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當官就沒有不缺錢的,不缺錢也要花錢。
向家必然有產(chǎn)業(yè),打幾個小的,不足解恨。那便讓向家狠狠出血,好叫他們知道,得罪的硬骨頭多了,遲早要頭破血流。
官商一家,有大官罩著,很難傷及根本。
若打擂臺的人,也是個大官呢?
這件事涉及太廣,會牽連到謝星珩,江知與把計劃寫完,全盤有底,才去跟謝星珩商量。
謝星珩猛然聽見他說這個,還愣了下,過后則好心疼。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這幾天都在忙這個?”
江知與心里憋著氣,在外頭跑也不覺著累。只是心里憋屈,天氣也熱,他胃口不好,人都瘦了。
他問謝星珩:“我們能有人合作嗎?”
謝星珩握著他手,垂眸沉思一會兒,說:“有,我去拜會一下我的師伯�!�
謝星珩的師伯,沈欽言沈大人。
謝星珩對沈欽言的了解,都是從別人嘴里。
根據(jù)那些信息,他肯定沈欽言看他肯定會非常順眼。
他們某方面來說,是同類人。
聽說是沈欽言,江知與便猶豫了。
謝星珩揉捏他掌心:“放心吧,我跟他遲早碰面。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暫時合作,不代表和解。”
江知與依然猶豫:“他要是拒絕……”
再把他們的計劃轉(zhuǎn)賣給向坤,那不完了?
謝星珩笑他關心則亂。
“向坤是什么人?”
吏部堂官。
江老三在職期間,包括前后的年份,向坤都在。
江老三可以會錯意,失誤把沈欽言摁在了南地,讓他沒有翻身之能。作為吏部堂官,向坤能脫得了干系?
江知與眼睛一亮:“有戲!”
謝星珩說:“我那師伯在南地待那么久,我們就送些南地特產(chǎn)給他。幫他想想曾經(jīng)吃過的苦頭�!�
南地特產(chǎn)好找,今年的水果干有出貨數(shù)目,京城的貨必須早點送來。
這里還要為水果軟糖做準備,貨物要統(tǒng)籌,先賣一批果干,跟水果軟糖錯開來。
六月里,各家商行都在清理尾貨。算著日子,大約六月二十便有首批果干果醬到貨。
謝星珩等得起。
他先寫拜帖,又在翰林院摸魚的時候,順道抄抄書。
他故意的,他抄了全本的向坤文集。
膈應死沈欽言。
這期間,他寫的商務令,發(fā)往各地。
奏疏被皇帝夸贊,叫人過來傳口諭。
來的人是謝星珩的老熟人,也是跟江家淵源頗深的金公公。
他笑得十分殷切:“謝大人,恭喜��!皇上看了你的奏折,連聲叫好,奴才好久沒見著皇上這樣笑了。”
謝星珩揚起社交微笑,言語客套。
心里腹誹:你難道是霸總身邊的老管家?還好久沒見著皇上這樣笑。
金公公傳來口諭,話說得漂亮,讓謝星珩耐心等等。事以密成,朝廷不會忘記他的功勞。
先賞他一批家奴用用,知道他跟夫郎恩愛,皇上也承諾,但凡有人給他送美人,他都能拒絕,不必隱忍。
謝星珩的職業(yè)微笑更加濃厚,口諭聽完,金公公照例跟他說了個小道消息:“向大人參你了,皇上說他不能容人,訓了他一頓�!�
謝星珩笑容差點繃不住。
姓向的,竟然還有臉惡人先告狀?!
他熟練掏銀子,不著痕跡的塞到了金公公手里,讓他買茶喝。
又說:“過陣子會有一批新貨到京城,我再給您送些果干果醬,不知怎么送到您手里?”
金公公很會做人,早幾年去江家宣旨時,就跟人客氣。如今謝星珩出息了,他更是連番遞臺階。
朝中官員貿(mào)然跟宮里人聯(lián)系不好,金公公婉拒了,但說他嘴饞了,會讓徒弟出宮采買。
宮里太監(jiān)偶爾能出來,出來一趟,就會做“代購”,也能遞遞信兒。
江老三死命巴結(jié)的宮中人脈,這不就來了嗎。
謝星珩明悟,跟金公公笑而不語。
這話沒幾天,從南地運送的首批果干進了城。
早有眾多商人在城門口等待,想著盡早批發(fā)些,拿到鋪子里,轉(zhuǎn)手就是銀子。
這些貨,預留了五車,送到糖鋪。
蘇冉在新貨到店時,宣布了“小福星”活動。
夏季熱,給各家小寶寶籌備時間,中秋節(jié)午后,活動正式開始。
這個活動會承接水果軟糖的宣傳,一舉多得。
謝星珩如約,讓江知與預先買了些,一部分留在鋪子里,靜等宮里太監(jiān)來拿。一部分打包好,拿去沈家,讓沈欽言憶苦思甜。
到了拜訪這天,謝星珩大包小包的,竟連南地特有的苦芽茶都裝了一麻袋。
他這架勢,讓江知與的信心大減。
“咱們沒跟沈大人打過交道,你這樣子氣他,別弄巧成拙了……”
謝星珩只讓他放心。
沈欽言在南地那些年,堪比臥薪嘗膽。
這點激將法,人家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我是對著他胃口來的,他當官太順了,沒人給他吃苦頭,只有我敢。我還是他師弟的得意門生,他會笑死。”
孟培德為人剛正,偏收了他這么個圓滑人。沈欽言做夢都會笑醒。
江知與突然想到謝星珩明著送給孫知縣,實際是內(nèi)涵林庚的好大一盆盆栽。
“……”
算了。
他不懂男人。
第149章
小人才狂(捉)
謝星珩初次拜訪沈欽言,挑的早上,時辰在下朝之后。
他特地早出門一會兒,但沒提前進去,在府外等著,略等于盯梢,不給沈欽言拒絕見面的機會。
跟著他出來的何義回都看呆了。
“姑爺,你還干堵門的事兒�。俊�
讀書人的臉皮呢?
謝星珩讓他學著點。
“以后這些事就是你來干了�!�
何義回頓時不敢吭聲了。
謝星珩叫他去主街上看著:“沈大人回家,你就跟在后頭回來,沈大人繞路不回家,你就過來跟我說一聲�!�
何義回應了聲,這便去了。
謝星珩目送他走遠,站在蔭涼地,想著事情。
沈欽言是兵變之后,新皇登基才回來京城的。
他記得鄉(xiāng)試那年,他跟郭先生他們聊及朝政,想知道抄家之禍的根源。當時是說,沈欽言是太上皇想要調(diào)回來的人,明面又像太子要調(diào)回來的人,江老三誤打誤撞,以為得罪的人是太子。
單看沈欽言升官的速度,謝星珩認為江老三那次沒有判斷錯。
沈欽言就是太子的人。
如果沈欽言回來更早一點,兵變的事或許會更加順利。
這位師叔確實會做官。
出走在外,是封疆大吏。
回來京城,是都察院一把手。
這些年,皇上清除異黨,都察院沒少出力。
沈欽言歸來時,還是都察院的都事,只負責檢查文書。
從七品,到正二品,不足四年。
他為此“賣”掉的官員數(shù)目……
謝星珩不敢想。
武將有“一將功成萬骨枯”,文官又何嘗不是。
他這般作風,朝廷里恨他的人只多不少。但他正當紅,是天子寵臣。路過的狗都要讓他三分,天子不發(fā)話,他倒不了。
而謝星珩所求之事,天時、地利、人和,都占了。
他相信沈欽言沒有拒絕的可能。
所謂天時,正好是新皇想要跟曾經(jīng)的太子黨,如今的功臣們,清算之時。
所謂地利,是向坤家族的內(nèi)外構(gòu)成。到時先從向家小輩、族親下手,亂他陣腳。再搞壞向家經(jīng)濟,讓他內(nèi)憂外患。
所謂人和,則是“落井下石”之人了。天子會是最大的一塊石頭。
再有沈欽言這位都察院的一把手推波助瀾,吏部那些爛臭的賄賂潛規(guī)則,便能一鍋端了。
向坤這個吏部堂官,怎能幸免?他不死也要流放。
流放了……謝星珩就給他弄一頂好轎子坐。
他跟江知與,要趁著天子要清算之時,把“地利”的事情辦妥,讓這件事順利發(fā)展到“人和”。
正想著事,何義回回來報信,說沈欽言的轎子去了都察院。
這位沈大人,下朝就上班去了。
真是敬業(yè)。
謝星珩跟何義回扛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過去敲沈家的門,拿拜帖出來,又自報家門,被門房領進屋。
沈家的管家來迎,笑呵呵的,說:“老爺有吩咐,謝大人是自家孩子,讓我們好好招待�!�
謝星珩看他這態(tài)度,有點驚訝。
“我?guī)熓逭孢@么說?”
沈家的管家叫趙忠,笑意不減,使喚小廝接過謝星珩帶來的各樣禮品,領他去沈欽言的書房等待。
“當然,老爺原說今天要跟你好好聊聊學問,但都察院這幾天忙得很,早吩咐過,他若回來晚了,我們要好好留住你�!�
這倒讓謝星珩摸不準沈欽言的意思了。
先禮后兵?
笑面虎?
還是說,這個老狐貍猜到他此番過來的意思,想想孟培德的性情,再被他的行為逗笑,真做夢都笑醒了?
沈府很大,沈欽言就沒想低調(diào),府中人少,但院落多,各處空間對比來看,比霍首輔家大兩倍有余。
內(nèi)部裝飾就簡雅著來,除卻各類名貴瓷器和真跡字畫,別的都是上等好木做家具、窗格,有雕工和盆景做配,雅極了。
書房單獨一間院子,有一間廂房睡覺用。余下房間全放滿了書籍。
趙管家給謝星珩介紹道:“老爺說了,您隨便取看。有喜歡的,我讓人給您裝好,改日送到府里�!�
“送”這個詞很微妙。
可以理解為,今天能允許謝星珩大搬特搬。
也可以理解為,沈欽言接受他這個“晚輩“,對他的來訪做一次回禮,以后多多往來。也叫其他人看看,謝星珩在京城是有靠山的。
謝星珩到這一步,就能明白沈欽言的用意了。
這位天子寵臣,得到了天子授意。在謝星珩沉寂期間里,沈欽言可以提供一定的幫助。
讓謝星珩不那么憋屈,也告訴他朝廷是重視他的。
這樣說來,向坤必死無疑了。
謝星珩笑容真誠了些,感謝的話張口就來,馬屁拍得不著痕跡,連趙忠都接了一記馬屁。
這位大官家的管家,表情有一瞬凝滯,似乎沒見過謝星珩這種性格的年輕官員。
現(xiàn)如今,科舉入仕的官員,才是正統(tǒng)職官。正統(tǒng)職官,有正經(jīng)路子。不論他們?nèi)似啡绾�,在外的姿態(tài)是一等一的端方。
書生嘛,儀態(tài)可以差些,言語必然帶點文氣。
謝星珩這……
倒真像家里油嘴滑舌的晚輩了。
留客不能空手留,趙管家在廊下擺桌,叫人上菜。
客人就謝星珩一個人,都給他張羅了流水席。
數(shù)不盡珍饈美味,裝在金銀玉盤里,被俊俏的小廝、貌美的丫鬟端著,流水一般的送。
趙管家站在旁邊布菜,一樣樣的給謝星珩介紹。
每一盤菜都只一口的量,有些擺盤漂亮的,甚至只有半口的分量。
謝星珩上輩子有錢,這輩子也不窮,見過好東西,接了這桌酒,沒露怯。
酒足飯飽,沈欽言回來了。
謝星珩吃得紅光滿面,假意裝醉,先站著直直看了沈欽言一會兒,才在躬身作揖。
沈欽言今年五十三了,可能是去過南地的原因,他面貌比孟培德老很多。
頭發(fā)皆白,方闊的臉型略微下垂,帶著眼角也微微垂著,眼型顯兇。
他的個頭倒是不錯,符合選拔職官的要求,高、板正,年老不駝背,走路帶風,很有勁。
眼神清明銳利,笑意帶刀。
謝星珩看他時,他也在審視謝星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帶笑。
“走吧,去書房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