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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笑道:"就你那么多話,不過一匹料子而已。"轉(zhuǎn)頭向花宜道:"告訴滟常在,大熱天的,不必過來謝恩了。"

    眉莊見花宜去了,纖細的眉頭微微擰起,低聲道:"我可勸你一句,不必對葉氏太好。別說其他嬪妃,太后就頭一個不待見她的。她的性子又孤傲,合宮里沒有與她處得來的人。"

    我淡淡笑道:"我也不過是做個場面罷了,瞧她的樣子這兩天里必然不會來給我請安,我也不能當面賞她些什么�?烧撈饋硭偸腔噬蠈檺鄣娜耍行﹫雒娌坏貌贿^。"

    眉莊微微點頭,"別人也就罷了,給胡昭儀的東西你萬萬得當心,尋常的東西她未必看得上眼。"

    我攏一攏手上的琥珀連青金石手串,笑著掰指頭道:"胡昭儀是九嬪之首,和睦帝姬的生母,晉康翁主的小女兒,舞陽大長公主的外孫女,皇上的親表妹。如此貴重的身份,我能不重視么?"我揚一揚娥眉,道:"我自然曉得該賞她些什么。"

    眉莊安然淺笑,"你曉得就好。"她微微抿一抿嘴,"你可曉得,她如此得寵,和她的封號昌字也大有關(guān)聯(lián)呢。"眉莊附耳過來,細細說與我聽。

    看著時辰差不多,便一同在柔儀殿用了午膳。我笑道:"剛吃飽了也不想睡,不如姐姐陪我再說說話。"

    眉莊笑吟吟道:"咱們這么久不見,自然有幾車子的話要說。不如你我坐了做做繡活說著話,可好?"

    我掩唇笑道:"自然是好的。我的孩子要賴著你做姨娘,你不多給做幾個肚兜么?"

    眉莊的笑靨明澈動人,"這些年給朧月做得還少么,差不多的都是我和敬妃親自動手。若是你生上一輩子的孩子,我可不是要給你做上一輩子的衣裳,你那主意可也打的真好。"

    如此說笑著,卻聽見外頭道:"敬妃娘娘和朧月帝姬到了。"

    我手上微微一抖,已經(jīng)迅疾站了起來。敬妃一進來便笑:"好涼快的地兒,皇上叫人費了三個月的功夫建成了柔儀殿,果然如人間仙境一般。"見了眉莊,

    更笑得不止,"本想去棠梨宮請惠妹妹一同過來的,哪知惠妹妹宮里的小內(nèi)監(jiān)說不在,也沒在太后那里,我一想便曉得你是心急難耐要來見莞妃了。"說著與我以平

    禮相見。

    含珠手里抱著朧月,后頭跟著乳母靳娘,并幾個拿著衣裳與玩具的保姆。我一見朧月,心下又酸又喜,如含著一枚被糖漬透了的酸青梅,情不自禁便伸了手要去抱。

    朧月一溜從含珠手里滑下來,規(guī)規(guī)矩矩請了個安道:"給莞母妃請安。"

    她小小一個人,卻十足做出大人的規(guī)矩來,叫人又憐又愛。旁邊跟著的靳娘已經(jīng)紅了眼圈,跪下哽咽道:"莞娘娘,咱們一別可快五年了。"

    我亦是含淚,"靳娘,這些年多虧你跟在敬妃身邊服侍帝姬。"我看著朧月玉雪可愛的樣子,更是心酸感觸,"帝姬長得這樣好,自然有你的功勞在。"

    靳娘忙叩首道了"不敢"。我含淚向敬妃道:"昨日人多不好言謝,今日見到姐姐,妹妹也沒有別的話好說。"我屈膝行了一個大禮,道:"唯有多謝姐姐多年來對朧月悉心照顧、視如己出。"

    敬妃慌不迭扶我起來,亦是熱淚盈眶,"妹妹如今與我同在妃位,是一樣的人了,怎么好向我行這樣大的禮呢,可要折殺我了。"一行又拉了我坐下,"這

    些年要不是有朧月在身邊說說笑笑……"她欲言又止,又道:"從前看愨妃、呂昭容都有孩子,連端妃膝下都有溫儀,我真真羨慕得緊。"

    朧月行完禮,早粘在了敬妃身邊,見敬妃含淚,忙扯下身上的絹子,踮著腳遞到敬妃面前,嚷嚷道:"母妃擦擦眼淚。朧月乖乖聽話,母妃可別哭了。"

    敬妃破涕為笑,一把摟了朧月入懷,指著我道:"什么母妃不母妃的,莞母妃才是你的親母妃,還不快去叫母妃抱抱。"

    眉莊亦哄道:"好孩子,快叫母妃親一親。"

    我心下歡喜,張開手臂向朧月微笑。朧月看一看我,又看一看敬妃和眉莊,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母妃不要我了,要把我送人了。"

    敬妃一見她哭,急得臉也白了,忙哄道:"朧月這樣乖,母妃怎么會不要朧月呢。"

    朧月扭股糖似的掛在敬妃脖子上,扭得她鬢發(fā)散亂,釵松環(huán)褪。敬妃緊緊摟著她哄著,唯余我尷尬地伸著手,空落落地留下一個無奈而心慌的手勢。

    眉莊見如此,忙打圓場笑道:"綰綰過來,惠母妃來抱。"

    朧月淚痕滿面望了眉莊一眼,依舊死死摟著敬妃的脖子。望了片刻,方伸出手去投入眉莊懷里,眉莊愛憐地撫著她,道:"母妃不是不要你,只不過多個人疼綰綰不好么?你瞧莞母妃多疼愛你。"眉莊說著朝我擠了擠眼睛,示意我不要心急。

    我會意,按捺住心思,改口微笑道:"是。莞母妃也疼朧月,月兒親一親我可好?"

    朧月遲疑片刻,敬妃笑著羞她道:"父皇一向夸你大方,今天可是怎么了?"朧月見敬妃與眉莊都點頭應(yīng)允了,方探過頭來在我臉頰上親了一親,忙又縮了回去要靳娘抱了。

    我心下甜蜜而歡喜,身為人母的歡喜大約就在于此吧。我從盤子里遞給朧月一個金黃燦爛的大佛手,朧月便摟在懷里同靳娘玩耍去了。我微笑哄她,"莞母妃這里涼快,又有佛手可以玩兒,朧月若有空,可愿意常來么?"

    朧月低頭只顧玩著佛手,笑得燦爛,"朧月愛來,只不過母妃來朧月才來,朧月不能丟下母妃一人自己來玩。"

    敬妃聞言愈加歡喜,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這些年若不是有朧月,我這日子也不知道怎樣熬過去才好,到底是咱們母女相依為命著過來了。"

    我忙笑道:"是。多虧了姐姐,我才能稍稍安心。"

    靳娘在旁笑道:"敬妃娘娘可疼帝姬了呢,一應(yīng)的衣衫鞋襪都不叫別人動手,皆是娘娘自己親手做的。"

    我瞧著朧月一身胭脂紅的櫻花薄綢衣衫,身上黃金明珠,瓔珞燦爛,果真打扮得十分精神可愛。心下愈加感念,道:"姐姐有心了,妹妹不曉得如何感激才是。"

    敬妃讓靳娘抱了朧月下去,抿嘴笑道:"你要謝我么,我可還要謝謝妹妹你。若不是你當時去時想的周全,把一應(yīng)忠心得力的宮人都留給了我,只怕我要照顧朧月周全還沒那么容易。"說著揚聲道:"都進來罷。"

    應(yīng)聲而入的卻是品兒和小連子,見了我皆是乍驚乍喜,慌忙跪下了請安。敬妃笑道:"知道你回來了,她們倆也歡喜得不行。我便想著要帶她們過來。"

    我忙示意她們起來,卻見少了佩兒,不免疑惑道:"怎不見佩兒呢?"

    小連子才要說話,卻見敬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便低下頭舉袖抹淚道:"佩兒前年冬天得了急病歿了。"

    敬妃微微用絹子拭一拭眼角,憐憫道:"佩兒命薄,不能來服侍你了。妹妹柔儀殿新成,少不得要有些忠心耿耿又會辦事的舊人在身邊,做姐姐的就把這些人奉還妹妹身邊吧。"

    我連連擺手,忙道:"這樣可使不得,姐姐使喚慣了的人怎么還好送回我身邊呢。"

    敬妃含笑道:"咱們之間說這樣的話做什么呢。從前你把她們給我,一是為我思慮,好有人一同照應(yīng)朧月,二是也讓她們有個容身之所�?墒茄巯履慊貋砹耍匀挥袩o數(shù)人要把心思動到你宮里的人身上來,所以用著舊人放心些。"

    我看一看小連子,道:"旁人也就罷了,小連子是有些功夫的,留在姐姐身邊也好看顧朧月。"

    敬妃微微傷感,眼角如下弦月一般垂下,嘆息了一聲道:"朧月是遲早要到你身邊的,我還留著小連子做什么。何況你有著身孕,多少人虎視眈眈著呢,有個能防身的人也好。"

    仔細留心敬妃,其實她也三十出頭了,只是素來保養(yǎng)的好,又無心事操勞,故而顯得年輕些。一應(yīng)的打扮又簡素,因而與我?guī)啄昵耙娝龝r,并無什么分別。

    只有面露愁色眼角微垂時,才能窺出歲月留給她的種種痕跡。然而微小的魚尾紋附著在她的眼角,也是如金魚的魚尾一般柔軟浮開,只覺溫和好看。

    我感念她的細心,笑道:"姐姐垂愛,妹妹也不便拒絕了。"于是招手示意小連子和品兒向敬妃磕了個頭道:"好好謝一謝敬妃娘娘多年的關(guān)照吧。"

    小連子和品兒依言磕了個頭,敬妃忙叫起來,指著外頭守著的小允子道:"我到底沒有惠妹妹這般體貼莞妹妹的心思。方才一進來見小允子守著殿門,我便猜到是惠妹妹早把人還來了。"

    眉莊笑吟吟道:"我與敬妃姐姐是一樣的心思,怕沒人與嬛兒打點著照顧柔儀殿,到底嬛兒也是有身子的人了,精神氣兒短,哪里顧得過來。"

    敬妃素手搖著一柄水墨繪江南山水的白紈扇,手上的碧璽香珠手串翠色瑩瑩,光華靜潤,與發(fā)髻上的碧璽掛珠長簪相映成趣。她只含笑望著我的小腹道:"妹妹久經(jīng)波折反而福氣更盛。胡昭儀有了帝姬之后,皇上多盼望她能再結(jié)珠胎,到底也是沒有那個福分。"

    我坐在梅花竹葉的鏤花長窗下,臨窗小幾上放著一尊汝窯白瓷美人觚,潔白如玉的色澤,供著新掐回來的紅薔薇,恣意柔軟地散開,熱烈到嫵媚的紅色。我微微撥一撥,便有細小清涼的水珠從枝條的軟刺上滾落,滴滴瑩潤似水晶,叫人忘記了刺的銳利傷人。

    我得體微笑,"徐婕妤也是好福氣,不過眼下為星相所困罷了。"

    敬妃閑閑地搖一搖團扇,只是抿著纖柔的唇淺淺微笑,"說起危月燕沖月,更有一樁好笑的事跟你說。端妃姐姐的閨名便叫月賓,旁人說徐婕妤的名字里有

    個燕字,又住北邊,所以是危月燕。所以這樣論起來,她沖的可不是皇后和太后,而是端妃姐姐了。你說那危月燕一說可不是牽強附會?為著怕別人議論,前段時候

    端妃姐姐病著也不敢吭聲,怕人說她以月自居,是大不敬。"

    眉莊蜜合色鑲金絲袖下露出纖細白皙的指尖,握著一葉半透明刺木香菊輕羅菱扇,扇柄上的湖藍色流蘇柔軟垂在她衣袖上,清新如穿越竹枝間的清風幾許。她微微一笑,道:"病了也不吭聲,端妃姐姐的為人也忒和氣了,這樣好的氣性只該守著菩薩過的。"

    我飲一口木樨花茶,悠悠一笑,也不言語。只想著端妃何曾是懦弱的人,不過是不愿在節(jié)骨眼上惹是非罷了。

    敬妃警敏,撞一撞眉莊的手肘,低聲笑嗔道:"什么菩薩不菩薩的話,妹妹沒睡午覺,人也犯困了呢。"

    我輕揚唇角,微笑道:"敬妃姐姐過于小心了,眉姐姐與咱們親密,不是那層意思。"

    眉莊一時省悟過來,微微紅了臉色,道:"我原不是有心的。只是咱們說話也要留心,嬛兒才回來,以后不曉得有多少人要拿這件事去生是非呢。"

    敬妃嘆了一口氣,微微蹙眉道:"妹妹此次回宮,皇上對外說是妹妹當年為大周祈福才去的甘露寺。可是宮中略有資歷的人誰不曉得妹妹當年是為何才出宮的,宮中人多口雜,只怕傳來傳去是非更多。"

    笑言許久,早起梳的發(fā)髻早就松散了,如云朵一樣毛毛的蓬松著�?墒侨说男乃紖s不能松散下來。我淡淡笑道,"有人的地方總有是非,咱們都是活在是非里的人,還怕什么是非呢。"

    敬妃笑道:"做人呢是想得開最好。"

    于是言笑一晌,看靳娘抱了朧月玩耍,三人也說笑得有趣。正說著,卻見棠梨宮的小宮女抱屏來了,向眉莊請了個安,垂手道:"娘娘,太后午睡快醒了呢。"

    眉莊淡淡道:"知道了。轎輦都備下了么?"

    抱屏倒也伶俐,脆生生答道:"白苓姐姐說娘娘上莞妃娘娘這兒來了,一時半會怕回不了棠梨宮,便叫奴婢領(lǐng)了轎輦在柔儀殿外候著了。"

    敬妃抿嘴笑道:"惠貴嬪越來越會調(diào)理人了,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也那么機靈,叫人瞧著就喜歡。"

    眉莊"撲哧"一笑,道:"我哪里會調(diào)教什么人。只不過棠梨宮向來人少,若再一個個蠢笨著,可就沒有可使的人了。"說著向我笑道:"你昨日剛回來,太后說你有著身孕還舟車勞頓,就不必去請安了。今日就和一同過去吧。"

    我頷首,"是想著要過去呢,只把不準時候反倒擾了太后清養(yǎng)。姐姐是最曉得太后的起居與脾性的,我就跟著去就是。"

    敬妃見我們都要起身,忙笑道:"莞妃和惠貴嬪同去吧,一路也好照應(yīng),本宮就先回去了。"說著站起身來。

    一邊朧月正抱著佛手玩得高興,見敬妃要走,也不帶上她,一雙大眼睛一轉(zhuǎn),一下子就急得哭了。

    敬妃心疼不已,一壁為難一壁哄道:"乖月兒,如今你就住在柔儀殿了,陪著你母妃可好?"

    朧月一聽不能回昀昭殿,哪里肯依,愈加哭鬧的厲害,只抱著敬妃的腿大哭不已。敬妃也是留戀不已,朧月厭惡地盯著我,哭道:"莞母妃一回來,母妃就不要我了。做什么要叫莞母妃回來!"

    我大怔,仿佛被誰狠狠扇了一耳光,直打得眼冒金星,鼻中酸楚。

    敬妃一時也愣住變了臉色,急急辯白道:"莞妃妹妹,我從未教過月兒這樣的話!"說罷呵斥朧月道:"誰教你胡說這樣的話,叫母妃生氣。"

    朧月有些怯怯,抓著衣裳嘟囔委委屈屈道:"從來沒見過什么莞母妃,她來了母妃就不要我了,騙我說她才是我母妃……"說罷又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敬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面有難色局促著向我道:"朧月還小……而且從前,皇上從不許咱們在她面前提起你……我……"

    我的神色已經(jīng)轉(zhuǎn)圜過來,極力克制著心中的酸楚道:"我此番回宮的確給姐姐添了不少麻煩,我本乃廢妃之身,皇上不告訴帝姬也是應(yīng)該的。有我這樣的母妃很得臉么?"

    敬妃慌忙安慰道:"朧月不懂事,妹妹不要太自傷了!皇上雖然有心隱瞞……可是……終究是疼妹妹的。"說畢柔聲向朧月道:"惹了母妃生氣,還不快快認錯。"

    朧月雖然不甘,但到底乖乖屈膝福了一福,低低道:"莞母妃不要生氣了。"說著握住敬妃的手,帶著孩子氣的天真撒嬌道:"月兒已經(jīng)向莞母妃認錯了,母妃可不要生氣了罷。"她委屈著嘟囔,"從前母妃從不這樣說月兒的。"

    朧月年紀雖小,然而刻意在稱呼上分清了"莞母妃"與"母妃"的稱呼。我愈加心涼,強忍著不落下淚來,不得不別過了頭。卻見眉莊微微舉起扇子遮面,已經(jīng)遞了一個眼神過來。

    我心下頓悟,少不得忍了眼淚,轉(zhuǎn)了微笑寧和的神氣,笑道:"姐姐別怪朧月,原是我的不是。這樣大剌剌地叫她認我這個母妃,殊不知自她出生三日后我

    們就未見過面,姐姐又真心疼她,孩子心里總是把你當作了親母妃。為了她對姐姐這一句母妃,我可不知要如何感激姐姐才好呢。"

    敬妃稍稍和緩了神色,忙道:"妹妹這樣說就見外了,咱們是什么情分呢。當年妹妹把朧月托到我手里,也是為我。"

    我拉起敬妃的手牢牢去握朧月的小手。朧月的手這樣小,這樣柔軟,像春天剛剛長出來的一片小小的柔嫩的綠葉。我傷心難耐,親生女兒的手,卻是我要我

    親手交到別人手里去。然而再難耐,我依舊與敬妃笑得親切,"如今我還有一樁事情要勞煩姐姐。"我一手拉著敬妃的手,一手撫著小腹,"我現(xiàn)下懷著身孕,實在

    沒功夫照料朧月。說實話咱們母女分開那么多年,我也不曉得該如何照料孩子。所以在我生產(chǎn)之前,還是得把朧月托付在昀昭殿,勞煩姐姐照顧著。只不曉得姐姐肯

    不肯費這個心?"

    敬妃臉上閃過一絲分明的喜色,旋即掩飾了下去,道:"既然莞妃妹妹信得過我,我哪里有不肯的呢?別說幫妹妹幾個月,便是幫妹妹一輩子也是成的。妹妹安心養(yǎng)胎就是。"一壁說話一壁已經(jīng)緊緊攥住了朧月的手。

    朧月緊緊依在敬妃裙邊,全不見了活潑伶俐的樣子,一副生怕敬妃不要她的樣子,只可憐巴巴的似受了驚慌的小鹿。

    眉莊在衣袖下握住我的手,笑盈盈道:"嬛兒說的正是呢。她有著身孕,太醫(yī)又說胎像不穩(wěn),不能輕碰也不能動氣。朧月年紀小,萬一磕了碰了的可怎么好呢。敬妃姐姐看顧朧月這么久了,就請再費心吧。"

    敬妃神色松快了下來,牽著朧月道:"如此也是。我回去也教導(dǎo)著朧月要小心,再這樣胡天胡地的,若碰了母妃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可要怎么好呢。"見我只是一味地和顏悅色,仿佛心甘情愿,又道:"時候不早,不耽誤著兩位妹妹去給太后請安,我就先帶朧月回昀昭殿了。"

    朧月巴不得這一聲兒,急急忙忙便要跟著敬妃回去,再不看我一眼。

    十二、成璧

    如此一番敷衍送走了敬妃,我才把憋著的委屈和傷心神色放了出來,心灰意冷道:"這孩子竟這樣疏遠我。"

    眉莊為我撲著扇子,冷然道:"你不必怪敬妃,更不用怪朧月,怪只怪皇上從不肯讓朧月知道有你這個生母。你以為佩兒真是得急病死的么?只因為兩年前她在朧月面前說漏了嘴,說她的生母在甘露寺,又偏碰著是咱們那位九五至尊不痛快,一怒便叫人打死了。"

    我本自傷心,乍聽之下更是遽然變色。柔儀殿清蘊生涼,此時只覺得寒風森森,如墮冰窖之中。我見小連子與品兒垂首含淚,顫聲問道:"果真是這樣么?"

    小連子別過頭去一臉難過,品兒卻已經(jīng)忍不住落下淚來,抽噎不止。

    我默然片刻,想起玄清抱病時玄凌與敬妃和朧月之間的話,不覺冷笑道:"我本就知道……他是這樣冷心腸的人。"

    眉莊輕輕一哼,深以為然,"他怎樣冷心冷肺你我也不是第一回見識了。"眉莊深深皺眉,似虬曲的兩彎柳葉,"縱然傅如吟死后他不再嚴令不許提你,可是惡果深種,親生女兒已不認自己的娘了。"

    我凄然掰著護甲上鑲嵌的一顆水膽瑪瑙,道:"瞧朧月對我的樣子,我真是傷心,也是安慰。"

    眉莊揚眉疑惑,"安慰?"

    我輕輕頷首,"她這樣舍不得敬妃,可見這些年敬妃真真是待她好。"

    眉莊微微點頭,"敬妃愛護朧月如自己的性命一般,也正因為她這樣疼愛朧月,旁人才不敢輕舉妄動,能護得朧月周全。"眉莊看我一眼,"你所說的傷心,大約也是怕敬妃這樣疼愛朧月,是不肯將孩子還你的了。"

    我望著半透明的冰綃窗紗只是出神,我的女兒,她從不曉得有我這個母親,也不愿意在我身邊。我的女兒……聽眉莊說完,我只道:"敬妃未必不肯還我,

    今日她帶朧月來,也是想試探朧月與我是否親近。"我低低嘆息了一句,道:"她也不容易。好容易有了個女兒撫養(yǎng)到這么大,我一回來少不得要把朧月還到我這個

    生母身邊,換了誰也不愿意。況且我方才看著她與朧月情分這樣深,即便我強要了朧月回來,朧月與我也只會更生分,也傷了我與敬妃多年的情分。"

    眉莊連連點頭,欣慰道:"你明白就好。方才我真怕你一時氣盛,忍不住發(fā)作起來。你適才說得很對,借著身孕暫時把接回朧月一事緩下來。你剛剛回宮,勿要樹敵太多才好。"

    她話中的深意我如何不曉,只得默然點頭。

    眉莊柔聲道:"朧月還小,孩子的性子嘛,你對她好她也會對你好的。你看敬妃就知道,何況朧月是你親生的呢。"

    我低低"嗯"了一聲,道:"朧月這孩子我瞧著也是有脾氣的,只能慢慢來了。"

    眉莊摘下手指上的護甲,安撫住我的肩膀,憐惜道:"有身子的人了,肩膀還這樣瘦削,難怪溫實初說你身子弱胎像不穩(wěn),可別為今天的事生氣傷了身子才好。"

    我轉(zhuǎn)首勉強笑道:"幸好宮里還有個你能體恤我。"

    眉莊憐惜看著我,笑道:"若你肚子里懷的是一個男胎,想必皇上會更體恤你百倍。如今就把你捧在手心里關(guān)懷備至,將來還不知道怎么把你當鳳凰似的捧著呢。"

    我啐了一口,道:"人家正經(jīng)和你說體己話兒,你就這樣胡說八道的。"

    眉莊吃吃笑道:"我不過一句玩笑,看把你興成這樣子。方才聽你一扣一個朧月叫她,明明她的小字綰綰就是你自己給取的,偏偏一聲兒也不叫,真真是生分。"

    我聽得"綰綰"二字,心下猛地一突,甚覺黯然。眉莊自然不知道,這綰綰二字,有多少辛酸與恥辱,我如何叫得出口。于是只道:"我去更衣罷,再不去給太后請安便要晚了。"

    眉莊打量著我道:"你這身打扮就很好。雖然太后不喜歡太素凈的妝扮,可是你剛回來,自然越謙卑和順越好。"

    說罷和眉莊二人重新勻面梳妝,備下了轎輦?cè)ヌ筇幉惶帷?br />
    頤寧宮花木扶疏,一切如舊。只是因著太后纏綿病榻,再好的景致也似被披靡了一層遲鈍之色,仿佛黃梅天的雨汽一般,昏黃陰陰不散。

    眉莊是熟稔慣了的,攙著我的手一同下了轎輦,搭著小宮女的手便往里走。芳若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笑道:"太后適才醒了,剛喝著藥呢。"

    眉莊笑吟吟進去,向太后福了一福,便上前親熱道:"太后也不等我就喝上藥了,該是臣妾喂您喝才是。"說著伸手接過孫姑姑手里的藥碗,道:"有勞姑姑,還是我來服侍太后吧。"

    太后慈愛笑道:"你來得正好,除了你孫姑姑,也就你伺候得最上心最叫哀家舒坦。"

    雖在病中,太后卻穿著一身七八成新的耀眼金松鶴紋薄綢偏襟褙子,頭發(fā)光滑攏成一個平髻,抿得紋絲不亂,只在發(fā)髻間只別了一枚無紋無飾的渾圓金簪。

    其實她久病臥床,并不適合這樣耀目的金色穿戴,更顯得干瘦而病氣懨懨。只是不知為何,太后雖病著,卻自有一種威儀,從她低垂的眼角、削瘦的臉頰、渾濁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我想起舒貴太妃對太后的描述,心下更是悚然,油然而生一股畏懼之情,已經(jīng)跪了下去,道:"臣妾甄氏拜見太后,愿太后鳳體康健,福澤萬年。"

    太后微微揚眉,抬眼淡淡看我,"回來了?"這樣平平常常一句,仿佛我并不是去甘露寺修行了四年,而是尋常去了一趟通明殿禮佛一般。

    我低首斂容,靜靜答:"是。臣妾回來了。"

    "那末,"她打量我一眼,"未央宮住得還習慣?"

    我心下一緊,"未央宮太過奢華,臣妾很是不安。"

    太后"嗯"了一聲道:"雖然奢華,倒還不曾越過從前舒貴妃的例,皇帝要寵著你些也不算什么。"她皺眉對眉莊道:"藥喝得哀家舌頭發(fā)苦,去倒掉也罷。"

    眉莊只是笑容滿面,笑嗔道:"臣妾說太后越活越年輕呢,太后偏不信,非說臣妾哄您。如今怕苦不肯吃藥鬧小孩子的脾氣,太后可不是越來越年輕了。"

    太后臉上的皺紋一松,似開了一朵舒展的千伴菊花,掌不住笑道:"哀家原瞧著你多穩(wěn)重的一個人,如今也學(xué)會油嘴滑舌了。"

    眉莊笑道:"藥喝著太苦,慪太后笑一笑。"

    太后抬手刮一刮眉莊的臉頰,笑嘆道:"原本實在不想喝了,就瞧著你這點孝心吧。"說著將藥汁一飲而盡。眉莊眼明手快,見太后喝完藥,取了絹子在手為太后擦拭。太后見我還跪著,道:"倒疏忽了莞妃了,有身子的人還叫跪著。"說著向我招手,"你來服侍哀家漱口。"

    我忙起身端起太后床邊的金盆,已有小宮女在茶盞里備好了漱口的清水交到我手中,我服侍著太后漱了口,轉(zhuǎn)頭向?qū)O姑姑道:"太后從前吃了藥最愛用些眉姐姐腌漬的山楂,不知如今還備著么?"

    孫姑姑眉開眼笑,道:"娘娘記性真好,早就備下了呢。"

    眉莊亦笑道:"太后瞧莞妹妹對您多有孝心。"說罷自取了山楂來奉在近旁。

    太后摒棄左右侍奉之人,只留了眉莊與孫姑姑,懶懶道:"服侍人的功夫倒見長了。難怪去了甘露寺那么久還能叫皇帝念念不忘,還懷上了龍?zhí)ィ故前Ъ?br />
    對你掉以輕心了。"我聽得太后語氣不善,剛要分辯。太后微瞇了雙眼,渾濁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而清明,冷然道:"一別數(shù)年,你倒學(xué)會了狐媚惑主那一套!"

    我見太后動怒,慌忙伏在地下,叩首道:"太后言重,臣妾實在惶恐不安。"

    "不安?"太后抬手撫一撫鬢發(fā),似笑非笑地緩緩道:"怎么莞妃身懷六甲,君恩深厚,這樣風光回宮也會不安么?"

    我驚得冷汗涔涔而下,含泣道:"臣妾是待罪之身,皇上念及舊情來甘露寺探望,臣妾已經(jīng)感激涕零。不想一朝有孕,臣妾萬萬不敢有回宮之念,只是皇上

    體恤孩兒生下之后會備受孤苦,又到底是皇室血脈,不忍其流落在外,所以也格外憐憫臣妾,給了臣妾名分回宮可以安心養(yǎng)育孩兒。至于風光回宮一說,臣妾實在慚

    愧不已。"

    太后目光如劍,只周旋在我身上,語氣微妙而森冷,"如此說來,甘露寺一事只是你與皇上偶遇,并不是你故意設(shè)計了又重博圣寵么?"

    我不敢抬頭,也不敢十分說謊,只順伏道:"臣妾不敢欺瞞太后,皇上與臣妾并非偶遇。其實臣妾當日未出月而離宮,身子一直不好,在甘露寺住了兩年之后因病遷居凌云峰長住。那日皇上到甘露寺不見臣妾,以為臣妾還病著,故而到了凌云峰探望,如此才遇見的。"

    太后顏色稍霽,語氣緩和了些,"果真如此,倒是哀家錯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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