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繭綏瞬間忘記求救,表情怔怔的。
邵航又笑了,表情依舊僵硬,“看來他真的什么都沒跟你說。”
一個常年都面無表情的人發(fā)起笑來,如同鬼魅,眼下的這番話更是讓人懷疑,他出現(xiàn)在這里的動機,是不是想要報復(fù)……
“聽韶英說,你們關(guān)系不太好,我不相信,如今看來,真是如此�!鄙睾降难垌伾埠軠\,近似于琥珀,他的聲音里隱隱含著一種情緒,與表面的鎮(zhèn)靜截然不符。
“他把你找到了,把你關(guān)在這里,但你根本不情愿,根本不想回到A區(qū),對不對?”
深夜里,繭綏聞到了曾經(jīng)在另一個人身上也嗅到過的味道。
淡淡的皮革味。
他捂住嘴巴,幾欲作嘔。
被A區(qū)支配的恐懼,被人踩在腳下無法掙扎的恐懼再度襲來!
韶航的信息素和曾經(jīng)岑?誒繳砩系鈉?味如出一轍。
――那是高階Alpha的信息素。
“你很怕我�!鄙睾秸f。
繭綏忍下想要嘔吐的欲望,脊背緊貼墻壁,盤算逃跑的可能,“……你曾經(jīng)想要殺我�!�
“哦�!鄙酆剿剖窍肫饋砹耍呖呵榫w火速消散,信息素也得到了收斂,恢復(fù)了往日的死氣沉沉,“當(dāng)初是瀾想要解決你,但我不認為你死了會是件好事,你的主人……岑驍淵會失控,所以我違背了我的主人�!�
“別擔(dān)心�!鄙酆秸f,“真正想殺你的人兩年前就死了,現(xiàn)在沒人能動你。”
##
岑?誒剿懶恕?
雖然早就有預(yù)感,失蹤多年的Alpha不可能再被找到,但現(xiàn)在有人如此篤定地說出他的死訊,繭綏還是不敢置信。
韶航再度坐上那把紅絲絨角椅,金絲框架反光,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的左手輕點在椅子的扶手上,“那你一定也不知道,是我出賣了瀾�!�
“是我提供了一份證據(jù),才讓他們姐弟如此迅速得來如今的地位,讓岑驍淵能這么快地去找你�!�
他叫著那親昵的稱呼,嘴角彎起的弧度依舊詭異。
他本就不會笑,也不該笑。
“原本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是我妹妹。岑驍淵認為你和韶英當(dāng)年關(guān)系還算不錯,在A區(qū)只有她會主動和你說話,正好她也是個醫(yī)生,能給你開藥治病。
“他聯(lián)系到韶英,希望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里,她能陪你一段時間。
“我妹妹向來心軟,岑驍淵求她,她就應(yīng)下了,哪怕當(dāng)初岑驍淵派人盯著她的寶貝女兒整整兩年,她也沒有任何怨言。”
韶航說著看向縮在角落的繭綏,“岑綺露能失誤第一次,找人看丟了你,也能失誤第二次。她不在意我和岑驍淵之間的過節(jié),放任我和韶英一塊來。如果我現(xiàn)在把你從樓上扔下去,扔到花園里,摔斷脖子,你猜岑驍淵回來以后,該是什么表情?”
繭綏本來就對對方所說的話半信半疑,此刻,面對男人的威脅,他猶豫道:“……你不會�!�
韶航無聲看著他。
“有韶英在,你不會。如果你這么做了……你妹妹和你妹妹的女兒,都保不住了,岑驍淵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你。”
繭綏見過男人冷血無情的一面,他如果真的想要他死……不,他不會坐以待斃!韶航又不是岑驍淵,缺條胳膊還能被抓到,那自己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了。
繭綏想了很多,韶航卻說:“我確實不會,我剛剛說了我不會,只是想嚇唬你�!�
繭綏:“……”
他不明白。
A區(qū)的人是不是都神經(jīng)病。
“岑驍淵不想你知道,”邵航接著說,“我的手臂是他親手斬斷的,他留了我一命,要我說他該直接殺了我,不該給我機會坐在你面前,吐露這些真相�!�
“……那岑驍淵的養(yǎng)父呢,他是怎么死的?”也是岑驍淵解決的嗎,岑?誒降氖ё僖埠歪?驍淵有關(guān)?
繭綏一肚子的問題,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答案,岑驍淵不會回答他,alpha恨不得這些舊事沉到海底,再也不被打撈上來。
當(dāng)初為了裝可憐博得繭綏的同情,岑驍淵故意模糊了這段經(jīng)歷,如果岑?誒秸嫻氖潛會?驍淵所殺……
面對繭綏的提問,邵航靜了一瞬,“我還以為他會過得很幸福。”
“什么?”
“他找到你了,而且,他和岑綺露的約定也已經(jīng)達成了,完全可以隨時走人。”
邵航口中的“他”是指岑驍淵,他把岑?誒降幕疤馓?過去了,繭綏沒能立刻反應(yīng)過來。
一年前岑驍淵去B區(qū)找繭綏,肅清行動就是代價,他在學(xué)校里的每一次事端,岑綺露幫他平定,都是一份人情。
聯(lián)盟和A區(qū)的關(guān)系微妙,岑驍淵以交換生的身份出現(xiàn)在學(xué)校,所作所為都被許多雙眼睛盯著,更別提畢業(yè)前的那一場打架斗毆,更是給了岑綺露機會。
本來,三個月一過,她與岑驍淵的合作就該中斷了。
可是,繭綏逃了。
雖然岑綺露需要擔(dān)很大一部分責(zé)任,但后續(xù)的尋找,出人出力,誰又能說不是一步好棋?
繭綏已經(jīng)忘記那個傍晚自己是怎么逃出來的,身后到底有沒有人追,總之緣余接應(yīng),他們登上那艘船,一切都過于順利……
“結(jié)果,他把一切搞得一團糟�!鄙酆酵蚶O綏,這一回,冷漠的眼底有了別樣的情緒,若有所思,“這倒是和瀾當(dāng)初的想法一樣,是他想要教導(dǎo)出的孩子�!�
繭綏又想吐了,尤其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皮革味。
到底為什么?
他明明記得這應(yīng)該是岑?誒降男畔⑺兀?而不是韶航的。
是他的記憶出了錯嗎?
等等,韶航什么時候成了……
“岑驍淵從十六歲開始就可以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了�!鄙酆胶鋈徽f。
繭綏沒能反應(yīng)過來。
他認為邵航又在和他說笑話,嚇唬他。
這一點都不好笑。
月光灑在墻角,澆灌他的軀體,冰冷的。
韶航還在說:“分化的半年后,他就可以自由掌控自己的信息素了,他用了最蠢的方法,消耗自己的信息素同時也在耗空他自己。”
繭綏的脊背緊緊貼牢在墻壁,腦海一片空白,“他為什么要假裝自己有��?”
岑驍淵明明……
最需要擺脫病癥。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變強,都在努力變得更加強大。
韶航咧開嘴,又露出那種僵硬的笑容,因為他不會笑,笑容如此不熟練,便有些莫名的悲哀。
“因為一旦他可以控制信息素,你就沒用了繭綏,你就要滾蛋了,岑驍淵舍不得你走,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四年前也是一樣,他本來逃走了,瀾派出的人沒有抓住他,是他自己主動回來的。
“他回來了,因為他和岑綺露約定,等到有朝一日扳倒岑家,才能去找你�!�
春意夏
明天見
74.劣質(zhì)
時間倒退回兩日前。
C區(qū)
A港某地下城
塵燃的拳頭比海哥的喝聲更先劃過半空,直擊Alpha的門面,被岑驍淵輕易躲了過去。
梳著背頭的男人嘴里的煙都嚇掉了,還是手下一聲聲“海哥”將他的魂喚了回來。
他一把按住火氣正旺的少年的頭顱,給岑驍淵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別見怪�!�
岑驍淵不理會眼前的男人,只垂下眼對著塵燃,語氣不明道:“你是繭綏的弟弟�!�
塵燃猛地抬起頭,眼底的敵意和怒火燒得正旺,臉型輪廓和繭綏有幾分相像,氣場卻截然不同,嘴里罵很臟的話,大聲質(zhì)問Alpha將他哥藏到了哪里。
海哥連忙叫人封住塵燃的口,頭疼得厲害。
小弟們不敢真對塵燃下重手,沒一會兒又被塵燃給掙脫了。
本來這一場會談,塵燃絕不被允許參與,但是岑驍淵主動提出來,說想要見一見繭綏的弟弟。
海朝沒辦法,只好把塵燃提溜過來。
結(jié)果一見面,塵燃二話不說揮舞著拳頭沖上。
岑驍淵倒是不意外,躲過去以后,甚至頗為挑釁地問了句:“要打架嗎?”
塵燃一開始還在叫囂著“來啊打啊老子打不死你”,等到人都疏散了,只留他們兩個人在場地內(nèi),他忽然冷靜下來,說:“不打了,我哥要是看到我受傷,一定會很心疼的�!�
這下?lián)Q岑驍淵臉色不好看,來不及看他是如何出手,塵燃已經(jīng)被他摁在地上,揚起大片塵土。
按照往常Alpha的脾氣,塵燃現(xiàn)在半條命都沒了,但岑驍淵及時止住了。
因為繭綏確實在乎,繭綏在乎的東西太多了,從前也有他的一份,后來沒有了。
小弟們不敢上前,海哥只能沖上來當(dāng)和事佬,還以為“瘋狗”會理智一點,誰知道真是人如其名。
這一次跟“瘋狗”合作,他們老大看到的是更長遠的發(fā)展。
至少岑綺露在C區(qū)的這幾年,沒有破壞C區(qū)本身的生態(tài),新來的這一波人,卻是想徹底蠶食、吞并C區(qū)原有的地盤。
明明最看不起B(yǎng)eta的就是這一幫人,卻還想侵占更多的生存空間,形成更強的壓迫,分化帶給A區(qū)人的優(yōu)越感讓他們甚至不需要尋找借口,一切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高階Alpha確實讓人很不舒服,那種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姿態(tài),在岑驍淵身上更體現(xiàn)地淋漓盡致。
難怪身邊這幫手下都有意無意向著塵燃,不僅因為塵燃是這里一部分人的頭兒,還因為岑驍淵是個Alpha。
岑驍淵也察覺到了,那么多道視線,總有敵意圍繞他,可他無所謂,從他被岑?誒澆擁?A區(qū),從六歲開始,他每天都活在這樣的氛圍中。
“你認為現(xiàn)在的C區(qū)很安全?”岑驍淵一句話讓塵燃的罵罵咧咧消停了一會兒。
少年坐在滿是塵土鋪蓋的水泥地板上,擰著眉抬頭看向岑驍淵:“你什么意思?”
“繭綏待的地方,已經(jīng)被趙央啟手底下的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遲早會找過去�!�
“不可能!我哥和他們沒仇沒怨,你又怎么……是你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吧?”塵燃敏銳察覺到,“一切都是你他媽引起的,你還好意思說?!”
岑驍淵的動向本就被江家和趙家當(dāng)做重點盯梢,跨區(qū)找人的行為自然無法瞞天過海。
塵燃一語中的。
岑驍淵呼吸里有一團火在燒,目光所及處,尚有岑綺露派下的黑衣人。
那些人不止是來幫忙的,還起了監(jiān)視作用,以防Alpha失控發(fā)狂。
畢竟高階Alpha的戰(zhàn)力的確是強,但也最易發(fā)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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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誰都沒能預(yù)料到岑驍淵會出逃A區(qū),半月后又主動回來。
岑驍淵回來后,岑?誒澆?其關(guān)起來,止咬器連著頸鎖,隨時隨地定位,待遇如同野獸。
那之后足有一年的時間,岑驍淵每天的日常就是作戰(zhàn)。
岑?誒街概上碌娜撾瘢?他全部超額完成,往往身上的傷還沒消退,就會出現(xiàn)新的,長久以往,饒是自愈力比常人要強,也會留下疤痕。
眾所周知,高階AO的精神壓力過載,雙目會產(chǎn)生極其強烈的燒灼感,待岑驍淵快成為半瞎時,終于重新取得了岑?誒降男湃巍?
也是在那一年,岑驍淵暗地里搜集養(yǎng)父買兇殺人的證據(jù),開始頻繁接觸養(yǎng)父身邊的人,與韶航的接觸變多了。
對于這個常伴在養(yǎng)父雨隹木各氵夭?次身邊的醫(yī)生,起初岑驍淵并未多疑。
直到有天,很不湊巧地,他出任務(wù)回來,大量的鮮血從腹部滲透出來,人也跟著暈眩。
他因為失血過多,暈死在大廳里,再醒來,手術(shù)室里刺眼的白光籠罩他,同時還有韶航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昏迷前,你一直在喊一個名字,我以前在哪里聽到過�!�
手術(shù)刀沒有停,切除壞死的組織,韶航的眼睛也沒有眨,如同看一個死物。
岑驍淵那時候還不知道繭綏的真名,“牛小果”是假的,那“岑點心”總歸是真的。
他的小狗不見了,他想念他的小狗,一直念小狗的綽號也正常。
等他見到他、等他找到他,就能親口叫他的名字。
?????佃孢?
“你當(dāng)初離開A區(qū)是為了去找他?”
韶航一邊操刀,一邊講著話,場景尤其詭異。
岑驍淵沒有回答,只咬牙繃緊下頜。
韶航的手穩(wěn)穩(wěn)取出沾血的子彈,“那你和岑綺露私下聯(lián)絡(luò),也是為了他么?”
死一般的寂靜過后,岑驍淵道:“我現(xiàn)在還不能死。”
他的右手上憑空出現(xiàn)一把手術(shù)刀。
韶航看向他,目光依舊波瀾不驚,“是的,你現(xiàn)在還不能死,我要你替我完成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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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誒降納硤宀緩茫?常年服藥,面色總是病態(tài)的白,矜貴得像一尊擺在玻璃窗的雕塑。
他不常笑,大概也不太會笑,一旦笑起來,神經(jīng)質(zhì)到令人背后發(fā)冷。
韶航身上有一部分他的特質(zhì),聽聞,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
韶航的母親和岑?誒降哪蓋捉緩茫?后來邵航的母親先死,韶航被接到了岑家,而韶英則跟著外婆一塊住。
韶航在分化前期極易失控,脾氣暴躁,為了妹妹的安全考慮,在韶航分化之前,兄妹倆都極少碰面。
直到,韶航分化成了高階Alpha。
緊隨其后的就是岑?誒健?
岑?誒降母蓋自縭牛?母子倆相依為命,岑家其他人早就對家主的位置虎視眈眈,但礙于岑?誒降囊?爺尚在人世,不好出手。
岑?誒椒只?以后,對外一直宣稱繼承了父母的優(yōu)良基因。
他是高階Alpha,信息素是皮革。
年幼的韶英曾親眼見到過哥哥的失控,成為高階Alpha所要付出的代價和痛苦,沒有在岑?誒繳砩戲⑸?。
她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
然而即便這樣,韶英畢業(yè)沒多久,還是被接到岑家,如果當(dāng)初她不答應(yīng)做岑家的家庭醫(yī)生……岑?誒階曰嵊邪旆ㄈ盟?應(yīng)下。
岑?誒揭恢泵揮薪嶧椋?并非他本人是不婚主義。
而是因為他是個劣質(zhì)Alpha。
劣質(zhì)的,甚至是C級以下,他常年服藥,對外聲稱身體不好。
為了掩藏身份,岑?誒講恍湃穩(wěn)魏穩(wěn)耍?母親死后,只有貼身跟著他的韶航知曉這件事。
他們是共犯。
邵航是供給他信息素的那個人,是和他親密無間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