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江致微下田干農(nóng)活,還是最忙的搶收,他累瘦了正常。
弟弟回家一趟,原想他歇著,怎么也瘦了?
他不由問:“姓謝的欺負(fù)你?”
他講話變得粗糙,江知與聽不習(xí)慣,聞言只搖頭:“沒有,他對我很好�!�
來的路上,江知與想過了。
告訴堂哥,固然會影響到他心情,可這件事太大,他跟小謝說了,不告訴堂哥,算什么?
堂哥是家里重點培養(yǎng)的人才,父親遇到事情,都會找他商量。
他們碰個面,也再看看有無遺漏。
小謝也說,想聽聽堂哥意見。
兩人約好一起吃晚飯,暫分兩頭。
楓江百姓,分批祭拜,江致微不去打擾,在場外默默陪同。
江知與讓陳大河豎起木牌,搭棚子,做個公告欄。
棚子可以大一點,做“背靠背”造型。
長條木板分兩邊,都可以張貼紅榜。
說書先生他帶了五個。
江家請人,他們不敢不來。
江家提供的“本子”,他們也不敢不說。
翻開一看,發(fā)現(xiàn)是朝政相關(guān),一個個嚇得不輕。
聽說是傳揚(yáng)朝廷美名,安定楓江百姓的民心,他們又定心坐下。
說書的都有一套技巧,把文縐縐的話,換成通俗易懂的大白話,還會適當(dāng)添加情節(jié),讓故事變得煽情動人。
來到農(nóng)莊第一天,江知與不拘著他們,安排住所,提供餐食后,隨他們閑逛去。
今晚的農(nóng)莊,哀聲遍野。
大片的小麥?zhǔn)崭詈�,地里荒著�?br />
才下過一場大雨,各處泥濘。
蛙鳴蟲叫,擋不住嗚嗚咽咽的壓抑哭聲。
遙望東邊,那里火堆成片。
火光照亮了那片區(qū)域,人影清晰可見。
區(qū)域之外,還排著一條長龍。
說登記了,都能排上,到時去叫他們。
可沒人在家里等,都早早來了。
隊列次序跟登記的不一樣,不用農(nóng)莊管事去調(diào)整,他們都默認(rèn)了先來后到的順序,靜默不語。
幾個說書先生還看見隊列里有人是被抬著來的。
他們猜著是祭拜親人。
楓江縣在東邊,他們朝東而拜。
這畫面太過震撼,他們站在遠(yuǎn)處,遙望許久,久久無言。
他們來到這里,是因為害怕江家,也因為江家給的錢多。
把朝廷賑災(zāi)的內(nèi)容背下來,想到的是商人市儈,做一點好事就要傳揚(yáng)萬里。還想著多記一些,以后給小輩讀書科舉用。
此時此刻,他們心間猶如熬油。
那種悲傷太過濃烈,他們無法不動容。
祭拜直到子時方散,火把連成長龍,到棚屋那邊,火把熄滅,燭火亮起。今晚燭光長明。
江知與忙中有序,公告欄在建造時,他先去巡場。
看了醬油坊,檢查了廠房進(jìn)度,又去養(yǎng)雞場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去食品加工廠,看他們做的毛豆腐。
他回來的消息很快傳開,族親得知,手里有活沒活的,都來找他。
江知與再見他們,心中情緒平平。
因不在乎了,應(yīng)付起來簡單松快,不論人家說什么,他都不氣不急。
族長家還來人叫他過去看看,說大醬曬得很難看。江知與也不去。
“我是你們家的什么奴才下人嗎?隨便來個人,大晚上的就叫我過去?”
他兇起來,族里長輩就得軟下脾氣哄。
長輩的名頭大,那長輩要不要養(yǎng)家糊口?
說白了,江家氏族,沒有根基。根基是江承海打下來的。
京都的江承湖,都是他一手供出來的。
來人訕訕賠笑,沒一個討著好。
出了門,會怎么說,會怎么罵,江知與不管。
他想,能在他面前乖乖的就好。
子時,火堆漸熄,火龍升起,龍入棚屋,化作點點燭火。
他也放下筆墨,暫時將“假賬本”放一邊。
陳大河叫人上飯菜,江致微一身暑氣,身上汗津津的。
江知與給他準(zhǔn)備了水洗臉洗手,飯菜是照著他的口味來,聽陳管事說他最近愛吃鱔魚絲,趁著時節(jié)未過,讓人多加一道響油鱔絲。
兄弟倆親近,江知與也會疼人,吃飯間閑聊,只報喜不報憂。
給鏢局的年輕漢子集體說親;
大哥大嫂孵出小雞了;
豆制品的鋪面清好了,掌柜和伙計照舊;
……
再說說他后期要做什么。
找說書的,兩頭講故事;
要貼紅榜,給捐款人士排面;
要貼銀錢明細(xì)。每日工錢、食材、耗材支出,做到一針一線有都有賬目;
……
江致微聽得一愣一愣的。
“你想的?”
弟弟又進(jìn)步了。
江知與不貪功,“小謝想的�!�
江致微:“……”
花花腸子真多。
吃過飯,他一聽家里變故,人懵成了個問號。
“家要沒了?你給大伯寫信了嗎?”
江知與搖頭。
沒寫,怕趕不上,也怕半路被截,走漏了風(fēng)聲。
此時的江承海,正在京都城外的空地休息,對家里的事一無所知。
這次的鏢很特殊,明著是送貨,實際上“送人”。
一個年歲跟小魚差不多,長得白嫩秀美的小漢子。
連個書童也沒有。
出了豐州縣,沒走多遠(yuǎn),他就接了人,一并換上了鏢局武師服,把人盯得緊緊的。
過一鎮(zhèn),就換條路。
跟鏢局的人分了又分,散了又散。他們的衣服也多變,貼合當(dāng)?shù)靥厣?br />
現(xiàn)在就帶了兩個大鐵缸,背著一袋子草藥,加一兜子干糧、辣椒醬。假裝是鄉(xiāng)下收草藥的小商人,帶著“小藥童”,去城里賣貨換錢。
王府管事說,這是要送去宮里的人。
江承海一聽就牙酸。
都當(dāng)上王爺了,還得給宮里送人?
他想到小魚差點被送給老太監(jiān)當(dāng)侍妾,頓生憐愛。
一路走下來,就當(dāng)帶了個不懂事的熊兒子。孩子不聽話……那就不聽話吧。
腳程適中。
慢下來,江承海惦記著夫郎,怕他在京都受苦受難。
快一點,又感覺急著送好孩子去狼窩,心里不好受。
總算抵達(dá)城下,江承海仰頭看一眼巍峨高聳的城門,生火搭鐵杯,煮面條,配辣椒醬,這就是今天的晚飯了。
他今晚大方,辣椒醬大勺大勺的挖,活像要給程明送終。
習(xí)慣性夸兩句他家哥婿懂事,做的鍋好用,做的辣椒醬好吃,就再次給程明磨耳朵。
“你說你個大男人,長這么一張臉做什么?劃兩道口子,保管貴人瞧不上你,臉面能有性命重要?”
叫程明的少年露出“又來了又來了”的嫌棄表情:“我說了很多次,我是自愿進(jìn)宮當(dāng)太監(jiān)的,不是去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江承海快人直語:“太監(jiān)也得找對食……”
程明:“……那你放我走,給我錢,我找個地方娶親生子過安逸日子去�!�
這是不行的。
江承海有家有小,心軟是真的,該狠還得狠。
他又一次看向城門。
不知道阿暉還在不在京都。
宋明暉不在京都了,和姜楚英走在返回豐州的路上。
他五月里泡涼水三個時辰,怕病不了,他把冰盆的冰都倒進(jìn)去了。
成功拖延了數(shù)日,他也患上了咳疾。
路上顛簸,咳嗽不停。
抵達(dá)客棧,他連喝三杯熱茶,才緩過勁兒。
“不知海哥招的贅婿人品如何,現(xiàn)在他也離家了,小魚性子軟,怕應(yīng)付不來�!�
姜楚英坐旁邊,給他拿藥丸,讓他先吃藥。
“總歸老三穩(wěn)住了,也算喜事一件。家里的,你回去總能料理�!�
宋明暉眉眼之間閃過一絲冷厲:“他可沒有穩(wěn)住,這次為了賑災(zāi)的事,他不想撕破臉罷了。不然我們還走不了�!�
要當(dāng)人質(zhì)的,看江承海選夫郎,還是選哥兒。
他吃了藥,心口涼絲絲的。
一如他知道老三狗急跳墻,把五哥兒硬綁上花轎的心情一樣。
真狠啊。
親生孩子都舍得。
江知與送到京都宅院的信,是宋明暉拆的,姜楚英也看了。
李家送了個女兒給“北方官爺”。
老李頭跟江老三,才該是一家人。
“說起來,老李頭那個妹妹怎么樣了?”姜楚英問。
她丈夫早逝,這些年重心在兒子身上。家務(wù)事多,還要防著上門打秋風(fēng)的親戚,對別家的事知道得少,不像宋明暉,常在社交場上走。
宋明暉搖頭,“沒嫁好。她越是不好,李家越是不解氣,我們兩家越不可能和解�!�
江老三最初定下的親事,是老李頭的妹妹,李雪芽。
李家油料發(fā)家,油料主料是茶油,李雪芽以茶取名,在李家是千嬌萬寵的養(yǎng)大,早年在豐州,也頗有才名。
當(dāng)時江家的雜貨鋪小,鏢局是當(dāng)街的宅院,后院住了一大家子人。
老三當(dāng)時只是秀才,功名不高不低的,兩家結(jié)親,李家是賭,江家是高攀了。
可江老三不講道義,去一趟京都,恰好考上了�?忌线M(jìn)士不回家,就地在京城成親了。
兩家結(jié)親的事,還在商量走禮,雖沒過明路,當(dāng)時有名有姓的媒人都知道。
八字都對了,男人另娶了。
江老三翻身做官,李家敢怒不敢言。
后邊江承海自知理虧,多有賠禮。兩家稍有緩和,李雪芽也另找了個秀才嫁。
壞就壞在江老三管不住嘴巴,這件事也跟他媳婦講。
兩夫妻成親都沒回豐州,為這事,大張旗鼓的來,單獨給李家下了帖子,可把她威風(fēng)壞了。
偏偏李雪芽的丈夫?qū)铱疾恢�,那次之后,一蹶不振,終日與酒作伴,前幾年連秀才功名都沒保住,成了白身。
在返家途中的倆人,都想不到他們家與李家的恩怨,已經(jīng)包不住火,要拼個你死我活了。
宋明暉現(xiàn)在只希望小魚的夫婿是個良人。
哪怕沒出息呢。
姜楚英安慰道:“也是個秀才,今年能去趕考,我們腳程快一點,在他動身趕考前見上一面,你也好安心�!�
姜楚英也想見見兒子。
她守寡多年,照顧江致微的吃穿住行,頭一次離開家里兩個月,知道大哥會照顧著,可男人到底粗心。
小魚也成親了,怕是顧不上哥哥。
第26章
他家被搬空了(捉蟲)
豐州縣最近很熱鬧,先動起來的是縣內(nèi)大小媒人,以婦人和夫郎為主。
或是騎著驢,或是叫一頂轎子,還有人腿腳利索,僅憑兩條腿,就把豐州縣逛了個遍。
嘴皮子就沒停過,臉上的笑容也沒淡過,大街小巷里走著,鄉(xiāng)鎮(zhèn)的適齡哥兒姐兒都被她們挖了出來,要相看親事!
媒人一張嘴,牛屎吹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