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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魚娘心里嘀咕一句,沒想到這位王爺也是個文抄公啊,她拿李子晏當擋箭牌,“是大哥背書的時候我聽到的,大哥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人生難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就像月亮總是一段時間是圓的,一段時間又變彎了�!�

    李大成笑道:“沒想到居然有一天要你這個小娃娃來安慰我�!�

    他撫摸著魚娘的頭發(fā),“魚娘,我只是在想,若是我們沒有因為擔憂蝗蟲而鋌而走險選擇官道,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fā)生了。”

    “可是,就算我們躲過了災民,也躲不過蝗蟲啊,蝗蟲來了我們的干糧一樣保不住,說不定人也會沒命,爺爺,災民和蝗蟲不是一樣可怕嗎?”

    李大成哈哈大笑,“說得對,蝗蟲和災民我們總要碰上一個,事事怎會十全十美。魚娘啊,我給你取的名字果然沒錯。”

    魚娘不解,明明是在討論蝗蟲和災民,怎么又扯上了自己的名字,不過看到爺爺又開懷了,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氣,爺爺可是逃荒路上的定心石和指南針,有他在,大家心里才不會慌。

    晚上,女眷們做好飯,魚娘美滋滋喝了一口驢肉湯,再配上一口烙饃,簡直不要太滿足。

    二丫的胳膊還耷拉著,于是王氏一口一口喂她喝湯吃肉,顧氏喝了魚娘的水,身下已經(jīng)不出血了,臉色也好了很多。

    除了依舊在昏迷中的柱子娘,每個人的狀況都比白天要好很多。

    對于柱子娘,魚娘只知道她不會喪命,卻也把握不準她到底何時能醒。

    李大成見眾人都吃飽喝足放下了碗筷,說道:“驛站不能久留,咱們還是要趕緊進城,今天咱們能翻墻進來,保不準什么時候其他人也能翻墻進來�!�

    確實有人動了在驛站久留的心,驛站的人都被控制住了,這里有墻有水還有吃的,不比逃荒要舒服多了。

    李大成的話點醒了他們,驛站里糧食少還隨時會有人翻墻,還是進城比較妥當。

    李仲海道:“這里距離縣城不過幾里路,咱們半天就能走到地方,我看趕早不趕晚,不如明天就動身。”

    李大成點點頭,“在驛站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風險,明天就走。”

    可第二天他們注定走不了了,因為蝗蟲來了。

    鋪天蓋地的蝗蟲飛來,魚娘透過窗戶往外看,黑壓壓的像是世界末日一般。

    18.

    意外之喜

    魚娘躲在屋子里,透過窗戶縫……

    魚娘躲在屋子里,透過窗戶縫看到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蝗蟲烏壓壓飛過。

    這些蝗蟲落在了樹上,屋檐上,板車上,臺階上。

    難以想象,如果他們沒有找到躲避的地方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小孩子嘰嘰喳喳擠在窗戶邊往外看,各個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而大人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一場蝗災過去,地里面能找到的食物只會更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如此艱難,到時候只怕會更加生靈涂炭。

    二丫年幼長得矮,用沒有受傷的手扒著窗戶踮著腳往外看。

    魚娘走過去抱起二丫,“現(xiàn)在能看到了嗎?”

    二丫乖巧地點點頭,“大姐,蝗蟲好多啊,外面好可怕�!�

    外面的蝗蟲撲簌簌飛過,翅膀在一起摩擦聲音難聽極了,小孩子單純,只覺得外面的蟲子可怕。

    可魚娘知道,可怕的不是蟲子,真正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事還在后面。

    魚娘想到二丫的胳膊,小孩子根骨沒長勞,這樣一斷,要細心調(diào)養(yǎng)才好。

    “咱們不看了,再看晚上要做噩夢了�!濒~娘把二丫放下來,又問她,“你的胳膊還疼嗎?”

    二丫吸了一下鼻子,想到昨天可怕的經(jīng)歷,眼睛淚汪汪的,小孩子最敏感,她知道魚娘是個可以撒嬌的對象。

    “昨天可疼了,不過爺爺給我綁好后就不怎么疼了。”

    二丫牽住魚娘的手,“大姐,我還想吃糖。”

    魚娘的糖在路上已經(jīng)全部分給三牛和二丫了,“我沒糖了,等咱們進城了再買�!�

    這是空口說白話,無憑無證,魚娘身上沒有一分錢,在這個糧食極度缺乏的時候,大人也不會有閑錢給小孩子買糖。

    但是二丫當真了,伸出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魚娘笑著揉揉她的小腦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你渴不渴,我這里有水�!�

    “二丫不渴�!�

    “不渴也要多喝水,不然二丫就長不大了�!�

    “那好吧,二丫就喝一口�!�

    騙小孩子真好玩,魚娘惡趣味地想。

    等了許久,外面的蝗蟲才少了很多,只有一些零散的在不停飛來飛去。

    看到蝗蟲過去了,眾人才敢把門窗開個口,出去做飯的做飯,喂驢的喂驢。

    二牛這段時間和劉家?guī)讉年齡相仿的表兄弟玩的不亦樂乎,大人眼里苦悶的逃荒,在小孩子看來是另一番別樣的新天地。

    二牛和兩個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后院里踩蝗蟲,蝗蟲太多了,一踩一個準。

    后院原本有些荒草和麥秸桿,蝗蟲過境,什么都變得光禿禿的。

    二牛看到有塊地方黑乎乎的,蝗蟲格外多,他叫上伙伴,“你們看這塊地,蝗蟲是不是很多。”

    另外兩個孩子一樣的調(diào)皮搗蛋,跳起來開始踩蝗蟲,他落下來時,踉蹌了一下,差點沒有摔倒。

    “二牛,這地下面有東西,咱們扒開看看�!�

    二牛眼里冒出興奮的光,“大慶你去找鋤頭,我和小慶在這等著。”

    劉大舅家的大慶點點頭,飛快地跑到放鋤頭的地方拿來三把鋤頭,“說不定這里面埋著金銀財寶�!�

    三人對視一眼,興奮異常,擼起袖子就開始奮力挖。

    不多時,二牛喊道:“我挖到了,下面絕對有東西!”

    三人小心翼翼扒開上面的土,屏住呼吸,只見一張蒼白的死人臉突兀地出現(xiàn)在面前。

    三人嚇得腿腳一軟,而后開始拼命往屋里狂奔,“啊啊啊啊啊有死人!”

    屋內(nèi),李大成在教魚娘如何辨認藥材。

    “魚娘,茯苓和土茯苓有何區(qū)別?”

    “茯苓長在松樹根部,土茯苓有藤蔓,它們炮制后形狀也不一樣……”

    還沒等魚娘背完,二牛喘著粗氣跑了進來,“爺爺,后院有死人�!�

    大慶和小慶接著跑進來,臉色和二牛一般被嚇得蒼白,“姑爺,外面真的有死人。我們挖出來了�!�

    李大成站起來,“大慶,去叫你爺爺和二爺爺過來,魚娘,你和二牛先留在這里,我去后院看看�!�

    魚娘打濕帕子遞給二牛讓他擦擦頭上的汗,二牛跌坐在椅子上,機械地攥著帕子也不動手,顯然是還沒有緩過神。

    魚娘繼續(xù)默背茯苓和土茯苓如何區(qū)分,聽說南方多山,等去了南方,一定要上山挖幾株茯苓看看到底長什么樣。

    二牛緩過神來,對魚娘說道:“你都不知道多可怕,突然一張死人臉出現(xiàn)在你面前,嚇得我心都要跳出來了�!�

    小慶在一旁點頭,顯然也是心有余悸。

    魚娘問他,“你們是怎么想起來挖地的?”

    二牛道:“我們一開始是為了踩蝗蟲,后面發(fā)現(xiàn)有塊地方不對勁,以為里面埋的是銀子,后來我們就拿來鋤頭挖地,沒想到居然挖出來了死人�!�

    魚娘無語,這確實是二牛能做出來的事,只是后院為什么會埋著死人呢?

    二牛他們嚎的那一嗓子,讓所有人都知道后院埋著死人了,這事瞞不住了。

    李叔河和劉家的表兄弟用力把埋人的地方挖干凈,李大成和劉大舅劉二舅站在一邊,等把兩個死人拉出來,下面埋著一個箱子。

    打開一看,滿滿一箱都是金銀珠寶。

    幾人對視一眼,彼此眼里都是震驚。

    簡而言之,他們發(fā)了。

    19.

    真相

    當所有人看到箱子里的金銀珠寶時……

    當所有人看到箱子里的金銀珠寶時都沉默了。

    李大成和劉大舅清點了一番,箱子里金銀最多,剩下是一些戒指手鐲之類的,大約總共值兩千多兩銀子。這些金銀珠寶顯然和死去的兩具尸體有關(guān)。

    尸體被埋在地下,表面未有腐爛,說明去世應該不久。

    兩個人腳上穿的是草鞋,衣服也是最便宜的料子,說明兩人生前應該不富裕。

    既然如此,兩人就不太可能是被殺人奪財了。

    李仲海說道:“爹,這兩具尸體應該和柴房里關(guān)著的兩個人有關(guān)系�!�

    李大成點點頭,“十有八九如此,仲海,你去柴房把那兩個人弄過來�!�

    李仲海叫上劉家表兄,兩人一起往柴房去。

    魚娘坐在大廳里背完了今天學習的內(nèi)容,心里又好奇后院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于是她打算去后院看看。

    二�?吹蕉M笤鹤�,忙叫住她,“魚娘你干嘛去?”

    “我去后院看看�!�

    二牛想到自己挖出來的死人,身上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他哆哆嗦嗦說道:“你別去了,太嚇人了�!�

    大慶小慶也是心有余悸地點點頭,一致認同二牛說的話。

    魚娘前世是個普通的學生,沒見過死人,這輩子雖然條件艱苦了很多,逃荒路上也經(jīng)歷了很多磨難,但是李家人向來把小孩子保護的很好,所以慘絕人寰的景象她只是遠遠撇見過。

    魚娘給自己做好心里建設,不就是死人嘛,沒什么大不了的。

    二�?吹紧~娘不顧自己的話,徑直往后院走去,他一著急,跑到里面去找李子晏了,他攔不住魚娘,就不信大哥也攔不住。

    魚娘穿過廳堂走到后院,走到一根大柱子后面,看到除了女眷外,幾乎所有的大人都在。

    眾人圍成一圈,里面的大坑想必就是二牛發(fā)現(xiàn)死人的地方了。兩個被捆綁起來的人跪在坑邊,是昨天驛站里的那兩個人。

    魚娘略一思索,看來這兩個人和坑里的死人脫不了關(guān)系了。

    這個位置剛好把魚娘的身形掩住,又能聽到眾人談話的聲音。

    魚娘豎起耳朵正要聽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突然聽到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她一回頭,只見李子晏正在朝自己走來,臉上還帶著薄怒。

    她尷尬一笑,一把把李子晏拉過來,踮腳捂住他的嘴,小聲說道:“大哥,難道你就不好奇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看到李子晏伸手要敲她的腦袋,魚娘及時捂住了頭,然而還是狠狠挨了一下。

    “這是你能摻合的事嗎?你才多大,嚇著了怎么辦?”

    李子晏無疑是個很合格的哥哥,魚娘不敢反駁,小聲辯解:“我就是有一點點好奇。”

    魚娘一直用余光關(guān)注著后院的情況,“大哥,你看那個箱子里面是不是金子?”

    李子晏的注意暫時被轉(zhuǎn)移了,他往院子里看,“好像就是金子�!�

    魚娘問道:“大哥,你說這金子和死人有沒有關(guān)系?”

    李子晏想了想,“應該有吧�!�

    魚娘趁熱打鐵,“大哥,難道你不想知道這里面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李子晏猶豫了。

    魚娘又蠱惑道:“而且咱們離得這么遠,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

    李子晏最后艱難地同意了。

    這邊,李仲海把人押過來,兩人一看到坑里的兩具尸體,臉上神情一陣白一陣紅。

    李大成等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兩人和坑里的死人必然有關(guān)系。

    李大成問道:“你們可認識這兩個人�!�

    兩人一個搖頭一個點頭,而后慌亂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說道:“認識是認識,但是不熟,這兩人趁我們不注意偷偷翻進了驛站,趁我們不備想殺死我們,我們沒辦法才動手的。”

    李大成指著一旁的箱子,又問道:“那這箱金銀珠寶又如何解釋?”

    另一個人說道:“這箱金銀珠寶是我們的,他們就是見財起意,才被我們殺了的�!�

    李大成沉思片刻,“那你們二人是這驛站里原本的驛丞嘍?”

    兩人胡亂點頭,“是這樣的�!�

    李大成突然厲聲呵斥,“撒謊!這二人身上傷口在后腦,且一擊斃命,必然是你們二人趁人不備偷襲。若再不說實話,休怪我們不客氣�!�

    兩人慌了,彼此對視卻沒一人敢回答。

    劉大舅不耐煩了,分別狠狠踹了他們一腳,把兩人踹進坑里和死人挨在了一起。

    兩人忙開口求饒,“我們說,我們什么都說,但你們要保證不害我們的性命�!�

    李大成不為所動,“就算我們現(xiàn)在殺了你們也沒什么顧慮的,反正金銀珠寶已經(jīng)到手了,你們沒有資格討價還價。”

    兩人這才爭先恐后把事情真相說出來,原來他們四個是一伙的,都是付家溝的土匪,后來密謀偷了土匪頭的金銀珠寶,一路躲躲藏藏跑到了這個驛站里。

    他們來時這個驛站已經(jīng)人去樓空了,所以幾人在這里住了下來,后來兩人想獨吞這筆巨額錢財,于是聯(lián)手殺了另外兩人。

    這件事無非是惡人之間起了內(nèi)訌,沒有一個人是清白無辜的。

    因為一時沒想好如何處置二人,于是李仲海又把二人重新押回柴房了。

    魚娘躲在柱子后面聽完了全程,心里感慨,果然是金銀錢帛動人心。

    在被大人發(fā)現(xiàn)之前,李子晏及時拉著魚娘走了。

    他教訓魚娘:“下次再好奇也不可去偷聽,知道了嗎?”

    魚娘乖乖受訓,點頭如搗蒜,心里怎么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眾人把珠寶箱搬回廳堂,關(guān)上門,一起商議如何處置這筆意外之財。

    這錢來之不義,卻也不能上交給官府。

    劉家有人動了心思,想拿這筆錢在府城買地買宅子定居下來。

    李家是李大成一言堂,他沉思了許久,而后道:“我看還是繼續(xù)往南走為好,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筆錢看著多,但是在亂世人人朝不保夕,命都沒了,要錢又有何用�!�

    劉大舅和劉二舅想了想的話,大燕朝已經(jīng)亂的不成樣了,從根上就已經(jīng)爛到底了,即使在府城置業(yè),有貪婪的官吏在,說不定什么也保不住,不如去南方搏一把。

    眾人商議好接下來的行程,這時天已經(jīng)黑了。l

    劉氏在李大成議事時向來是不打擾的,見廳堂的門開了,才問道:“要不要用晚膳?今個有驢肉配大餅�!�

    李大成想到得到的這筆意外之財,連日來逃荒路上的陰霾仿佛也散了幾分,朗聲說道:“吃!今個吃個痛快�!�

    劉氏搖搖頭,小聲嘀咕,“怎么又發(fā)瘋了�!�

    20.

    進城

    驢車晃晃蕩蕩在土路上走著。自蝗……

    驢車晃晃蕩蕩在土路上走著。自蝗蟲過境后,他們又在驛站待了三天。

    經(jīng)歷過糧食被災民洗劫一空的場面,劉氏仿佛也想通了,剩下的驢肉和細面粉可勁兒地做,所以魚娘著實過了幾天酒足飯飽的好日子。

    他們?nèi)硕囡埩看�,一頭驢子吃了四五天,最后只剩下了驢皮和骨頭。

    劉大舅摸著驢皮,想到被災民搶走的野豬皮還有些痛心,“這驢皮能賣不少錢,可不能再丟了。”

    李大成心里卻在盤算,進城不知要不要過路費,如果要的話,這驢皮正好可以拿來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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