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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被巫時遷放大的是小腿往下的部位,黑色棉襪及踝,以及那雙他十分眼熟的棕紅皮鞋。

    姚光趁機搶回手機,巫時遷立刻想奪,大聲怒喝:“拿來!!”

    在場的幾人都傻了,是有多少年沒見過巫時遷發(fā)這么大的火?

    姚光眉心緊皺:“哥,你這是做什么?”

    “做什么……做什么……”巫時遷腦子嗡嗡作響,目光已成尖銳匕首,聲音比外頭的雷聲還響亮,“我才想問你,那群里的照片是在做什么?!”

    ?

    許夢雅手肘撐在膝蓋上,被手掌擋住的臉龐慘白如灰土。

    在她身旁躺著蘇曈的小包,里頭的手機沒開聲音卻一直在震動,而每一次震動,都像一把機關(guān)槍在她心臟上“噠噠噠”地掃射。

    她不停念著“別怪我”、“對不起”、“我也不想的”,破碎且凌亂。

    她就像條被丟在鐵鍋上的魚,被人翻來覆去地煎烤著,身上的皮沒有一塊是舒服的。

    許夢雅倏地咬住自己的手掌肉,咬得用盡了全力,咬得沒一會兒便嘗到了血腥味。

    她用疼痛提醒自己,這是最后一次了!

    這一次之后鄭明寬就會放過她,因為鄭明寬找到新的“對象”了。

    可許夢雅沒辦法繼續(xù)留在這兒,她一想到蘇曈接下來會遇上的事,就快要窒息。

    她抓起自己的包,把攝像館一樓的燈都關(guān)了,反鎖了門,跑了出去。

    蘇曈躺在黑牛皮沙發(fā)上。

    她沒有完全昏迷,所以大致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還是有些印象的。x39

    只是她渾身發(fā)燙無力,嗓子燒得發(fā)不出聲音,盡管思緒沒有混亂,可頭暈得很,腦子像被放進了榨汁機里攪拌。

    還有一股強光,穿透了她的眼皮,如針般扎著她的瞳孔。

    恍惚間,蘇曈聽見鄭明寬說著什么“十點半”、“新玩具”,還有相機快門的聲音。

    她集中精力嘗試著找回聲音和力氣,耷拉在身后的右手指尖幾不可察地動了動。

    既然鄭明寬現(xiàn)在還沒動手,就代表現(xiàn)在還沒到十點半。

    蘇曈努力從暈乎乎的腦袋里捋順今晚發(fā)生的事情。

    原本今晚鄭明寬訂好了KTV的包廂請大家唱歌,但突然下起了雨,鄭明寬干脆取消了預定,叫了許多外賣到新店里,說謝謝大家今天來捧他新店開張的場子。

    攝協(xié)一群同學玩到八點多才陸續(xù)離開,許夢雅和幾個女生叫車回學校,蘇曈也跟著。但車子開到半路時,許夢雅突然說自己的相機忘拿了,得回一趟鄭明寬那兒,蘇曈見時間不早,便主動提出陪許夢雅回去。

    她們下了車,重新叫了一輛車折回,到店的時候鄭明寬還在清掃著今晚的杯盤狼藉,一臉無奈地問她們能不能幫忙整理,整理完他可以送她們回學校。

    蘇曈本來覺得時間有點晚了想拒絕,可許夢雅說要留下來幫忙,她也只好陪她留下。

    今晚的外賣口味有點重,蘇曈一直覺得喉嚨發(fā)癢,咳了幾聲。

    許夢雅指著長桌上今晚喝剩的瓶裝烏龍茶,讓她拿一瓶去喝。

    那烏龍茶蘇曈今晚也有喝,大家都喝了,她看剩下的每一瓶都是沒開封過的,便隨便抽了一瓶打開來喝了一兩口。

    再之后她就覺得不對勁了,一股火在她小腹燒到胸腔,經(jīng)過喉嚨直直竄上腦門,眼前一花,腿一軟便跪到地上。

    趴在地上天旋地轉(zhuǎn)時,蘇曈聽到許夢雅和鄭明寬吵了幾句。

    具體的她記不得了,只模糊記得許夢雅說了句“錄視頻還不夠嗎為什么還要直播”,之后有巴掌甩到臉上的聲音,“啪”一聲聽起來好痛的。

    接著鄭明寬說“你是不想要你那些照片了嗎”、“現(xiàn)在才來心軟,太虛偽了吧許夢雅”。

    蘇曈很快就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事,畢竟不多久之前,她和兩位室友聊過那些女生受到傷害的新聞案件。但蘇曈不知道鄭明寬給她喝了什么,中途她的意識薄弱了一段時間,意識再歸位的時候她已經(jīng)被人抱到沙發(fā)上了。

    眼皮微微睜開一條縫,她能看見男人不停來回走動的鞋子,“踏踏”聲撞得她耳朵發(fā)疼。

    她閉上眼睛,繼續(xù)保存體力,盡量讓腦子恢復清醒狀態(tài),并回憶著鄭明寬這家攝像館的結(jié)構(gòu)。

    蘇曈想著,被她藏在包包深處的兒童手表,應(yīng)該沒被人發(fā)現(xiàn)吧?

    第三十一章

    回家

    黃妍看著發(fā)愣的小兒子,喚了他一聲:“怎么了?剛剛是你哥來的電話?”

    巫柏軒聽著手機里急促的“嘟嘟”聲出了神,黃妍喊多他一聲,他才反應(yīng)過來,回了一句:“嗯,是哥打來的�!�

    “他跟你說什么呢?我聽他好像喊得很大聲�!焙孟襁有個人名,但黃妍沒聽清。

    “……沒事,他問我認不認識一個人而已�!蔽装剀帥]搭理還在滴水的頭發(fā),走回自己房間。

    他關(guān)上門,靠在門板上按開手機相冊,最新的照片是幾張今天的社團合照,還有他悄咪咪偷拍的蘇曈。

    巫時遷剛剛打來問他“蘇曈今天是不是穿著白色裙子和棕紅色皮鞋”,一時把他問懵了,腦子里想著“為什么哥哥會認識蘇曈”。

    巫柏軒還沒問出口,就被巫時遷吼了一聲:“快回答我!”

    “對,是穿白裙子和皮鞋……哥,你怎么……”

    “你們今天去的那什么師兄的攝像館,是在這個地址嗎?”巫時遷念了一個路名。

    “對……”

    巫柏軒沒機會發(fā)言,對方已經(jīng)掛了電話。

    他蹙眉看著照片里彎著嘴角和他人聊天的蘇曈,左胸口一陣抽痛。

    他揪緊了衛(wèi)衣,壓住發(fā)疼的心臟。

    巫柏軒想起上一周在學校東門的奶茶店前看見的熟悉車牌,以及哥哥說,想介紹一個人給他認識。

    心臟抽痛得更厲害了,比他發(fā)病時還疼。

    姚光不知道多久沒看到巫時遷暴怒了。

    好像是巫柏軒念初中的時候,小孩從小身體不好,瘦瘦小小一只,在學校整天被霸凌欺負,直到黃妍發(fā)現(xiàn)巫柏軒身上的淤青才知道了這件事。

    那時候巫時遷的事業(yè)如日中天,整天滿世界飛,一聽家里出了這事兒,立刻丟下工作,轉(zhuǎn)了兩趟機從澳洲飛了回來。

    姚光那天正好輪休便去機場接他,巫時遷不回家,直接沖到巫柏軒的初中,把那幾個欺負他弟弟的小孩追得滿操場跑,要不是姚光攔著,巫時遷怕是得進局子里蹲上一天。

    眼前的雨刮器來回掃開水簾,姚光咳了一聲:“遷哥,等會兒你忍著點啊……我同事很快就到,你別亂來,我求求你了�!�

    “別廢話,你趕緊開快點,在你同事來之前我要打他一頓�!蔽讜r遷看著姚光手機里不停刷新消息的群,氣得太陽穴抽疼。

    近五百人的“分享群”,里頭全是不堪入目的小視頻,巫時遷查看了群相冊,血壓立刻上來了。一個視頻、一張相片,他都沒想點開,能干出這種事情的人,晚上怎么能睡得著覺啊?!

    姚光還說,這是最高級的會員群,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進的,得由老會員做擔保,新會員才能進群。會員費門檻很高,資料還得經(jīng)過嚴格審查,而且進群的都得“奉上”一段實時直播作為入會的“誠意”。

    他所在的網(wǎng)警支隊和刑警支隊合作,花了半個月搭上關(guān)系,他才能潛進這個群里。

    而像這樣的高級會員群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因為這個群,是「七群」。

    其實姚光心里是覺得有點兒幸運的,發(fā)直播預告的那個「gardener」是團伙中的骨干成員——但姚光沒敢在巫時遷面前說這事,會被巫時遷打斷腿。

    群里的信息幾乎每一秒都有新的,有幾個號一直在倒數(shù)。

    巫時遷看不下去了,熄了屏幕把手機丟進扶手箱里,“哐啷”一聲,姚光被嚇得咽了口口水。

    從張佳騰店里到定位的位置不算太遠,巫時遷再一次覺得城市小有小的好處。

    車子在那家叫「星映攝像館」的店門口停下,車還沒停穩(wěn),巫時遷已經(jīng)拉開了車門,飛快地跑上臺階。

    店門口沒有拉起鐵閘,招牌熄了燈,一樓也是一片昏暗,大門被前臺擋著,他們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構(gòu)造,但以巫時遷的經(jīng)驗,一樓一般是會客展示區(qū),二樓會搭幾個攝影棚。

    張佳騰的車跟在后面停下,幾人下車后問姚光:“怎么說?要沖進去?”

    “不好不好,打草驚蛇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女孩在他手上。幾位哥哥,我同事快到了,求求你們別沖動……”姚光腦殼疼,拿出手機準備聯(lián)系同事。

    但巫時遷一秒鐘都沒辦法等,他走回姚光的車從后車廂摸出個小型滅火器準備砸門,李馳和樊天拉著他讓他冷靜一點。

    “我怎么冷靜?那是我的女朋友!”巫時遷急紅了眼,大力推開兩人往玻璃門走。

    “你……你是蘇曈的男朋友嗎?”

    突然身后傳來的聲音使幾人動作停下,巫時遷猛地回頭,見一個女孩披頭散發(fā),滿臉濕漉漉的都是水,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許夢雅沒等他回答,捏著鄭明寬配給她的門匙越過幾人走到門口,自言自語道:“她在二樓……你們快點,快到十點半了……上面沒別人的,你們直接上去就好……”

    巫時遷直覺這女孩和這件事脫不了干系,但他沒時間了,女孩一把店鋪射燈打開后他便直接往二樓樓梯沖。

    姚光覺得要糟糕,讓張佳騰他們趕緊跟著上去,他留在一樓等同事以及看著那個突然出現(xiàn)幫他們開門的年輕女孩。

    女孩渾身狼狽得不像話,姚光看不下去,回車里找了條運動毛巾,折回店里遞給女孩:“你先擦擦頭發(fā)。”

    可女孩沒接過,雙手垂在身旁顫抖得像風中落葉,口中細碎地念著“我盡力了”、“我自己的照片怎么辦”、“許夢雅你這下全毀了”。

    姚光皺起眉,很快想到這位也是重要證人和受害者。

    他把毛巾搭到女孩頭上,揉了一把:“先擦干吧,別感冒了�!�

    鄭明寬這人極具儀式感,覺得今晚下雨不見月亮,便挑了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當今晚的背景音樂。

    男人沉浸在第三樂章暴風雨般的急板里,右手手指愉悅地在空氣里揮舞著,調(diào)試確認著最后的燈光和手機鏡頭。

    一直覺得自己控制住了許夢雅和其他“玩具”的鄭明寬從未吃過癟,漸漸地也自大自傲了起來,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所以當攝影棚里闖進了怒氣沖沖的一群人時,鄭明寬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心想著,許夢雅不是應(yīng)該在樓下幫他把風嗎?

    憤怒狂暴的拳頭隨著沸騰煽動的樂章高潮,“砰”一聲砸到鄭明寬鼻梁上!

    只一拳,鄭明寬已經(jīng)倒下了。

    蘇曈是看著巫時遷走進來的,她已經(jīng)能挪動手臂了,只是她怕鄭明寬發(fā)現(xiàn)后又給她下重藥,所以一直假寐著,想等雙腿也恢復力量時找機會逃跑,直到攝影棚的門被踹開,她才睜大了眼睛。

    巫時遷沖進來時對著她喊了一句話,可鄭明寬的音樂太大聲了她沒聽清楚,耳朵像進了水,咕嚕咕嚕的。

    水從耳朵進來,從眼睛漫起。

    她不可能不怕的啊,只是只剩她一個人的時候,她沒有害怕的資格啊。

    眼里漫起的水汽很快凝結(jié)成珠子滑落,只有見到巫時遷了她才敢哭出來。

    巫時遷長腳一跨,坐到那捂著鼻子在地上打滾的人渣身上,鄭明寬想反抗,又被巫時遷往他太陽穴捶上一拳,瞬間整個身子又癱了下去。

    樊天過來拉他:“別打太狠了,等會兒把自己弄進去了我們還得去把你保出來。”

    幾人都很久沒見過巫時遷出拳頭了,不過今天這事兒如果發(fā)生在他們的老婆或者孩子身上,他們不見得會比巫時遷冷靜多少。

    面對這樣的人渣,人神共憤。

    蘇曈還沒能發(fā)出聲音,只能默默流著淚,見巫時遷一拳拳地揮,心想著巫老師這樣會手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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