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周副將聽得云里霧里,不解道:“那殿下是?想……”
“我想辦一個?婚禮�!�
“婚禮?”
謝玄稷煞有介事?道:“這些日子咱們一直一動不動守在城外,許多將士在精神?上已經(jīng)有些倦怠了。其實從雁州到成?平這一路,有許多逃難的女子跟在隊伍里做廚役,一來二去,就在軍中有了相好?的情郎。我想著左右這段時日咱們也無事?可做,不如?就在軍中為他們辦一場婚禮,一來振奮一下大家的精神?,二來也是?圖個?吉利。周將軍以為如?何?”
“這聽起來倒是?有幾分意思,”周副將道,“只是?這與孟將軍和王妃娘娘的爭執(zhí)有什么關系?”
謝玄稷赧然道:“其實我也有幾分私心在里面?”
周副將微瞇著眼。
謝玄稷道:“周將軍有所不知,我與王妃是?皇后?娘娘賜的婚。剛成?婚那會兒,我與她處處不對付,新婚之夜還給她擺臉色看。就我來前線之前,還將她氣得回了娘家。孟將軍對我有積怨,多少有這個?原因在。”
周副將點了點頭。
“所以啊,我也想借著這機會假公濟私,和娘子重新辦一次婚禮�!�
周副將這下知道謝玄稷為什么一直支支吾吾的了,面露難色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孟將軍,許將軍他們素來不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殿下打算如?何說服他們?”
“這就是?我請周將軍過來的原因了,”謝玄稷懇切地看著周副將,“還請周副將在孟兄那里說幾句好?話,玉成?此事?。”
周副將道:“殿下客氣了,殿下的意思末將當然可以代為向孟將軍轉(zhuǎn)達。只是?孟將軍是?否應允此事?,末將實在不敢打包票�!�
“那我就先謝過周將軍了�!�
周副將臨走前,謝玄稷給他遞了一張輿圖,嘆了口氣道:“這張輿圖,也煩勞周將軍遞給孟將軍。我在上頭標記了幾個?關鍵的地點,一定要孟將軍多派些人手到這幾處地方。要是?敵軍打雁州周邊幾個?城池的主意,還尋到了突破口,將物資運到城中,這戰(zhàn)事?不就無論如?何都結(jié)束不了了?”
周副將頷首應是?。
周副將面無表情地將卷軸拿在手中,朝謝玄稷躬身?行了一個?禮,徑直走出了謝玄稷的營帳。
過了許久,穿著士兵衣服的孟琬才在站崗換班之際悄悄溜了進來。
謝玄稷壓低聲音問:“有人看到你了嗎?”
“應當沒?有吧�!�
“剛剛我們的話你都聽見?了?”
孟琬點了點頭,“都聽見?了�!�
“你這法子,當真能試探出什么嗎?”謝玄稷將信將疑道,“兄長這般信任他,一定是?會當著他的面將輿圖拆開。他到到時將關鍵的幾個?地點默記下來遞出去便?好?,怎么會冒險做偷輿圖的事?情?”
“我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那你說說是?什么道理?”
“我不能告訴你,你這個?人有什么心事?都寫在臉上�!�
謝玄稷握著孟琬的手腕,皺眉道:“不對,這不是?你先前用來搪塞周副將的說辭嗎?琬琬,你不會把我當奸細了吧?”
“夫君,”孟琬抽出手,勾著謝玄稷的脖子軟聲道,“要我說你還真有當奸細的能耐,你生得這樣好?看,又那么厲害,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把人的魂勾走了?”
“把誰的魂勾走了?”謝玄稷撓孟琬的腰。
孟琬咯咯笑了幾聲,“你還想勾誰的魂?”
謝玄稷撓得更厲害了。
孟琬慌忙去抓他的手。
兩個?人打鬧了一會兒,謝玄稷終于還是?沒?忘記正事?,肅然道:“險些被你打岔糊弄過去了。我還忘了問你,你同?你哥哥那邊通過氣了嗎?萬一……”
話還沒?說完,帳簾突然被人掀開。
孟珂便?怒氣沖沖的進到營帳之內(nèi),將那副卷好?的輿圖丟到了孟琬懷里。
謝玄稷接過輿圖,發(fā)覺封口處的標記完好?無損。
別說調(diào)換了,根本就沒?有被人打開過。
孟珂一把把孟琬拎起來,斥責道:“這是?你的主意?”
“哥哥!”
孟珂又猝不及防地把手松開,惹得孟琬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謝玄稷護在孟琬前面,正準備跟孟珂解釋,卻也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
“她胡鬧,你也跟著她胡鬧嗎?她沒?有腦子,你也沒?有腦子嗎?”
“哥哥!”孟琬又叫了一聲。
孟珂厲聲道:“孟琬,要是?再讓我撞見?你在背后?興風作?浪,擾亂軍心,別怪我軍法處置!”
大醉
孟琬被孟珂這一聲大吼嚇得脖子一縮,
眼圈登時?泛起薄紅,再抬起頭時?,
眼里已經(jīng)醞釀出了?幾滴眼淚。睫毛一閃,眼淚便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滑落。
她匆促低下頭,抽泣了?兩聲。
這一哭,還真就把孟珂給哭懵了。
孟珂板著臉道:“明明是你做錯了?事,怎么搞得像是在我這里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那我還不?是因為擔心哥哥,”孟琬抹了?一把眼淚,方緩緩抬起頭,
哽咽道,“我確是想試試周將軍,看他會不?會動那張輿圖。那而今看到那東西原封不?動地交到了?哥哥手里,
我就知道自己冤枉他,
日后再不?做這樣?的?事情便?是。哥哥何必要將話說得這樣?難聽?”
“我要是不?兇一些?,
你還要給我惹事�!�
孟琬眼眶里又蓄滿了?眼淚,
淚珠順著臉頰滑落而下,執(zhí)拗道:“我誤會了?周將軍,
自會與他道歉�?筛绺邕m才對我大呼小叫,
就應該同我道歉�!�
孟珂忍不?住長吁一口氣,
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是個小孩子。
孟珂的?口氣不?自覺軟了?下來,“好了?好了?,算哥哥不?對,
哥哥向你道歉。”
孟琬卻不?依,“光嘴上道歉可不?行,哥哥要答應我一件事。”
“不?行!”孟珂翻臉比翻書還快,
剛剛才變得明亮的?臉頃刻間又黑了?下去?,“我不?同意�!�
“哥哥還沒聽我說是什么事。”
“不?就是辦婚禮嗎?周副將都?同我說了?。琬兒,
現(xiàn)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你要是再在這里胡攪蠻纏,我只能上疏陛下和娘娘,讓他們派人把你領回去?了?�!�
“兄長且聽我說一句。”謝玄稷道。
孟珂斜睨著謝玄稷,沒好氣道:“你也要和她一起胡鬧?”
謝玄稷走到孟珂近前,放低聲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孟珂臉色忽然一變,確認道:“當真?”
“千真萬確。”
孟珂又覷了?一眼孟琬,“哼”了?一聲,道:“就依你吧,婚禮定在三日之?后�!�
孟琬似乎對這個婚禮格外熱衷,此事一定下來,便?在軍營里尋了?幾個女子一同籌備此事。因為時?間倉促,行軍中條件又艱苦,連一件像樣?的?嫁衣也沒有?。
孟琬于是讓眾人將自己手中的?衣物拿來,取了?紅花做染料,再縫上幾條流蘇,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她又張羅著在營帳上掛上紅綢,貼上紅色的?剪紙,原本嚴整肅穆的?營帳瞬間變得喜氣洋洋。
孟琬那身?紅色的?袍子終于派上了?用場,幾處破損的?地方,她都?耐心地一點點封好了?。雖然歪歪扭扭的?,活像一條毛蟲,但和她一同補衣服的?蒼族女子手巧,隨手一改便?是一朵栩栩如生的?合歡花。
婚禮的?那天?早晨,孟琬在謝玄稷身?側(cè)醒來,正要起身?換上那件朱紅的?袍子,倏然腰間一緊,被人圈著腰拉回到了?床褥上。
孟琬抱怨道:“干嘛呀?”
謝玄稷碰了?碰她的?鼻尖,和她交換了?一個綿長的?吻。
孟琬笑道:“你說我們都?睡在一起了?,也同他們一樣?,又是接親,又是行禮,是不?是有?點太過別扭了??”
“怎么,不?想嫁給我呀?”謝玄稷眨了?眨眼。
“再不?想嫁給你,咱們不?也已經(jīng)成夫妻了??”
“當真不?想嫁給我?”謝玄稷問。
孟琬故意搖頭,“不?想�!�
“真的?不?想?”
孟琬“噗嗤”笑出了?聲,捧著謝玄稷的?臉柔聲道:“謝玄稷,你真是個大傻瓜。”
兩個人又廝磨了?好一會兒,這才不?情不?愿地從?床上爬起來。
而今戰(zhàn)火紛飛的?,也沒有?地方去?買上好的?黛粉,但可以?就地取材,用黑色的?礦石對付一二。孟琬便?去?叫其他女子拿了?一支石頭磨好的?眉筆,沾了?黛粉要往眉頭上色,還沒捏穩(wěn)就被身?后的?人奪了?去?。
謝玄稷笑道:“這里又沒有?鏡子,不?如我替娘子來畫眉吧�!�
前世,謝玄稷頗好此道。自從?她許他在壽安宮留宿之?后,每日晨起他都?會拉著她在她膝上坐下,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替她畫眉。
起先他總是畫得歪歪斜斜的?,又或者?說他的?心思?根本就沒放在她的?眉毛上,才在他的?身?上坐了?沒多久,他就起了?興,總要與她再癡纏一番才肯罷休。等到云消雨歇后,手里的?青黛早不?知丟到哪里去?了?。
次數(shù)多了?,弄丟的?黛粉多了?,孟琬便?忍不?住對他發(fā)了?脾氣。
他連忙賠了?不?是,自那以?后也只好規(guī)規(guī)矩矩地替她畫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人天?賦異稟,還是上輩子的?笨拙全是裝出來的?。這輩子,他第一次替她畫眉,也將眉毛畫得似兩彎柳葉,纖長清秀。
謝玄稷問:“娘子還滿意嗎?”
“尚可�!泵乡α�?笑。
軍營之?中不?比在京城,可以?依照周禮,將三書六禮準備齊全。成平的?大多都?是蒼族的?女子,眾人也就將北地的?習俗和中原的?習俗融合在了?一起。
女子在鬢邊帶上花后,和男子拜天?地,敬天?神。
孟琬和謝玄稷也假模假式地拜了?天?地,在震天?動地的?鼓聲中,攜手走過鵝卵石鋪成的?道路,在路的?盡頭,被撒上一身?的?花瓣。
幾個士兵帶著花臉面具,手中搖著鈴鐺,做出各種滑稽的?姿勢,甚至還作勢要搶親。
謝玄稷立刻黑著臉,卷起袖管,擺出一副要和那兩個大花臉火拼的?架勢,叉著腰道:“誰要和我搶我娘子��?”
那兩個大花臉見狀,瞬間跑了?個沒影。
謝玄稷將孟琬拉到一旁,故意問道:“琬琬,是上一次成親更開心,還是這一次更開心?”
“自然是這一次啦。”
孟琬說罷,轉(zhuǎn)了?個圈,層層疊疊的?裙擺像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她粲然一笑道:“畢竟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嘛。”
謝玄稷道:“我也是。”
“可惜……”她又話鋒一轉(zhuǎn)。
謝玄稷馬上問道:“可惜什么?”
“可惜人是舊的?�!�
才說完這句話,孟琬身?上便?是一輕。
謝玄稷將她攬腰抱起,遠離了?人群。
“你要做什么?”
“找個地方把你關起來�!�
孟琬癟著嘴,“你好兇�!�
謝玄稷挑眉,“你不?就喜歡我對你兇嗎?”
天?黑之?后,篝火在夜幕之?下燃燒起來,火光映照在眾人臉上,大家眉目之?間都?是掩飾不?住的?欣喜。幾個女子手里搖著鈴,圍著篝火走了?好幾圈,給本該靜謐的?夜增添了?些?許鮮活的?氣息。
戴花的?女子笑著對眾人說道:“我給大家唱一首歌好不?好。”
在場的?人立時?捧場地鼓起了?掌。
“塞風凜,戰(zhàn)鼓急,鐵騎馳,塵煙迷。勇士血,染征衣,守疆土,志不?移�!�
曲調(diào)豪邁激昂,眾人聽了?都?覺得熱血沸騰。
一曲唱罷,掌聲雷動。
謝玄稷晃了?晃盛酒的?大碗,笑著問周副將:“要不?要來一杯?”
周副將道:“今夜我還要到城外巡邏,實在是不?宜飲酒�!�
謝玄稷也不?勉強,兀自將碗里的?酒水飲近,又給自己滿上一杯。
周副將環(huán)視四周,不?見孟琬的?身?影,疑惑道:“王妃娘娘去?哪了??”
“她啊,最是愛湊熱鬧,許是去?旁邊鬧新娘子了?�!�
話音剛落,孟琬就蹦蹦跳跳走了?過來。臉頰通紅,一看就是飲了?許多久,一開口,呼出的?全是酒氣。
謝玄稷皺著眉頭問:“你方才去?哪了??”
“去?找人學唱歌了?�!�
謝玄稷又問:“醉成這樣?,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孟琬伸出一只手指。
“一杯?”謝玄稷臉色一沉,“你這可不?像只喝了?一杯。”
“一斤�!泵乡χ�?上躺,面色酡紅,目光迷離。
謝玄稷頓時?瞪大了?眼,“你怎么喝了?這么多?”
“我高興啊。”
說著就要搶謝玄稷手里的?酒杯。
謝玄稷干脆將酒壺里為數(shù)不?多的?酒液全倒到了?地上。
孟琬氣得頭上冒煙,質(zhì)問道:“你都?倒掉了?我喝什么?”
“你一口都?不?許喝了?,再喝可真要醉了?。”
孟琬干嘔了?一聲,什么也沒吐出來。她重新抬頭盯著謝玄稷,眼神變得愈發(fā)朦朧,嬌嗔道:“昀廷,我沒醉�!�
大家今夜興致都?十分高昂,見謝玄稷故意不?給孟琬酒喝,紛紛湊上前來,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勸道:“這塞外又不?比宮里,難得有?機會喝個盡興。王妃要喝,那殿下就讓她喝嘛,別那么小氣,對不?對?”
有?人起哄:“喝交杯酒,和交杯酒!”
孟琬立刻奪過旁人的?酒壺,將酒水直接罐到了?謝玄稷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