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鐘聲敲響的那一刻,煙花雨轟然響徹半空,黑漆漆的天空變得絢爛又明亮。
顧棲被熱鬧的情緒帶動,她眉眼彎彎撲進(jìn)秦宴懷里,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唇。
“秦宴,我好喜歡你�!�
她就該是這樣的,赤誠又熱烈,愛意坦坦蕩蕩。
與她不同,秦宴的人生大多都在追逐與攀比,他享受那種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感覺。
愛情與婚姻對于他來說本就可有可無,節(jié)假日也最多只會影響公司進(jìn)度。
他從前甚至厭惡過年,那種闔家團(tuán)圓笑容洋溢的日子讓他打心眼里的煩躁。
和顧棲在一起與這么多人一同跨年,大概是他做過最瘋狂的事了。
“可以一直是我嗎?”
晚風(fēng)打在臉上,清涼又刺骨,秦宴迎著喧囂與風(fēng)聲,緊緊握著她的手,唇角不自然的彎了彎。
“什么?”顧棲愣了愣。
“你的身邊人�!�
如果未來的每一天都能和顧棲在一起,新年似乎也變得不那么討厭了。
新年后的一周,劇組已經(jīng)開始陸續(xù)開工,顧棲裹了個巨大的羽絨服,坐在樹下的搖椅上啃蘋果。
這場戲顧棲戲份并不多,每一個片段幾乎都是和鄭辭的對手戲。
鄭辭的戲份結(jié)束后,他補(bǔ)了補(bǔ)妝,將手中的寶劍靠在樹上,順勢坐到了顧棲身邊的位置。
顧棲正專心致志的發(fā)呆,并沒有打算理他的意思。
猶豫了半晌,還是鄭辭先開口說話,他摸了摸鼻尖,試探性地問。
“你和秦總最近怎么樣了?”
顧棲回過神來,隨意掃了他一眼,“還好吧。”
語氣里滿是敷衍,并沒有想回答他的意思。
“棲棲小姐,你別誤會�!编嵽o連忙解釋道,“我前兩天聽到了一個與你有關(guān)的事情,只是有些猶豫,不知道秦總有沒有告訴你�!�
啃蘋果的動作頓了一下,顧棲扭頭看向他,問道,“什么事情?”
“和白飛騰有關(guān)的事情。”
聽到這個名字,顧棲情緒一瞬間緊繃起來了,她坐直身子瞳孔放大,呼吸都有些不自然。
白飛騰是顧棲的舅舅,當(dāng)年也是他親手將顧棲推入湖底,害得她差點年紀(jì)輕輕喪生。
因為小時候的陰影,顧棲現(xiàn)在對水都有種莫名的懼怕,也因此喪失了好多部戲。
“白飛騰怎么了?”顧棲有些艱難的問。
“秦總沒告訴你嗎?他沒死,現(xiàn)在還活得好好的呢�!必瑝�
湖水淹沒胸腔的窒息感又涌了上來,
顧棲茫然片刻,才蹙眉扭頭看向鄭辭,目光里多了幾分凌厲。
“你怎么會認(rèn)識白飛騰?”
明明她和鄭辭都沒認(rèn)識多長時間,
白飛騰更是在她十歲那年就已經(jīng)進(jìn)去了,聽說三年前已經(jīng)死在外面了,所以他的女兒白珺才會寄生在顧棲家里。
這個名字,鄭辭竟這般輕易的說出了口。
鄭辭笑了一下,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
小虎牙明晃晃的,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緊張。
“棲棲小姐,你別緊張。我不僅知道白飛騰,
還知道你身邊經(jīng)常跟著的那個叫白珺的姑娘是他的獨女,
你媽媽生前留下的遺物應(yīng)該都在白飛騰那里吧,
所以我想棲棲小姐,應(yīng)該很希望找到白飛騰,
我也不忍心再隱瞞,不說報仇了至少想要回遺物是吧?”
“什么報仇?”
原本的困意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凈,顧棲警惕的看著他,“你怎么會知道這些?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不說當(dāng)年白飛騰為了錢將棲棲小姐推入湖底了,
這人生前荒淫無度,閑散浪蕩,
卻又是白家的獨子,
所以棲棲小姐的母親沒少給他處理爛攤子,
本就纖弱的身子更加氣結(jié)于心,就連病死前都放心不下她這個唯一的弟弟,
想必顧夫人的死應(yīng)該也與白飛騰脫不了干系吧�!�
事無巨細(xì),
似乎每一件事都像是他親身經(jīng)歷的一樣。
顧棲愣愣的,
唇角緊緊抿著,右手抓住裙擺,掌心都冒出了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絲。
其實鄭辭說的沒錯,當(dāng)年將她推入湖底的事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了,雖然偶爾會做噩夢,讓她因為怕水工作也有了些影響。
但是顧棲已經(jīng)慢慢放下了這件事,最讓她釋懷不了的,還是母親的死。
因為放心不下嗜酒成性,活得窮困潦倒的白飛騰,母親死后留給了他一大筆遺產(chǎn),就連她留給顧棲的遺物都被白飛騰偷了去。
遺物是個精致的小匣子,顧棲一直不舍得拆,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打開看一眼。
后來,顧長峰還是將那一大筆錢都白飛騰手上收了回來,按照他的說法是,他這樣的人拿這么多錢早晚會賭光敗光,母親生前對他客氣是給他面子,現(xiàn)在母親走了,那份面子也沒這個必要了。
被舅舅推下湖底那次是顧棲故意去找白飛騰的,她拿了很多很多的錢,這些年從父親那里要的,拍戲掙的,還有一些她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錢。
她拿著她全部的財產(chǎn),想要回母親的遺產(chǎn)。
白飛騰為了錢將她推下湖底,顧長峰知道這件事后勃然大怒,二話不說找人把他打了個半死然后扔到了警局。
三年前的冬天,顧長峰告訴顧棲,白飛騰死了,在大橋下被凍死的。
現(xiàn)在鄭辭卻忽然冒出來說,白飛騰沒死,還活得好好的,甚至將從前發(fā)生的事事無巨細(xì)的敘述了出來。
“不過棲棲小姐別誤會,我并沒有想要窺探你個人隱私的意思。只是這些事情……”
他停頓了一下,抬起眼眸看著顧棲,“都是白飛騰自己告訴我的,他就住在A市一個小縣城里,至于具體地址,秦總應(yīng)該比我清楚�!�
顧棲走后,鄭辭眼底的笑意才慢慢斂了下來,那雙漂亮桃花眼里詭異的瘋狂就快要抑制不住了。
想要贏得顧棲這樣的姑娘,普通的吃吃飯聊聊天怎么行,更何況對手還是秦宴這樣的人。
調(diào)查到有關(guān)于白飛騰的線索之后,鄭辭本就是抱著想要了解顧棲的心態(tài)去的,結(jié)果卻從他口中得知了意外驚喜。
有關(guān)于顧棲和顧長峰,更有關(guān)于秦宴。
回到家之后,顧棲一直心緒不寧的,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都沒了精神,一直漫無目的的換著臺。
秦宴開門都進(jìn)來脫掉外套掛上衣服了,她才回過神來,扭過頭打了聲招呼。
“你回來啦�!�
接著,又無精打采的將腦袋移了回去。
秦宴愣了一下,平時他回來的時候,這姑娘都是直接撲到他懷里親親抱抱的。
怎么今天這么反常?
“希希�!鼻匮缱哌^去,坐到顧棲身旁,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遞給她,“怎么了?不舒服?”
顧棲嘆了口氣低下頭,整個人都蔫蔫的,“沒有,好著呢�!�
秦宴也沒說話,只是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后,拿起杯子倒了杯水。
幾秒之后,顧棲還是沒忍住開口,“好吧,今天確實發(fā)生了點事�!�
她扭頭看向秦宴:“你認(rèn)識白飛騰嗎?”
倒茶的指尖頓了一下,開水差點灼傷了他的指尖,眼皮忽然不自覺的掀了一下,漆黑的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
停頓片刻,他繼續(xù)垂眸倒茶,說話時慢條斯理的沒什么情緒,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
“問他做什么?怎么了?”
又是答非所問,顧棲發(fā)現(xiàn),秦宴這人不管什么時候都警惕的要命。
“白飛騰是我舅舅,我爸前幾年告訴我他已經(jīng)死了,但是現(xiàn)在有人說他活得好好的呢。我就想問問,他是死是活,還有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
“你找他做什么?”秦宴將一杯水隨手遞給顧棲。
顧棲隨手接過,抿了一口,完全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我小時候去平田縣的時候,他還把我推到湖里呢,造成了我不小的心理陰影,更何況我媽的遺物在他那,我找他怎么了?”
“你去過平田縣?什么時候?!”
秦宴忽然抬起頭看著她,他幾乎一瞬間開了口,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捏著瓷杯的指尖有些發(fā)白。
顧棲嚇了一跳,她從未見過秦宴這般浮夸的反應(yīng),像是見了鬼一樣。
“大概我八九歲的時候,忘記了�!�
秦宴愣愣的看著她,半晌才移開目光,他垂下頭給自己倒水,細(xì)碎的發(fā)梢將他漆黑的眼睛微微遮掩,他情緒明顯不對,強(qiáng)行壓制住的狂風(fēng)暴雨就快要抑制不住了。
白色襯衫微微挽起,手臂上線條顯得異常緊繃,仔細(xì)看來他的手還有些控制不住的顫。
“秦叔叔,你怎么了?”顧棲茫然的問道。
秦宴沒有回頭,他脊背微彎,他垂下頭背對著顧棲,情緒終于平靜了下來。
“都過去這么久了,非要過去嗎?”
不知道是不是顧棲的錯覺,她總覺得,秦宴好像在盡力挽留什么。
顧棲搖搖頭:“我要去的,去見見白飛騰,不僅是給我自己,更是要給我媽媽一個交待�!�
窗外風(fēng)很靜,屋內(nèi)更是寂靜到只能聽見鐘擺的滴答聲。
滾燙的茶水被他一飲而盡,瓷杯又啪一聲被他放到茶幾上。
好一會,秦宴才說話,聲音里有些說不出的低啞。
“好,我陪你去�!�
三個月后,這部劇徹底殺青,顧棲跟著秦宴一起回了A市。
也就剛在家里休息了一天,顧棲就接到了柳煙兒的電話,說是讓顧棲一會必須要出來吃飯,不然就是不給她和傅擇遠(yuǎn)面子,他們?nèi)齻的關(guān)系就徹底完蛋。
顧棲挺無奈的,掛了電話簡單收拾一下就出發(fā)了。
飯局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樣,在燈光繚繞的酒吧里,柳煙兒把自己灌得爛醉,然后抱著顧棲就是一頓痛哭。
“你說程嗣怎么這樣�。课蚁矚g他這么多年,我就這么丟人嗎?他非不愿意公布我,希希你知道嗎?我跟他因為這事吵了幾百次架了。你說他家里那么窮的時候我都沒有嫌棄他,我還專門為他學(xué)做飯,上學(xué)的時候還每天給他帶早飯。程嗣從小就吃老娘的喝老娘的,現(xiàn)在有本事了,是不是想一腳踹了我啊�!�
顧棲拿了瓶雞尾酒,也沒怎么喝,朝一旁的傅擇遠(yuǎn)使了個眼色。
傅擇遠(yuǎn)已經(jīng)勸的快麻木了,還是硬著頭皮上,“不行咱就分了是不是,這程嗣長的是帥了點,但我也沒看出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歡十幾年的啊,你說你倆這什么眼光,成天因為這點破事把自己繞的出不來�!�
顧棲不樂意了,抱著酒瓶不屑一顧,“打住,我一共就哭過兩次,少拿多少年前的事誣賴我�!�
“希希,你怎么不喝啊,你之前不是最喜歡來這種地方玩。”柳煙兒臉上還掛著淚,有些疑惑的看向她,“你最近幾次出來玩都不喝酒了,怎么回事啊?備孕呢?”
傅擇遠(yuǎn)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快要直不起腰來。
“你看她那樣,她還備孕,我要是她小孩,我看到她第一瞬間就直接把自己撞死,立馬鉆進(jìn)去重新投胎�!�
“滾�!鳖櫁闪怂麄z一眼,“神經(jīng)病啊,我還不稀罕你當(dāng)我兒子呢。”
柳煙兒這下笑的更歡了,“不是,希希,你現(xiàn)在被秦宴訓(xùn)得成了女德典范了,不混夜店不喝酒,晚上還回去這么早。孟老師聽到都得流淚。”
孟老師是他們大一的思政老師,簡直是女德界的標(biāo)桿,不染發(fā)不化妝,上個課偶爾都要把小孩帶來。
最常掛的名言就是,照顧好老公和孩子,就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心愿了。
笑鬧聲中,顧棲臉頰竟微微泛了紅,她小聲說,“秦宴不喜歡雞尾酒的味道。”
傅擇遠(yuǎn):“……”
柳煙兒一時間沒聽懂:“不是,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傅擇遠(yuǎn)幽幽的看向她:“那人家倆人還怎么回家就接吻啊�!�
柳煙兒:“……”
傅擇遠(yuǎn)柳煙兒面面相覷,半晌才無語的靠了一聲。小鎮(zhèn)
去平田縣的前一天晚上,
兩人各懷心事,早早上了床卻都沒睡著。
顧棲鉆進(jìn)秦宴懷里,她天生畏寒,
最喜歡與他暖暖的體溫貼在一起,每次躲進(jìn)他懷里,都有種被安全感包圍的感覺。
秦宴垂眸親了親她的額頭,唇角多了些許噪欲,忽然很想點燃一支煙。
自從上次顧棲對他指尖的煙躍躍欲試之后,
秦宴就盡量的減少了抽煙的頻率,至少在家里,他從沒讓再顧棲看到過。
“希希,
你上次說可以答應(yīng)我一件事,
我現(xiàn)在說,
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鳖櫁Z氣極為肯定,轉(zhuǎn)念一想,
又笑了笑開口看著他,“如果我能實現(xiàn)的話�!�
窗外,燈光繚繞,婆娑的樹影灑下幾層微弱的光芒,
秦宴抿了抿唇,好一會才說話。
“如果我做了什么錯事,
可以原諒我一次嗎?”
“什么錯事,
什么意思��?”
顧棲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她知道,那個永遠(yuǎn)高高在上的男人,
此時此刻放下了所有的驕傲和矜貴,
在向她低頭。
“要看什么錯事了�!�
為了調(diào)節(jié)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