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岑夜闌沉默不言。
李景綽輕聲道:“沒有蹤跡其實也未嘗不是好事,說不定侯爺已經(jīng)在回城路上了�!�
岑夜闌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岑墨是兩天前接回來的,小孩兒握著木槍,見了他高興壞了,稚聲稚氣地說:“小叔叔,墨兒這幾日和幾個哥哥一起守著百姓,他們都夸墨兒有小叔叔和爹爹的風(fēng)范�!�
岑夜闌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墨兒真乖,有沒有嚇著?”
岑墨搖了搖頭,又點頭,小聲道:“墨兒看不見爹爹,也看不見小叔叔,就有一點兒害怕,只有一點點�!�
“小叔叔,我爹爹呢?”
岑夜闌沉默須臾,輕聲說:“爹爹晚些回來�!�
岑墨恍然道:“像小叔叔一樣嗎?爹爹說小叔叔晚些時候就會跟來,小叔叔現(xiàn)在回來了,爹爹也要晚一些就會回來�!�
岑夜闌喉頭動了動,卻不知說什么。元徵在一旁道:“小家伙,你小叔叔要休息了。”
岑墨噘了噘嘴,道:“墨兒要和小叔叔一起休息。”
元徵道:“不行,萬一你睡覺不老實,踢著你小叔叔怎么辦?他身上有傷,要好好休息�!�
岑墨望著岑夜闌,他臉上透著股子病態(tài),岑墨又看向元徵,說:“那你怎么不走?”
元徵氣定神閑道:“我?我陪你小叔叔休息啊。”
岑墨道:“不行,小叔叔要好好休息�!�
元徵說:“我睡覺不踢人,也不踢被子。”
一大一小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岑墨氣鼓鼓地說:“不喜歡你!”
元徵笑盈盈道:“我要你喜歡作甚?”
岑墨被堵住了話,瞪著元徵,氣得不行。岑夜闌按了按眉心,說:“墨兒乖,你先和奶娘去休息�!�
岑墨委委屈屈地“哦”了聲,卻還是乖乖道:“那墨兒明天再來看小叔叔。”
臨出門時他還瞪了穩(wěn)穩(wěn)坐著的元徵一眼,元徵笑瞇瞇地沖他揮揮手。
岑夜闌說:“你幾歲?還氣一個孩子。”
元徵懶洋洋地說:“好說,再有四個月就十九了�!�
岑夜闌啞然。
元徵笑道:“怎么,岑將軍要同我過生辰?”
岑夜闌沒搭理他。
元徵說:“岑將軍也太厚此薄彼,對著岑墨這般有耐心,對我卻寡言少語,我不過是比他虛長了十來歲�!�
岑夜闌氣笑了,說:“四個月之后,殿下只怕已經(jīng)遠(yuǎn)在京都,天高地遠(yuǎn),我如何同你過生辰?”
“哦?”元徵笑了,“那岑將軍是想給我過生辰了?那便早些說嘛,我可以留在北境,必不會辜負(fù)岑將軍的一番心意�!�
岑夜闌:“……”
書房中安靜無聲。
李景綽已經(jīng)離開了,只剩下岑夜闌和元徵。
沉默半晌,元徵說:“北滄關(guān)火藥一事若和岑亦有關(guān),那他便有通敵賣國之嫌�!�
岑夜闌一言不發(fā)。
元徵看著岑夜闌,說:“岑將軍,你想好了嗎?”
岑夜闌艱難道:“岑家不會有通敵叛國之人。”
元徵神態(tài)卻很冷靜,說:“萬一有呢?”
岑夜闌抬起臉,看著元徵,過了許久,他才聽見自己說:“通敵叛國者,”岑夜闌頓了頓,短促地吸了口氣,一字一頓道,“殺無赦。”
42
沒想到,岑夜闌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那一日是個陰天,陰云翻滾,朔風(fēng)呼嘯,延勒率大軍浩浩蕩蕩地逼近瀚州城外,戰(zhàn)鼓雷動,天地一片肅殺。
岑夜闌踏上城樓,居高臨下,城外俱是胡兵,延勒高坐馬上,氣焰逼人。
岑夜闌和延勒對視的瞬間就愣了下,延勒戴了半張面具,遮住左眼,他心里頓時生出幾分不祥的預(yù)感。
延勒咧嘴一笑,說:“岑夜闌,你命可真大,北滄關(guān)炸成那樣竟然都沒死�!�
岑夜闌道:“我若死了,你豈不是很失望?”
延勒笑道:“自然,所以為了慶賀你沒死,我為你準(zhǔn)備了一份大禮�!�
岑夜闌心頭一沉,緊緊盯著延勒,延勒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面具,說:“岑夜闌,你難道不奇怪,北滄關(guān)中怎會有這樣多的火藥?據(jù)我所知,大燕邊軍中對火藥所用不多�!�
岑夜闌有些焦躁,但面上不顯,冷冷道:“你想說什么?”
延勒似嘆非嘆道:“你有一個好大哥啊�!�
岑夜闌袖中的手倏然緊握,元徵轉(zhuǎn)頭看著岑夜闌,悄無聲息地碰了碰他的手背。岑夜闌看了元徵一眼,漠然道:“延勒,我大哥在哪兒?”
“哈,”延勒說,“我還以為岑將軍不管你這大哥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兩個胡人士兵越眾而出,他們手中抓了個人,那人披頭散發(fā),滿身都是發(fā)黑的血污,看不清本來面貌。
岑夜闌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心都顫了顫,臉色變得難看。
周遭高階將領(lǐng)都認(rèn)出那人是誰,頓時抽了口氣,無不面容陰沉,罵了幾聲。
延勒騎在馬上,他手中拿著馬鞭,敲了敲掌心,陡然一鞭子下去,用了十成的力道,生生讓已經(jīng)昏過去的岑亦無意識地低哼了聲,慢慢醒了過來。
他抬起臉,岑夜闌瞳孔緊縮,饒是隔得遠(yuǎn),還是看見岑亦臉上都是已經(jīng)干掉的血,兩只眼睛已經(jīng)被剜了。
岑夜闌恨聲道:“延勒!”
岑亦似乎是聽見了他的聲音,身體顫了顫,猛地掙扎起來,卻被那兩個胡人士兵死死地按住了。
延勒笑道:“如何,喜歡嗎?”
“岑亦害死我大哥,又毀我一目,我剜他雙眼,不過分吧?”延勒左眼似乎又泛起鉆心的疼痛,他語氣陰冷,又轉(zhuǎn)而笑盈盈道,“其實他本該被千刀萬剮以祭我大哥,可我想著你們兄弟情深,你我相爭多年,如何也得讓你見見你這大哥�!�
岑夜闌氣血翻涌,一口心頭血哽在嗓子眼,他咽了咽,寒聲道:“延勒,士可殺不可辱,你今日如此辱我兄長,我必要你千百倍償還!”
延勒嘖了聲,道:“果真兄弟情深,好讓人感動。不若這樣,你將瀚州給我,我便留他一命,如何?”
岑夜闌還未說話,當(dāng)中一個脾氣暴躁的將領(lǐng)已經(jīng)破口大罵:“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延勒,你速速將我們將軍送回,否則踏平你王庭!”
延勒嗤之以鼻,道:“就憑你們?”他看著岑夜闌,說,“岑夜闌,你好好想想�!�
岑夜闌臉色陰沉,一言不發(fā)。
延勒說:“抑或,你用自己來換岑亦啊,你過來,我放他回去�!�
岑夜闌抬起眼睛,直直地盯著延勒,恨得幾乎捏下城墻垛口一角。
突然,岑亦卻笑了起來,他笑聲嘶啞,身體都不住顫動,說:“誰和他兄弟情深?”
岑亦仰著臉,嘲道:“一個被我小叔叔帶回來的乞丐,他也配?”
岑夜闌眼睫毛顫了顫,須臾之間鴉雀無聲,城樓上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岑夜闌。
岑亦手腳都拖著沉重的鐵鏈子,他冷笑道:“岑夜闌,你怎么就沒死在北滄關(guān),��?”
“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岑夜闌臉上不見血色,元徵攥住岑夜闌的手,那幾根手指冰冷發(fā)抖,仿佛極力隱忍著巨大的痛楚。元徵眼中掠過陰霾,他盯著岑亦,幾乎想讓他閉嘴。
岑夜闌卻慢慢掙開了元徵的手,挺直脊背,沉聲道:“大哥——”
“閉嘴!”岑亦踉蹌了一下,他對岑夜闌冷冷道,“岑夜闌,你還在等什么?”
“北滄關(guān)的火藥是我放的,是我特意引你來的北滄關(guān),馳援北滄關(guān)從頭到尾就是個局。”岑亦的聲音響徹整個戰(zhàn)場,他說,“小叔叔讓你當(dāng)這北境主帥,你連處決叛徒都還要如此優(yōu)柔寡斷嗎?!”
岑亦道:“殺了我!”
岑夜闌閉了閉眼,啞聲說:“弓給我。”
趙一青就在他身邊,愣了愣,難以置信道:“將軍,那可是侯爺!”
岑夜闌霍然睜開眼,冷冷地盯著趙一青,趙一青喉頭動了動,手中握著的弓用力拍在城墻上。岑夜闌看著,將將伸手之際,元徵卻將弓拿了過去,他說:“岑亦通敵叛國,要處置,也該是我來。”
元徵直接抬弓抽箭,對著岑亦,岑亦卻冷笑道:“不過一個食民脂民膏的紈绔,你憑什么處置我?若無我岑家世代戍守北境,你元家天下豈能有今日太平!”
岑亦提了一口氣,肺腑刀刮似的生疼,他喝道:“岑夜闌,你連親手殺我都不敢嗎?!”
元徵臉色沉了沉,弓弦拉滿的剎那,卻聽岑夜闌說:“弓給我�!�
元徵怔了下,岑夜闌已經(jīng)將他手中的弓奪了過去,他搭箭拉弦,面色冷硬,道:“岑亦,身為戍邊大將,你通敵叛國,罪不可赦�!�
他聲音冷靜,字字清晰地傳了出去:“為人臣子,你蔑視皇恩,上愧對君王,下有負(fù)百姓�!�
“其罪——”岑夜闌只覺字字如刀,他唇齒都是血腥氣,“當(dāng)誅!”
“誅”字一落,箭已離弦,直朝岑亦而去。
分明離得這樣遠(yuǎn),岑夜闌卻仿佛聽見了箭矢洞穿軀體的沉悶聲響,恍惚間,只覺天地似乎都一點一點碎裂了。
延勒瞇了瞇眼睛,拊掌而笑,道:“好一個大義滅親的岑將軍!岑夜闌,來日方長,這場仗,咱們沒完!”
說罷,延勒便率眾離去,岑亦直接被胡人丟在了地上。
城上所有人都一動不動,透著死一般的寂靜。岑夜闌慢慢放下弓,看著城外孤零零的岑亦,尖銳的痛楚如潮水一般轟然破開閘門,掀著浪頭兜頭罩了下來。
岑夜闌身體晃了晃,手中長弓也落在了地上,還沒等元徵扶住他,岑夜闌已經(jīng)轉(zhuǎn)身下了城墻,他越走越快,耳邊嗡嗡的,所有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岑夜闌是跑過去的,他跑得急,短短十丈距離,他停在岑亦身邊時,呼吸都變得急促。岑夜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將岑亦抱了起來,喃喃道:“大哥,大哥……”
岑亦渾身都是傷,胸口汩汩淌著血,再不復(fù)當(dāng)日半點溫雅儒將的姿態(tài)。岑夜闌抱著岑亦,岑亦天生心臟比尋常人偏了幾分,岑夜闌知道,他那一箭看似要命卻不致命,可岑亦身上的傷卻遠(yuǎn)比他想的重。
岑亦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好的。
岑夜闌雙手發(fā)抖,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要回城,卻聽?wèi)阎嗅噍p輕吐出一口氣。
岑亦說:“岑夜闌……”
岑夜闌顫了顫,沒有說話。
岑亦聲音微不可聞:“日后,不可將北境交給……交給岑墨,他有、有胡人血統(tǒng)……”
岑夜闌睜大眼睛:“大哥……”
“他母親是細(xì)……細(xì)作,”岑亦說得艱難又虛緲,他臉上陡然出現(xiàn)幾分恍惚的神情,手也伸了伸,牽得鎖鏈嘩啦作響,失了眼珠的眼眶卻淌出血淚,“小叔叔……”
話還未落,那只手重重垂了下去。
岑夜闌臉上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空白:“哥!”
43
岑亦死了,帶著通敵叛國的罪名。
通敵叛國,誰能想竟有一天會冠在岑家人頭上,還是岑亦,瀚州城里的將領(lǐng)不信,百姓不信,就連岑夜闌自己也不信。
岑家鎮(zhèn)守北境數(shù)百年,祠堂里的靈位不知凡幾,多少埋骨疆場馬革裹尸的,從未出過通敵叛國之人。
可岑亦已經(jīng)死了,還是死在岑夜闌手上。
那一日,岑亦身死,岑夜闌剛回城就吐血昏了過去。他身上帶傷,心緒起伏之下當(dāng)天就發(fā)起了高熱,整個人躺在床上,燒得人事不省。
蘇沉昭給岑夜闌施了針,元徵守在病床前,看著面色蒼白的岑夜闌。岑夜闌總是強(qiáng)大而堅韌,仿佛無堅不摧,可在這一刻,元徵卻察覺出了他的脆弱,仿佛不堪重負(fù),只消任意一點摧折,就能讓他生生崩塌。
這讓元徵想起岑熹去世,岑夜闌回京那一年,岑夜闌越發(fā)沉默寡言,如同他手中的長槍,鋒芒畢露,饒是他安靜地坐著,也滿身拒人千里的冷漠。
岑夜闌看著冷淡不近人情,卻極重情,尤其是親情,大抵是因著孤兒出身,越缺什么,便越看重什么。
如今他身邊只剩下一個岑墨,偏偏他殺了岑亦,岑墨焉能不恨他。
元徵心里突然就泛起了幾分心疼,他碰了碰岑夜闌的手,手是冰冷的,骨節(jié)修長,指掌卻粗糙,結(jié)了厚厚的繭子。元徵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攏在了掌心,握住了,心里陡然變得踏實。
元徵想,他要和岑夜闌在一起。
不是想,而是要,這個念頭從未如此明確清晰過。
岑亦是世襲的望北侯,可他是戴罪之身,不能以王侯將軍之禮設(shè)靈堂。
底下人躊躇難定,只好請示元徵。
元徵思索片刻,讓他們簡單地布置了一個靈堂,他還吩咐岑夜闌的副將齊鳴去北滄關(guān)一趟。
他原本以為岑夜闌還要再昏睡兩日,沒想到,第二天他就醒了,神色平靜,毫無半點昨日的失控。
他去了靈堂看岑亦,岑亦躺在棺中,眼睛上蒙了三指寬的白布,衣冠齊整,看不出生前經(jīng)受了多少痛苦。
岑夜闌一只手撐在棺前,沉默地看著岑亦,想起岑亦臨走時的那句“小叔叔”,他想,這么多年來可能岑亦都恨他。
兄友弟恭是假的,互相扶持是假的,只有恨是真的。
岑熹讓他看好岑亦,他竟連這樣深的恨都不曾發(fā)現(xiàn)。
岑夜闌從來都不了解岑亦。
岑夜闌五臟六腑都在作痛,他輕輕吐出口氣,低聲說:“哥……”
說什么呢?好像沒什么可說,岑夜闌恍了恍神,想,大概岑亦也是不想聽的。岑夜闌閉了閉眼,沒有再說什么,抬腿朝門外走去。還未到門口,就見岑墨從遠(yuǎn)處沖了過來,他下意識地要扶著岑墨,卻被岑墨撞得后退了幾步,身上一痛,岑夜闌低頭看去,卻是岑墨拿著把木槍扎在他身上。
岑墨甩開岑夜闌的手,又拿槍捅他,小孩兒聲音帶著哭腔,卻夾著恨:“你把爹爹還給我!”
岑夜闌喉頭仿佛被堵住了,沉默不言。
岑墨一雙眼睛是紅的,兇狠地瞪著岑夜闌,像一只小狼崽:“為什么要殺我爹爹?你是壞人,你不是我小叔叔!”
岑夜闌張了張嘴,說:“墨兒……”
岑墨眼淚稀里嘩啦往下掉,他一邊擦,一邊嗚咽道:“我要爹爹,你把爹爹還給我。我討厭你,我恨你,我恨你!”
岑夜闌幾乎被小孩兒的指責(zé)壓得喘不過氣:“墨兒,對不起。”
元徵在門口一見急匆匆的奶娘就變了臉色,還未穿過拱門,就已經(jīng)聽見了岑墨的指控,他當(dāng)即抬腿走進(jìn)去。
岑夜闌卻恍若未見,蹲下身,將岑墨掉在地上的木槍撿了起來,岑墨卻撲上來搶了過去:“不要碰我爹爹給我的東西!”
他拿槍指著岑夜闌,木槍毫無銳利可言,岑墨攥著,卻已經(jīng)小有架勢,他紅著眼眶說:“你殺我爹爹,我要殺了你!”
奶娘臉色都白了,從后頭摟住岑墨,忙對岑夜闌說:“將軍,小少爺一時傷心過度,又不知打哪兒聽來的胡話,他……”
岑夜闌說:“無事�!�
“帶小少爺下去,”他頓了頓,又啞聲說,“看好他。”
岑墨卻鬧起來,胡亂掙扎,大叫道:“放開我,我要看我爹爹,你們都是壞人!”
奶娘忙捂住岑墨的嘴,旋即卻驚叫一聲,是被他咬了手。岑墨跳下來就往靈堂里跑,還沒跑兩步,岑夜闌已經(jīng)抓住了他的肩膀。
岑夜闌垂下眼,看著岑墨,岑墨掙脫不開,惡狠狠地瞪著他。岑夜闌說:“你要殺我?”
岑墨眼睛更紅了,蹬著手腳全然無用,他說:“你殺我爹爹!”
岑夜闌點了點頭:“你現(xiàn)在殺不了我�!�
他語氣很平靜,道:“岑墨,想殺我就給我老實點,乖乖聽話,等你長大了,或有一搏之力�!�
“帶下去�!�
岑夜闌從未對岑墨用過這樣冷淡的語氣,他愣住了,仿佛從來不認(rèn)識岑夜闌一般,呆呆的,奶娘來抱他,竟也忘了反抗。
直到岑墨被帶走,元徵才說:“何必這么對他說,直接告訴他,他父親——”他頓了頓,看了眼岑夜闌的神色,將“罪有應(yīng)得”幾個字吞了下去,說,“你便是不射那一箭岑亦也活不了。何況,你本就別無選擇�!�
岑夜闌沉默片刻,淡淡道:“他年紀(jì)尚小,不懂�!�
“墨兒其實心里很仰慕大哥,”岑夜闌說,“大哥待他嚴(yán)格,他便想大哥能多陪陪他,夸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