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謝玄稷始終攥著她的手,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孟琬又道:“現(xiàn)?下母親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里頭,你既不方便進(jìn)去,由我去陪陪她也是好的,別叫他傷心�!�
說話間,小杜子已經(jīng)折了?回來,催促道:“王妃快些隨我進(jìn)去吧,再遲一些,陛下就要怪罪了?。”
孟琬沒有再與謝玄稷糾纏,隨著小杜子徑直朝殿外走去,謝玄稷自知沒有辦法勸住她,便一直緊緊跟在她的身后?,心里如一團(tuán)亂麻。走到門口時?,她倏然停下腳步,沖謝玄稷微微一道:“你等我回來�!�
才邁進(jìn)殿內(nèi),孟琬便被?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嗆出了?眼淚。她竭力抑制著不顯出異狀,疾步走到皇帝跟前?,還沒來得及施禮,就見?他揉著太陽穴,沙啞道:“去看看你母后?吧。”
孟琬匆匆道了?個萬福,隨即朝著皇后?臥榻的方向走去。還未走到屏風(fēng)后?面?,便聽見?一聲嬰孩洪亮的啼哭聲。
穩(wěn)婆將孩子裹在襁褓之中,笑吟吟地走了?出來,喜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產(chǎn)下了?一個公主,母子平安�!�
孟琬聞聲跪倒在地,向皇帝道賀:“兒臣恭喜父皇,恭喜母后?�!�
皇帝先是怔了?一怔,隨后?“蹭”地從座椅上站起身來。
穩(wěn)婆見?狀連忙加快腳步,跪倒在皇帝身前?。
皇帝接過孩子,掀起襁褓的一角,瞧著裹在里頭皺巴巴的孩子,笑意?漸漸從眼角眉梢暈開。
孟琬目光不自覺落向了?一旁,同樣面?帶喜色的鄭貴妃身上。她肩膀微微下塌,似乎是松了?口氣。
鄭貴妃亦跪倒在地,向皇帝重重叩首:“臣妾恭喜陛下,陛下終于和姐姐又有孩子了?�!�
“免禮吧�!被实圩焐贤嵸F妃說著話,可目光一時?半刻都沒有離開那個孩子。
他逗弄了?孩子幾下,正?要走過去看皇后?,又聽見?鄭貴妃夸贊道:“小公主生得真好看,和皇后?娘娘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皇帝敷衍著“嗯”了?一聲,將孩子交到乳母的手中,笑道:“朕先去看看皇后?�!�
他才向前?幾步,碧云就連忙走上前?來,跪倒在皇帝腳下,“陛下,產(chǎn)房污穢,還請陛下緩一些再來看望娘娘吧。”
皇帝卻不依,執(zhí)拗道:“這有何妨,朕不忌諱這個。”
說著又要往前?走。
碧云趕緊道:“陛下,娘娘剛生產(chǎn)完,已經(jīng)沒有力氣同陛下說話了?�!�
“朕就去看一眼。”
“陛下!”
見?碧云欲言又止的模樣,皇帝面?容一僵,隨即也停住了?步伐。
皇帝問:“可是皇后?不愿意?見?朕?”
碧云咬著唇,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皇帝怫然抖了?抖衣袖,掉轉(zhuǎn)身去,臉上恢復(fù)了?淡漠的神情?,眼中逐漸失去了?神采。
“今日大喜,椒房殿的宮人都賞黃金十兩。朕現(xiàn)?下也乏了?,你們好好照料皇后?的身子,朕明日再來看她�!�
說罷頭也不回地朝外頭走去。
鄭貴妃回頭看了?一眼孟琬,然后?也緊跟在皇帝的身后?走到了?殿外。
孟琬在地上跪得膝蓋生疼,才要起身,便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險些栽倒在地上。幸好碧云就在身側(cè),一把摻住孟琬的雙臂,關(guān)?切地問道:“王妃沒事吧?”
孟琬搖了?搖頭,目光向皇后?的方向投去。
屏風(fēng)已經(jīng)被?幾個宮人撤去,床幔落下,隱約可見?一道蒼白的影子。
孟琬低聲問:“母后?的身子還好嗎?”
前?段時?日,她也是從謝玄稷口中得知,前?世皇后?長期被?鄭氏下藥,在生下小公主之后?不久,便內(nèi)里虧空。臥床不起。沒過多久,就病逝了?。太醫(yī)都以為?這是皇后?產(chǎn)后?體虛所?致,沒有人往投毒的方向想。
這一世,他們提早發(fā)覺了?鄭貴妃下藥一事,及時?清除了?她體內(nèi)的余毒�?擅乡倸w是不能全然放心,眼中盡是惶然。
碧云道:“方才那位宮外的大夫也在醫(yī)官之中,他說娘娘只是因為?受驚早產(chǎn),所?以身子有些虛弱。只要好好將養(yǎng),身體很快就能恢復(fù)了?。”
孟晚點了?點頭,“那便好。”
“碧云。”
簾后?忽然傳來一道孱弱的聲音。
碧云慌忙回過身去,撩開紗簾,低聲問道:“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咳嗽了?兩聲,氣若游絲道:“三郎�!�
碧云確認(rèn)道:“娘娘可是要見?相王殿下�!�
皇后?無力地點了?點頭。
碧云柔聲道:“奴婢這就去�!�
皇后?沖著宮人擺了?擺手道:“你們先退下吧,本宮有話要對相王妃說�!�
其余人聞言也都退到了?殿外。
孟琬走到皇后?的臥榻旁,矮下身去,由著皇后?輕輕撫了?兩下她的頭發(fā),低聲喚道:“琬兒�!�
“兒臣在�!�
皇后?虛弱地笑了?笑,道:“多謝你。”
一句“兒臣不敢”原是要脫口而出的,可看著她蒼白至極的面?容,孟琬忽然就不愿意?再去說這些恭敬卻疏遠(yuǎn)的話語,而是傾下身,柔聲回道:“兒臣知道,陛下今日說的都是氣話,皇后?娘娘心里還是很關(guān)?心昀廷的�!�
聞言,皇后?卻是遲緩地?fù)u了?搖頭,“我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陛下說得不錯,三郎若是有貴妃那樣的母親,他的路,不會走得那么?艱難�!�
說完又沖著孟琬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不過還好,他而今有你在身邊,終于也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孟琬心中一陣酸澀翻涌,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回復(fù)些什么?。
皇后?卻是體貼地握住孟琬的手,溫聲道:“也怪我,平日里我同你連面?都很少見?,今日突然要同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你難免覺得別扭�!�
孟琬道:“母后?有什么?心里話,都可以同兒臣說,兒臣……愿意?聽。”
兩個人在殿內(nèi)聊了?許久,謝玄稷在外頭等得焦急。
大約過了?一刻鐘,他才見?到孟琬通紅著雙眼,腳步虛浮地走了?出來。
謝玄稷才朝她望過去,就聽見?孟琬輕聲道:“娘娘讓你進(jìn)去�!�
謝玄稷頷首,隨后?進(jìn)到了?殿內(nèi)。
“三郎。”皇后?的聲音稍稍有些渾濁。
無端的,謝玄稷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十分厲害,好似有一種無形的陰霾籠罩在空蕩蕩的殿內(nèi)。
他緩緩向前?走了?幾步,伏跪在皇后?的榻前?,聲音有些冷硬,“兒臣來遲了?。”
皇后?問:“見?過你妹妹了?嗎?”
謝玄稷答:“在乳母那里見?過了?。”
皇后?微笑道:“其實,我剛剛沒什么?力氣,還未仔細(xì)看過她呢。”
才一問一答了?幾句,母子二人便無話可說了?。
謝玄稷對皇后?的感情?一直十分復(fù)雜,尤其是在重生之后?,那種矛盾的情?緒更是到達(dá)了?頂峰。他一面?為?母親能重新活過來感到欣喜,可另一面?,他每次到椒房殿拜見?母親總是坐兩下便走了?。因為?只要多逗留一會兒,便會被?母親流露出的疏遠(yuǎn)和淡漠刺傷。
說也奇怪,他對母親說不上怨恨,也沒有什么?期待。這么?多年以來,他甚至沒有想過去做些什么?消弭彼此間的嫌隙。
畢竟這么?多年,他都是這么?過來的。
他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只要母親能好好活在這個世上,他就已然是心滿意?足。
可今日,或許是因為?皇后?剛從生死的邊緣走了?一遭,又或許是今早同皇帝的那番爭執(zhí),終于將一些他他們一直心照不宣的事實,擺到了?明面?上。
謝玄稷終于是沒有忍住,注視著皇后?的眼睛,問道:“母親喜歡妹妹嗎?”
聽到這話,皇后?先是一怔,旋即偏過頭去揩了?一把猝不及防落下來的淚珠。
謝玄稷意?識到自己的話觸動了?皇后?的心事,可說出的話已然是收不回去了?,他又不愿用生硬轉(zhuǎn)開話題的方式,打?斷他們母子之間難得的坦誠相對。沉默了?須臾,他接著說道:“母親不要誤會,我……并沒有責(zé)怪母親的意?思。不怕母親笑話,我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卻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失去�!�
前?世,他看重血緣親情?。在父母離世之后?,處處為?長樂這個妹妹周全�?擅妹脜s因為?孟琬的緣故,對他這個哥哥心懷怨懟。兩人分隔南北,至死都未曾相見?。
他看重與孟琬多年相伴的情?誼,所?以只要她肯施舍他一點點溫暖,他便心甘情?愿為?她舍棄性?命。
他站在權(quán)利的巔峰,倘若做一個孤家寡人,絕不至于狼狽到最后?的境地。
可他偏偏就是渴求那份缺席了?他一生的溫暖。
于是什么?都想抓住,到頭來卻什么?也抓不住。
皇后?眸色微暗,嘴唇翕動,良久過后?,仍舊只是啞聲喚了?一句“三郎”。
謝玄稷道:“小時?候,我看鄭氏待成王和平嘉妹妹這樣好,我也是十分羨慕的。但這么?多年過去,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這樣的生活了?�!�
他停頓了?片刻,續(xù)道:“其實,我從前?也好奇過,我想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么?,所?以母親才會一直不喜歡我。我也一直在努力,做一個剛正?清白的人,好讓母親能更喜歡我一點�?晌医袢詹胖�,原來母親竟然受了?這樣大的委屈。而我的存在,就是在時?時?提醒著母親那些不愿想起的過往。終究是我,拖累了?母親。”
一不留神,他絮絮說了?許多。到最后?連他自己都有些赧然,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但皇后?卻不知因為?聽見?了?哪一句話,卒然開口道:“你不要這么?想。”
皇后?艱難地抬起手。
謝玄稷傾過身,握住了?皇后?的手,“母親。”
皇后?道:“我與你父親也不是一直都是這樣,我們也曾經(jīng)有過兩心相悅的時?候。也是那時?候,我們才有的你。只是后?來,許多事情?都變了?�!�
謝玄稷心口用力一顫。
皇后?慢慢吐出一口濁氣,苦笑道:“可是變了?又如何呢?不過是成事莫說,覆水難收�!�
謝玄稷還想要說些什么?,碧云已經(jīng)端了?一碗湯藥進(jìn)來,同謝玄稷緩緩施了?一禮道:“殿下,娘娘該喝藥了?�!�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不用想也知道,皇后?應(yīng)該是疲憊至極。
謝玄稷于是松開了?握住皇后?的手,溫聲道:“那兒子就先告退了?�!�
在轉(zhuǎn)身離開之前?,他又沖著皇后?笑道:“兒子明日再來見?母后?�!�
春寒料峭,晚風(fēng)拂過樹葉,發(fā)出“嘩嘩”的聲響。轎簾的一角被?吹起,冷風(fēng)呼嘯著灌進(jìn)來,讓謝玄稷不知不覺打?了?個寒戰(zhàn)。
沉默的空氣在二人之間縈繞了?許久,孟琬方開口問道:“你的心結(jié)算是解開了?嗎?”
謝玄稷瞥了?孟琬一眼,淡淡道:“母后?今日同我說的話,不會是你教她的吧�!�
孟琬笑道:“我哪里有這本事�!�
車輪繼續(xù)向前?轉(zhuǎn)動著,四周萬籟俱寂。忽有一道鐘聲想起,引得馬車顛簸了?一下。
謝玄稷忙道:“停車!”
車夫停下馬車。
孟琬強(qiáng)忍著不適,探頭看向窗外,卻見?一個宮人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
車夫叫住那人,還未開口詢問,又聽見?一聲清脆的鐘音從遠(yuǎn)處飄來。
謝玄稷頓時?變得手腳冰涼。
那宮人見?轎子里的人是謝玄稷,立刻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殿下,皇后?娘娘崩逝了?�!�
守靈
天還未明,
更漏聲輕一下重一下地砸在心口上。椒房殿內(nèi),謝玄稷一身縞素,
已?在靈堂熬了一個大夜。他筆直地跪在皇后的靈位前,十幾個時辰滴水未進(jìn)?。
孟琬手中提著食盒,緩緩走到了他的身后。
數(shù)千盞長明燈將室內(nèi)照得如同白晝,她?埋在一片刺目的火光中,僧侶手中法器有?節(jié)律的敲擊聲,混著宮人高高低低的啜泣,惹得她一陣暈眩。
她?不自覺想到他們初見的那個綿綿細(xì)雨的春日?,
也是這般凄冷蕭瑟。
她?懷著身子,不便同?他一并跪著守夜。在偏殿的軟榻上打?了一個盹兒,沒過一會兒,
便被鐘聲驚起。想到謝玄稷此刻應(yīng)該還餓著肚子,
又大約是沒什么胃口,
于是吩咐碧云給他做了一碗素粥。
孟琬擱下食盒,
一手扶在腰間,緩慢蹲下身去,
動作稍顯遲緩。她?掀開食盒蓋子時,
手上一個沒拿穩(wěn),
發(fā)出“嘭”的一聲。謝玄稷這才凝起出竅的神思,回身問孟琬:“你怎么來了?”
孟琬輕聲道:“多少吃一些?吧。”
謝玄稷沒有?要?起來的意?思,面無表情?道:“我不餓,
你自?己吃吧。”
孟琬嘆了口氣,由碧云攙扶著站起身來,無奈地說了聲“那好吧”,
又吩咐碧云:“你讓小廚房一直將粥熱著,殿下什么時候想吃些?東西,
也能隨時端上來�!�
“是�!北淘聘I淼�。
孟琬轉(zhuǎn)身欲走,忽聽見碧云低低喚了一聲:“王妃。”
她?扭頭看向碧云,見她?欲言又止,于是放低聲音道:“你且隨我出去,我有?話要?問你�!�
出了殿門,碧云環(huán)視周遭,見四下無人,方才同?孟琬悄聲道:“王妃,陛下方才來了一趟椒房殿。只?是,他待了沒多久就走了�!�
皇后乍然崩逝,皇帝與她?畢竟結(jié)發(fā)多年,來椒房殿祭奠也沒什么值得稀奇的。只?是此刻尚是卯時,想來是整夜無眠。他這樣冒著寒風(fēng)過來,按理說應(yīng)該是要?多留一會兒的。
孟琬于是問道:“可是殿下沖動之?下說了什么話,惹惱了陛下?”
“殿下除了最初給陛下行了個禮,一直沒有?理財陛下,”碧云嘆息道:“陛下是同?貴妃和成王一同?來的,貴妃那邊倒是做戲做了個全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都快暈過去了�?沙赏跻驗槭掳l(fā)突然,他自?己或許也沒有?留意?,未來得及換下腰間暗紅色的絲絳,叫陛下看見了,當(dāng)即就斥責(zé)了成王,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孟琬眉尖蹙了蹙,“后來呢?”
碧云道:“陛下雖然動怒,可畢竟娘娘的靈柩還停在殿內(nèi),也不能在殿里大吵大鬧。陛下其實?應(yīng)該是有?許多話要?對相王殿下說的,可眼瞧著殿下沒有?理睬他的意?思,上了柱香,也就先回去了�!�
孟琬緩緩點了點頭。
“哦對了,”碧云忽然想起什么,“奴婢還聽見有?含章宮的小太監(jiān)來請示陛下怎么處置衛(wèi)小大人,奴婢看陛下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追究了。不但是這件事,奴婢瞧內(nèi)侍向陛下稟告旁的事情?的時候,他也一直心不在焉的,想來應(yīng)該是受了不小的打?擊。”
孟琬沒有?對皇帝的這番表態(tài)發(fā)表任何評價,只?挑最緊要?的問:“露薇扣下了嗎?”
碧云回道:“小杜子這事辦得干脆利落,王妃盡可以放心。不過鄭貴妃他們應(yīng)當(dāng)過不了多久就會發(fā)現(xiàn)?露薇不見了,王妃到時預(yù)備怎么辦?”
低垂的睫羽微微顫了一下,孟琬抬眸,眸光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明滅不定。沉默了須臾,她?扶著額頭緩緩道:“容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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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皇后崩逝之?后,不單單是椒房殿那邊混亂異常,連含章宮也是不斷有?宮人為著皇后喪儀的事情?往來進(jìn)?出。一直到晚上,韓維德才注意?到露薇不見了。
他匆忙趕到內(nèi)殿,要?同?貴妃稟報此事,卻見皇帝頹然倚靠在羅漢榻上,闔著雙眼,似睡非誰。鄭貴妃站在他后邊,指腹按在他的太陽穴處,輕柔地打?著圈。
韓維德叩了個頭,正準(zhǔn)備請安,鄭貴妃卻是比了個噤聲的姿勢。
韓維德只?好伏跪在原地,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的呼吸聲響起,鄭貴妃才松了口氣,抬手召過韓維德,將皇帝扶到了榻上。
才一日?的功夫,皇帝的鬢間就生了許多白發(fā),眼眶凹陷,看起來蒼老了十幾歲。
韓維德長長嘆了口氣,只?是礙于在寢殿之?內(nèi)不便言語,等同?貴妃一起走到了偏殿,才發(fā)出一聲感慨:“陛下怎的會傷心至此?”
“本宮也沒想到,”鄭貴妃神情?有?些?復(fù)雜,她?停頓了片刻,又自?我開解道,“不過也不礙事,李云紓活著的時候,他便不怎么與李云紓見面。難道人死了,他便能突然對李云紓情?深意?重起來?咱們陛下是最涼薄的人,再過一段時日?,等新人入宮,陛下會將此事慢慢淡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