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二，三……
突然一個冰涼的東西落到她后頸，滑膩地沿著脖頸蠕動，蛇信子吐在沈六娃眼前，驚得她心臟漏跳渾身激靈倒抽一口涼氣。
但依舊強(qiáng)忍著沒鬧出動靜。
二凡原本蹙眉看著離去的隊伍若有所思，察覺到六娃的情況，迅速出手掐住纏在她身上的蛇。
然后驚訝地看向她，小姐竟然這樣都不出聲。
沈六娃一臉慶幸地回視二凡。還好還好，幸虧我早有心理準(zhǔn)備。
然后便很不幸地看到二凡打了個噴嚏，在靜謐的林子里格外響亮。
“……”我竟然漏算了你！
“誰？”裴宴沉頓住腳步，猛然回頭看向沈六娃的方向。
雖有夜色和枝葉打掩護(hù)，但裴宴沉漆黑如墨的瞳孔仿若暗夜中捕捉獵物的狼眼，目光如利箭般射過來。
相隔十?dāng)?shù)丈，沈六娃對上他的雙眸，內(nèi)心有一萬只神獸在狂奔。
對方毫不拖泥帶水地?fù)]袖甩出一只鋒利的匕首。
銀色鋒芒一閃而過。
二凡甩出蛇擋刀，帶著沈六娃疾速翻身躍至樹下。
刷刷刷！對面紛紛武器出鞘。
二人此刻還戴著面具。
裴宴沉危險的眸子鋒芒畢現(xiàn)，冰冷的聲音襯得林子更加陰寒：“你們是誰派來的？”
沈六娃和二凡對視一眼，沒有出聲。
現(xiàn)在說自己是路人根本沒用。唯一的生路便是逃走，千萬不能讓對方認(rèn)出聲音。
二人也齊齊抽出軟劍。
對方人多勢眾。二凡變了聲調(diào)故意對著一個方向說：“你們先走�！�
然后拉著六娃朝另一個方向輕功遁走。
裴宴沉不得已只能下令分兩路追殺。
沈六娃知道二凡武功強(qiáng)，盡量往他身邊躲。
二凡出手干凈利落，面對數(shù)倍力量的敵人依舊游刃有余，盡力護(hù)著她�？磥硪郧昂退写璧臅r候沒少讓著。
沈六娃撒出藥粉逼退對方，兩人趁機(jī)從打斗中脫身，一路往林子深處有遮掩的地方逃。
裴宴沉囑咐親信：“你帶大隊人先走，天亮之前必須將這些帶到山莊�！�
自己則帶著其余屬下追殺二人。
二凡看對方緊追不舍，找到一處雜草枯枝遮掩的洞穴后，讓沈六娃躲在里面，迅速脫下外衣給她披上，溫聲囑咐：
“小姐，我去引開他們，你好好保護(hù)自己，等安全后直接回廣陵�！�
說罷便轉(zhuǎn)身欲走。
沈六娃驚得瞪大雙眼抓住他的手臂急聲問：“那你怎么辦？”
“我會回廣陵和你會合。”二凡說得很平靜。
沈六娃一陣心悸。他這是沒把握能活下來，讓我不用等他，直接回家嗎。
“不行，我就在七寶鎮(zhèn)等你�！�
“對方來頭不小，現(xiàn)在整個七寶鎮(zhèn)都不安全。你得趕緊回廣陵�！�
六娃說：“可我放心不下你啊�！�
二凡說：“我不會有事�！�
六娃又說：“我舍不得你死�！�
二凡回：“那要不你去引開追兵？”
“……”
時間緊張，聽聲音對方已經(jīng)要追上來。
沈六娃認(rèn)為做人要審時度勢，這次依依不舍但果斷回道：“還是你去吧，我跟著你只會拖后腿。你一定要回廣陵找我啊�！�
二凡嘴角抽了抽，點點頭迅速離開，故意弄出一點動靜吸引追兵。
裴宴沉帶人直沖二凡逃跑的方向。
沈六娃蜷縮在洞里心神不寧，祈禱二凡平安無事。突然想起仙師說的“若不順應(yīng)天命，沈家恐有大禍”。
想想自打遇到太子后，原本平靜的生活突然變得不平靜，禍?zhǔn)乱患右患?br />
爹雖然升官，但吉兇難料；好好的七娃也出問題；屢次遇到撿男人的事；如今連平凡的二凡跟著自己都要遭遇不平凡……
我難道干了什么逆天的事，扔太子算么？
二凡跟隨自己多年，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真令人難過。
第10章
負(fù)負(fù)得正
裴宴沉緊追不放，連打出數(shù)發(fā)暗器。
追了一會兒后，已經(jīng)離沈六娃有一定距離。
裴宴沉發(fā)現(xiàn)前方有信號彈放出，心覺不妙，懷疑對方可能有人接應(yīng)。擔(dān)心這是調(diào)虎離山之計，沒有再冒險繼續(xù)追。
今晚對方就算看到什么，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實質(zhì)證據(jù)。將這批金銀妥善安置好更要緊。
果斷下令：“快撤�！�
……
已經(jīng)安全的沈六娃有情有義地在七寶鎮(zhèn)逗留了一天，沒發(fā)現(xiàn)任何二凡的蹤跡，倒是遇到幾個二凡的小弟。
為首之人是以前教二凡武功的師傅方謙。
寒暄一番后，得知他們原本也是要跟著去廣陵的。
方謙得知情況后，垂眸勸道：“小姐，我們護(hù)送你回去吧。二凡那小子的本事我清楚，他從小勤奮刻苦，晚上都會偷偷練功。保住一條命肯定沒問題�！�
沈六娃雖然擔(dān)憂，但覺得自己繼續(xù)待在這里沒用。既然約好在廣陵會合，還是趕緊回去的好。
畢竟七娃的事情還未解決。
于是她讓方謙留下兩個弟兄暗中打聽二凡的消息，自己跟著其他人啟程回家。
回到廣陵家中，距離她離開時已經(jīng)過去將近半月。
這才第一次踏進(jìn)新家屬于自己的院子。
姜悅?cè)唤o她安排的院子是府中位置最幽靜之處，院中四季鮮花交替盛開。
房間窗戶正對假山和一汪清泉，水池邊放著一顆太湖石，旁邊點綴幾顆秀雅的翠竹。令人看著便心情愉悅。
姜悅?cè)贿�特地給她開出一大塊苗圃種草藥。沈六娃很是喜歡。
可她此刻心情不佳。沒有二凡的消息，她擔(dān)心他已經(jīng)沒了。
她坐在院中石桌旁嚼著熱乎乎的桂花糕，心道就等二凡七天。若七天后還不見蹤影，就再等七天……
總之老娘就不給你立碑，就不給你燒紙！
現(xiàn)在繼續(xù)解決眼前的麻煩。差人叫龐管家過來問話。
龐管家接到六小姐召喚后打起十二分精神。六小姐在他眼里就是個事精。全家的事都要過問，還時常問得莫名其妙。
沈六娃見到他后，起身慢悠悠在院中踱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七娃如何？”
龐管家老實交代：“七小姐弄丟了幾樣值錢的東西，屢次向夫人和我要大筆銀子。按照六小姐的叮囑，說不清楚緣由的大筆開銷都不給。七小姐為此哭鬧過幾次。翠竹在這期間有接觸七小姐�！�
如她所料，七娃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能有問題，但不敢說出來。
聯(lián)系她要錢的人應(yīng)該是翠竹和賀大娘。
沈六娃接下來用同樣的方式引誘其大兒子胡壯欠下上千兩銀子，厚顏無恥地將賀大娘母子綁來。
這回在一間沒有窗戶的柴房里，空氣中飄著塵埃�；鸸饣蝿樱r得臉上的面具如魑魅魍魎。
嬌俏的六娃依舊優(yōu)雅地坐在靠椅上，身后站著幾位持刀大漢。
胡壯母子被弄醒的時候，完全不知身在何處�？吹酵约嘿�錢的兄弟才知道惹上大麻煩。
老規(guī)矩。一通胖揍后，沒銀子就斷子絕孫。
賀大娘嚇得跪在地上哭著招：“廣陵沈知府家的小女兒是我親生的，我可以找她要到銀子，求求你放過我家壯壯吧�！�
嚇尿的胡壯驚出豬叫：“娘……你……你居然和沈大人有一腿？”
眾人：“……”有被冒犯。
沈六娃氣得起身一腳給他踹過去。胡壯疼得捂住要害滿臉通紅，當(dāng)即閉嘴。
沈六娃冷聲問：“你說清楚，有什么證據(jù)？”
賀大娘怕兒子繼續(xù)挨打，趕緊解釋：
“沈夫人當(dāng)年在我家生孩子，我趁機(jī)將自己剛出生的女兒和沈七小姐調(diào)換。我當(dāng)時順走她襁褓里的半塊玉璜。”
跟胡大郎一模一樣的說辭。
沈六娃故作驚訝問：“還有這種事？你夫君知道嗎，讓他去取�！�
賀大娘整個人頓時怨氣橫生，眉頭一皺嫌棄道：
“那個只知道吃喝嫖賭的混賬，我哪敢告訴他這么重要的秘密。求姑娘放過我和壯壯，我一定湊齊一千兩銀子�！�
“那你把玉璜取來給我看看�！鄙蛄薹愿�。
賀大娘頓時又為難道：“那玉璜我一直好好藏在家里，不知為何弄丟了�！�
“你那便宜女兒呢？”
“前些日子帶她去山里摘野菜，她摔下坡后不見蹤影，只發(fā)現(xiàn)一塊衣角，怕不是被狼給叼走�！�
“……”
就目前所知，若他們夫婦沒說謊，賀大娘正巧也換過一次孩子。
換兩次負(fù)負(fù)得正，各歸其位。豈不妙哉！
沈六娃暗自思忖，不管事實如何，賀大娘夫婦若是一合計肯定不認(rèn)孩子被換兩次，但這點由不得他們。
她同樣命人取來紙筆記下賀大娘換孩子的詳細(xì)過程，并讓她按上手印。然后將母子二人帶下去嚴(yán)加看管。
現(xiàn)在最大的麻煩是胡甜甜不見蹤影。
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會跑去哪里？這是個變數(shù)。搞不好人家就是故事主角，沈家一家子都要拿來祭天。
第11章
黑化邊緣的七七
沈六娃讓人找二凡的同時也找胡甜甜，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得先看一看這孩子的情況才好決定下一步怎么做，萬一真是自己親妹妹呢。
沈七七現(xiàn)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翠竹不停威逼利誘她給銀子，不給就揭穿她身份。別說她愿不愿意給銀子，她根本拿不到錢。
六姐雖然排行老六，可從小就在家中說得上話。有時候爹爹有問題都會去和她討論。
她說不準(zhǔn)亂花錢，沈七七就變窮光蛋。
而且自打六姐回來，這幾天都到她院子里念經(jīng)授課。
正如此刻，兩姐妹坐在院中銀杏樹下的石桌旁。
沈六娃親切地給她倒上清香四溢的茉莉花茶。
氣氛正好，接下來開講。
六姐那目光別有深意，開口便森然笑道：“七娃，我勸你善良！”
沈七七心尖兒一顫，雙肩微不可見地縮了縮：“……”
嚇得她總覺得自己是不是該直接全招了。
可若六姐知道真相，為啥不說呢。
勸完善良后，接下來便是教育她做個頂天立地?zé)o愧于心的人。
大道理說到茶涼了，續(xù)上，又涼了，再續(xù)上……
最后開始考核：“七娃，如果現(xiàn)在你很想得到或者失去了一樣本不屬于你的東西，強(qiáng)行獲取會傷害無辜之人，你該怎么做？”
沈七七放在石桌下的手指攥得緊緊的，嘴里咬著舌頭，心里不斷對自己說要鎮(zhèn)靜。
即便這樣，在六姐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下，依舊聲音委屈得有些發(fā)顫：“該放棄�！�
“還有呢？沈六娃追問。
沈七七心想放手難道還不夠么，垂下頭心塞地補(bǔ)充：“然后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去打擾。”
“沒有說到重點。除了放手，更應(yīng)該去追尋屬于自己的美好。沒準(zhǔn)上天安排給你的那一份比你心心念念的還要好得多，只是你未曾嘗試�！�
沈七七不服：“若是沒有更好的，屬于我的更差呢？”
“那就該多學(xué)本事，讓自己變強(qiáng)，努力將爛牌打好。美好是可以創(chuàng)造的�！�
那些“自強(qiáng)不息，堅韌不拔”之類的話沈七七以前就聽她說過，全當(dāng)聽著玩。
畢竟女子平時在家，以后嫁人在夫家。
不是誰都像六姐這么特立獨行。那些道理對她沒什么用。
可如今自己理所當(dāng)然生來就有的一切突然可能消失，她不禁問道：
“六姐，大家都說以后嫁人相夫教子即可，你說的這些道理都是哥哥們學(xué)的。我真的用得上嗎？”
這是一個很嚴(yán)肅的問題，沈六娃正襟危坐，神色多了幾分凜然，鄭重回答她：
“無論何時不論男女，學(xué)好本事讓自己變強(qiáng)總沒錯。人生難免遭遇困境，不用怨天尤人，更別為非作歹，好好靠努力和本事度過難關(guān)。至于結(jié)果，盡人事聽天命即可�！�
沈六娃理解沈七七的痛苦。
她畢竟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生活順?biāo)煳唇?jīng)風(fēng)浪，突然一夕之間遭逢巨變，難免心態(tài)失衡。
不管事后發(fā)現(xiàn)她是不是自己親妹妹，只要她尚未作惡，沈六娃都不會不管她。
哪怕七七離開沈家，也會送她一筆財產(chǎn)。這個時代對女子的禁錮沒有那么死，只要她自己支楞起來，就不會過得差。
當(dāng)然沈六娃不希望這事真的發(fā)生。平時可以開玩笑，若真沒了妹妹，她舍不得。
沈七七的精神連日處于高壓狀態(tài)，此刻聽到這番話只覺得有心無力，像只霜打過的茄子般有氣無力地問：“我以前沒有好好學(xué)本事，現(xiàn)在來得及嗎？”
沈六娃說得高深莫測：“種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現(xiàn)在。”
又補(bǔ)充道：“你曾問我若你不是我親妹妹，我會如何待你。我現(xiàn)在告訴你，只要我們七七堂堂正正做人，依舊是那個善良可愛的七娃，我就還會待你好，爹娘和哥哥姐姐們也一樣�！�
沈七七突然鼻子一酸，有股想流淚的沖動。
她紅著眼睛撲進(jìn)六娃懷里，哽咽著說：“六姐，我要改名叫沈七娃。叫七娃好，七娃吉利�！�
她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里家人都知道她不是親妹妹，那位真的沈七小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