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二堂嫂也笑呵呵地用不同于本地的方言對江檸說:“媽從昨晚就開始熬大骨雞湯,我可算是沾了你的光,媽做的雞湯面也太好吃了,你們趕緊去吃!”
二堂嫂的性格和大伯娘有些相似,性子有些慢慢的,一大碗面吃完肚子已經飽了,可實在太好吃了,又忍不住去盛了一碗,二堂哥江紅兵就在一旁樂呵呵的看著她笑。
江檸也不客氣,趕緊要去盛面,倒是江柏很不好意思。
江大伯娘哪里要江檸動手啊,讓江檸坐在火桶里不要動,自己就用盛湯的大碗,端了滿滿一湯碗的豬大骨和一只雞腿,還有滿滿的面條到桌子上,投喂江檸。
給江檸的盛好后,才輪到江爺爺,至于江柏,一個大小伙子了,自然是自己去廚房盛了,難不成還要她來幫著盛飯不成?
江柏也不好意思叫大伯娘盛面,自己特別乖覺的去了廚房盛面吃。
江大伯娘昨天給了江檸江柏他們許多食物,一時竟然忘了柴火的事,又叫江紅兵去建房的時候,順便挑了一困柴火去了江家。
可這一擔柴火,是遠不夠江家年底這些天燒的,下午,江檸和江柏又去山上砍柴,剛走上山還沒下刀呢,就被江叔爺爺發(fā)現(xiàn),被江叔爺爺又拉著江柏,挑了一擔木柴下山。
江柏還在江叔爺爺?shù)膸ьI下,找了兩顆枯樹,他自己手里拖著一根,江檸拖著一根,兩個人吭哧吭哧的拖回到院子里,整個下午,別人眼里的大明星江柏,都在院子里,盡職盡責的砍柴劈柴。
江檸就坐在二樓防水層的走廊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看著她二哥專心之致的砍柴。
江柏不知道的是,周圍許許多多的人,都站在自家的樓上,笑嘻嘻的看著在院子里砍柴的江柏。
他自己成為別人眼里的風景,偏偏他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江檸就覺得,她二哥有時候特別的賢良淑德。
年二十五的時候,江國良夫妻倆回來了,倒是江叔爺爺江叔奶奶眼中‘不得已’的江國安,今年又沒有回來。
江國安的愛人覺得,去年他們都回江家村過年了,今年怎么著也得留在吳城,陪她父母過年了吧?
已經一年沒有回過江家村,卻看著今年吳城發(fā)展的越來越好,越來越漂亮繁榮,江國安就覺得城里待著也舒服,她將來是肯定不回江家村,是要住在城里的,加上他岳父也快退了,他岳父想退前,將江國安推著更進一步,他就更愿意留在岳父家過年了。
反正往年都不回去,去年他都回去過年了,還想怎么樣?就心安理得的留在城里了。
江叔爺爺江叔奶奶一直望眼欲穿的等到年二十八的凌晨,江鎮(zhèn)長帶著家小坐江國泰的小汽艇回來了。
江國安還沒回來。
大年三十那天,是要全村集體祭祖的,所以今年分地的事情是在年二十九進行的。
年二十八當天的晚上,村里的干部們和回到村子的江國泰、回來過年的江鎮(zhèn)長他們,一起開了個會。
江檸、江柏兩個出息的年輕人也在。
會議內容,主要說了兩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之前說好的,年底分茶地的事。
二房三房已經分過茶地的人就不說了,這次分地,主要是針對二房三房個別去年沒有跟著一起種植茶樹的人家,和大房四房的人。
右邊山頭的茶地,幾乎都是大房四房的人,今年一起整理出來,茶樹也是他們交錢然后出力種下去的,給他們分地當然沒問題。
只要是年三十回來的年輕人,都可以分茶地,至于沒有回來的,只能等下一次了。
第二件事,是江檸提出的,給家鄉(xiāng)女孩子們分宅基地的事。
江檸這話一出,頓時在村委會就引起了騷動。
因為自古以來,就沒有給女孩子分宅基地的傳統(tǒng),女孩子要嫁出去的�。《掖謇锏牡鼐湍敲炊�,別看現(xiàn)在還有的分,可村里孩子是不停的生,再過十年,別說女孩子了,連男孩子說不定都分不到宅基地了,如此有限的資源,本來分茶地給女孩子,都是看在江檸也是女孩子的面子上,現(xiàn)在還要把宅基地分出去,他們就有些不太愿意了。
“不行,那不行,給女娃們分地,那她們嫁人了還咋說嘛!”
二房的一個男人說:“那咋不行?有嫁人的女娃,也有招贅的女娃,都是咱村的,招贅的女娃留在村里,憑什么不能有宅基地?”
說話的男人,就是去年提過的,自江檸這一代后,村里最有希望再出了一個女大學生的父親,他女兒實際只比江檸小一歲,卻比江檸小了三屆,翻過年就要高考了。
他家對女孩子的重視,是村里自江爸和江鋼琴的媽媽外,最出名的一家了。
他家出名,不是因為他女兒成績好,眼看著村里又要出一個女大學生了,而是他家里對他妹妹的重視。
他父母因為格外疼寵他妹妹,從小,他和他兄弟們的孩子們,對他妹妹的稱呼,不是姑姑,而是叔叔。
江檸小的時候,總是很奇怪,為什么江瑋瑋的姑姑,要被叫做叔叔。
用現(xiàn)在的思想,自然覺得一個女孩子,被叫做男子稱呼的‘叔叔’,似乎很怪異,可在他的父母,和他的這些兄弟姐妹,以及村里人看來,這就是他們對他妹妹的重視,因為他父母看來,他們的女兒和兒子是沒有區(qū)別的,他們對他妹妹的培養(yǎng),跟他們兄弟們一樣,甚至更加疼寵幾分。
他父母當然知道自己的女兒該叫做姑姑,可他們就是堅持讓孫輩們喊她叔叔,以示對女兒的重視。
他父母曾經不想讓女兒嫁出去,想留在村里,但當時的生存環(huán)境,女孩子長大了,好像除了嫁出去,就沒有別的更好的出路了。
他妹妹已經離婚兩三年,年齡已經三十出頭,他父母年齡也大了,唯一擔心的就是離了婚沒有地方去的女兒,心心念念全是這個從小放在手心里疼的女兒沒有歸處。
現(xiàn)在村里給女娃們分茶地,他就想給自己妹妹也爭取一下,如果他妹妹也能在村里有宅基地,妹妹就可以回到村里生活,有他們兄弟幾個照應著,妹妹帶著外甥外甥女,怎么著生活也不會差的。
大房的在鎮(zhèn)上稅務局工作的江書俊說:“女娃要是能分宅基地,那我家鋼琴是不是也能分到宅基地?我也不求多大地方,能給她建個房子就行,你們也知道我小嬸是怎么疼她的,年近五十歲才得來的一個寶貝女兒,她又是個大學生,能留在村里,不比嫁出去成為別人家的人強?”
他看了一眼江檸說:“以前我總聽到有人說,女孩子讀書都是給別人家讀的,要是村里能給不外嫁的女孩們也分宅基地,這書總不是給別人家讀的了吧?”
眾人的目光又落到江檸身上,眼睛都同時一亮。
是��!
要是女娃們也有宅基地可以分,那他們村飛出去的金鳳凰,就可以繼續(xù)留在他們說村,而不是飛到別人家去,去造福別人家了!
不過眾人又愁上了。
給女娃們分茶地還好說,山頭多的是,那么大片的山,分都分不完,不過是好與壞的差距罷了,可村子里的地就這么多,女娃們要是不想嫁人,都招贅,這宅基地往哪里分呢?
江鑫江淼他們坐在人群的最外圍,聽著村委會的人討論給村里女娃們分宅基地的事,感覺自己像是走錯了村子似的。
去年還在商討給女娃們分茶地的事,今年就輪到宅基地了?
他雖出生在農村,卻生長在城市,自認思想已經是很開明的了,大學四年在省城,眼界和思想越發(fā)開闊,自然不認為給女孩子分宅基地的事有什么。
讓他詫異的是,村里人的思想幾時也這么開明了?
而帶來這一切改變的人,都是坐在主桌上,與江國泰、江鎮(zhèn)長他們坐在一起的江檸,似乎察覺倒是他的目光,就見江檸的目光也直直的向他看來,朝他露出個淺笑。
江檸朝他點了下頭,就轉開了目光,繼續(xù)當個被人爭奪的吉祥物,為村里女孩子們爭權益。
眼見他們商討沒有結果,江國泰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說:“哪有那么麻煩?紅兵房子旁邊不是有座荒山嗎?想留在村里招贅不嫁人的女孩子們,宅基地就分在那里就是了!”
眾人一聽,居然也是個好主意。
距離江紅兵現(xiàn)在建房子不到兩百米的地方,就是一座荒山,居于江家村和許家村正中間,將江家村和許家村一分為二。
這座荒山地勢較周圍的田地高兩米多,是自山上延伸下來的一道地勢平緩的地面,因為種植著許許多多茂密的樹,在那些年不太好的時間里,這里是知青點所在之處,等知青們全部回城之后,這里就徹底荒蕪了起來,也因為在不太好的年歲里,埋葬了許許多多的尸骨,到處都是荒墳,從而導致這里常年陰氣森森,很少有人敢涉足此地。
去年那場特大洪水,連著荒山的樹大多都一起淹死了,自今年起,荒山的很多樹雖然還矗立著,卻一只綠葉都不生長,越發(fā)襯的這里陰冷荒蕪。
前世,后來的大隊部和老年活動中心,就是建在這里,那時候附近幾個村子有什么事,都是往這里跑,也就沒人覺得這里陰氣森森了。
也因此,荒山這塊地,是村里人都不要的地。
大家一聽,把村里女孩子們的宅基地分在這里,也不侵占村里男孩子們的利益,自然沒人反對,反而都贊成的很,于是給村里不想外嫁的女娃們分宅基地的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給女孩子們分宅基地的事,既然定了下來,接下來就是各家有女兒又不想外嫁的人家,為了女孩子們的宅基地的事,又爭奪了起來。
因為荒地,也是分好地和壞地的。
最好的地塊,自然就是曾經的知青點,后來的大隊部和老年活動中心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荒山的最外圍,朝陽的位置,地勢高,只需建少少的一點防水層,就可以防住洪水不說,還和江紅兵現(xiàn)在建的房子并排而立,雖說是在荒山,實際上位置比江紅兵家的位置還要好!
只是過去沒人想到要荒山的地,現(xiàn)在這么一想來,如果荒山真的被開發(fā)出來,最外圍的位置,真的是好位置啊!
至于更里面些的位置,因為從山上一路沿下來的,所以越是靠里面,地勢越高,所要建的防水層就越低,建房子的成本也越低,其實是比較適合沒有多少錢建房子的女孩子們的。
其次是面朝江家村這一邊邊沿的位置,因為與江家村遙遙相對,有什么事朝著村里喊一聲,因為距離不遠,住在村子最外圍的三房和二房,其實是能聽到喊聲的,相對來說,安全性也會高很多。
最不好的位置,一是靠江家村的那頭,二是越是往里面,荒墳越多,越是往山里方向的位置。
因為有狼。
江國泰當場拍板,將最外圍靠近江家村位置的一畝地,給江檸做宅基地,緊挨著江檸位置的,他給自家女兒江淼也劃分了宅基地。
江淼將來十有八九不會回村里住,但現(xiàn)在村里明顯是發(fā)展的越來越好,江國泰傻了才不會為自己女兒爭取福利,他又不是真的做慈善的。
江鎮(zhèn)長笑呵呵地說:“那我家妍妍的宅基地,就挨著淼淼吧,她們三個人玩得好,將來房子建在一起,也能有個照應�!�
這句話純粹就胡說了,江檸、江淼、江妍妍三個人從小分隔三地,就從來沒有在一起玩過。
江書俊也立刻說:“我家鋼琴和檸檸從小就是同學,她在村里最好的朋友就是檸檸,那我們就緊挨著檸檸,要靠江家村這邊面向咱們江家村的這畝地!”
正好江鋼琴的家就在三房下面最靠前的地方,江鋼琴的宅基地在這里的話,剛好和江鋼琴家面對面,有什么事喊一聲,招呼一聲,她的哥哥就能聽到,而她的長姐嫁在了許家村,她剛好在許家村和江家村中間的位置,將來有什么事也能有個照應。
見這幾個人眼疾手快,很快把最好的幾個位置給定了,二房的江國旗趕緊給自己妹妹和女兒爭取說:“那靠著妍妍的那塊靠許家村方向的那塊地,給我家瑋瑋,我曉得我妹妹是外嫁女回來,我也不跟村里小姑娘們爭多好的地,就靠著我家瑋瑋,要朝許家村方向的那畝地,沒問題吧?”
許家村的人性子野,他妹妹從小被當做男孩子一樣養(yǎng)著長大,脾性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不怕許家村的人來搗亂,況且他們兄弟四個,他兒女這一代,兒子也不少,雖說年齡還小,可也不是吃素的。
在座的這些人,基本上全都是村里要么是村干部,要么是村里比較能說得上話的人家的當家人。
四房一概的小透明,在村里大房二房三房說什么,他們跟著就行了,這里是一個人都沒有,大房也就只有江書俊和一個村干部加村里的電工,村干部加的女兒早就嫁出去了,電工家里兩個兒子,沒有女兒,好像也沒有他們什么事,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二房三房的人在搶過去無人問津的荒山。
江檸雖說不回來住,可江國泰給她搶了荒地上最好的那塊地,作為她的宅基地的時候,她并沒有反對。
因為她知道,只有她、江妍妍、江淼,這些在村里女孩子們看來,最有威望的江鎮(zhèn)長的女兒,最有出息的江國泰的女兒,包括她這個大學生,都愿意在這里建房,將來可能在這里生活,她們才敢也要這里的宅基地,才能真的將這塊荒山開發(fā)出來,成為今后,只要女孩子們不想嫁人,不想離開家,就可以選擇自己獨立,在村里就有塊落腳之處的地方。
而不是只能嫁人,只能飄零。
第241章
241
半夜三更,
冒著風雪,江爸江媽走了好久的堤壩雪路,一路打滑著回來了。
整個村子一片寂靜,
連夏日的蛙鳴聲都沒有,
如墨的黑暗,在他們打開走廊昏暗的廊燈時,
終于將黑如墨的黑夜驅散了,帶來些許的光亮。
他們看到了走廊上,放著的幾雙鞋子,其中一雙,明顯是個成年男性的大腳。
江爸江媽的第一反應,
就是他們的大兒子江松回來了,然后他們就又看到,
旁邊明顯的一雙女式皮鞋和老年皮鞋。
幾雙皮鞋回來的時候,沾了很多泥土,
江檸順手就去溝渠里將上面的泥土洗了,又擦了鞋油,放在了門口。
江爸江媽心底沒有來的一陣失落,不過很快又振奮起精神來,因為和往年,
他們倆一回家,
面對的就是空蕩蕩的冷清清的屋子,
今年明顯是兒女們都回來了。
江爸心里高興了些。
晚上因是雨夾雪,
他們腳上泥濘不堪,
幸好在水埠鎮(zhèn)上,
去江姑姑家換了長筒靴,不然他們穿回來的一雙鞋子得廢了。
他們敲了敲門,
高聲喊著:“松子!柏子!檸檸!”
門是鐵門,拍的時候發(fā)出砰砰的響聲。
江爸拍門的時候,江媽已經開鎖將門打開進了屋。
江爸去開了燈,兩人見雪白的地板磚上被打掃的一層不染,江爸走下防水層的臺階,去溝渠里簡單的將雨靴在溝渠了擺了擺,江媽則先換下了干凈的棉鞋,將滿是爛泥的雨靴放到了外面的走廊上,打算明天早上再洗。
江爸看到,就順手拿過去放到溝渠里擺了擺。
天黑濕冷,江爸也沒怎么洗,只簡單的去了下雨鞋上的污泥,就扔在了走廊外進去了,換了拖鞋后,就一邊換鞋一邊高聲喊:“松子!柏子!檸檸!是不是你們在家啊!”
睡在樓下的江爺爺是第一個被吵醒的,他打開房間的燈,披著厚厚的大羽絨服,吸著拖鞋走出來:“你們咋半夜回來了?夜里多冷?就在你妹妹家住一晚,明天早上坐船回來多好�!�
他披著羽絨服往廚房走:“我給你們燒水去�!�
江爺爺幾十年在山里巡山的經歷,讓他睡覺習慣性的穿的很多,里面的棉毛衫,毛衣,中間還有個棉馬甲,褲子倒是單薄的很,只有一層棉毛褲。
江柏覺輕,一點動靜就驚醒了,江檸覺倒是很重,可聽到動靜后,還是一個激靈就猛地醒了過來,然后就聽到了江爸大喊的聲音。
江爸向來是個沒什么邊界感的父親,可能這是農村父母的通病,他們并沒有進孩子房間要敲門的概念,更沒有半夜回來,輕手輕腳不吵醒孩子們的概念,是以大半夜的大聲拍門和將孩子們都叫醒,真的就是常規(guī)操作。
江柏第一時間就穿上長褲和拉上羽絨服的拉鏈噠噠噠的下樓,江檸是不想從溫暖的被窩里爬起來的,可她知道江爺爺?shù)男愿瘢瓲敔斒且欢〞鸫�,給江爸江媽燒水做飯忙活的。
她不想江爺爺這么晚起來忙碌,也從被窩里鉆了出來,穿上衣服,冷著一張臉下樓。
她這個人只要沒有睡好,起床氣就極大,就如她此時,在深度睡眠中,突然被驚醒,整個人的情緒都不太好。
再看到江爺爺外套拉鏈也不拉,就那么披在背上,穿著棉毛褲坐在灶臺底下引火燒水的時候,火蹭一下就上來了,“爺爺,天這么冷,你衣服怎么不穿好就出來呀?要是凍感冒了怎么辦?”
她真是服了這個老頭子!
“你一到陰天下雨,本就腿疼,你還不好好穿衣服!”江檸真的要氣死了。
江爺爺已經把火點上了,灶臺里昏黃溫暖的光照在江爺爺?shù)哪樕�,江爺爺有些不在意地說:“灶臺底下烤著火,哪里就那么容易凍著了?你趕緊上去睡覺去,我不要緊�!�
江爺爺是真的覺得不要緊,冬日里要說哪里最暖和,無疑就是灶臺下面了,火光暖洋洋的。
可隨著距離前世江爺爺去世的時間越近,江檸對江爺爺?shù)慕】禒顩r就越是小心緊張。
她忙走過來,強硬的將江爺爺披在背上的羽絨服拉鏈拉上,又拖著他回房間,直到將江爺爺押在床上躺下,上面蓋著兩層厚厚的被子,被子上還壓著羽絨服,才雙手是叉腰的站在江爺爺床前生悶氣。
江爺爺在被子里動了動,叫江檸:“你趕緊給我把上面的大棉襖拿走,這兩床厚被子蓋的,晚上都燒的慌!”又抱怨道:“我就燒個水,在灶臺底下有火烘烤著,哪里會冷��?你趕緊上去睡去,這大冷的天還下來�!�
江爺爺嘆口氣。
他知道大孫女關心他,有時候大孫女又把當小孩子一樣緊張照顧,其實他哪里就到那種程度了呢?又沒有老的腿腳不能動了。
江爸江媽今年回來的很輕松,不僅兒女們都在家,家里干干凈凈井井有條,回來還有兒女幫著燒熱水洗澡,能吃上一口熱乎面。
今年總算是不用去哥哥嫂子家吃面了。
其實他們也不愿意去,每次去都是沒辦法,自己兒女們不在家,家里冷鍋冷灶,什么都沒有。
哪怕江檸寒著臉下樓,生氣的把在灶臺后面燒水的江爺爺給拉回房間里,強硬的讓他躺下,她自己跑出來也不燒水,而是坐在椅子上冷著臉生悶氣,江爸也不生氣,反而心情很好地打開箱子,喊江檸:“檸檸,快來看我給你帶什么回來了!”
江爸給江檸拿出一套嶄新的衣服,娃娃領的粉色有著貓咪圖案的毛衣,一條嶄新的牛仔褲,一件長款粉色狐貍領厚款大衣。
光是看這一套的顏色,就知道有多粉,穿在江爸眼中,是不是粉嫩嫩的像個小公主一樣?
可江檸已經好多年沒有穿過粉色衣服了,她已經習慣了簡潔大方舒適的款式,已經不追求這些粉嫩嫩的小女孩的東西。
她記憶里唯一一套粉色的衣服,是姑姑給她買的,她特別喜歡,以為可以穿到天荒地老,可是她長的太快了,明明已經買大了,可還是穿了兩三年,就小到她完全穿不進去了。
“快拿去試試,這是我和你媽給你買的過年穿的新衣服,看喜不喜歡!”燈光下,江爸的眼睛亮晶晶的,滿眼都是期待。
江爸又拿出一件折疊的整整齊齊的黑色大衣,喊江柏:“柏子,柏子,快來看看我和你媽給你買的新衣服!”
這兩套衣服,著實花了江爸不少錢。
衣服是江爸單獨用私房錢加一點公款買的,騙江媽說價格才一百多塊錢,可江媽跟著江爸打工的那些年,也不是一直都在工地上的,她自己也是在服裝廠打過工的,江爸這話簡直就騙騙傻子,這料子,她伸手一摸,去批發(fā)市場一問就知道多少錢了。
可她沒作聲,沒和江爸吵,只當做不知道,一直沉默的回家。
她抬頭看了眼樓上,已經沒有人下來。
她走到樓上,大兒子的房門依然緊緊的鎖著,她打開房門,里面落了厚厚一層灰,顯然沒有人回來住過。
她眼淚倏地落下來,在大兒子的房間待了好一會兒,才下樓吃江柏煮好的面條。
江檸將衣服拿到樓上去,掛在了衣柜里。
小時候看著大哥二哥身上的新衣服,她知道自己過年的‘新衣服’都是表姐們穿剩下來的舊衣服,可穿出去,和小伙伴們在一起玩的時候,她還是會說,這是自己的新衣服。
小孩子說話沒有那么多顧忌,就指著她褲腿卷了好幾道卷笑話她說:“哈哈哈哈哈,檸檸你的新褲子怎么長那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