿意了嗎？看到我這樣�！睏钪冂R甚至擠出個笑，聲音淡的如同下一秒就要消失：“滿意了就滾出去。”
“再有下一次，我會殺了你�！�
說完這句話，他眼前一黑，體力不支倒了過去。事情鬧得不大，沒來得及掀起丁點波瀾就被楊天德及時壓了下去。
他那點可憐的愧疚心終于姍姍來遲，裝模作樣地將人接了出來，當(dāng)著楊重鏡的面，對楊白舒好一頓苛責(zé)。
楊重鏡躺在病床上，覺得荒謬又好笑，像兩只猴子表演劣質(zhì)的把戲。
林落落第一次哭成那樣，趴在他的床邊，態(tài)度強(qiáng)硬地拒絕見任何人，連帶著楊家父子一同趕出去，將林家都搬出來壓場子，倒是有了未來繼承人的風(fēng)范。
“我想出院�！睏钪冂R抬手，揉了下林落落頭頂柔軟的發(fā)，用氣音說。
“你現(xiàn)在身體狀況很差，醫(yī)生說，還要再修養(yǎng)——”
女孩紅著一雙眼睛，眼皮因為哭得實在太久而腫脹起來。她的聲音沙啞，試圖勸楊重鏡理智。
但楊重鏡的眼神太過堅持，所以她最后還是啞了火。
“好，我?guī)湍戕k出院。”
她從沒見過楊重鏡那副渾身是血，倒在病床上的樣子。臉色蒼白脆弱，好像沒有半分活氣。只不過短短幾個月，上次見面還是他背著自己下樓，這次就變成這樣物是人非。
林落落嚇得魂飛魄散，把人當(dāng)瓷娃娃一樣供起來。原本嬌蠻的性子也收斂起來，學(xué)會了如何照顧人。
她小心翼翼的，生怕稍有不慎，楊重鏡就會徹底離開自己。反倒是楊重鏡時常照顧她崩潰的情緒，溫和得不像話，如同回到了小時候。
林母也后知后覺的，覺得自己對這個兒子實在虧欠，偶爾得空，笨拙地想要修復(fù)和他的關(guān)系。
她和楊天德離婚之后，就基本沒了接觸，鬧出這樣的事，倒是主動找上了門，徹底勢不兩立起來。
只是這些都是后話，楊重鏡也分不出心神關(guān)注。
所有人都以為，生活會如同現(xiàn)在這樣，和平地繼續(xù)下去。其實也沒什么不好的，只是楊重鏡覺得痛苦。
他裝作沒事人，安撫著送上關(guān)心的每一個人，壓抑著心底翻騰的情緒，在無數(shù)個難眠的夜晚里，不發(fā)出任何響動，好像已經(jīng)徹底走出來，和正常人別無二致。
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不一樣。
他沒法再在這里待下去，因為甚至于這座城市，都讓他痛苦起來。
楊重鏡是在一個無人發(fā)現(xiàn)的夜晚離開的。
他最后眷戀地看了一眼林落落的房門，然后轉(zhuǎn)過身，帶上了大門。也是在這個時候，他仿佛想象出季楠離開自己時候的場景。
他在夜晚里，去了很多和季楠一起去過的地方，唯一可惜的是，寺廟已經(jīng)關(guān)門，他無法將那塊承載著他愿望的木牌摘下來帶走。
楊重鏡離開了江城，帶著一身的傷疤和心口的痛，在寧城下了車。
車到站了。他和一切過往告別。
作者有話說:
回憶結(jié)束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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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第75章
“疼嗎？”
“！”
楊重鏡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身上驚出一身冷汗。
他粗喘了幾口氣，才勉強(qiáng)壓下那一陣心悸。脊背每一寸肌肉都緊繃著，好一會兒，才逐漸褪去那股驚人的后怕。
夏季的天亮得早，臥室的窗簾沒有關(guān)得很緊，光線從縫隙中透進(jìn)來，驅(qū)散了那股讓人窒息的漆黑。
楊重鏡雙手撐著身下的床鋪，胸口用力地起伏幾下，單薄的眼瞼很輕地抖動，好半晌才睜開眼，目光沉沉，心也跟著落回實處。
他緩了緩，抿緊唇，掀開被子下了床。地板有些涼，楊重鏡站在窗前，伸手拉開了不算厚重的窗簾。
太陽已經(jīng)升起，天邊泛出魚肚白，萬物都平和安靜，清晰地告訴他，一切晦暗都已經(jīng)過去了。
現(xiàn)在是三年后。
他和季楠已經(jīng)分手三年多，經(jīng)歷了痛苦的重逢，正在重新一步步向彼此靠近。
沒什么是不能過去的，楊重鏡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想。再來一次，他可以教會季楠，什么叫“坦誠”。
他不再是從前那個怯懦的楊重鏡，不再幼稚單純。楊重鏡說自己變了很多，這一句不是用來搪塞季楠的說辭。
就算表面沒有太大變化，但實際上，他自己清楚地知道，他早已經(jīng)和當(dāng)初不一樣了。
唯一稱得上沒變的，大抵就是見到季楠，還是會無法克制地心動。連恨都不能做到純粹，摻雜著說不清的想念繾綣，絲絲縷縷的，滲著甜蜜的疼。
再疼也得按時滾去上班，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楊重鏡揉揉脹痛的太陽穴，接了捧冷水洗臉，似乎想借著這股冰涼，好讓自己清醒一點。他簡單收拾一下，便穿戴整齊出了門。
“早上好，哥哥�！�
季楠靠著墻，聽到開門聲的響動，目光從手機(jī)中抬起，笑眼盈盈的，落在楊重鏡有些驚愕的臉上。
“你……”楊重鏡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地話音卡頓。他停了停，才繼續(xù)道：“早上好�！�
換做其他人，大抵要被季楠這說一出來一出，大清早不睡覺，堵在別人家門口的行為嚇上一跳。楊重鏡卻對此接受良好，似乎全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他笑了一下，發(fā)懵的腦袋沒來得及運(yùn)作，嘴上就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問候。
“一起吃飯嗎？我做了早餐�！奔鹃p手背在身后，忽略脖子上鮮紅的掐痕，整個人看上去單純又純情，回到了學(xué)生時期一樣，一眼望過去，氣質(zhì)格外干凈。
那處紅痕實在明顯，襯著季楠冷白的皮膚，更加灼人眼球。楊重鏡短短幾秒，被吸引過去，看了不下十遍。
他覺得季楠是故意的。
故意穿著低領(lǐng)的襯衫，故意不將扣子系嚴(yán)實，欲蓋彌彰地露出兩顆，說不清的帶著旖旎色彩。
“不了，”他回過神，沒有被眼前的美色蠱惑心智，聲音淡淡：“等會兒上班遲到了�！�
“哥哥真愛上班。”季楠似笑非笑，說不上來的語調(diào)，讓楊重鏡前行的步子都為之一頓。
“？”楊重鏡疑惑轉(zhuǎn)頭，沒說話。
“但今天放假啊，”被盯著的人倒是絲毫沒有被盯上的自覺，理直氣壯地挑了下眉，說：“哥，你不記得嗎？”
說來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個走馬觀花的夢，此刻的楊重鏡，對季楠口中細(xì)小的差距察覺得格外清楚。
正常情況下喊“哥哥”，反常的時候叫“哥”，生氣的時候喊“楊重鏡”，情動的時候叫“老公”，什么稱呼都叫個遍。
很小的事情，楊重鏡觀察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做出的總結(jié)。本該早早拋之腦后的事情，經(jīng)此一遭，倒是無端記起來，靈光乍現(xiàn)，閃在他的腦子里。
“為什么不叫哥哥？”楊重鏡于是反問，輕而易舉地將話題轉(zhuǎn)了頭。
他聲音淡，眸色也是，仿佛在問今天的天氣為什么會出太陽：“你陰陽怪氣我記性不好？”
季楠傻眼了。
他下意識吞了下口水，剛想反駁，就被楊重鏡開口堵了回來：“把衣服穿好，扣子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