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謝星珩沒有擴音的喇叭,只能照著老樣式,先敲銅鑼,等臺下安靜了,再繼續(xù)說。
這是江家搞活動的常見動作,百姓們都習慣了,聽見銅鑼響,他們都會靜一靜。
謝星珩道:“這幾年大家都辛苦了,逛小集能發(fā)展到成今天的規(guī)模,離不開你們的努力。也感謝父老鄉(xiāng)親們,感謝你們愿意相信我,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在經營中,一次次調整改善,學習提高,給你們更好的商品,更好的服務�!�
……
謝星珩從學生時代開始,就是學生代表,父母還熱愛讓他在親戚面前表演節(jié)目,社牛屬性天生點滿。當眾演講對他來說是小意思,脫稿隨性發(fā)揮都足夠。
他也真誠的感謝大家,這幾年忙下來,他比在現(xiàn)代時的奮斗更有實感。
追名逐利,和踏實的干事業(yè),帶給心靈的感受大不相同。
從前他忙完,只感覺空虛。計算下來,只有一個個冰冷的數(shù)字。
現(xiàn)在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的行為會帶來什么后果。他可以給家人更好的生活,給百姓創(chuàng)造財富。
演講要適可而止,不能光顧著自己感動。
謝星珩又一次回望兩排鋪面,跟百姓們說:“接下來,有請我的夫郎江知與江老板來跟大家講兩句。”
江知與下來前,謝星珩給白喜文使眼色,白喜文立馬叫人抬箱子。
箱子里是謝星珩前兩天準備好的契據(jù)賬本。
大小箱子擺一塊兒不漂亮,也不大氣,像是“大箱子不夠,小的來湊”,顯得寒酸。
謝星珩又把大箱子的賬本重新擺放,再把裝著契據(jù)的小盒子都放進去。
幸好箱子是弧形大口的蓋子,不然還壓不住。
江知與上臺,謝星珩還過來迎,兩步的臺階,都要拉手,扶一把,下邊的人都在笑。
江知與也會說場面話,這點人數(shù),他不怯場。他也很有觸動。
讓他講兩句,他便講兩句。
他常去農莊和糖廠,跟農戶和員工打交道,說話少了幾分文縐,多了些真誠樸實。
他跟大家說:“我真沒想過逛小集能有今天的規(guī)模,我記得我夫君剛來接管時,我們一家人不放心,還來老遠看著,見店前紅火,來買東西的百姓,都覺得自個兒賺了,我們還都驚訝。我們沒見過這樣子做生意的,都說他是個天才。”
能來吃酒、來湊熱鬧的人,都對逛小集熟悉,江知與這一番話,立馬把他們拉回了逛小集開業(yè)那陣的時光。
好家伙,那架勢,可不就是白給的么?
江知與又說:“說來你們不信,逛小集紅紅火火干了一年,年底對賬還虧本了。我同一年跟誠哥兒合伙辦了糖廠,也搞虧本了。那一年我們夫夫倆都沒臉見人,不明白怎么會有人是紅紅火火的虧本呢?”
百姓們笑聲更大了,還跟他互動:“因為你們白給��!”
江知與笑呵呵應下:“是了,所以我夫君很感謝你們,你們愿意給他機會,當他的、也當逛小集的‘衣食父母’,讓逛小集的賬目越來越漂亮,他也越來越有信心,知道自己的做法沒有問題,也就更堅定的為百姓們做些實事�!�
廣教肥料之法,增產,尋良種;
開設助農計劃,有“最佳農民獎”,讓種地之法流入廣大農戶之家;
大力培養(yǎng)獸醫(yī)人才,發(fā)展畜牧業(yè),讓家家戶戶有肉吃,雞蛋不再是飯桌上值得掙搶的食材;
春季領養(yǎng)活動,讓百姓們開展副業(yè),朝著攢出家資邁出第一步;
開展掃盲班,給縣里的大人小孩另一條出路。他們或是在職業(yè)上有進益,或是可以在啟蒙之前過渡,看看孩子有沒有讀書天分。能掙錢,也能省錢;
設立“手藝人協(xié)會”,讓他們集中起來,可以大量接單,鉆研技術,自我提升,掙大錢;
……
今年還跟津口縣合作,把果干果醬引入豐州縣,讓豐州縣的百姓,能吃得起“果子”。
鋪面內一項項的套餐、服務,切實提高了百姓們的幸福感。
成親的有喜服穿,辦白事的能體面的送走親人。過年過節(jié),百姓們湊個大單,還能請戲班子去熱鬧熱鬧。
謝星珩在做生意的時候,做到了讓百姓們提升自己、掙錢、改善生活水平的同時,保證了他們精神世界的滿足。
冬季活動,全民參與,慶賀豐收,也盼著新一年的好兆頭。
江知與話鋒到了這里,為謝星珩要離開逛小集做鋪墊。
“我夫君是讀書人,他想要為百姓做些實事,來年他要去科舉,在此,我祝賀他金榜題名,一鳴從此始,相望青云端!”
這些事情,百姓們在生活中,一樣樣的體會到,緩慢的接受、適應,看著日子越來越好,他們感念江家,也感恩謝星珩,但從未這樣細數(shù)過,都是因某事感到變化,才順嘴提一句。經過江知與這一番言說,下邊的百姓感動得一塌糊涂。
不到三年的時間,江家以商戶之身,為百姓們做了這么多事。
有人都想喊“青天大老爺”了。
但江家早幾年就給他們“普法”過,知道朝廷的賑災流程,也知道一般性質的沖突、稱呼,會造成什么影響。
他們舍不得謝星珩走,但他們也希望謝星珩能一舉高中,前程似海!
他們無聲鼓掌,一切盡在不言中。
街巷的入口,孟培德帶著兒子孟篤行朝著這頭看,暗自點頭。
回過身跟孟篤行說:“來年你還是留在豐州縣,你那些師兄也在,你們都沉下心做件事,不要急著喊口號,踏實一些�!�
一個人的功績,不在朝廷封賞,而在百姓心中。
臺上,謝星珩接過江知與的話頭,活躍氣氛。
“哎喲,聽得我臊得慌,早知道你要這樣子夸我,我說什么都不叫你上來,這話咱們回家慢慢說�。 �
江知與配合他說:“哦,那我下去?”
說著,他還真走。
謝星珩忙去拉他,“誒誒,來都來了,走什么��?”
圍觀的群眾們都被他倆逗笑了。
謝星珩把江知與拉到臺子中心站好,四處拱手:“再耽擱大家一會兒,就讓戲班子上來�!�
最后一件事,賬本契據(jù)的交接。
圓弧蓋子打開,上面還是個中號箱子。
里頭有地契、店契、合約契據(jù)、員工契據(jù)。
百姓們不懂這厚度意味著家資幾何,附近圍觀的合伙人們還能不懂嗎?
江家還有一個農莊在,里頭好幾個廠子,又是鹽商。
粗略估算,江家家資只怕早已超過黃家,一躍成為豐州縣首富。
只是江家有錢不藏著,掙了就要花,全換成了實實在在的產業(yè)。讓這些產業(yè),繼續(xù)生錢去。
交接時,下邊百姓竊竊私語,他們覺著這個交接就是謝星珩辦活動常說的“儀式感”。
人家夫夫倆秀恩愛,左手倒右手的,又不是逛小集易主了,在乎它干嘛?
他們只是在慶功酒的演講前奏上,結合這一箱賬本契據(jù),意識到謝星珩是個很有本事的人。
這么有本事的人,為什么不自立門戶,反而要入贅呢?
一兩個人叫竊竊私語,人多了,聲音就猶如在耳邊喊話。
江知與也故作疑惑:“你這么有本事,為什么以前不掙錢養(yǎng)家?”
謝星珩差點翻白眼。
為什么不掙錢養(yǎng)家?
能吃軟飯,誰想當卷王。
他費勁推箱子,沒推動,只好退而求其次,把最頂上裝著契據(jù)的小箱子抱過來,遞給江知與。
他笑容滿面,誠意十足:“這是我三年的‘成績單’,請江老板收下�!�
江知與不想要。
他們之間,分什么你的我的?
留在謝星珩手里挺好的。
謝星珩故意板著臉,湊近他,低聲說了句:“你忘了我的話?我給你的,就是你的�!�
他們之間,無需客氣。
江知與被他提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差點犯錯,眼睛笑著,不由變得濕潤,面前謝星珩的樣子都變得朦朧。
謝星珩再次送上契據(jù)箱子:“我入贅了,家業(yè)都是江家的,交給你打理是應當?shù)��!?br />
給賬本和契據(jù),原不用在大庭廣眾之下,搞這么大的陣仗。
謝星珩是想要再給大家伙一個公開聲明,他是贅婿,跟江家一體。
這態(tài)度給兩個爹看,往后他帶著小魚和孩子遠走異鄉(xiāng),他們可以更放心一點。
他不會欺負江知與,也不會做那負心漢。
更不會因繁華迷了眼,被外頭的鶯鶯燕燕花花草草偷了心。
他入贅江家,不論他身份怎么改變,江知與都是他的一家之主。
他倆要下來,白喜文他們幾個在下頭起哄。
“上去,上去!恩愛都秀完了,不得講講生意經��?搞快點,多說點!”
生意經,都是套話。
做生意的人,嘴皮子溜,真要說,順口溜都一串串的走。
而生意一道,無非是錢財、貨物、市場、客源、人力、信息。
這些東西,但凡做點小買賣,都會知道。然后可勁兒的在里頭琢磨。要么是資金問題,要么是貨物質量與創(chuàng)新,要么是迎合市場,要么是拉客拓客留客,以及人才招聘,信息收集。
現(xiàn)代商業(yè),已經明白服務的重要性。
謝星珩也給他們打樣了,一個服務好的門店,百姓們會怎樣回饋他們。
他說:“這里真沒什么好說的,我們家做生意的樣子,大家都看在眼里,我還能藏什么?只能做個八字總結,誠實守信,以善為本。”
他還有商務培訓班,該教的都教了。
他下來后,戲班子上臺,唱新戲《大鬧天宮》和《三借芭蕉扇》。
酒席繼續(xù)上桌,跟著吃,跟著上菜。
宋家從上陵府叫來的兄弟們也到了,他們在兩場戲的中間,穿插一場“請神舞”。
這是上陵府特有的舞蹈,跟別地祭祀拜神一樣,不過換了一種形式。
整體力量感很足,而且這個請神舞,加了“祭祀”元素,同時有“與神同慶,共浴天恩”的寓意。他們是抬著吃的喝的在舞,舞的過程中,將食物分給周邊圍觀的人。
這是豐州縣沒見過的舞蹈,大家都很給面子,遞到手里就接過來吃。
樓上宋威一家都趴在窗口看,很是滿意。
有人在屋里吃席久了,早就飽了,出來換人,讓宋家來的兄弟和外頭久等的百姓們也進屋吃,愣生生把這場年夜飯和慶功酒吃成了流水席。
逛小集二樓,謝星珩夫夫倆回來時,發(fā)現(xiàn)孟培德父子也在。
江承海說:“我們在樓上看見孟先生了,就下去請他們上來了�!�
孟家父子大老遠從嘉源省過來,為著謝星珩的學業(yè),過年都沒回家,哪能讓人冷清著過年?
屋里加桌加凳子,他們一起吃個團圓飯。
兩個小寶寶吃不下去,耐心要耗盡了。
他們的爹爹出盡了風頭,還來了更加漂亮顯眼的戲班子和請神舞,他們急壞了,就想下去玩。
江知與哄著他們,沒哄住。
謝星珩跟他們說:“你倆不吃飽,我就不放你們下去,哭破嗓子也不聽�!�
孩子大了,會試探家長底線了,看著眼色辦事。
謝星珩還沒給他倆找到嚴師,只能轉換身份做嚴父。
哄他倆吃飯,他倆不好好吃。
威脅他倆不吃飯就玩不了,他倆還能扁嘴吃幾口。
吃完了,就帶他倆下去逛逛。
兩孩子是家里的寶貝疙瘩,玩的時候養(yǎng)糙一點沒關系,人多雜亂的場合,沒誰心大不看著。
謝星珩的身板不夠硬,江承海不讓他抱孩子去玩,叫宋野跟江知與去。
這兩兄弟習武的身板,護個孩子穩(wěn)穩(wěn)當當。
謝星珩:“……”
好好好,又開始卷了是嗎。
以前是不好好讀書,夫郎孩子沒好衣服穿。
現(xiàn)在是不好好習武,都不能抱孩子出去玩。
人生果然卷無止境。
話分兩頭,樓下戲劇開場,場子立刻熱鬧起來,吹打班子可勁兒鼓,讓人在屋里都要大聲講話。
江知與跟宋野,帶著孩子從后邊上臺,遠著戲班的人,只讓他們在臺子后邊蹦一蹦、扭一扭。
就這樣,兩個孩子還開心的不行,笑聲都有點尖。
白喜文見狀,叫人去拿兩個小素胚面具,讓戲班的人,給上面畫臉譜,照著大圣的樣子畫,給兩個孩子戴著玩玩。
倆孩子戴上了大圣面具,也成了美猴王,要頭頂?shù)摹绊氻殹�,也要手里的棍棒�?br />
白喜文給他倆一人拿只筷子湊數(shù),又弄了彩帶,給他倆系在帽子上。
這跟孫大圣不一樣,他倆沒照鏡子,但互相看得見。
白喜文騙他們:“小猴子的須須就是軟軟的,你們長大了,就是孫大圣那樣子的�!�
這話聽得他倆很開心,因為家人總說他倆軟軟甜甜的,他們默認“軟軟”是夸獎。
小孩子就是跟大人不一樣的!
謝星珩在上頭看著,對白喜文夸了又夸。
“有眼色,會來事兒,人才啊�!�
謝星珩作為本次慶功宴的召開人,在樓上吃完年夜飯,看著時辰差不多,就叫來江知與,跟他一起滿場敬酒。
這是他們夫夫倆第二次一起敬酒,上一回還是成親時。
如今的江知與,酒量依然弱,但他喝酒只會激發(fā)小脾氣,人還是清醒的。
敬酒時,還參與了點評,說這次誰送的禮是最丑的東西。
謝星珩差點給他們這沒情商的玩法整到頭禿,把之前夸獎白喜文的話撤回了。
慶功酒從中午熱鬧到天黑,宵禁來臨前才散場。夫夫倆剛好敬完全場,最后跟大家伙舉杯共飲,說了結束語,各回各家。
他倆今天喝多了酒,孩子也玩累了,不跟他們住一屋,被接到主院里歇息。
謝星珩還給江知與準備了別的驚喜,一箱子金魚銀星,就在桌上擺著。
因箱子小,也是拿不出手,就挪到家里給。
“賬上就這點錢了,不然高低讓你長長臉面�!敝x星珩說。
江知與聽笑了,他伸手在箱子里攪,硬是把涇渭分明的金魚銀星混在一處才松手。
那些都是冰冰的物件,謝星珩給他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