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徐安喬一聽,也順勢勸道:“思喆專門找人過來請,這面子曹總您可不能不給啊�!�
“他說‘請’了?”曹燁笑了一下,顯然不相信這個說辭,“不能吧?”
“就……那么個意思�!彼吻逖杂樞Φ�,回憶了一下梁思喆好像還真的沒說請,那語氣明明是要她把小曹總抓過去。
“行吧,我過去看一眼�!辈軣钫f。甭管請不請的,既然梁思喆找人過來了,他是該過去聊兩句,劇組人多口雜,回頭把這事兒添油加醋地往外一說,誰知道又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傳聞。
走過去的路上有幾個人架著攝像機等在一邊,見曹燁走過來,都面露訝異地叫了聲“曹總”,公司外面的人可能不清楚洛蒙的分工,但他們幾個是洛蒙宣發(fā)部派來跟組的,心里再清楚不過,按照平常情況,這個點兒曹燁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拍攝現(xiàn)場。
饒是心里詫異也不敢多問,幾個人把宋清言拉過去,問她梁思喆能不能在現(xiàn)場接受一個很短的采訪,用以后期宣傳。
宋清言面露難色:“這我可不敢拿主意,你們有采訪大綱嗎?我拿過去給思喆哥看一眼。”
“就幾個問題,沒什么敏感的,”宣傳組的姑娘把敲在手機上的問題拿給她看,“事先沒有紙筆,臨時在手機上列出來的。”
徐安喬在一旁給她們出主意:“你們曹總在呢,想采訪梁思喆,還不是他這個投資方一句話的事兒。”
洛蒙的幾個人立時把目光移到自家老大的臉上,一臉期待地等著他發(fā)話去搞定梁思喆。
“別指望我啊,”曹燁沖他們笑了一下,目光移向別處,“我可做不了梁思喆的主�!�
要擱平常人身上,面對下屬怎么著也得硬著頭皮把事情攬下來給自己充個臉面,但他一點也不在乎似的,語氣里沒有那種居高臨下的意思,像是開了個閑閑的玩笑。
反倒是徐安喬在旁邊替他充面子:“我說小曹總你也太謙虛了,照我看你要是開口,梁思喆一準(zhǔn)兒會賣你面子�!�
“是么,”曹燁笑笑,給自己拆臺道,“那可難說�!�
走過去的時候梁思喆已經(jīng)把回放看完了,這會兒正背身倚著桌沿跟曾燃說話。
他剛剛在雨天的地面滾了好幾圈,渾身上下濕透了還沾了泥水,本應(yīng)是很狼狽的扮相,但搭配他臉側(cè)化上去的那道猙獰的疤,身上多了種微痞的氣質(zhì)。
徐安喬剛剛說話聲不小,被他聽進去了半句。見曹燁走過來,他抬眼看著他問了一句:“賣什么面子?”
徐安喬這制片人當(dāng)?shù)梅Q職,不僅操心制作還上心宣發(fā),見梁思喆主動問起,見機提道:“宣傳組想采你一條片子,打算拜托小曹總找你說情,我們在猜你會不會賣他這個面子�!�
梁思喆看著曹燁,笑笑道:“既然都已經(jīng)這么說了,那這面子我不賣也得賣了�!�
“跟我沒關(guān)系啊,”曹燁撇清自己,“我可沒答應(yīng)要說情,接不接受采訪,你看你自己好了�!�
“來吧,什么采訪?”梁思喆把搭在肩上的浴巾扯下來,團起來隔空扔給宋清言。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透了,黑色T恤貼在身上,隱隱顯出肌肉的輪廓。
“要不要先把傷口包一下再拍?”宋清言接住浴巾,還惦記著包扎傷口的事情,“應(yīng)該不耽誤這一會兒吧?”
“能讓醫(yī)務(wù)人員過來給梁老師包嗎?”拍視頻的姑娘略帶遲疑地提出要求,“就……邊包扎邊拍,行嗎?”話說得沒底氣,因為拿不準(zhǔn)這要求會不會招致梁思喆的反感。
宋清言也不敢自己拿主意,抬頭去看梁思喆。
“這樣更有噱頭是不是?”梁思喆笑了一下,“行啊,可以�!�
見梁思喆答應(yīng)采訪,幾個人瞬間忙碌起來。宋清言撐起傘,跑著去醫(yī)務(wù)車叫醫(yī)生過來,拍視頻的幾個人趕忙手腳利落地撐起三腳架,架起攝像機調(diào)焦,連徐安喬也不閑著,主動去叫燈光師過來打光。
曾燃起身跟曹燁說了幾句補拍的事情,便跟旁邊的副導(dǎo)演討論起后期剪輯來了。
一時忙碌的現(xiàn)場只剩下他們兩個閑人,梁思喆仍是斜倚著桌沿,看著曹燁問:“這么晚了還過來盯拍攝?”
曹燁看他一眼:“你不是這么晚也在拍戲?”
“這不一樣吧,”梁思喆笑笑,“我是演員,雨天半夜拍戲是迫不得已,你么……”他看著曹燁,話音有意頓了頓,這么多年應(yīng)付媒體,他早知怎么最吊人胃口。
曹燁原本看向別處,見他停頓片刻沒說話,視線果然回到他臉上:“我怎么?”
“你么……”梁思喆看著他,朝他稍稍傾了傾上身,接著前面的話低聲道,“特意過來看我?”
他嗓音沉下來時顯得很有質(zhì)感,媒體曾經(jīng)評價說他有一把適合文藝片念白的好嗓子。適不適合念白曹燁不想評價,但那聲音現(xiàn)在撓得他耳膜有些發(fā)癢。
曹燁笑了一聲:“你想太多了�!�
“是么?”梁思喆也笑,“不然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這么晚冒雨過來�!�
又來了,雖然是司空見慣的平常語氣,但說話的內(nèi)容總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非要逼著他承認什么似的。曹燁不吃他這套,看著遮雨棚外淅淅瀝瀝朝下落的雨點,語氣平常地說:“雨天拍這么大調(diào)度的飆車戲容易出事,我過來現(xiàn)場看一眼。”
“哦,”梁思喆點了點頭,又說,“曾導(dǎo)說上一版拍這場戲的時候你不在啊�!�
“上一版……”曹燁一時有些語塞,眉頭微蹙著解釋道,“上一版我是沒來,但不是出了點事兒么,這次就——”話說到一半他打住話頭,心道自己這是在急著撇清什么呢,顯得好像在心虛似的,真著了梁思喆的道了。
他索性不解釋了,一轉(zhuǎn)話鋒,就著梁思喆的問題反將一軍:“——行吧,我就是來看你的怎么了?”他倒要看看梁思喆還想怎么說。
梁思喆沒說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曹燁也看著他,態(tài)度坦然道:“求和是你主動提出來的,我來探個班有什么好奇怪?”
梁思喆笑了一聲:“來看我沒什么好奇怪,來看我又不肯承認才奇怪�!鄙ひ粲行┏粒Z調(diào)慢悠悠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一場聊天被他搞得像下棋,曹燁覺得他拋棋子似的,一步一步,步步為營,明明看上去漫不經(jīng)心,但非得把自己圍到死角才肯作罷。
這人真是……什么時候變成了這樣?感覺自己像被圍困的獵物。作為一個男人來說,這種感覺并不太好受,甚至讓他有些煩躁。
他忍不住嗆一句梁思喆:“聊個天也步步為營,你就這么得罪媒體的是吧?”
梁思喆聽了這話,先是微怔一下,隨即偏過臉笑了笑:“那倒不是,跟他們說話我才懶得動這么多腦子�!�
“天天這么說話累不累啊?”
“還成吧,”梁思喆轉(zhuǎn)過臉看著他,“算了,不逗你了,真生氣了?”
“不至于……”話沒說完,宋清言帶著醫(yī)生過來了,曹燁朝旁邊挪了一步讓出位置。
見有旁人過來,兩人頗有默契地噤了聲。
鏡頭燈光都就位,采訪眼見著就要開始。
醫(yī)生坐在凳子上,開始給梁思喆手臂上的傷口消毒,傷口雖然不深,但擦傷的面積挺大,而且還混入了地上的沙礫。
醫(yī)生拿著鑷子和碘伏為梁思喆處理傷口,全程梁思喆沒作聲,表情也沒什么變化,但小臂明顯凸起的青色血管讓曹燁知道這個過程或許并不那么好受。
采訪的人按照預(yù)先計劃的大綱提出問題:“思喆您第一次拍打戲,有沒有什么不一樣的感受?”
“打戲啊,感受差不多,”梁思喆語調(diào)放松,像是閑聊,“演起來跟別的戲沒什么不一樣,非要說不一樣的話,疼吧,而且有點過癮。”
采訪那人接著他的話頭問:“是打得過癮嗎?”
“是啊,”梁思喆對著鏡頭笑了笑,“畢竟可以放開了手腳去打,不會被人攔著,也不用擔(dān)心明天會上頭條,這樣一想啊,就感覺尤其過癮�!�
他主動提及當(dāng)年因為打架登上頭條的事情,一時在場的人都有些愣住,連負責(zé)處理傷口的醫(yī)生聽到后,原本嫻熟的動作都停頓一下。
宋清言反應(yīng)過來后,立刻緊張過度地過來攔道:“剛剛那段刪掉吧,我們重新來一遍。”
“別啊,刪掉做什么,”梁思喆神情沒什么變化,反而笑道,“觀眾喜歡看這個,接著問吧。”
宋清言沒有許云初那種說一不二的魄力,梁思喆一開口,她便氣勢全消,轉(zhuǎn)而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曹燁。這會兒她全然忘了曹燁是洛蒙這邊的人,不知怎么一心覺得他會站在梁思喆這邊。
負責(zé)采訪那姑娘也轉(zhuǎn)頭看曹燁,等著他放話給宣發(fā)撐腰——梁思喆主動配合制造話題,光憑剛剛這一句回答,這支視頻的播放量和關(guān)注度就可想而知,這段回答可千萬不能刪掉。
曹燁有些頭大,明明是梁思喆自己挑的事兒,兩方的壓力反而都落到了自己身上。
偏偏梁思喆看熱鬧不嫌事大,這時也抬眼看著他問了句:“曹總覺得呢?”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亂說話了,曹燁心道。這人好歹出道十年,對著鏡頭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吧。何況以他那步步為營的話術(shù),應(yīng)付采訪應(yīng)該得心應(yīng)手才是——所以剛剛這話是故意這么說的吧?故意搞事情給他出難題呢是吧?
但想了想還是沒把那句“我覺得你說得對”說出口,到底不忍心看著他被輿論再圍攻一次,他想了想,看向宋清言說:“采訪后期可以剪輯,發(fā)出去之前會給你們審核確認的,放心吧�!�
“啊那實在太好了,謝謝曹總!”宋清言雙手合十朝他晃了晃,看得出來是真的松了一口氣。
梁思喆落在他臉上的目光移開,偏過臉笑了一下,鼻腔里發(fā)出很輕微的哼聲,他這一笑,曹燁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句話又讓他得了逞。
早知道就應(yīng)該讓他自食其果,自己老是上趕著救什么場啊……曹燁心道,回頭視頻剪出來,許云初怎么可能會放任這種回答流出去,這事兒根本輪不到自己操心。
只是多年前在酒店的房間里,親眼目睹梁思喆被輿論圍攻謾罵,那時候的心情至今還記得很清楚。有過那一遭,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說服自己看著那一幕再次發(fā)生。
雖然現(xiàn)在的梁思喆根本就不像那會兒那般孤立無援了。
第61章
曹燁發(fā)話之后,采訪繼續(xù)往下推進,接下來梁思喆沒再繼續(xù)搞事情,又恢復(fù)了一貫的應(yīng)答風(fēng)格。
梁思喆對于接受采訪這件事很有自己的一套,涉及到電影本身時答得穩(wěn)妥專業(yè),若是聊到別的話題又喜歡開一兩句玩笑,所以一段采訪下來,節(jié)奏被他掌控得張弛有度,除了開頭那段提及打架的話題需要后期剪輯之外,剩下的采訪幾乎可以直接拿來做宣傳短片。
倏地曹燁想到幾年前《望川之川》得獎之后,梁思喆被媒體曝光的緋聞對象數(shù)量直線飆升,那會兒社交媒體也正發(fā)展得如火如荼,就算他刻意不去關(guān)注有關(guān)梁思喆的報道,也沒辦法完全避免相關(guān)消息。
某天瀏覽社交網(wǎng)站時,他關(guān)注的一位女影評人發(fā)了一則關(guān)于梁思喆的評論,說他“輕浮而嚴(yán)肅,放縱而克己,充滿矛盾的同時亦充滿吸引力”,這則短評的轉(zhuǎn)發(fā)量相當(dāng)驚人,當(dāng)時他很快把這則消息劃過去,沒想到現(xiàn)在居然還能夠一字不差地回憶起來。
曹燁站在鏡頭側(cè)后方幾步遠的距離,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攝像機小屏幕上的影像,燈光打得到位,濕發(fā)凌亂的梁思喆低頭看傷口時,身上的脆弱感一閃而過,等他抬頭接受采訪時,又恢復(fù)了那種游刃有余的模樣。
曹燁忍不住想到他剛剛微偏著頭,似是觀察自己神色一般輕聲問的那句“真生氣了?”
那語氣,像是拿自己當(dāng)小孩看。
這些年見過幾面,這種感覺一直都有,茵四的時候還不明顯,他們相處起來就是同齡人該有的樣子,但后來再見到梁思喆,他看自己的眼神,跟自己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拿他當(dāng)小孩看。
明明他不過大自己兩歲零三個月而已。
見梁思喆按部就班地接受采訪,沒自己什么事兒了,曹燁打算走了,他沒打擾梁思喆,走到宋清言身后,低頭靠近她耳邊低聲說了句:“那我先回去了�!�
“哦好,”宋清言立刻抬頭看他,“那我去送您�!�
“不用,你盯采訪吧。”曹燁看了一眼正在接受采訪的梁思喆。
轉(zhuǎn)身要走出去時,外面的雨還沒停,雨點噼里啪啦地落在頭頂?shù)恼谟昱锷希軣钸@才想起來自己沒帶傘。
來的時候是徐安喬打著傘把他接過來的,但現(xiàn)在徐安喬不知打著傘去忙活什么了,曹燁朝周圍看了看,沒看見徐安喬的身影。
這會兒的雨小了一些,說起來直接走出去也可以,但他向來討厭雨水淋在身上的感覺,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是很不情愿走出去淋雨的。
曹燁想起自己上一次淋雨還是在十年前,也是凌晨四五點,天剛蒙蒙亮,他站在藍宴門口,整條小巷顯得灰蒙蒙的,藍宴整棟樓都在沉睡,他出了門,背著攝像機,低著頭冒雨走過茵四街,覺得那巷子可真長。走了不知道多久才打到一輛出租車,坐進去時身上都濕透了,司機當(dāng)時還不樂意載他,怕他濕淋淋的會把車弄臟,他加了錢才得以上車。
一夜沒睡加上又淋了雨,以至于那天之后他得了很重的感冒,又是發(fā)燒又是咳嗽,折騰了好一段時間才痊愈。
衣服貼在身上那種濕膩的感覺到現(xiàn)在他都記得很清楚,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覺得渾身都難受。
正打算隨便跟哪個工作人員借把傘出去,身后響起梁思喆的聲音:“沒帶傘?”
曹燁回頭一看,梁思喆不知什么時候接受完采訪,走到了他身后。
“嗯,有多余的傘么?”他問。
“我送你吧,”梁思喆朝宋清言伸出手,接過她遞來的傘,又跟宋清言說,“你在這兒等著,一會兒來接你�!�
“不用不用,”宋清言慌忙擺手,她哪敢勞駕梁思喆回來接自己,“我包里還有一把小的,一會兒打著過去就好,思喆哥你送完曹總就直接去車?yán)锇伞!?br />
“好。”梁思喆應(yīng)了一聲,撐開手里那把黑傘,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曹燁:“走吧,你把車停哪兒了?”
“劇組房車旁邊。”曹燁隨他走出去。
剛剛梁思喆跟宋清言撐著傘走過來時,隔老遠看上去覺得這傘面挺大的,但現(xiàn)在兩個身量挺闊的男人共撐一把傘,這傘再大也沒辦法把兩個人全罩進去。
傘柄肉眼可見地往自己這邊傾斜,曹燁覺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這些年還真沒人對他這么好過,林彥和遲明堯那一眾好友對他也挺好,但那是朋友之間粗心大意的、順手為之的好。
但梁思喆對他的好卻不一樣,是細枝末節(jié)的不聲張的那種好,似乎稍一錯眼就會錯過,而對于梁思喆來說,他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給出的好會否被察覺到。十年前他打著曹修遠的名義瞞天過海給自己安了一臺空調(diào),十年后又在雨夜看似若不經(jīng)意地斜撐著頭頂這把傘,曹燁說不出這種好到底有哪不一樣,但梁思喆的舉動戳得他的胸口有些泛酸。心里又冒出那句話——唉,何至于此呢。
算了,和好就和好吧,曹燁看著那只握著傘柄的骨骼分明的手,心道當(dāng)年的梁思喆也有自己的難處,也是自己太過幼稚,非要綁架他跟自己站到一邊。說到底他恨不起梁思喆,那會兒狠話放了不少,譬如什么“再跟梁思喆做朋友自己就是孫子”之類的,如今梁思喆主動求和,那些狠話便全都拋擲腦后,一并落了空。
共撐著一把傘,身體離得很近,肩膀碰到肩膀,兩人起先都沒說話,落在傘面的雨聲聽上去格外清晰。
曹燁想到剛剛跟徐安喬討論的話題,不由好奇地看向他問道:“當(dāng)年為什么打記者��?”
“打架還有什么理由?不高興就打了,”梁思喆淡淡道,看他一眼,“就像當(dāng)年你打那個制片人一樣�!�
曹燁開口:“我那還不是——”為了你才打的。話說一半,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想提那事兒,年少輕狂,屁事兒不懂,事情搞砸得一塌糊涂。
“是什么?”梁思喆側(cè)過臉看他,眉梢不經(jīng)意間挑了一下。
“沒什么,說著你呢,別往我身上扯。”
梁思喆笑了笑,沒接剛剛那問題,轉(zhuǎn)移話題跟他閑聊道:“困不困?”
“還成吧�!�
“一夜沒睡,開這么遠的車回去算疲勞駕駛吧?”
“你要舉報我?”
“不舉報你,邀你一起吃頓飯不算過分吧?”
“這大半夜的哪兒還開著門啊……”
“車?yán)镫S便吃點,吃完天就亮了,你要走我不攔著。”
曹燁對他的提議有些動心,原本還沒覺出什么,但梁思喆一提,他覺得自己真有些餓了。這大老遠的,想到還要開幾十公里的車才能回家,就覺得有些頭疼,一會兒干脆找代駕過來吧。
“不是想知道當(dāng)年我為什么打記者么?”梁思喆加碼道,“這事兒我不是不想跟你講,只是太長了一時不知從哪說起,上了車邊吃邊說吧�!�
“行吧�!辈軣顟�(yīng)下來。
一上車曹燁便看出來,梁思喆這輛房車不是劇組租來的,應(yīng)該是他自己的,否則內(nèi)部擺設(shè)不會這樣齊全,打眼看上去跟一間裝修簡潔的家沒什么區(qū)別。
想想也是,梁思喆常年拍戲,房車對他來說是必需品。
“我先去洗澡,你坐著等會兒�!绷核紗窗褌惴诺介T口晾著水,從鞋架上拿了雙拖鞋扔到他面前,“換上吧。”
曹燁換了拖鞋走進車內(nèi),這種家的感覺更明顯了。
梁思喆也換了鞋,從衣架上拿了換洗的衣服要去浴室,曹燁的目光落到他胳膊上剛剛包扎的紗布上面——紗布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了。
曹燁眼前閃過那根傾斜的傘柄,還有梁思喆接受包扎時手臂凸起的青筋,心里愈發(fā)不是滋味,這一眼真是看得他五味雜陳。
曹燁對著他的背影說:“紗布濕了,要不要叫醫(yī)生再過來包一下?”
聞言梁思喆抬起手臂看了看,用另一只手把紗布解開扯下來,隨手扔到垃圾桶里:“一會兒洗完澡再說吧。”語氣聽上去并不太在乎。
梁思喆走進浴室,浴室門剛關(guān)上,宋清言打著傘過來了,上車收了傘跟曹燁打招呼:“曹總您也過來啦?”
“嗯,醫(yī)生還在么?”曹燁站在門口問她,想拿著傘出去把醫(yī)生再叫過來。
“已經(jīng)走了,怎么了?”
“走了?”曹燁眉頭微皺,“梁思喆的傷口被雨淋濕了,紗布被他拆了。”
“��?”宋清言愣了愣,“剛包好的傷口啊……”說著有些著急地朝浴室的方向抬高聲音喊,“思喆哥,醫(yī)生特地叮囑您注意點!”
“宋清言�!绷核紗丛谠∈衣牭剿穆曇�,叫她。
“在呢!”
“把飯熱了,多熱一份�!绷核紗锤糁T說。
“知道了!”宋清言一邊應(yīng)著,一邊忙活著從電視柜下面的抽屜里拿出碘伏和紗布,對曹燁說,“一會兒我替思喆哥簡單包一下吧,還好之前傷口里面的砂子什么的都處理過了……曹總您坐啊,”她把碘伏和紗布放到桌子上,不忘招呼曹燁,“飯一會兒就熱好了�!�
曹燁應(yīng)了一聲,走到長條沙發(fā)前坐下來,車內(nèi)空間不算大,光是這沙發(fā)就占了客廳一半的距離。沙發(fā)很軟,人坐上去挺舒服。曹燁想這要是自己來設(shè)計這間房車的內(nèi)部格局,應(yīng)該也會給沙發(fā)騰出大半空間。陷入沙發(fā)的瞬間讓人覺得放松,所以他喜歡沙發(fā)更甚于床。
譬如現(xiàn)在,他陷在沙發(fā)里,頭仰靠著背墊,舒服得泛上了些許困意。
盒飯大概是被放進了微波爐里開始加熱,一旁飄來一陣飯香,浴室嘩啦啦的水聲和雨點敲打在車窗的噼啪聲混雜在一起,氣味和聲音都讓人輕易放松下來,曹燁仰頭靠在沙發(fā)上,聽著耳邊的雨聲,困意越來越強烈。
迷迷糊糊地,仰靠在椅背上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一側(cè)滑過去,倒向旁邊的沙發(fā)扶手上,扶手觸感綿軟,頭枕在上面挺舒服的。
就瞇一小會兒,睡著之前曹燁對自己說,一會兒就醒了。
梁思喆洗完澡,推門從浴室出來,宋清言正站在飯桌邊扭頭往沙發(fā)處看,聽見浴室的動靜后,她朝梁思喆轉(zhuǎn)過頭,用氣聲說:“思喆哥,曹總好像睡著了……”
梁思喆側(cè)過臉看了一眼趴在沙發(fā)上的曹燁,這一會兒的功夫,曹燁看上去已經(jīng)睡實了,呼吸均勻,對于周圍的一切動靜仿若未聞。
“這才幾分鐘啊……”宋清言幾乎不敢相信,詢問梁思喆的意見,“要叫他起來吃飯嗎?”
“讓他睡吧�!绷核紗聪肓讼胝f,“睡醒了再說�!闭f完放輕腳步朝一旁走了幾步,抬手把車頂?shù)拇鬅羧缄P(guān)了,只留下廚房區(qū)域一盞昏黃的壁燈。
“盒飯你拿回屋里吃,”梁思喆跟宋清言說,“吃完你也休息一會兒。”
“哦,好,”宋清言點頭應(yīng)道,“傷口我替您包一下吧?”
“我用碘伏消個毒就成。”梁思喆說著,朝茶幾的方向走過去,躬身把碘伏拿起來。
他一向說一不二,拿定主意的事情沒人能勸得動,宋清言已經(jīng)摸透了他的這種性子,只好輕手輕腳地拿了盒飯回到其中一間臥室。
關(guān)上臥室門之前她忍不住朝客廳看了一眼,梁思喆拿著碘伏站在茶幾前,低頭看著曹燁,昏暗的光線里像一幀靜止的電影畫面。
壁燈的光很柔和,包裹著那個年少成名、被媒體和輿論淬煉得百毒不侵的年輕影帝,許是一瞬的錯覺,宋清言覺得那一刻的梁思喆竟有些溫柔。
合上門的時候她忍不住猜測,梁思喆到底在想什么呢?他跟曹總是舊識嗎?應(yīng)該是吧,畢竟梁思喆是曹修遠一手捧出來的少年影帝,而曹燁又是曹修遠的獨子,有這層關(guān)系在,兩人沒道理不認識。何況他們對彼此都直呼其名,顯然關(guān)系不淺,可舊識卻又有些生疏,讓人摸不透兩人之間的真實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