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已是深秋時(shí)節(jié)，地上堆滿的橙黃的落葉。每走一步，就?會(huì)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響，顯得眼前?的景致愈發(fā)蕭瑟。

    露薇躊躇半晌，還是問道：“娘娘覺得陛下當(dāng)真會(huì)相信晁內(nèi)人小產(chǎn)是相王妃所為嗎？”

    “陛下還沒到耳聾眼花的地步，況且皇后如今有了身孕。他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想來是不會(huì)輕易定孟氏的罪的�！�

    鄭貴妃嘴角勾起嘲弄的笑意，抬起手不緊不慢地?fù)崃藫崆锖Ｌ牡幕ㄈ铩?br />
    “那娘娘緣何……”露薇欲言又?止。

    “我一直懷疑相王在禁軍之中有自?己的勢(shì)力?，”鄭貴妃道，“只是那人隱藏的太深，明面?上又?與?相王沒什么交集，倒讓我一時(shí)半會(huì)兒不知該拿她怎么辦。”

    “娘娘是想利用相王妃讓相王自?亂陣腳？”

    鄭貴妃冷道：“先前?倒是我看走了眼，以為那孟氏與?相王不睦，還白白在孟氏舅舅的事情上賣了她一個(gè)人情�！�

    “此事我也覺得十分奇怪，”露薇若有所思道，“娘娘可還記得，有段日?子相王妃都?住回娘家去了，他們府上的小廝侍女私底下都?在議論，說是相王有意要休了相王妃�？烧l能想到，相王妃竟然會(huì)突然追去北境，而且從?北境回來之后兩個(gè)人變得如膠似漆，感情好得不得了。奴婢實(shí)在想不通這期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能讓相王妃的心?意轉(zhuǎn)變得這樣快�！�

    鄭貴妃不以為意道：“這有什么想不通的，他們夫妻被窩里的事，難道還能事無巨細(xì)地讓咱們知道？”

    露薇一時(shí)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鄭貴妃拈下一朵盛開的粉海棠，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繼續(xù)說道：“不過也好，我還就?怕尋不到相王的軟肋。人要是有了軟肋，就?不愁沒有對(duì)付他的法子。孟氏而今被關(guān)進(jìn)了昭罪司，咱們?cè)俜懦鲂╋L(fēng)聲，說孟氏受了嚴(yán)刑拷打。我就?不信他會(huì)沉得住氣，眼睜睜的看著他人代他受過。”

    說話間，那朵嬌艷欲滴的海棠已在她的指尖被碾碎，細(xì)碎的花瓣飄落在地上，隱入遍地的枯枝落葉之中。

    露薇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二人往前?走了幾步，露薇又?問：“可若是皇后娘娘向陛下求情，陛下會(huì)不會(huì)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直接將相王妃放出來？”

    鄭貴妃嗤笑一聲，“李云紓?cè)绻�懂得�?陛下服軟，她那椒房殿又?何至于這么多年形如冷宮？說起來，陛下把孟氏關(guān)起來，又?未嘗不是等著李云紓這個(gè)家姑去向他求情？”

    “奴婢也是十分好奇，陛下這般厭惡皇后，她怎的會(huì)突然有了身孕？”

    “你?難道不知道，咱們這位陛下最是多情嗎？”鄭貴妃眼中蘊(yùn)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似乎并沒有為皇帝的處處留情而氣惱，“年歲大了，追憶起在東宮的舊事，想要聊發(fā)少年狂，倒也不算稀罕�！�

    鄭貴妃長嘆了口?氣，仰頭望著天邊漸漸聚攏的云彩，感慨道：“在東宮的時(shí)候，李云紓還給過陛下幾分好臉色�？伤�在登基之后用那樣的手段，害死了李云紓的��?上人，以為如此就?能斷絕了李云紓的念想，卻不想從?此李云紓性子會(huì)那般剛烈，從?此就?記恨上了他。”

    鄭貴妃冷笑兩聲，“也不知道他看見相王橫刀立馬，披堅(jiān)執(zhí)銳的模樣，會(huì)不會(huì)想起那位被他害死的大將軍�！�

    “娘娘�！甭掇眽旱吐曇�。

    鄭貴妃也意識(shí)到自?己說了太多話，淺笑道：“也罷，這些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本宮也懶得再提。正好李云紓有了身孕，整日?里身子頭暈犯困，食欲不佳，正好可以掩飾住那藥的癥狀。你?讓杏香仔細(xì)些分寸，別讓太醫(yī)看出端倪�！�

    露薇抿了抿唇，最后還是頷首回了一聲“遵命”。

    在要走出御花園之前?，露薇又?突然止住了腳步。

    鄭貴妃不解地看著她。

    露薇問：“娘娘覺不覺得晁良娣的小產(chǎn)十分蹊蹺？”

    “她福氣薄，保不住這孩子，那也是她自?己造化不夠，怨不到本宮頭上。要我說這孩子沒了倒也沒什么可惜的，我正好不愿意六郎的第?一個(gè)孩子有這樣一個(gè)心?術(shù)不正的生母。能借著這個(gè)機(jī)會(huì)打壓相王，本宮倒也是樂見其成?。”

    “可娘娘，”露薇一臉憂色道，“這晁良娣的孩子畢竟不是相王妃害死的啊�！�

    鄭貴妃眉尖蹙了蹙，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露薇又?補(bǔ)充道：“而且看今日?成?王殿下的反應(yīng)，仿佛是認(rèn)定了此事就?是娘娘所為。若晁良娣的小產(chǎn)是意外，那倒還好�？扇舸伺e是為離間殿下與?娘娘的母子關(guān)系，那背后之人的用心?可實(shí)在險(xiǎn)惡得很啊。”

    聞言，鄭貴妃眼中霎那間冷意翩飛，立刻吩咐道：“你?即刻派人去查，這幾日?晁月濃接近過什么可疑的人，碰過什么可疑的東西，查過之后都?要來一一回稟本宮。記住，千萬不要讓昭罪司的人察覺到�！�

    -

    謝玄稷才返回府中，就?叫來了馮九，吩咐道：“你?到許將軍府上一趟，就?說我有要事要與?他相商�！�

    說完，又?擺了擺手，改口?道：“罷了，還是我親自?到許府去見許將軍吧�！�

    馮九一頭霧水道：“殿下，這是怎么一回事��？王妃呢？”

    “王妃被鄭貴妃栽贓陷害，說是她在成?王送來的畫上動(dòng)了手腳，害晁良娣小產(chǎn)�！�

    “晁良娣小產(chǎn)了？”馮九瞠目結(jié)舌。

    謝玄稷頷首道：“我懷疑此事就?是鄭貴妃所為，想要在除去晁良娣的同?時(shí)，陷害我們相王府�！�

    “可殿下為何要去找許將軍？”

    “昭罪司那樣的地方，魂飛湯火，慘毒難言。若他們真的敢對(duì)王妃動(dòng)刑，也只能請(qǐng)?jiān)S將軍想個(gè)法子，將王妃從?昭罪司救出來�！�

    “萬萬不可啊，殿下！”馮九嚇得跪倒在地，語無倫次道，“且不說昭罪司不敢對(duì)娘娘動(dòng)刑，就?算，就?算……到昭罪司劫囚可是死罪，那鄭貴妃興許……興許就?是在這里等著殿下呢。小人只怕到時(shí)不但救不出王妃，許將軍的身份也會(huì)暴露。還請(qǐng)殿下三思啊！”

    “難道我就?眼睜睜地看著王妃被抓進(jìn)昭罪司受苦嗎？”

    “小人馬上派人去昭罪司打探消息，要他們真的對(duì)王妃動(dòng)了刑，咱們?cè)傧敕ㄗ咏饩韧蹂�也不遲。”

    謝玄稷冷靜了下來，道：“那你?速速去辦。”

    “欸，”馮九應(yīng)了一聲，掉頭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轉(zhuǎn)過身來，“殿下，小的還有一樁事要想殿下稟告。”

    “什么？”

    “是有關(guān)穆利可汗的死因�！�

    謝玄稷神情肅然，“細(xì)細(xì)道來�！�

    “殿下知道是何人邀那穆利可汗去知春巷的嗎？”

    “誰？”

    “寧王殿下�！�

    “竟然是他，”謝玄稷沉吟道，“他與?成?王關(guān)系匪淺，看來穆利可汗的死和成?王他們脫不了干系�！�

    “小的順著寧王殿下往下查，又?查到了另一樁稀罕事。他與?那晁內(nèi)人……哦不，晁良娣，似乎往來十分密切�！�

    謝玄稷不解道：“這晁月濃先前?雖是寧王的舞姬，可寧王不是說把她獻(xiàn)給成?王之后，就?和她沒什么交集了嗎？”

    馮九不置可否，卻問了一個(gè)于此毫不相干的問題：“殿下可還記得會(huì)真觀刺殺一事？”

    “那是自?然，”謝玄稷道，“鄭氏賊喊捉賊，借此事構(gòu)陷廖將軍，實(shí)在是無恥之至。怎么，難道此事也與?寧王有關(guān)？”

    “應(yīng)該說與?寧王和晁月濃有關(guān)�！�

    假象

    聞言，

    謝玄稷容色陡然一變，難以置信道?：“安排鄭弘在會(huì)真觀行刺的事，

    鄭氏不便直接出面，讓寧王代勞卻也在情理之中。可晁月濃不過是含章宮的一個(gè)?小宮女，又不得鄭氏喜愛，鄭氏怎會(huì)將這樣重大的事情交給她和寧王？難不成鄭氏與晁月濃不和，只是她二人在我們跟前做的一場戲？”

    “小人倒不這么認(rèn)為?，”馮九若有所思道?，“殿下，

    小人近來忽然覺得……我們是不是在許多事情上都太過先入為主，將所有的惡行都算在了鄭氏頭上?，反倒將路走偏了�！�

    謝玄稷沉默片刻，

    頷首道：“你接著說�！�

    馮九繼續(xù)道：“鄭氏固然可恨，

    可倘若我們一味緊盯著鄭氏，

    只怕無益于查清真相。小人總覺得這朝堂之中，

    應(yīng)該還有第三股勢(shì)力�！�

    “你是說寧王？”

    “不錯(cuò)，雖說寧王與成王交好，

    可你我也是知道?成王的脾氣的。他與成王同為?庶出，

    他還是長子，

    從前是為?遏制我們相王府的勢(shì)力，二人才抱團(tuán)取暖�？裳矍浦�成王的風(fēng)頭一日日的蓋過了他，以他這樣倨傲的性子，

    又怎么甘心?屈居于人下？”

    這個(gè)?解釋有幾分道?理。

    可謝玄稷仍有些?地方不大?能想通，皺著眉頭道?：“可寧王的生母不得陛下寵愛，他自己既無政績，

    又無軍功，只占了一個(gè)?皇長子的虛名，

    手中并無爭奪儲(chǔ)位的籌碼。他去算計(jì)成王，當(dāng)真會(huì)比輔佐成王奪位于自身更加有利嗎？”

    “小人也覺得十分困惑，”馮九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不過像寧王這樣的人，咱們也不能用看尋常人的眼光看待他�；蛟S周圍溜須拍馬的人太多，讓他志得意滿，也難保不會(huì)生出野心?來�！�

    馮九說著說著也意識(shí)到扯遠(yuǎn)了，轉(zhuǎn)而將話題拉回?到會(huì)真觀刺殺的事，“對(duì)了，咱們說回?到寧王和晁良娣身上?。我總覺得刺殺一事恐怕不是鄭貴妃的設(shè)計(jì)，而是這二人暗中謀劃�！�

    謝玄稷不自覺坐直了身體，神情變得十分復(fù)雜。

    “殿下還記不記得？那日刺客的箭就是擦著鄭氏的臉射過去的，”馮九道?，“鄭弘才在右驍衛(wèi)多久？他的箭術(shù)可并沒有精妙到能保證不傷及鄭氏的性命。說不準(zhǔn)，就是為?了要掉鄭貴妃的性命�！�

    馮九說完這番猜測，自個(gè)?兒都打了個(gè)?寒戰(zhàn)，夸張地在謝玄稷面前哆嗦幾下，撅著嘴感慨道?：“那晁良娣平日里看著柔柔弱弱的，沒想到竟這般心?狠手辣。那鄭貴妃好歹也是成王的生母，成王對(duì)她那般好，她也下得去手？”

    謝玄稷無意議論謝玄翊的私隱，指尖輕輕敲了敲紫檀木案，困惑道?：“晁月濃想要除掉鄭貴妃，是因?yàn)?鄭貴妃處處打壓她。可寧王有什么理由?幫著晁月濃，做這等殺頭的事呢？”

    馮九脫口道?：“要么是晁月濃答應(yīng)了他什么條件，要么就是鄭貴妃活著，會(huì)有礙他的大?事�！�

    見謝玄稷半天不說話，他又兀自喋喋不休地說道?：“要我說，那晁良娣十有八九就是在利用寧王，不可能真為?寧王做事。寧王不但容貌不及成王俊美，才學(xué)也不及成王出眾，沒有成王得寵，還沒有成王專情。別說晁良娣，要我是個(gè)?女人，我也選成王啊。”

    馮九說得眉飛色舞，半晌才察覺到謝玄稷微冷的目光，倏然意識(shí)到自己失言，立刻改口道?：“殿下，小人不是這個(gè)?意思，小人對(duì)殿下的忠心?絕對(duì)是日月可鑒。小人的意思是，像晁月濃這樣的尋常女子，雖是從寧王府出來的，也做過寧王的姬妾，可無論她與寧王有多少牽扯，最后也一定會(huì)選擇更有可能登上?皇位的成王……”

    “好了，”謝玄稷打斷道?，“你不是女子，成王也沒有龍陽之好，你如今也只能安心?幫本王辦事，不要再在這里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馮九笑了笑，摸了摸后腦勺，“瞧殿下這話說的�！�

    謝玄稷又道?：“聽說那晁月濃最后還是被?鄭氏送出宮了，你這幾日就盯著她住的府宅，再看看寧王那邊有什么異動(dòng)?�！�

    馮九彎腰行了個(gè)?禮，正準(zhǔn)備告退，又被?謝玄稷叫住，“或者，盯著晁月濃的事情讓旁人來辦。你還是先盯著昭罪司，王妃有什么情況，隨時(shí)遣人來向本王報(bào)告。”

    馮九嘴上?答著“是”，心?里卻并不覺得昭罪司那地方有什么值得自己多留神的。偶爾有消息傳來，說孟琬在里頭受了嚴(yán)刑拷打，他查證過后，也發(fā)覺放出這風(fēng)聲的人或多或少與含章宮有些?牽連，因而對(duì)昭罪司那邊監(jiān)視放松了許多。

    他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到謝玄稷耳朵里，到時(shí)他要是擔(dān)心?孟琬的安危鬧著要去劫囚，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所幸謝玄稷這幾日沒什么公干，大?多數(shù)時(shí)候待在府里。馮九還特意找了幾個(gè)?小廝，專盯著謝玄稷，不讓他聽見那些?不好的消息，總算是維持了相王府一段時(shí)間的風(fēng)平浪靜。

    又過了幾日，馮九果然在晁月濃居住的府宅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他馬不停蹄地趕回?府，想要同謝玄稷報(bào)告此事，卻見他身披鎧甲，手里提著皇帝御賜地寶劍氣勢(shì)洶洶地就要出門了。

    馮九嚇得臉色慘白，慌忙攔住謝玄稷的去路，結(jié)巴道?：“殿下，你……你別沖動(dòng)?，有什么話咱們好好說。”

    “讓開！”

    “殿下，你是不是聽信了什么謠言，說什么王妃在昭罪司被?打得不省人事……”

    “原來你知道?此事�！�

    “哎呀，”馮九急得頭上?冒煙，“這是鄭貴妃他們編出來騙你的，昭罪司怎么敢對(duì)王妃動(dòng)?手呢？”

    謝玄稷止住腳步，扭頭問：“你去昭罪司見過王妃了？”

    “沒有�！瘪T九訕訕道?。

    聽到這話，謝玄稷提著劍不由?分說就要往外沖，被?馮九一把?拽住。

    馮九跪倒在地，抱著謝玄稷的腿不撒手，“殿下，你要是這般自投羅網(wǎng)，那小人如何與皇后娘娘交代啊。”

    謝玄稷不說話。

    馮九又道?：“許將軍是朝廷命官，你要他去昭罪司替你搶王妃，這不是坑人家嗎？”

    “我沒準(zhǔn)備直接去昭罪司劫囚，”謝玄稷道?，“我只是去找許將軍，請(qǐng)他放松禁軍在昭罪司附近的巡邏。劫囚的死士，我自會(huì)到民間去找，你不必管�！�

    說罷甩開馮九的手，就要邁步向前。

    馮九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正欲追上?謝玄稷，不讓他輕舉妄動(dòng)?。才走到庭院，正門口卻進(jìn)?來了一個(gè)?內(nèi)侍，低垂著頭說是要見相王。

    看門小廝于是將他引到了謝玄稷跟前。

    見謝玄稷這樣的裝扮，那小黃門不由?得一驚，“殿下這是……”

    馮九立刻描補(bǔ)道?：“中貴人有所不知，我們殿下是武人，每日都要練武的�！�

    那內(nèi)侍“哦”了一聲，臉上?并不見有什么懷疑。他恭敬朝謝玄稷施了個(gè)?禮，隨即稟告道?：“殿下，陛下方才下旨，叫人將王妃娘娘從昭罪司接出來了。也是怕殿下?lián)��?，所以遣了奴婢先來知會(huì)殿下一聲�！�

    “勞煩中貴人跑一趟，”馮九面露喜色，手上?卻是不動(dòng)?聲色地抹了一把?冷汗，“中貴人喝盞茶再走吧�！�

    小黃門笑道?：“馮總管費(fèi)心?了，這茶還是改日再喝吧。奴婢來傳完了話，還得去昭罪司見成王殿下呢？”

    謝玄稷眉心?一動(dòng)?，“成王怎么也在昭罪司？”

    “成王殿下說，是含章宮的宮女手上?不大?干凈，因嫉妒晁良娣，在那《丹楓圖》上?動(dòng)?了手腳，卻讓王妃娘娘受了這不白之冤，他心?里過意不去，所以要親自接娘娘出昭罪司呢�！�

    謝玄稷面無表情地說了一聲“知道?了”。

    那小黃門行完了禮，便出府門向昭罪司去了。

    馮九道?：“殿下，這……”

    “備車�！�

    語罷，謝玄稷頭也不回?地向臥房的方向走去，只留心?有余悸的馮九站在原地，拍了拍胸口道?：“好險(xiǎn)，好險(xiǎn)。”

    不多時(shí)，謝玄稷脫掉了鎧甲，換了一身石青色的竹葉紋袍子，坐上?了馬車。馮九照舊坐在車頭拍著不高明?的馬屁，“平素鮮少見殿下穿這樣的顏色，乍一看還不大?習(xí)慣，可看久了，也覺得殿下跟個(gè)?斯文人似的。殿下這副模樣，王妃一定喜歡�！�

    謝玄稷卻硬邦邦回?道?：“本王什么模樣，王妃都喜歡�！�

    “殿下說得是，是小人笨嘴拙舌不會(huì)說話。”

    又過了一刻鐘，馬車在昭罪司的正門前停下。謝玄稷撩開轎簾，一道?粉藍(lán)色的身影映入眼眸，旁邊似乎也站著一個(gè)?人，但是視線被?不遠(yuǎn)處的一個(gè)?棚子遮蔽住了，看不清人臉。

    馮九笑道?：“是王妃，殿下，咱們……”

    謝玄稷卻比了個(gè)?噤聲的姿勢(shì)。

    那人緩緩從棚子后面走了出來。

    果然是謝玄翊。

    謝玄翊一身月白色的錦袍，清瘦如竹，透著一種儒雅斯文的氣質(zhì)。他與孟琬并肩走著，步履輕緩，嘴角帶著幾分清淺的笑意，時(shí)不時(shí)側(cè)過頭低聲向她詢問著些?什么，孟琬也回?以他淡淡的微笑。

    不知為?什么，自從那日在御花園中，頭腦中無端冒出那些?旖旎的畫面之后。他每每看到謝玄翊和孟琬走在一起，便覺得心?中不痛快。

    他也知道?孟琬和謝玄翊絕不可能有什么曖昧的關(guān)系，可就是控制不住內(nèi)心?深處對(duì)她的占有欲。

    馮九循著謝玄稷的目光，不尷不尬地回?過頭問謝玄稷：“殿下，咱們要不要下車去接王妃啊。”

    謝玄稷收住了混亂的思緒，點(diǎn)了點(diǎn)頭，“咱們走吧�！�

    就在此時(shí)，孟琬卻突然踩空了石階，被?謝玄翊一把?摟住。他就著攙扶的姿勢(shì)望向孟琬，關(guān)切道?：“嫂嫂，沒事吧？”

    孟琬搖了搖頭，“無妨�！�

    她抬眼瞥了一下謝玄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謝玄翊立時(shí)收回?了手，一臉歉然道?：“嫂嫂，那《丹楓圖》的事，我合該向嫂嫂賠個(gè)?不是。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是母妃宮里的人嫉妒月濃成了側(cè)妃，所以才做了這此等陰毒的事。讓嫂嫂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實(shí)非我所愿�！�

    不論心?中對(duì)此事有何判斷，孟琬嘴上?照舊說著場面話，“你才失了孩子，我這個(gè)?做嫂嫂的，哪有同你計(jì)較的道?理？倒是月濃，她乍然小產(chǎn)，不但傷身，更是傷心?，你理應(yīng)多陪陪她才是�！�

    謝玄翊卻嘆了口氣，“我待會(huì)兒是要去看看月濃的，只是她如今被?母妃送到了宮外，我便是有心?，也不能時(shí)常見到她�！�

    孟琬莞爾道?：“你若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替你去陪陪月濃。我同月濃有過幾面之緣，與她也是十分投契的�！�

    “那便多謝嫂嫂了，不過……”

    孟琬正等著謝玄翊的下文，卻見謝玄翊笑容一滯。她側(cè)過頭去，這才注意到謝玄稷正從不遠(yuǎn)處向他們二人走過來。

    她迎了過去，朝著謝玄稷微微一笑，卻被?驀地攥住手腕，徑直就往馬車那邊拉。

    孟琬回?頭看了一眼謝玄翊，對(duì)謝玄稷道?：“我還有話要同成王……”

    手腕驟然傳來一陣吃痛，孟琬用力蹙了一下眉頭。

    說話間，謝玄翊也跟了上?來，向謝玄稷行了一禮，溫聲道?：“三哥�！�

    謝玄稷卻沒有給他半分好顏色，冷著臉道?：“你們母子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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