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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楊堅(jiān)不明白為何早上吃得這么好，換作往常少不得大聲呵斥妻子鋪張。

    但此刻他卻只咽了口唾沫。

    一股燒心的饑餓之意從胃中爬出。

    他走到桌邊，不管不顧地在白面饃饃上狠咬了一大口。

    楊堅(jiān)狼吞虎咽，將桌上的東西全部吞下肚子，腹部居然依舊平坦不見鼓出。

    最后一口白面饃饃咕咚一口吞下肚去，他才滿足地打了個嗝。

    看見他吃得這樣香，張蛾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多吃點(diǎn)，多吃點(diǎn)�！�

    張蛾的臉上，滿是欣慰，就像是老農(nóng)看見辛苦種下的禾苗吸飽水分，舒展身姿。

    楊堅(jiān)看著她的笑臉，不由身上一寒。

    急忙抹了抹嘴，起身去擔(dān)了自己的貨挑子。

    “哎，相公，這幾日看你疲累，不如就別去了�！�

    與從前催促著楊堅(jiān)去賺錢不同，現(xiàn)在的張蛾面上寫著憐惜。

    楊堅(jiān)卻不領(lǐng)情，他寧愿出去走爛了鞋底，也不想待在家中和妻子在同一屋檐下。

    張蛾拗不過他，望著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晚上燉點(diǎn)肉給他補(bǔ)補(bǔ)吧。”

    “懷著孩子應(yīng)該要吃點(diǎn)好的�！�

    第80章

    脫胎換骨

    扁擔(dān)吱嘎吱嘎的上下晃動。

    楊堅(jiān)走了兩步，便有些氣喘的停下腳步。

    平常輕輕松松擔(dān)起的擔(dān)子，近幾日擔(dān)著，覺著越發(fā)沉重。

    才稍走兩步，腰桿就又酸又疼。

    楊堅(jiān)鄰居家門前，歇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想起鄰家豆腐坊新出的熱豆腐，他咽了口唾沫。

    新出的豆腐，熱騰騰的。

    空口吃都是滿滿的濃郁豆香。

    他有些饞，扭頭去看。

    往常鄰家院子里早該響起石磨轉(zhuǎn)動的聲音。

    今日不知怎么的，院中卻一片寂靜。

    也不知是不是有事。

    沒吃上熱豆腐，楊堅(jiān)心里面難受，重新挑起擔(dān)子，想著去街市上買。

    走出巷子，楊堅(jiān)一路走一路歇。

    吃了熱豆腐，又對著掛爐烤鴨流口水。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荷包里剩的錢財，咂了咂嘴，沒舍得買。

    “楊堅(jiān)�！�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頭，嚇了他一個激靈。

    轉(zhuǎn)頭看去，卻是一個佩刀的五城兵馬司公人。

    正是刑捕頭。

    楊堅(jiān)急忙擱下挑子點(diǎn)頭哈腰的行禮：“刑捕頭�！�

    刑捕頭看著楊堅(jiān)，不由皺眉，才幾日不見，這人竟看著虛成這般模樣。

    雙頰凹陷，面色青黑，走路都發(fā)飄。

    整個人瘦得只剩一張皮蒙著骨頭。

    “走吧，帶你見個人。”刑捕頭拍了拍楊堅(jiān)。

    兩人在街頭穿行，刑捕頭時不時停下來等他。

    終于走過了長街，來到一處早點(diǎn)攤。

    原本滿心忐忑的楊堅(jiān)看見一群人圍在桌邊吃油果子。

    濃郁的豆?jié){香味竄入鼻腔，楊堅(jiān)頓時吞了口口水。

    “趙千戶，人找來了�！毙滩额^討好的笑著。

    楊堅(jiān)看見一個生得極好看的姑娘，抬起頭。

    那姑娘定定看了看楊堅(jiān)，示意他坐下，讓早餐鋪?zhàn)永习迦ソo他打了一碗豆?jié){，兩碟炸果子。

    楊堅(jiān)本該十分疑惑，但此刻他的心里都被炸果子的香味吸引，埋頭苦吃，連那個姑娘問他話都沒注意。

    “問你話呢�！毙滩额^抬手，想要扇他，被趙鯉攔住。

    “讓他吃吧�！壁w鯉輕按眉心，關(guān)閉心眼。

    眼前著年輕男人身上的淡黃妖氣，濃郁得無法忽視。

    即便是常年與妖物相處，也不會濃郁到這種地步。

    除非是被寄生。

    趙鯉看他狼吞虎咽，泡過豆?jié){的炸果子一口就是三個，招手讓店家又給他上了幾份。

    一旁的盧照等人紛紛停下筷子，都被鄰桌這餓死鬼一般的吃相驚呆了。

    趙鯉雖然食量也大，但絕不會吃成這樣邋遢。

    眼前著年輕男人幾乎就是豬在拱食。

    等到他連續(xù)將八九碗豆?jié){倒入嘴里，似乎理智回歸了，趙鯉才看著他問道：“你和你妻子，到底在那胡商手里得到了什么？”

    楊堅(jiān)一頓，抬起頭，面上湯湯水水的滴落下來：“您，信我說的話嗎？”

    他雙眼直愣愣的看著趙鯉，用上了尊稱，即便只是一個路人，能相信他都是莫大的救贖。

    趙鯉點(diǎn)頭：“你說�！�

    楊堅(jiān)垂頭，用袖子抹了一把臉。

    “我們在那胡上手里，買了一個繭�！�

    一個黑色的繭。

    楊堅(jiān)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后來娶妻張蛾。

    平日里靠著楊堅(jiān)走街販巷賣貨為生，不算富也不算窮苦，兩人相敬如賓。

    這個時代的人大多都是這樣湊湊合合的便過了一輩子，但沒孩子，這讓楊堅(jiān)很是發(fā)愁。

    兩人試了許多法子，藥喝了，佛也拜了。

    日日耕耘，張蛾的肚皮依舊沒有反應(yīng)。

    就在楊堅(jiān)打算去典妻生子時，發(fā)生了一樁事。

    楊堅(jiān)無意間救下了一個落水的胡商。

    那胡商欲要用錢財答謝，但楊堅(jiān)聽聞這個藥材商人十分有本事，便拜托他去尋生子的藥。

    知道中原漢人十分重視子嗣傳承。

    那個胡商糾結(jié)了許久，終于一咬牙，給了楊堅(jiān)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蠶繭。

    這黑色蠶繭與平常的蠶繭不同，通體黝黑，觸手冰涼，指甲彈上去有金鐵之聲。

    那胡商對楊堅(jiān)說，此物是他們西域的神物。

    在月圓之時，曬月光，然后再給女子吞服，便可變成易孕體質(zhì)并讓容顏美麗。

    曬的時間越長，效果越強(qiáng)。

    但再如何，曬月光的時間都不能超過一刻鐘。

    且吞服后，男女雙方就得茹素，不沾葷腥，直到生下來孩子。

    楊堅(jiān)拿到東西，便回家與妻子張蛾商量。

    張蛾是個愛吃愛喝的胖壯婦人，讓她不沾葷腥只怕比登天還難。

    張蛾卻指天指地道，只要能有個孩子，別說茹素到孩子生下來，就是一輩子都行。

    楊堅(jiān)也自覺不能放過這樣的好機(jī)會。

    兩口子一合計(jì)，偷偷的置辦了香案供品。

    到了約定那一日。

    那夜的月亮又大又圓，亮得不可思議。

    如水的月色灑在案桌上的黑色蠶繭，那蠶繭就好似有魔力一般，將月光都吸了進(jìn)去。

    兩人看著神異，商量著不然多曬些時間，讓這奇物效用更強(qiáng)。

    他們將那西域胡商的叮囑拋之腦后，一直曬了大半夜，那黑色蠶繭吸收了月光，都整個變成了銀白色。

    他們才肯罷手。

    張蛾當(dāng)天就迫不及待的，將那銀色蠶繭整個吞進(jìn)了肚子里。

    兩人當(dāng)夜成其好事，被翻紅浪。

    辛苦勞作了一夜，第二日起來兩人都像耗干了身體里的精力，走路都腿軟。

    楊堅(jiān)倒是還好，張蛾卻陷入了一種極其恐怖的饑餓狀態(tài)。

    恨不得桌子撒把孜然都能生啃。

    這日楊堅(jiān)挑著擔(dān)子回家，沒見張蛾來接，反倒是廚房里傳出一陣陣肉香。

    楊堅(jiān)心道不好，急忙放下挑子，跑進(jìn)廚房。

    廚房里滿是濃郁的肉味還夾雜著一絲絲腥氣。

    張蛾蹲在灶臺旁，不怕燙似的從鍋里撈出大塊大塊的肉。

    嘴巴叼住肥油，一吸就是一條油汪汪的白肥肉。

    巴掌大那樣一塊肉，幾乎不見咀嚼，兩三口就吞下一塊。

    一鍋肉，一塊不留的全下了肚，連手指上的油花都耐心的嘬得干干凈凈。

    從那日之后，張蛾便變得不對勁。

    人肉眼可見的瘦了下去不說，身上的老皮一層一層的蛻。

    竟是越發(fā)白嫩美麗，短短幾日，脫胎換骨。

    第81章

    饑餓的楊堅(jiān)

    “阿蛾，正在變成另外的人……或者別的什么東西。”

    楊堅(jiān)他想起了昨天夜里，做的那個夢。

    或許，不一定是夢。

    他猛地打了個哆嗦，求助一般看向趙鯉：“阿蛾一層一層地蛻下老皮，每天都蛻�！�

    “蛻下的干人皮，很快就卷成一團(tuán)，塞進(jìn)火塘燒掉�！�

    “就像干脆的黃紙。”

    楊堅(jiān)神經(jīng)質(zhì)地抓撓著自己的手臂，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畫面，全身都在發(fā)癢。

    隨著沙沙的抓撓聲，他手臂上掉下一些皮屑。

    最大的拇指大小，上面還沾著絲絲血跡。

    面前的黑漆方桌上，很快紛紛揚(yáng)揚(yáng)撒了一堆。

    很多都掉進(jìn)了面前的豆?jié){碗。

    早點(diǎn)攤的店家本不敢靠近，看見這幅場景，心下惱怒：“你這腌臜玩意，滾一邊去，還讓不讓我做生意了。”

    說著他伸手拽住楊堅(jiān)的胳膊。

    順著他的力氣，楊堅(jiān)迷茫地抬頭。

    就著一會工夫，他似乎又瘦了一些，一層干癟的皮，包裹著顱骨。

    他看著抓住他手臂的早點(diǎn)鋪店家，猛地咽了口唾沫，腹中發(fā)出一聲悠長的腸鳴。

    他又餓了。

    早點(diǎn)攤店家一驚，猛地甩開他的手，登登倒退幾步，險些摔倒在炸果子的熱油鍋里。

    幸有察覺情況不對，圍攏過來的盧照等人拿刀鞘扶了一把。

    “官、官爺，那那人好像餓狼，似要吃人啊�！�

    趙鯉平靜地看著嘴巴越咧越大，涎水淌出來的楊堅(jiān)。

    在他鼻翼翕動望過來時，將面前沒動的炸果子推給他：“再吃點(diǎn)�！�

    楊堅(jiān)似乎清醒過來一樣：“謝謝，謝謝，這怎么好意思呢�！�

    他端起面前的炸果子，一仰脖全部倒進(jìn)了嘴里。

    幾乎不見咀嚼，只是喉嚨滾動數(shù)下，便全部咽了下去。

    “再上�！�

    趙鯉站起身，離開桌邊，一手按在了刀上，對早餐攤老板示意道。

    現(xiàn)在情況實(shí)在詭異，早餐攤老板再怎么遲鈍也發(fā)覺了不對，正要推辭。

    便聽剛才扶了他一把的盧照锃一下，腰間佩刀出鞘兩寸。

    他趕緊取了個碟子，將炸好的熱果子碼了一盤，戰(zhàn)戰(zhàn)兢兢送到楊堅(jiān)面前。

    “謝謝。”

    楊堅(jiān)道謝道，嘴巴開合之間，一大坨透明的黏稠唾液甩在了店家的手上。

    店家就像是觸電一般，甩手退開：“妖、妖……”

    妖怪��！

    一聲喊，被盧照從后伸手全捂緊了嘴里。

    店家嘴里嗚嗚了幾聲，就要暈倒下去。

    “別暈！繼續(xù)上果子�！壁w鯉急聲道，“一直喂，別讓他嘴停�！�

    趙鯉還不能明確知道，寄生在楊堅(jiān)體內(nèi)的是什么。

    現(xiàn)在只能先將饑餓的他穩(wěn)住。

    趙鯉環(huán)望一周市肆，一把扯過手抖得跟篩糠似的刑捕頭：“附近有藥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