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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一介凡人——哪怕是已經(jīng)身入劍神域的凡人,在北冥之海面前,他依然是個螻蟻。

    程潛方才與唐軫的針鋒相對似乎花光了他的全部心神,這會兒,他眼神里帶著一點無處著落的茫然,雖然讓干什么干什么,拉他去哪里就去哪里,但嚴爭鳴總有種感覺——好像只要自己一松手,程潛就能長久地化在海水里,哪怕被泡成一具浮尸,他也沒什么意見。

    嚴爭鳴之前被他嚇了個半死,也不知那畫魂現(xiàn)在干凈了沒有,萬萬不敢再刺激他,更不敢指望他能有什么有用的建議,可是周遭太靜謐了,他實在忍不住開口打破沉寂,謹慎地逗了程潛一句,說道:“雖然殉情這個事情聽起來是顯得挺有面子,可我一世英明神武,總不能殉得這么悄無聲息��!“

    程潛聽了他的話,終于有了點反應,眼珠微微動了一下,嘴角僵硬地上挑了一下。

    嚴爭鳴抓住了他這微小的反應,連忙再接再厲道:“哎,你說如果唐軫就是噬魂燈,那全天下的鬼影豈不是全憑他一個人差遣,他想附在誰身上就附在誰身上,眨眼之間就能千里來去?”

    嚴爭鳴本是隨口感嘆,說到這里,卻突然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

    他皺了一下眉,沒等程潛回答,便兀自道:“我想起來了,所以他當時在十方陣前,一直攛掇著要將韓淵關在扶搖山上,并不是為了賣我面子,而是擔心韓淵真的回頭是岸,出手收拾南疆魘行人的亂局,是嗎?他方才說自己是奔著百萬怨魂去的,有亂局才會有死人,他是唯恐天下不亂�!�

    隨著他的話音,程潛散亂的眼神微微凝聚了一些。

    嚴爭鳴:“你說他沒能從這里得到金蓮葉子,下一步會不會去找韓淵他們的麻煩?銅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理我一下不行嗎?我看著你心慌!”

    程潛微微閉了閉眼,低頭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雙手緊緊地摟住了他,好像個凍僵的野獸,想從他身上汲取一點微末的體溫。

    程潛生性冷淡,不大愿意與人膩歪,偶爾嚴爭鳴想試試“耳鬢廝磨”,磨不了三句半,他一準就煩了,很少會這樣。

    嚴爭鳴先是有些受寵若驚,隨即小心翼翼地放柔了聲音,問道:“怎么了?你……是因為唐軫心里不舒服嗎?還是畫魂的后遺癥……”

    “不是因為他——師兄,你知道聽乾坤嗎?”程潛將頭埋在他肩上,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三王爺在十方陣前說過一句‘你們都被聽乾坤騙了’,就是他說的那個東西……現(xiàn)在在我身上�!�

    那個耳朵印記?

    嚴爭鳴愣了愣,問道:“聽乾坤是什么?”

    “是一個傳承,一個……”

    程潛后面的話自動消音,他幾次三番張嘴試圖用不同的說法透露出一些蛛絲馬跡,可是冥冥中有種無法違逆的力量束縛著,讓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程潛的手指狠狠地掐進了嚴爭鳴的衣服里,感覺那些話快把他的胸口撐炸了。

    等你元神自己修復完,接受了我封存在此的傳承就會明白,傳承里有禁制,任何人都說不出聽乾坤的秘密——包括死人。

    程潛恨不能大吼一聲,他終于弄清了各大門派受制于天衍處的除魔印是怎么來的,終于知道了什么是所謂的“十方誓約”,終于明白了尚萬年為什么一定要讓他在元神修復完全時才接受傳承,也終于懂了堂堂白虎山莊莊主,他為什么一直避世不見人,將自己活成了一個老瘋子……

    可是這些秘密隨著聽乾坤的禁制,全部被困在了他心里,他必須終其一生孤獨而惶恐地守著這個秘密。

    嚴爭鳴先是不明所以,忽然,他好像感覺到了什么,伸出一只手抵在了程潛的胸口上,繼而皺起眉,輕聲問道:“這是……禁言的禁制?”

    那個耳朵形狀的印記究竟是什么?為什么能解開畫魂?又為什么能讓程潛毫無限制地摘下金蓮葉子?

    嚴爭鳴心里一時涌起無數(shù)疑惑,可眼見程潛說不出來,他只好將一眾問題全都咽回了自己肚子里,輕緩地拍著他的后背,生怕再給他添堵。

    程潛深吸一口氣,勉強定了定神,故作輕松道:“既然不讓我說,那就先不提了——唐軫……我估計他不會放棄的,他既然說得出‘百萬怨魂應在他身上’,就是肯定有了布置,韓淵雖然未必打不過他,但是卻未必斗得過他。”

    嚴爭鳴:“不管怎樣我們得先從這出去,這北冥像一片死海,要是再這樣沉下去,咱倆沒準真沉到十八層地獄里去了�!�

    “死海……”程潛低低地重復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搭住了腰側的霜刃,閉目沉思了片刻,松開嚴爭鳴,揮手遞出了一道劍意。

    嚴爭鳴眼睛一亮,這正是扶搖木劍中返璞歸真里的一招,“枯木逢春”。

    枯木逢春是絕地中的生機,用在此處貼切極了,可嚴爭鳴還沒來得及夸一句“這應對很有悟性”,便見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劍氣從霜刃中飄搖而出,輕緩柔滑,可惜持劍人心境不穩(wěn),這劍意未能圓融,很快化入海水中,旋即便奄奄一息地不見了蹤影。

    程潛“嘖”了一聲,微一皺眉,待要重來,卻被嚴爭鳴按住了手腕。

    嚴爭鳴:“枯木逢春一招,說的是天道為萬物留了一線生機,有了這一,便能生二,二隨即生三,后有三生萬物�!�

    縱然程潛說不出,但劍意中的郁結與凝滯是騙不了人的,尤其騙不了劍修。

    嚴爭鳴一時有些嚴厲地看著他:“可為什么你的劍里只有絕地肅殺之意,你方才在想什么?”

    程潛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嚴爭鳴神色凝重,突然,他一把握住了程潛拿著霜刃的手,低聲道:“看著。”

    陌生的劍氣透過兩人雙手交疊處涌入了霜刃中,嚴爭鳴截然不同的真元一剎那將那兇劍上終年不化的薄霜消磨殆盡,露出原本锃亮的劍身來。

    接著,綿長的劍氣從霜刃中翻滾而出,轉(zhuǎn)著圈地攪動起兩人面前的海水,霜刃“嗡”一聲巨震,原本凝滯不動的北冥之水中瞬間綻開了一朵巨大的水花,先是一線,而后原地炸開,向四面八方輻射而去。

    周遭的海水不斷地被攪動起來,一傳十十傳百地跟著沸騰起來,這無中生有的一團枯木之花仿佛自縫隙中而生,生命力極強,轉(zhuǎn)眼便彌漫到了一方海域。

    下一刻,整個北冥海下失去的浮力重新凝聚,兩人很快停止了下沉。

    嚴爭鳴卻沒有松開程潛握劍的手,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道:“這才是枯木逢春,還要我再替師父教你一遍嗎?再給我半死不活地鉆牛角尖,你就等著被收拾吧!”

    程潛沒來得及承認錯誤,叫道:“當心!”

    只聽一聲巨響,被攪動的海水驚天動地地奔涌而來,仿佛要將兩個人活活壓死在其中,危機之下,程潛眉宇間的少氣無力終于散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將護體真元外放開,即便這樣,兩人仍然被撞了個七葷八素。

    他們倆以一種十分不正常的速度上浮,越來越快,周遭的海水已經(jīng)混亂成一團,一時間誰都沒敢睜眼。

    也不知在水中“飛”了多久,突然,兩人周身驀地輕了起來,“嗡”一聲尖鳴過后,程潛和嚴爭鳴隨著一道劍氣筆直地刺破北冥海面,脫水而出。

    嚴爭鳴吃夠了北冥之海的苦,一逃脫出來,當即劈手取出木劍,絲毫不敢在這片邪門的海域上逗留,拉著程潛,一道閃電似的飛了出去:“走!先離開這!”

    海面上因為大雪山秘境而被墊高的深淵與海水墻已經(jīng)被炸平了,兩人再不敢像來時一樣悠閑地坐船,御劍一口氣飛離了上千里。

    程潛才終于找到機會開口道:“還是等了結了這事,你再收拾我吧——你說唐軫會立刻去找韓淵嗎?”

    嚴爭鳴:“剛進大雪山秘境的時候,我就感覺臨走時給李筠留下的元神劍被觸動了,你也知道李筠那個人,不死到臨頭,他絕不會碰這些保命的東西……離開這片海,我大概能感覺到那把元神劍的方向,要不然跟我去找找?”

    經(jīng)過這樣一番刺激,程潛好像他當年剛離開冰潭一樣,終于緩緩地找回了他失去的活氣。

    “那得找到猴年馬月去?”程潛說道,“你又不能像唐軫一樣,只要有鬼影,他的元神能隨時從天涯流竄到海角,等我們御劍趕過去,恐怕黃花菜都涼了,再說殺一堆鬼影,他還能再造出新的來,沒用�!�

    嚴爭鳴:“你的意思是我們釜底抽薪,直接去找他的本體噬魂燈?那你有頭緒嗎?”

    程潛:“在想,別催�!�

    “等等,小心!”嚴爭鳴突然毫無預兆地讓木劍在空中打了個急轉(zhuǎn),一抬手撈過程潛的肩,霜刃一聲尖鳴,兩人同時停了下來。

    程潛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距離他們不遠處飄著一個灰撲撲的鬼影,鬼影手中捧著一團乳白色的光暈,正懸在空中等著他們。

    嚴爭鳴:“那是唐軫的鬼影嗎?等在這,難道是想替他主人觀察觀察我們倆死了沒死?”

    程潛沒吭聲,循著那光暈御劍上前。

    嚴爭鳴忙追上去:“慢點慢點,這些鬼影自爆不比普通修士自爆元神便宜多少……咦,怎么是他?”

    程潛神色凝重:“六郎?”

    這鬼影居然是那一直跟在唐軫身邊的少年六郎!

    當年六郎被蔣鵬附身將死,程潛用自己的真元將他三魂七魄釘在了肉身里,并托付年大大將六郎帶去給精通魂魄之道的唐軫救命。

    唐軫給了他一條茍延殘喘的命,六郎感念其救命之恩,一直鞍前馬后地跟在唐軫身邊,兢兢業(yè)業(yè)地伺候他,做他的道童,哪怕他其實有機會像年大大一樣留在扶搖山——

    嚴爭鳴失聲道:“這小孩不就是……唐軫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程潛伸手扯下自己身上一塊碎布料,以霜刃為刀,三兩下勾勒了一塊精準的清心符,抬手拍在了鬼影六郎的胸口。

    這清心符與百年前程潛那張誤打誤撞的半成品不可同日而語,一沒入六郎的身體,六郎的眼神頓時就清明了起來,連臉上的灰氣都褪了不少,他好似從一場噩夢中醒來,定定地注視了程潛片刻:“程前輩。”

    程潛飛快地說道:“唐軫連你都不放過嗎?你知道噬魂燈在什么地方嗎?你的魂魄應該還沒有被完全煉化,要是快點帶我們?nèi)�,說不定還能自由,來得及……”

    六郎微微地笑起來:“前輩,來不及了。”

    他雙手捧起手中的光,那團白光倦鳥歸巢似的飛向程潛,還沒到近前,程潛就感覺出來了,這是他當年打進六郎身上的真元。

    六郎道:“全仗前輩釘在我魂魄上的釘子,我才能逃出來,就是它將我引到此地,我怕等不到你,好在老天垂憐,總算讓我撐到現(xiàn)在,將它物歸原主�!�

    那真元徑直沒入程潛的手心,同時,六郎魂魄也變暗變淺,看起來好像即將魂飛魄散。

    “那燈的本體就藏在扶搖山上一塊冰心火中,當年程前輩取來的冰心火被他一分為二,一段帶入雪山,一段留在扶搖,冰心火能隔絕所有神識,哪怕整座扶搖山都在嚴掌門的眼皮底下,你也未必感覺得到它的存在�!�

    六郎這句話說完,整個人已經(jīng)淡成了一把虛影,程潛本能地伸手一抓,卻只抓到了一把含著海風的空氣,那少年無聲無息地消散,在天地間扶搖而去,再沒了蹤影。

    兩人相視一眼,御劍如流星般往扶搖山飛去。

    “我還替他把山封上了�!眹罓庿Q心道,“可真是伺候到家了。”

    兩人行至極北冰原,再次經(jīng)過玄武堂,驚動了它正上空飄揚的鈴鐺,然而這一次,卻沒有人出來查看了。

    盤踞極北的玄武堂好像一個巨大的陰影,死物般地坐在萬里白雪之上,沉寂得仿佛沒有人煙,一柄破敗的玄武旗在空中孤零零的飄著,凍得發(fā)挺。

    嚴爭鳴:“怎么回事?”

    程潛一眼掃過去,說道:“卞旭死了。”

    程潛話音沒落,突然抽出霜刃,一道“望海潮”從空中直落玄武堂,一股沖天的黑氣悍然而起,被霜刃攔腰斬斷,在空中扭曲掙動,仿佛發(fā)出了一聲慘叫,隨即心不甘情不愿地煙消云散。

    嚴爭鳴目瞪口呆:“這是已經(jīng)成了實體的心魔?”

    程潛:“我估計他不是被韓淵殺了,就是自己走火入魔干了什么蠢事……哪種情況都很麻煩。”

    兩人在冰天雪地中幾乎化成了兩道流星。

    于此同時,已經(jīng)借著鬼影將元神轉(zhuǎn)到了蜀中的唐軫深深地吸了口氣,那不可一世的魔龍好似刀槍不入的鱗片在他掌下脆弱極了,好像不堪一擊。

    唐軫眼前血色彌漫,一時連視線都模糊不清。

    見了血的這一刻,他心里步步為營的百般算計全都灰飛煙滅,唐軫有種自己握住了無上權柄的錯覺,他感覺到了那股無與倫比的力量。

    這就是魔,天上地下無處不可來去,沒有任何規(guī)則可以約束他,眾生都仿佛匍匐在他腳下的螻蟻。

    他是鬼道之集大成者,所有鬼影全都是他的分神,他一人便是千軍萬馬——

    金蓮葉子毀了,不能再等下一次么?

    如今世間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唐軫心里無限膨脹,終于墮入魔道的本能中,見了血,別說是唐軫,就是韓淵、童如……也全都是一樣無法自制。

    魔龍韓淵一身的血霧,承受兩方重擊,卻不肯退后,唐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很可笑嗎?百萬怨魂的果如今應在了我身上,天命所歸,你就算擋在這里,也只是徒勞求一死而已,何必呢?”

    韓淵即使到了這種地步,依然有一張看見別人得意就不高興的賤嘴,獰笑道:“我常聽見人家名門正派的人把‘替天行道’掛在嘴邊,偶爾聽一聽已經(jīng)很替他們羞恥了,萬萬沒想到我大天魔道中也有唐兄你這樣張嘴閉嘴天意的奇葩,你的屁股究竟跟誰坐在一條板凳上呢?”

    唐軫的巨爪一半已經(jīng)沒入了他的身體,韓淵急喘了幾口氣,堪堪保持住了魔龍之身,嘴上還在不依不饒:“你……呃……是新來的嗎?那我可得告訴你一聲,干我們這些邪魔外道的,整、整天把這種天天地地掛在嘴邊,可是要讓人笑話的!”

    唐軫無奈地笑了一下:“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韓淵怒喝一聲,整個龍身撐到了極致,血肉仿佛沸騰了一樣。

    他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咆哮,卻還是咬牙忍住了。他這一生看似跌宕起伏,實際全在隨波逐流,半點不由得自己。

    該向前的時候,他在退卻,該忍住的時候,他卻又忍不住冒進。

    這些年來,他要么在歧途上痛苦地前進,要么在歧途上痛苦地后悔。

    也許有的人就是要死到臨頭,才知道“進退得宜”四個字,需要多么大的悟性與堅持。

    “天道……”韓淵低低地說道,“我扶搖派自古走得是人道,這狗屁老天與我們有什么關系?”

    水坑忽然變成了彤鶴,奮不顧身地向唐軫撲了過去他,她張開嘴不知該如何稱呼唐軫,叫“王八蛋”,好像把自己也罵進去了,叫一聲“爹”,又覺得此人不配。

    于是她干脆噴出一口三昧真火,徑直燒向抓進韓淵身體里的鬼影。

    李筠:“水坑,你給我滾回來!”

    韓淵怒道:“走開,我們魔頭之間的恩怨,有你這只肥八哥什么事!”

    水坑帶著哭腔道:“你才肥,你滿門都肥!”

    唐軫面無表情地轉(zhuǎn)向水坑,鬼影再次重新凝聚成一只死氣沉沉的手,一把抓向水坑的翅膀。

    水坑靈巧地在空中滑翔躲開,身披烈火,她像一只穿行的鳳凰,跳動的火苗燎著了無數(shù)盤旋的鬼影,水坑對唐軫叫道:“我才不是什么浴血而生的劫難,總有一天我要成為世上最厲害的妖王!我是彤鶴所生,沒有父親!”

    唐軫的眼角倏地跳了一下,那鬼影凝成的大爪子驀地分散,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水坑身后重新凝結。

    李筠:“小心!”

    巨手一把攥住了彤鶴纖細的脖子,水坑拼命地掙動著,火紅的羽毛撲簌簌地落下,唐軫看在眼里,冷漠的臉上一瞬間閃過猶豫,然而旋即,又被冰冷的殺意掩蓋。

    就在這時,一只不知什么品種的雜毛鳥悍不畏死地沖了過來,張嘴吐出口中銜著的一塊木牌,扣在水坑身上,木牌瞬間爆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將唐軫彈了出去——正是那張傀儡符,兩百年前唐軫親手所畫,妖后至死沒舍得用掉,如今卻轉(zhuǎn)向了它的原主。

    雜毛鳥撲騰著飛過,嘰嘰咕咕地叫道:“王、王后的蛋,快、快跑……唧!”

    它被一道化成錐子的鬼影當胸釘在了地上,可憐巴巴地掙動了幾下,死了。

    第107章

    這些愚蠢的妖修,真身的腦子只有蠶豆那么大,想必一輩子只裝得下一件事。

    不像人,愛恨情仇將胸口灌得滿滿當當,千變?nèi)f化都不夠用,一顆心老也閑不下來,等閑就要變上一變,轉(zhuǎn)眼就能面目全非。

    韓淵的魔龍身軀被卞旭不斷膨脹的獻祭術撐到了極限,開始爆出內(nèi)里藕斷絲連的血肉來,與此同時,仿佛是為了分擔痛苦,他那一分為二的魂魄自己同自己對罵了起來。

    心魔嘲諷道:“你就不用說別人了,哎,你上個月的月底還鬧著要殺遍天下人,現(xiàn)在怎樣,這月的月亮都沒來得及圓,一聽說自己居然沒被逐出門派,又成了個心憂天下的圣人。嘖……你這臉變得比女人癸水還勤快啊,魔龍的格調(diào)都被你那陰晴不定的癸水沖走了�!�

    韓淵回道:“要是哪個月的癸水能把你一起沖走,我就找個地方出家當和尚去,一輩子吃齋念佛……他娘的你替我頂一會,撐不住了!”

    心魔哼哼一聲,竟然真就依言接過了他的身體。

    忽然之間,韓淵兩個魂魄之間的界限開始變得不那么分明起來。

    唐軫漠然地將鳥尸扔在一邊,連同他多年前沉寂在大雪山中、猶自抱著鮮紅羽毛的尸體一起,好像甩脫了一把經(jīng)年的垃圾。

    他縮回被自己的傀儡符反噬燒化了的手,看著水坑的眼神充滿了殺機:“麻煩�!�

    隨即,唐軫斷然舍棄了這條被自己的傀儡符所傷的鬼影,他的元神同時注入到周遭無限鬼影中,所有形容可怖的鬼影一同睜開了眼睛,男女老幼,都有著同一副森然偏執(zhí)的眼神,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簡直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

    李筠已經(jīng)先一步意識到了危急,他立刻御劍沖向依然無知無覺的水坑,一把揪住彤鶴細長的鳥腿,像掄麻袋一樣將她從空中拽到了一邊,同時將懷中儲物袋口打開,飛快地掏出一把什么東西,接連拋出,來了個天女散花。

    這一系列的動作還沒完成,原本距離水坑最近的一條鬼影便炸開了,堪堪與她擦肩而過——若不是李筠反應快,水坑雖然不至于被炸死,但手上只能擋一次致命傷害的傀儡符一準就失效了。

    唐軫翻臉不認人,以這樣一種決絕的方式否認了曾經(jīng)的自己。

    自爆的鬼影同時也將李筠拋出的東西一起炸上了天,一時間無數(shù)亂七八糟、五顏六色的藥水與符咒漫天飛舞,大片紙做的蚱蜢跟下雨一樣,蝗災過境似的在空中卷出一陣旋風,大大小小的蟲子大軍悍不畏死地從鬼影中插隊,雖然幾乎沒什么攻擊力,也足夠擾亂視聽了。

    這間隙,一瓶化石水一滴不差地噴在了韓淵身上,短暫地將那魔龍快被撕裂的身軀化成了城墻一般堅硬無裂痕的石頭。

    韓淵頓時從頭涼到了腳,感覺自己一動也不能動了,他七竅生煙地咆哮道:“李筠你到底是哪邊的?不幫忙就算了,能不能不搗亂!”

    李筠拽著水坑逃命,回道:“我助你撐一會,叫什么叫?”

    韓淵:“石頭也會裂��!你個混蛋到底是怎么想的!”

    說到這個,李筠還有點小得意:“哈哈,這你就放心,這化石水取的是天山巖,絕對比你自己結實�!�

    他還吆喝上了!

    韓淵:“我他娘的變不回去怎么辦,以后給十萬蜀山填一座‘長蟲山’嗎!”

    李筠滿面愁容地嘆道:“我的蒼天啊小師弟,你快湊合吧,你都要被大卸八塊了,能活就不錯了,還敢計較自己是什么材質(zhì)的……哎呀糟糕!”

    只見唐軫憤而一卷袖子,一股森然的鬼氣彌漫開,天空中蹦跶著的蚱蜢全都蹬了腿,噼里啪啦地落了滿地。

    這時,水坑忽然大力掙脫了他的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展翅沖向一側山巔,她整個身形暴漲,周身骨骼發(fā)出可怕的響動,身體一瞬間被劇烈地抽長,尾翼橫掃了十來丈,眨眼便奔著成年彤鶴的身形去了。

    上古神鳥降臨似的落在被削平的山巖上,能遮天蔽日的雙翼上,無邊的火焰隨風卷起,在晦暗的天色中竟成剪影,好像一個難以言喻的傳說。

    李筠呆了片刻,突然想起了那顆三千多年的妖丹,一時間從手心涼到了心里,嘶聲喝道:“韓潭,你干了什么!”

    水坑無暇理會,妖王的內(nèi)丹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膨脹成一個球,她的骨骼與肌肉都被無限地拉長,尚未成年的半妖之體仿佛每一寸都在經(jīng)受著扒皮抽筋之苦,她恨不能躺在地上將自己滾成一團泥。

    天上風雷涌動,隱含威勢,打算將這自不量力強提修為的小鳥劈死在當下。

    大師兄將妖王的妖丹給了她,明顯是將她當成了人看,一個人若已經(jīng)有了百歲閱歷,理所當然應該知道輕重,沒想到她剝了人皮,本質(zhì)還是一只橫沖直撞的鳥。

    驚雷落下的一瞬間,水坑已經(jīng)開始后悔自己的一時沖動,她心里想:“沖動了,我可能就要死了。”

    她以為自己會痛苦恐懼,但實際沒有,烈火與雷鳴中,水坑好像看見了那雜毛小鳥的尸體,她想:“我其實早就該死,如果不是一出生的時候就有親娘護送,如果不是破殼的時候恰好有師祖一魂鎮(zhèn)壓,如果不是這么多年一直被師父和師兄們護著,我要么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像唐軫一樣喪心病狂的大壞人,要么早就不在人世了�!�

    她感覺自己能平安活到如今,真的只是運氣好而已,夠本了。

    于是縱身跳進了被韓淵阻攔的獻祭法中。

    獻祭之術暴虐的力量翻涌,連同雷和烈火一起加之于她身上,彤鶴身在其中,像是洪荒時代遺留的一幅畫,千萬條鬼影不明原因地同時一滯,仿佛被此情此景喚起了遙遠的前塵記憶。

    突然,水坑脖子上那枚茍延殘喘的傀儡符爆發(fā)出一陣強光,悍然扛住了這一擊,那符咒中無數(shù)條精致的溝回中光華灼眼,像是誰曾經(jīng)寄托在其中最幽深迂回的感情。

    唐軫覺得自己死寂多年的心上仿佛有什么東西“嘎嘣”一下斷了,提示有一張與他相連的傀儡符壽終正寢了。

    他早已絕情斷義,然而昔日留下的一張小小符咒卻猶在盡忠職守,替主人不認的親人擋住了本來必死的一劫。

    水坑只覺得自己仿佛沖過了一道痛苦的窄道,體會了一回重新破殼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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