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拿到臺面上,衛(wèi)澤就做了掩飾。
“還好,娘很警惕生人,不過我們兩家隔著三條街,平時要繞一繞才能見著面,倒也相安無事。”
這樣便夠了。
他們坐一塊兒,還帶著寶寶。
兩個寶寶不怕生,看到衛(wèi)澤還要他抱抱。
衛(wèi)澤帶過弟弟妹妹,會抱小孩兒,知道怎么讓他們舒服。兩個寶寶到他手上,都乖乖甜甜的。
江知與還記得他說的那句“盡早養(yǎng)個娃娃”,看著失笑,給衛(wèi)澤說最緊要的經(jīng)驗。
“你們忙著也要記日子,身體有什么不舒服,要去看郎中,別懷了孩子都不知道�!�
他一個經(jīng)驗到處傳授,旁聽的宋明暉都扶額了。
衛(wèi)澤自是應(yīng)好。
他們從前不認識,再說話,總有幾分客氣,感情還需培養(yǎng)。
飯后,江致微跟衛(wèi)澤告辭。江知與去送,到門口,他跟衛(wèi)澤說:我們雖沒見過幾次,但你有事不用跟我客氣。我跟堂哥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你們是夫夫倆,有事不好跟他說,或者他欺負你,再遠你也給我寫封信,我?guī)湍�。�?br />
衛(wèi)澤又一次被江家的態(tài)度驚到。
他們這里,嫁娶之后,不論娘家還是婆家,都是說要他們伺候好男人,伺候好一家子,有事也憋著忍著,湊合過著。沒有這樣子的。
真假另說,他聽著心里暖和。
夫夫倆回家路上,衛(wèi)澤還跟江致微說:“你這個弟弟真好,長得好,性格也好,懂得又多,人也能干。做個生意,都能寫這么厚的經(jīng)驗本。”
江致微有些恍惚。
這幾年真的發(fā)生了太多事情。
他印象里的江知與,還有著倔強的小脾氣,有了委屈,感到難受,就憋著脾氣不愛說話。
上街都會拿扇子遮臉,與人起爭執(zhí),沒兩句就會紅了眼睛。
現(xiàn)在是變了,更加自信開朗,也更加外放能干。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他也不能落后。
正月初五,果醬廠開業(yè)。
這一天,全縣最熱鬧的地方就是果醬廠門口的大平臺。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津口縣都湊不出一個舞獅隊,戲班子也稀稀拉拉。謝星珩另想了個法子,還是拉了江家隨行過來的鏢師們湊數(shù),給他們表演了一出。
鏢師們過年時,都會換上齊整的衣服,一起巡街演武。很陽剛,很有力量。
往年在豐州縣,只在鏢局所在的附近幾條街。
今年在津口縣,也只在果醬廠附近的幾條街。
謝星珩給他們配了腰鼓,江知與編了動作來教,到出場這天,齊齊整整的腰鼓隊就上陣了。
他們都是練家子,表演有勁有力,又是津口縣少見的表演,吸引了很多百姓來看,下面的人連聲叫好。
果醬廠明面上還是江家的產(chǎn)業(yè),江家人默認是給江致微的,現(xiàn)在需要江承海出面。
江承海是老生意人了,這兩年享孩子們的福,很久沒出來張羅事情,上臺以后還有點小緊張。
他笑呵呵跟大家伙兒打招呼,說了下果醬廠的開業(yè)的事,稍有停頓,還是豪爽脾性占了上風,他自己敲一聲銅鑼,讓百姓們照顧照顧果醬廠的生意。
“今年摘了果果,多賣點給我們廠!有錢一起掙!”
場面話么,百姓們也都說好。
江承海又說了果醬廠的管理層分布,江致微跟衛(wèi)澤是一定的。自家的廠子,照顧親戚理所應(yīng)當,他們又從衛(wèi)家屯里選了些人。
江老三一家,他們都不想搭理。
夏元儀的兒子江萬川還沒改性子,越苦越紈绔,扶不起來。他們沒提。
這里結(jié)束,江承海在百姓們耐心告罄前,宣布了招工人數(shù)。
五百人的招工數(shù)量,讓在場百姓都瞪大了眼睛。只有少數(shù)從磚窯廠那頭得知消息的人,驚訝之余,還有看戲的念頭。
五百人不是個小數(shù)目,沒到摘果子的季節(jié),果醬廠現(xiàn)在開起來,拿什么掙錢?
到時開什么月錢?他們這里的人工是不值錢,但不能白做工吧?
聚集在這里的百姓們驚訝過后,也有著同樣的疑惑。
工錢太少,過不下去日子可以試試。但要長期干,這可不行。
江承海照著糖廠的福利來,逐一給百姓們說了。
現(xiàn)在預(yù)定人數(shù),男女小哥兒的比例是三比一比一。
招到以后,擇日開工。
先從修路開始,小姐兒跟小哥兒要以吃苦耐勞,能跟著做后勤的人優(yōu)先。
因這個性別比例,也更加支持以家庭為單位入職。
登記以后,會有一次篩查。
在當?shù)孛曁貏e壞的人,比如欺凌弱小,懶饞流氓,這種是不要的。
百姓們差點把果醬廠的門檻兒踏破,再聽招工不得插隊,插隊永不錄用,又都原地跺腳,恨自己沒站到更前面的位置。
招工持續(xù)了十天。
在招工進行時,江家一家,收拾東西,踏上了去嘉源省的路。
兩個小寶貝經(jīng)過長途跋涉,又過了一段時間的安樂日子,突然又被塞到小小的馬車車廂里,都很委屈,半路上吧嗒吧嗒掉眼淚。
江知與跟宋明暉坐馬車里,一人抱一個哄著。
他倆現(xiàn)在是泥巴坑不想滾,袋鼠也不想打,什么玩具都不香了,給他們拿好吃的,他倆甜甜嘴,安靜一會兒,又繼續(xù)哭上了。
帶他們出來騎馬也不好,兩人眼睛一睜就在哭。
江知與哄得嗓子都要啞了。
他問宋明暉:“爹爹,我小時候應(yīng)該不這樣吧?”
宋明暉搖頭。
“你看看他倆憋著勁兒,一聲不吭就會掉眼淚的樣子像誰?”
江知與:“……”
這兩個活爹為什么不像謝星珩。
等孩子累了困了,他能歇會兒。抽空這樣問謝星珩,謝星珩聽了搖頭。
“還好不像我,我其實,嗯,我可能確實有點‘魔王’�!�
他想想小時候挨過的打,突然忘記了爸媽的“壞”,記得了他對原生家庭帶去的傷害。
男孩子嘛,家里還有一個對照組哥哥,哪能老實?
謝星珩安慰他:“沒關(guān)系,待會兒我接班�!�
下一輪,他跟江承海去哄孩子。
謝星珩其實不愛哄孩子,他在各種關(guān)系里,都喜歡掌握主動權(quán)。親子關(guān)系也一樣。
而且上一輪哄娃時,江知與跟宋明暉是予取予求,什么都依著寶寶的想法來,投其所好也沒用。那就換個法子。
謝星珩嘗試跟他們溝通。
他選擇性格相對軟和、好說話的錦鯉寶寶作為切入點。
“小錦鯉,你哭什么呢?餓了嗎?”
錦鯉寶寶吸吸鼻子,還打了個哭嗝,搖頭:“寶寶不餓……”
謝星珩又問:“那是無聊嗎?想玩什么?”
錦鯉寶寶也不知道想玩什么,難得暴躁的揮舞手臂。
謝星珩就敲敲車廂木板:“是不是不喜歡這個?我們不要這個了好不好?”
錦鯉寶寶連連點頭。
謝星珩說:“要不要問問哥哥的意見?”
天璣寶寶不需要被問意見,他會自己發(fā)表意見。
“寶寶不要!”
謝星珩看見他氣呼呼的樣子就想笑。
當初不該取名叫天璣,應(yīng)該叫他河豚。
謝星珩逗他說:“不要什么?”
他就逗了一下,話落就后悔了。
天璣寶寶急躁,小手就近拍打車廂壁。小孩子沒個輕重,拍起來不管不顧,拍疼了還無知無覺,哭著繼續(xù)拍。把謝星珩心疼壞了。
“好好好,爹給你拆了,把它拆了好不好?我們不要它了,它壞!看把寶寶的手打的!”
天璣寶寶聽著,知道他為什么痛了,還想再打馬車兩下。
謝星珩抓著他的手不讓他打。再打,手得腫起來。
結(jié)果坐江承海懷里的錦鯉寶寶聽進去了。
他小小的人兒,就會護著哥哥了。他認為馬車欺負哥哥了,他幫著打了。
打兩巴掌,錦鯉寶寶也疼哭了。
在馬車側(cè)面騎馬的江知與和宋明暉,聽見馬車里傳來的哭聲,都重重嘆了口氣。
帶娃真難。
馬車車廂是榫卯結(jié)構(gòu),可拆卸。
為著孩子拆了,冷風呼呼的吹。
謝星珩跟江承海照顧孩子不夠精細,這頭又換一次人,等江知與跟宋明暉來給孩子加衣服。
一家人圍著他們,給他們灌輸馬車車廂是“好東西”,可以遮風擋雨,讓他們暖和。
小孩子不講理,只講感受。
路上顛簸著,他們裹得嚴實,感受不到風了,但連爹爹跟爺爺?shù)膽驯Ф疾荒茈x開,束縛更嚴重了。
有了對比,車廂的大小似乎也不小了。
再到歇腳時,周邊有空地能走走爬爬,好像更不錯。
這么一路連哄帶騙,把娃們帶到了嘉源省,他們就感覺更好了。
他們倆路上憋久了,到了城里,還當社牛小話癆,沿路都跟百姓們打招呼。
長相可愛的萌娃,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歡。他們啊啊嗚嗚里,帶著幾個清晰可辯的字詞,惹得路人熱情回應(yīng),讓兩個寶寶很是高興。
一家人在客棧落腳修整,今天晚了,謝星珩寫了封帖子,送到孟家去,說明天會帶夫郎上門拜年的事。
次日清早,夫夫倆起早收拾,拿上年節(jié)禮品,去孟家,給孟培德拜年。
孟培德依然在書房里待著,這一次,他沒給書籍除塵,而是在寫字。
謝星珩跟江知與在旁等了會兒,孟培德寫完這副字,放下毛筆,叫他們過來看。
謝星珩跟江知與先規(guī)規(guī)矩矩拜了年,然后才走到桌邊。
孟培德的字很有辨識度,在各大書齋都有帖子,是天下學(xué)子競相臨摹的好字。
他現(xiàn)在被革職,那些帖子也銷售不出。但謝星珩這個年紀的書生,依然有著多年習(xí)慣的影響,寫字時,總能看見些許孟培德的字跡流派。出手就知道是臨摹誰的字。
謝星珩側(cè)身看,紙上寫著一個句子——其進銳者,其退速。
出自《孟子·盡心》,意在說前進太猛太快的人,后退的速度也會很快。
謝星珩秒懂。
他很有眼色勁兒:“謝謝老師提點,學(xué)生記住了。這字我便拿回家裱起來?”
孟培德不給他。若他官職還在,拿就拿了�,F(xiàn)在就不方便。
孟培德瞪他:“裱起來做什么?記在心里�!�
說著,孟培德拿過一張新的宣紙,蓋在了這副字上,招呼謝星珩夫夫倆坐下說話。
孟培德早就聽說過謝星珩的夫郎了。
最早是在京城時。那時剛鄉(xiāng)試結(jié)束,謝星珩名聲響亮,他還有一個獲封勇士稱號的夫郎。就是江知與了。
這些年,江知與又以另一種更加強勢,更加讓人佩服的姿態(tài),在孟培德這里掛了名。
去豐州縣的舉人、進士們,都說謝星珩的夫郎很能干,有才敢,有胸襟,有想法,也敢做。還有大格局,敢舍財為百姓改變生活,做到了先富帶動后富。是我輩楷模。
讀書人有多傲氣,孟培德最是了解。
能讓讀書人里的“尖尖們”這樣夸贊,江知與當真很有本事。
孟培德也考慮過,或許有謝星珩幫忙的原因。
畢竟后宅夫郎,學(xué)識跟見識都有限。
但再怎么幫忙,沒有才干的人,扶上來也會垮,哪能這么有聲有色,風生水起的?
孟培德說謝星珩入贅有眼光。
“我說你怎么那么自豪�!�
一到自我介紹環(huán)節(jié),就說他是贅婿,生怕別人不知道。
謝星珩聽著直樂。
江知與看氣氛正好,給他們倒茶。
孟培德品茶說茶,謝星珩是半吊子,江知與能跟他聊聊。
說起些旁的雅物,江知與也懂,能搭上話。
孟培德也問糖廠的事,江知與各處言之有物,比謝星珩粗略的介紹、大的藍圖更加詳細,精到一項項的小事、小細節(jié)。
這樣子一聽,孟培德就知道,大方向是謝星珩領(lǐng)著來,真到實處做事,江知與不含糊。
這次見面,孟培德不吝夸贊,讓謝星珩又有飄飄然之感——夸他老婆,就是夸他!
說起學(xué)習(xí)計劃,謝星珩是想今年就留在嘉源省,專攻學(xué)習(xí)。然后直接從嘉源省上京趕考。
孟培德卻搖頭:“我想去豐州縣看看,好些人給我寄信,我想去看看�!�
心癢癢的。
他也照顧游子思鄉(xiāng)的心情。
這次學(xué)完,謝星珩就要應(yīng)試了,以后回家鄉(xiāng),就跟去外地一樣,麻煩又遙遠。
不像他一個老頭子,退下來就不會再回朝堂,出來走走,什么時候都能回家。
謝星珩心里很感動。
他在孟培德這里,總能從平靜的言語里,感受到很大的善意。
謝星珩勸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