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啟稟太后娘娘,不過是因為賤內(nèi)近日心神恍惚,有些魂不守舍,方才被佛光普照,一時間心曠神怡,所以有些失神�!�
趙慶舒說的也是真話,自從黑隱死了,曾雅嫻原本一個好端端的人,就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半瘋不瘋的。
不懷疑他了,也不管著他了,只是口口聲聲求著他要報仇。
只要他答應(yīng)為黑隱報仇,她便什么都愿意給,什么都愿意做。
從前她持著大家閨秀的儀態(tài),不愿意與他玩那些床上的情趣,可現(xiàn)在無論是多么卑微、多么下賤的事情都愿意做了。
那些事情可是連趙千蘭都不愿意做的。
而從前她念著父母的遺愿,也不愿將那些撫恤金給他做生意,而是拿去收養(yǎng)女嬰,辦什么浪費錢的女嬰所。
現(xiàn)在的曾雅嫻,女嬰所也不管了,只要他開口,便能把銀子雙手奉上。
她便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讓他為黑隱報仇,而她也便只有一個依靠,那就是他自己!
趙慶舒想著,又是不動聲色的看了宋熹之一眼,眼眸里滿是濃重的墨色。
太后聽見這話,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原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揭過去了,可座上的麗妃,此刻卻是冷笑了一聲:
“心曠神怡?”
“怕是譽王做錯了事情,誆騙了自己的皇祖母和父皇,更是險些得到了皇祖母的獎賞,此刻真相大白,趙夫人身為譽王的舅母,一想到譽王在皇祖母的壽宴上,犯下了滔天的欺君之罪,所以神情恍惚吧?”
麗妃的語調(diào)拖得老長,眼眸里還帶著幾分玩味。
此話一出,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麗妃說的沒錯,方才他們被秀王的壽禮震撼,都忘記了這件事情。
秀王也送出了一份大漆螺鈿,那方才譽王言之鑿鑿的獨一無二,舉世無雙,便成了欺君之罪。
這壽禮也幸虧是秀王送了來,若是被他國之人獲得,又或是流落民間,那太后對那小小妝匣的喜愛,不就是成了一場笑話?
譽王心中一緊,頭皮發(fā)麻,立刻就從座位前出列,又是直直的跪了下去,他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嗓音都有些發(fā)抖:“皇祖母原諒,孫兒冤枉,一切都是一場誤會��!”
譽王說著,良妃更是收緊了手,眼睛就像是利箭一樣的射向了趙慶舒的方向。
趙慶舒此刻也是失去了以往從容淡定,木著一張臉,死死的盯著宋若安和趙千蘭的方向,似乎要將她們拆骨入腹。
第282章
感受著宮殿內(nèi)的刀光劍影,趙慶舒的眼神幾乎像是要將她們立刻殺死。
趙千蘭彷徨的抓住了宋若安的手,六神無主的眼眸近乎哀求的望向了宋若安的方向。
她握住宋若安手腕的手逐漸收緊,又是輕輕的搖晃了兩下,聲音細(xì)若蚊吶:“若安……這是怎么回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此刻心亂如麻,大腦一片空白,耳畔發(fā)出了嗡嗡的耳鳴聲,甚至連趙千蘭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譽王出列說了那一句話后,大殿便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譽王仍舊是在原地跪著,雖然脊背挺得筆直,看上去還是一副鐵骨錚錚的模樣。
可是太后一直沉默不語,便讓他喉嚨干澀,背后也冒出了大片大片的冷汗,就像是跪在刀尖上一樣。
良妃憂心忡忡的望著太后和皇帝的方向,幾乎是如坐針氈。
太后許久都沒有開口,還是光啟帝微微偏頭,看了身側(cè)的太后一眼,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譽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譽王終于深吸了一口氣,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便聲音低沉的開口:
“皇祖母恕罪!父皇恕罪!兒臣孝順心切,想要讓皇祖母開心,便一時受了奸人的蒙蔽,輕信了小人……”
譽王說著,聲音也逐漸變得悲切了起來。
他望向了身邊秀王的方向,心中含著滔天的恨意,卻還是不得不對他揚起了一抹兄友弟恭的溫和笑容:
“幸虧是皇弟及時送來同樣的大漆螺鈿工藝,讓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以免兒臣釀成大禍……一切都是兒臣的錯!”
秀王今日最大的贏家,他雖耍盡了心機,卻沒有犯任何的口舌之爭,更是沒有絲毫可以指摘的地方。
特別是他的那招以退為進,說什么與譽王的壽禮相同,所以不便奉上,不僅向皇帝表明了他賢良的品行,更是吸引了全場的目光,幾乎是把譽王架在了火上烤。
最后的結(jié)果,更是把譽王襯得像是傻子一樣,要被皇帝問罪!
而譽王此刻有苦難言,只能咬碎牙齦,對著秀王表達感激,然后將一切的罪責(zé)都承擔(dān)了下來。
不過他的話說的極妙,雖然一力承認(rèn)了罪行,卻也是把自己說成了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果然,聽見了譽王不僅沒有推脫,還對秀王表達了感激,維護了皇室的體面。
太后和皇帝的聽見這話,臉色勉強好轉(zhuǎn)了一些,于是太后開口詢問:
“奸人的蒙蔽?譽王,這是怎么回事?”
譽王咬緊了牙關(guān),深深垂著頭,收斂了自己眼底深切的恨意,作出了一副自慚形穢的模樣:
“孫兒不才,蒙蔽孫兒之人,正是大乾的官員賀云策!”
譽王此話一出,滿堂震驚,宋若安的眼眸猛地一縮,雙手緊緊捏成拳頭時,手心幾乎都是要被指甲扣出了鮮血。
宋熹之只是靜靜的坐在原地,而梁詠書卻是有些意外的說了一句:“沒想到這件事情也和賀大人有關(guān)系……?”
梁詠書的聲音不大,可正好被耳尖的太后聽見了,太后微微蹙眉,向梁詠書詢問:
“辛夫人此話是何意?難道從前也有事情與賀大人有關(guān)?”
梁詠書抿了抿唇,忽然多了幾分猶豫,而麗妃卻又是微微挑眉,搶在她面前開口:
“此事倒是巧合,方才是景悅公主毀壞了宋熹之進獻的壽禮,景悅公主便將所有的錯處都推到了賀云策的身上,而此刻譽王辦事不利,他也說與這位賀大人有關(guān)?”
“難道這位賀大人手腕能伸得這樣長,還有什么通天的神力,讓公主和皇子,都聽了他的話不成?”
麗妃原也不是想要幫著賀云策說話,只是想要攪動風(fēng)云,讓良妃落不到好處。
果然,她說出這事情,太后的眉頭擰得是更深了:“景悅毀壞了宋大人的壽禮?這又是什么回事?”
景悅公主聽見這話,咬緊了牙關(guān),一臉不滿的對著麗妃怒目而視,良妃心煩意亂的就想要開口,可麗妃便直接捶胸頓足的開始解釋:
“此事真真是可惜……宋大人送出的壽禮乃是圓慧法師的墨寶花瓶,上面滿是法師對太后的祝福,可當(dāng)景悅公主身邊的人強硬從禮部拿到壽禮的時候,花瓶便已經(jīng)毀了,墨寶也分辨不清了�!�
“不過良妃顧念著吉時,便將此事壓了下來,又將禮部的官員押到了廂房等候問罪,誰知道在壽宴上,譽王又是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
麗妃移花接木的說了一通,忽略了寧王的存在,讓事情一瞬間變味了起來。
皇帝和太后同時大驚:
“私自扣押禮部的官員?”
“毀壞了圓慧法師的墨寶?”
良妃的心臟在瞬間提了起來,她急急的扯著景悅公主上前,撲通一下跪在了譽王的身邊:
“陛下,事情不是這樣的,當(dāng)時寧王殿下也在場,您要聽臣妾解釋啊……”
景悅公主從未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丟過這樣大的臉,她什么話都沒說,只是嗚嗚的哭泣著。
光啟帝和太后向來對她寵愛有加,瞧見景悅公主的這副模樣,便也不忍心多說些什么,而是直接招了招手。
“來人,去廂房里把賀云策帶過來,朕要好好問問,問個清楚�!�
賀云策此刻還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正在廂房里靜靜的等待著壽宴的結(jié)束。
外頭熱熱鬧鬧的吹啦彈唱,四處都是張燈結(jié)彩,而他在這樣大喜的日子,卻一個人被扣押在了廂房里,賀云策的心中沒有幾分寂寥那是假的。
不過因為有譽王的那份壽禮,賀云策此刻的心里還是能有幾分氣定神閑。
他一面整理著著方才壽禮花瓶破碎的事件,一面飲茶,壓下心中那略微的不安。
賀云策已經(jīng)想明白了,方才是壽禮破碎的事情,絕對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為之,目的便是為了陷害于他。
若不是他借著前世的記憶,為譽王殿下得到了一份大漆螺鈿當(dāng)做壽禮,讓事情還有能夠轉(zhuǎn)圜的余地。
怕是單憑他辦事不力,損壞了圓慧法師墨寶一事,便要被那奸人害得永世不能翻身了。
不過這件事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誰呢?
到底是誰這樣的陰險下賤,連這種陰招都能使得出來�。�
無論是誰,等他出去之后都不會放過此人!
第283章
賀云策心想著,眼眸伸出也是翻涌著無盡的墨色,手中的茶盞不慎散落在了衣衫上,將他身下的衣裳打濕了一片。
感受著大腿間的冰涼,賀云策擰了擰眉心,心中感到幾分煩躁和不快。
太不留神了!
如今瞧著外頭的天色,想必譽王已經(jīng)獻上了壽禮,也是已經(jīng)贏得了滿堂的喝彩。
既然如此,那再過不了多少時辰,他就要把自己從這個鬼地方帶出去了。
賀云策想著,便覺得自己這渾身水漬的落魄模樣實在是狼狽不堪,若是就這樣出去,那他的辦事能力也無法讓人全盤信服。
而若安……方才她與自己分別時如此焦急,如此擔(dān)憂,若是讓她看見自己此刻的模樣,恐怕她心里會難受。
賀云策想起宋若安那張憂心忡忡的臉,心中的柔軟微微觸動,他不免嘆了一口氣,便站起身去推開了廂房的木門,想要給若安一個體面的模樣。
兩個侍衛(wèi)聽見動靜,轉(zhuǎn)過頭來望著他。
賀云策彬彬有禮的朝著兩人頷首示意,隨即又揚起了一個溫和的笑:“兩位大哥看守辛苦,不過方才的事情全然是一場誤會,過些時辰便會真相大白。”
“所以能否勞煩兩位大哥,給本官準(zhǔn)備一件干凈的衣裳,這衣裳總是有些不得體�!�
侍衛(wèi)聞言,垂眸瞧著他身上的那攤水漬,半分都不愿信他的話:
“賀大人,不是我們故意刁難您,只是方才您說口渴,便已經(jīng)給您倒了一壺?zé)岵瑁丝棠质且律�,宮里更深露重的,哪里能去給你找衣裳?”
而另一位侍衛(wèi)更是語重心長,腳下也不肯挪動半分:
“賀大人,別怪小的多嘴,你身為禮部官員,卻辦事不力,損壞了圓慧法師的墨寶,這本來就是重罪!你還是別考慮換不換衣裳了,還是去想想應(yīng)該如何脫罪吧?”
賀云策此刻本就疲憊不堪,聽見兩人的話頓時覺得難堪,覺得他們是拜高踩低,故意為難。
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絲無名怒火,更是在瞬間冷笑了起來。
“你們是覺得本官在找借口,想要逃?還是覺得本官已經(jīng)窮途末路,便想要拜高踩低?”
他雙手負(fù)后,聲音陰沉的可怕:“本官今日教會你們兩個詞語,第一個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第二個是莫欺少年窮,若是對著誰都是一副拜高踩低的嘴臉,只怕一輩子也只能做個侍衛(wèi)!”
兩個侍衛(wèi)聽到這話,瞬間氣得臉色通紅,甚至是眼睛都瞪圓了起來:“賀大人!我們以禮相待,您這是什么意思?”
“我們可是寧王的人!”
若是放在平時,賀云策定是對他們好言好語,只是如今他被賤人所害,又憂心若安,內(nèi)心焦躁不安,身后又有一張譽王作為底牌,所以一言一行也分外焦躁了些。
只是他說完這話,便聽見遠處傳來了士兵整齊的腳步聲。
站在廂房外頭的三人同時是一愣。
賀云策胸膛一震,隨即又是順著腳步聲的方向望去,看見的便是宮中整齊劃一的御林軍。
他猛地松了一口氣,胸膛更是暢快無比:“你們瞧,此刻請本官的人來了。”
“本官說過,本官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沒有做過的事情就是沒有做過�!�
兩個侍衛(wèi)此刻也是瞪大了眼睛,驚訝的望著眼前交接的士兵。
只見士兵朝著兩人亮了手中的宮牌:“你們是何人?”
兩個侍衛(wèi)干巴巴的回答:“我們是寧王的人,奉寧王殿下的意思暫時看管這位賀大人�!�
賀云策看著兩個侍衛(wèi)心虛無比的模樣,得意的冷哼了一聲。
可下一秒,御林軍點了點頭:“我們奉了陛下的旨意……前來緝拿賀云策�!�
緝拿?
賀云策一愣,他忘記了呼吸,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什么叫緝拿?各位將軍是不是說錯了?”
御林軍冷笑了一聲:“譽王殿下控告,你欺上瞞下,犯了欺君之罪,而麗妃娘娘又是有言,說你知法犯法,損壞圓慧法師的墨寶,吾等便是來緝拿你的!”
賀云策錯愕的站在原地,渾身的血液都冰冷了下來。
眼前的世界似乎旋轉(zhuǎn)了起來,讓他的身體在瞬間卸掉了力氣。
他疑惑又茫然的站在原地,便感受到御林軍野蠻的鉗制著他的手腕,將他近乎狼狽的帶去了喜氣洋洋的宮殿里。
賀云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的視線從漆黑轉(zhuǎn)向了明亮。
眾目睽睽之下,每個人的眼神都打在他的脊背上,衣袍上的那片污漬,似乎在逐漸擴大,就像是狂暴的潮水,把整個人都被淹沒了。
等賀云策跪在了皇帝的面前,才猛地回過神來。
面前是光啟帝沉沉的質(zhì)問:“賀云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譽王說他的壽禮是從你這里來的,你可承認(rèn)?”
賀云策麻木的點頭,心中還尚且存了幾分希冀:“這份壽禮是微臣準(zhǔn)備的,可這份壽禮絕無問題!”
太后沉默著沒說話,皇帝簡直是氣笑了:“東西是沒問題,可你以次充好,濫竽充數(shù)。分明比比皆是的大漆螺鈿,卻被你說的舉世無雙獨一無二,拿了一個破舊的妝匣便來糊弄�!�
“若是秀王沒有獻出那七扇屏風(fēng),大乾上下將那破舊的妝匣奉為珍寶,你讓皇室的顏面望哪里放?”
“你騙了譽王,騙了太后,騙了朕,這可是欺君之罪�。。俊�
賀云策腦子艱難的轉(zhuǎn)動著,將光啟帝的話聽了個顛三倒四,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甚至連臉色都慘白下來了:
“什么?陛下?您在說什么?”
“什么叫大漆螺鈿比比皆是?什么叫欺君之罪?”
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幾分迷茫:“世間還有其他的大漆螺鈿?這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
譽王也是咬牙切齒的跪在了他的身邊,忍住了想要去打他的欲望:“不可能?秀王贈送的大漆螺鈿便是世間珍品,還是宋熹之所做�!�
“你與宋熹之乃是親眷,若是此物有人能制作,你豈會不知?你就是故意在蒙騙本王!”
宋熹之?
宋熹之?
賀云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將不可思議的眼神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宋熹之會制作大漆螺鈿?
這不可能?
這根本不可能啊!
而光啟帝的聲音繼續(xù)從前面?zhèn)鱽恚骸斑有你身為禮部官員,損壞了圓慧法師的墨寶,這又是該當(dāng)何罪?”
圓慧法師的墨寶?
賀云策的喉嚨都變得干澀了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他將一切都串聯(lián)了起來。
是宋熹之的計謀!是宋熹之害了他!
第284章
這個想法一從賀云策的腦子里冒出來,就忍不住滋生蔓延開。
天底下哪里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他當(dāng)值時,損壞的花瓶是宋熹之的賀禮,而他送費盡心機才得到的大漆螺鈿,宋熹之竟然也汲汲營營的送了過來?
賀云策想著,內(nèi)心突然多出了一份撕裂的疼痛。
他微微抬頭,動作有些遲緩的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心中帶著一絲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