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捧登錄簿那個道：“上頭交代，那人騎匹蒙古馬……”
關(guān)山月心頭一跳。
賈亮道：“這叫什么話？騎蒙古馬的就是要壞官里事的人，騎蒙古馬的人可不少，難道都是？”
捧登錄簿那個道：“還說是從‘古北口’來的，這位承認他是……”
賈亮道：“從‘古北口’來的？”
捧登錄簿那個道：“正是！”
賈亮道：“這陣子，官道不讓人走了，來往‘熱河’、‘河北’不走‘古北口’走哪兒？這陣子從‘古北口’騎蒙古馬來到‘熱河’的人，恐怕不在少數(shù)，再說，我這位岳大哥要是你等要抓的人，他會承認是從‘古北口’來的么？”
捧登錄簿那個道：“還有，這位登錄的是牲口買賣，行囊里卻藏著一把劍！”
馬臉漢子忙舉起“巨闕”：“就是這把！”
賈亮當(dāng)然認得出“巨闕”，可是他沒有說破，道：“買賣人就不用防身了么？不會武的請人保鏢，會武的自己保自己，有什么不對？又有哪條王法不許買賣人帶兵刃？”
捧登錄簿那個倒一時沒能答上話來。
賈亮向馬臉漢子伸出了手：“拿來！”
馬臉漢子當(dāng)然知道賈亮要什么，忙雙手把“巨闕”遞了過去。
賈亮接過“巨闕”，道：“這是我來看我這位岳大哥了，要是我沒來，我這位岳大哥不就讓你等抓走了么？”
捧登錄簿那個忙躬身：“下差等不知道……”
賈亮一搖手，道：“你等也是奉命行事，不怪你等，這件事就到這兒了，撤吧！”
入耳一聲“不怪”，又聽說讓撤，那五、六個如逢大赦，躬身一聲答應(yīng)，就要走。
關(guān)山月突然說了話：“慢著！”
那五、六個收勢停住，齊望關(guān)山月。
關(guān)山月向馬臉漢子伸出了手，沒說話。
馬臉漢子一驚，接著一臉窘迫，忙探手入懷，摸出個小檀木盒，過來雙手遞給了關(guān)山月。
正是兩位嫂子給的，讓諸明送來的盤纏，
賈亮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道：“你等是‘承德’哪個衙門的？手腳可真干凈！”
捧登錄簿那個大驚，狠瞪馬臉漢子。
馬臉漢子白了臉，額上都見了汗。
關(guān)山月道：“行了，兄弟，讓他幾位走吧！”
賈亮道：“不是我這位岳大哥大人大度，就有你等好受的，走！”
沒說“滾”，算客氣！
那五、六個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三腳并成兩步，急急走了。
伙計提著燈籠也跟著跑了。
都跑了，關(guān)山月把賈亮讓進了屋。
賈亮雙手還了關(guān)山月的“巨闕”，一聲：“關(guān)爺！”就要拜倒。
關(guān)山月伸手攔�。骸靶值埽也桓耶�(dāng)�！�
賈亮也說：“見關(guān)爺如同見爺……”
關(guān)山月道：“跟諸明兄弟我也說了，咱們不來這個�！�
賈亮拜不下去，道：“賈亮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關(guān)山月拉著賈亮去坐，賈亮不肯，關(guān)山月強拉他坐下。賈亮掙不動，也不敢掙，只好坐下。
都坐下了，關(guān)山月把“巨闕”跟檀木盒都放在了桌上，道：“我在‘懷柔’，師兄讓諸明兄弟送來的，還有匹蒙古馬�！�
賈亮正襟危坐說話：“賈亮知道，爺派諸明上‘懷柔’見您，派賈亮上‘承德’來出一份力�！�
關(guān)山月道：“兄弟是說……”
賈亮道：“他們主子來打圍，王公大臣隨行侍駕，爺當(dāng)初跟他們說好的，只進京住進‘南海王府’，算是表示擁老二，其他的事一概不管，京里各營好手也來了不少，可是還不夠，各大府邸都派出人手支援，爺這就不好不派賈亮來，表示也出一份力了�！�
原來如此。
關(guān)山月道：“兄弟又怎么知道我住這家客棧，到這兒來找我了？”
賈亮道：“是賈亮聽說他們在查緝一個騎蒙古馬的江湖客，又聽說一個騎蒙古馬的江湖客，投宿在這家客棧，賈亮知道爺派諸明給您送了匹蒙占馬，也知道您要上蒙古去，懷疑這個人是您，趕來看看，到了客棧，一問柜房，知道客人登錄的姓名是岳三官，從‘河北’來，上‘蒙古’去，岳三官就是您名諱倒過來念的諧音，賈亮就肯定是您了，賈亮來遲了，讓您受了驚擾�！�
關(guān)山月道：“兄弟別這么說，你來的正是時候，我正為難，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賈亮道：“關(guān)爺，他們說查緝的那個人，要壞官里的事，是怎么回事？”
關(guān)山月道：“我也不知道�！�
賈亮道：“不會是莫須有吧？”
關(guān)山月道：“應(yīng)該不會，沒有理由莫須有，他們根本不知道，有我這么一個人來了。
賈亮道：“關(guān)爺，那就個對了，他們還是知道有您這么個人來了。”
關(guān)山月微點頭：“這倒是，可是我并沒有干什么，除了我曾經(jīng)攔‘大刀會’藉這機會行刺他們那個主子，可是這怎么是壞他官里的事？”
賈亮道：“您曾攔‘大刀會’想藉這個機會行刺他們那個主子？”
關(guān)山月當(dāng)即把攔“大刀會”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
聽畢，賈亮道：“原來有這么回事兒，要真是因為這回事兒，這算壞他們官里什么事？簡直就是幫了他們官里的大忙！”
還真是。
關(guān)山月道：“別的我就想不出還有什么事了�！�
賈亮目光一凝：“關(guān)爺，即便就是這件事，他們是怎么知道的？”
關(guān)山月道：“我也想到了，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知道的�！�
賈亮道：“他們說您要壞官里的事兒，似乎是說，您還沒壞官里的事兒，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
關(guān)山點頭：“像是兄弟說的�！�
賈亮道：“他們哪兒來的這么靈通的消息？”
關(guān)山月道：“這就不知道了�！�
賈亮道：“關(guān)爺，您攔‘大刀會’要行刺虜主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關(guān)山月道：“只有‘大刀會’留在‘古北口’外的那些人�！�
賈亮道：“難道會是……”
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關(guān)山月道：“兄弟是說……”
也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賈亮道：“關(guān)爺，‘大刀會’里，會不會有內(nèi)奸？”
關(guān)山月道：“‘大刀會’要是有內(nèi)奸，正如兄弟所說，我攔‘大刀會’行刺他們主子，如同幫了他們大忙，他們怎么說我壞了官里的事？”
賈亮微微一怔：“這倒是，這就想不通了，這是怎么回事？”
就在這時候，又是一陣雜亂步履聲傳了過來。
又有人進了院子，人比剛才還多。
也不像是住店的。
關(guān)山月道：“又來了�！�
賈亮揚了眉。
雜亂步履聲很快到了門口，只聽有人沉喝：“姓岳的，出來�！�
關(guān)山月淡然道：“還沒完，而且這回不善�！�
聽得出來。
賈亮雙眉揚得老高，站了起來：“您在屋里歇著，賈亮出去�！�
他往外就走。
關(guān)山月也站了起來：“我也出去看看�！�
也跟了出去。
賈亮開門，跟關(guān)山月一前一后出了屋，看見了，仍由伙計提盞燈籠陪著，除了剛才那五、六個之外又多了二個。
穿著打扮跟那五、六個不同，氣勢也不一樣，神色更冷，更淡。
恐怕是大衙門來的。
賈亮跟關(guān)山月一出來，剛才拿登錄簿那個立即抬手指：“稟班領(lǐng)，這位是‘南海王府’，這個就是姓岳的！”
“這位”、“這個”，不一樣！
多出來的那三個里，站在最前頭那個陰沉瘦高個兒說了話，冰冷：“尊駕是‘南海王府’的？”
“尊駕”，夠客氣！
以他三個的氣勢，此時此地不該這么客氣。
當(dāng)然，絕對是因為“南海王府”這塊招牌！
賈亮也夠冷，更傲：“不錯！”
陰沉瘦高個兒道：“能不能讓我看看腰牌？”
賈亮道：“你是哪個衙門的？”
陰沉瘦高個兒道：“京里‘侍衛(wèi)營’的！”
京里“侍衛(wèi)營’的，大衙門！
論吃這碗公事飯的，沒有比這個衙門更大的了。
賈亮可不在乎：“先讓我看看你的腰牌。”
陰沉瘦高個兒二話沒說，腰里摸出腰牌，托在手里亮了亮。
有燈籠照著，可以看得很清楚，銀牌，約巴掌大，上頭也刻個虎頭，虎頭下只一個大宇：“侍”！
沒錯，確是“侍衛(wèi)營”的腰牌。
“侍衛(wèi)營”負責(zé)禁城禁衛(wèi)，由“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統(tǒng)領(lǐng)，階高權(quán)大，能先殺予奪，誰敢冒充，誰又敢假造這種腰牌？
賈亮當(dāng)然認得，也亮了“南晦王府’腰牌。
陰沉瘦高個兒也看清楚了，他更明白“南海王府”這塊招牌的份量，臉色沒那么冷了，神情也沒那么傲了，道：“這位岳姓客人，是尊駕的朋友？”
賈亮道：“不錯�！�
陰沉瘦高個兒道：“尊駕也知道，他們幾個為什么找這位岳姓客人了？”
賈亮道：“不錯，我已經(jīng)知道了�！�
陰沉瘦高個兒道：“恐怕尊駕不能保他了�！�
賈亮道：“怎么說？，”
陰沉瘦高個兒道：“上頭剛剛接獲密報，已經(jīng)證實他確是壞官里事的那個人，也已經(jīng)壞了官里的事了�！�
賈亮道：“所以班領(lǐng)你帶著他幾個又來了？”
陰沉瘦高個兒道：“大家伙都接奉了上頭的密令，我?guī)е鴥蓚�弟兄剛出來就碰見了這幾個，聽了他們的稟報，我不敢怠慢，急忙趕來，事關(guān)重大，萬不得已，還請尊駕抬抬手！”
賈亮道：“好說，奉命行事，不得已，吃咱們這碗飯的都知道。只是，說我這位岳大哥壞了官里的事，我這位岳大哥究竟壞了官里什么事？”
陰沉瘦高個兒道：“這個，上頭沒交代，我們這些人也沒多問，上頭這么下密令，我們這些人就奉命行事�！�
賈亮道：“如此這般對別人，我可以不管，可是如此這般對我這位岳大哥，我卻不能不聞不問，不說清楚罪名就拿人，于情于理，說不過去，”
陰沉瘦高個兒道：“我是真不知道�！�
賈亮道：“那班領(lǐng)你包涵，回去問清楚再來拿人，我既保我這位岳大哥，也保班領(lǐng)你帶著人再來的時候，我這位岳大哥絕對還在這兒！”
陰沉瘦高個兒道：“尊駕……”
賈亮道：“班領(lǐng)，我也是不得已�！�
陰沉瘦高個兒遲疑了一下，目光一凝：“只要說清楚他壞了官里什么事，尊駕就撤手？”
好說話，也好耐性。
當(dāng)然還是因為“南海王府”這塊招牌。
賈亮道：“不錯�！�
陰沉瘦高個兒道：“自己人，我就對尊駕說了吧！上頭說，有個叛逆組織，打算趁這回打圍，要行刺皇上，讓他給攔了�！�
還真是因為這件事。
賈亮道：“原來是這么回事！”
陰沉瘦高個兒道：“尊駕可以撤手了么？”
賈亮沒答，又問：“班領(lǐng)，有什么證據(jù)，指我這位岳大哥，確是那個人？還是因為我這位岳大哥騎的是匹蒙古馬，從‘古北口’來？”
陰沉瘦高個兒道：“不，已經(jīng)知道，他也是個叛逆了�！�
賈亮目光一凝：“班領(lǐng)，這可不能隨意輕指，這可是殺頭、抄家，甚至于滅門的事�！�
陰沉瘦高個兒道：“這是上頭說的�！�
賈亮道：“上頭也不能隨意輕指，總得有證據(jù)。”
陰沉瘦高個兒道：“這我就真不知道了。”
賈亮道：“那再請班領(lǐng)包涵，我還是不能讓班領(lǐng)拿人�！�
陰沉瘦高個兒道：“尊駕，‘侍衛(wèi)營’拿人，什么時候要過證據(jù)？”
還真是。
賈亮道：“那是對別人，我不管，這是對我這位岳大哥�！�
陰沉瘦高個兒道：“尊駕這不是讓我為難么？’賈亮道：“我不得已，再請班領(lǐng)包涵。”
陰沉瘦高個兒還待再說。
賈亮道：“班領(lǐng)，官里做事，是不是情、理、法――得顧？”
陰沉瘦高個兒道：“尊駕這是說，官里做事不顧情、理？”
賈亮道：“不止情、理，這回連法都沒顧。”
陰沉瘦高個兒道：“尊駕這話，我不明白�！�
他還是真不明白。
賈亮道：“班領(lǐng)說，上頭說有個叛逆組織，要趁這回打圍，行剌皇上，讓我這位岳大哥給攔了；這是壞了官里的事，所以要抓他？”
陰沉瘦高個兒道：“不錯，”
賈亮道：“沒錯么？班領(lǐng)。”
陰沉瘦高個兒道：“錯不了，我親耳聽見上頭交代的�！�
賈亮道：“班領(lǐng)，這是幫了官里的忙，還是壞了官里的事，我這位岳大哥簡直是有功無過，官里怎么能抓他？這不是情、理、法都不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