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老爺子這話四兩撥千斤。
林書遇看了一眼南初，無害的笑了笑：“陸爺爺，誰跟誰結(jié)婚都是命定的事兒，和爭不爭氣沒什么關(guān)系，月老瞧著律哥和嫂子般配，您就別搶月老的活兒了�！�
陸之律在一旁無情拆穿老爺子的陰謀話術(shù)，“小書遇這話倒是中聽，牽線是月老的活兒，您就別擱這兒瞎摻和了�！�
他們只以為老爺子是在挑唆關(guān)系，并不接茬。
可只有南初知道，老爺子是在敲打她。
聊了會兒天，陸老爺子說乏了先去休息一下，南初借口上個洗手間，跟去了后院。
老爺子站在長廊下，正等著她。
南初斂下眸子，喊了一聲：“爺爺。”
老爺子正漫不經(jīng)心的朝池塘里撒著魚食，問了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覺得林家小姐怎么樣？”
“挺好的�！�
她咬咬唇問：“爺爺，我們之前談的事情還作數(shù)嗎？”
老爺子欲擒故縱的說：“兩個月馬上就要到了，可你一點消息沒有。你究竟是真在干實事，還是偷懶�；烊兆雍臅r間，我又不能真拿個監(jiān)控去看你事情辦的怎么樣。你跟之律這段婚姻，三年了，現(xiàn)在我給你兩個月時間，是我最后的耐心。不過我現(xiàn)在又覺得，你不生倒也好……”
南初急了，打斷他的話。
“爺爺，你也清楚陸之律平時多有戒心，我已經(jīng)讓他放松警惕了，眼看著就要成功了，如果這時候放棄，會前功盡棄。就算爺爺想讓陸之律娶林小姐，就算真的成了，可林小姐愿意給他生孩子嗎？爺爺，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想要陸家的繼承人，現(xiàn)在就只能給我時間。”
“爺爺，你沒得選�！�
她是第一次口氣這么強硬的對他說話。
陸老爺子怔了下，探究的看了她一眼，“你在威脅我？”
南初扯唇淡笑：“我不敢。但爺爺，如果您現(xiàn)在真的要終止我們的交易，那也別怪我不信守承諾�！�
“你想干什么？”
南初抬頭，直直的看著老爺子滄深的眼睛，鼓起勇氣說：“如果您反悔，我可以現(xiàn)在就去告訴陸之律，您威脅我，逼我與您聯(lián)手算計他�！�
再軟弱的兔子，被逼急了，也會張出獠牙，朝老虎咬過去，即使可能被老虎生吞。
但若是連獠牙都不張開，就只能成為刀俎魚肉。
第512章
末了。
老爺子朝池塘里撒下最后一把魚食，沉聲說：“別忘了，現(xiàn)在這條生路，是我給你的，不是陸之律給你的，我也不是在跟你談判，更不是在跟你商量。你若墻頭草，兩邊晃，知道是什么后果？”
老爺子久居上位，渾身氣魄壓迫至極。
他有辦法給她生路，也能將這生路在頃刻收回去。
她唯一能做的，不過是服從到底。
沒有其他辦法了。
南初唇瓣輕輕顫著，過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知道，謝謝爺爺�！�
“對了，你父母的簽證大概率是辦不下來的，他們都在失信被執(zhí)行人名單里。不過答應你的，我會履行。事成之后，澳城那幫催債的不會再找他們麻煩�！�
“好。”
她原本也沒想著拖家?guī)Э凇?br />
生下一個孩子，輕松平掉上億的外債和高利貸，陸爺爺還答應送她出國生子，她實在賺了，已然不敢要求再多。
陸老爺子離開后。
林書遇剛巧也來上洗手間，撞見南初。
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還在為剛才的事情悶悶不樂，便說了句：“嫂子，你放心，我不喜歡律哥，也不想嫁給他�！�
南初笑了笑，“我知道，那是爺爺?shù)南敕�，和你沒關(guān)系�！�
說起來，林書遇和她哥哥，跟陸之律也算發(fā)小，更何況殃及她這個魚池，不免寬慰了一句：“就算陸爺爺真的想讓你們離婚，可你嫁給的是律哥，只要律哥不打算跟你離，嫂子你只要堅定立場，就沒什么好怕的�！�
而且，陸爺爺也不是什么胡攪蠻纏之人，若是他們情比金堅，陸爺爺?shù)阶詈笠欢〞讌f(xié)退讓。
南初看穿她的小心思，故意打趣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是怕我跟你律哥離了，陸爺爺逼你跟他結(jié)婚？”
“……”林書遇尷尬一笑，“所以，嫂子你要堅持啊，千萬別被陸爺爺?shù)姆e威嚇到�！�
南初下意識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應該站在的位置和軌道，在一條錯軌的道上堅持，也許是一錯到底�！�
話音落下。
林書遇看她的眼神明顯變了變。
南初后知后覺自己跟一個還不算熟識的人，交淺言深了。
林書遇忽然說：“可人生不是軌道，是曠野。你遇到怎樣的人，和怎樣的人有羈絆，都是你的性格注定的，所以這么看，月老能把你跟律哥湊成一對，這不是什么錯軌，看上去無厘頭的交集，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你多吃一口飯、多喝一口水，可能就遇不上這個人了。但偏偏給你遇著了�！�
南初一震。
多吃一口飯、多喝一口水，可能就遇不上這個人了……
如果三年前，她沒有陪南建安去參加銀行為黑卡會員舉辦的高端酒會，也沒有喝下南建安遞過來的那杯香檳……但凡她少喝幾口，也許都能逃走。
更不會被南建安抓住那次絕無僅有的機會，將她送上陸之律的床。
銀行為黑卡會員辦的那場高端酒會，是南建安托了好久在銀行工作的親戚，走后門拿到的帖子，他想混進去同這些精英大佬做生意。
又恰好，那天陸之律被幾個狐朋狗友捉弄，在他酒里摻了點助興的。
就這樣……看上去這輩子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兩個人，就這樣身體火熱的糾纏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南建安走的狗屎運，還是她太倒霉。
這一睡，竟然睡了個“太子爺”。
從此，南建安成了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
若是當初他沒得手，也許他們一家，不至于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可林書遇說的沒錯，時至今日發(fā)生的種種，皆有跡可循，置身因果之中，每一步看似隨意，卻是必然發(fā)生的。
就像她今天遇到的這個林書遇，她告訴她——人生不是軌跡，是曠野。
也許一直框住她自己的，不是陸家，不是南建安，更不是陸之律，是她自己。
南初道：“謝謝你啊，跟我說這些。”
林書遇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我不是無緣無故跟你套近乎的。”
“那你是？”
“在來之前，我就知道你是記者了，我想請你幫我一點點小忙�！�
南初詫異，她還能幫上大院子弟的忙？
“什么忙？”
林書遇如實說：“最近網(wǎng)上有個求助帖子，當事人是H大的學生，他是貧困子弟，一直待在助學金名額里。可這次，助學金名額一公布，他發(fā)現(xiàn)他被踢了出去，而把他名額擠下去的人，實際上家里條件并不差，平時穿AJ，用水果牌手機和電腦。他一發(fā)到網(wǎng)上求助，H大的校方怕事情鬧大，便直接壓了熱搜�？芍两駷橹梗墓]有得到處理和解決。”
南初怔了下，“那，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林書遇說：“這本來是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但這個當事人，很喜歡我寫的字，是我的鐵粉，我還邀請過他來參加過我的書法展覽。”
“所以，你想幫他？”
林書遇點頭，“本來呢，我是想自己去幫他處理這件事，但我的身份實在有點兒特殊，要是被我爺爺知道，少不了麻煩。而且……我爺爺跟H大的書.記，私交不錯，要是知道我在里頭搗亂，我爺爺會把我耳朵擰下來。但你不一樣，你是記者，曝光社會真相，除暴安良是你的工作。嫂子，你看你要是方便，不如幫我報道發(fā)酵一下這件事？讓輿論去給H大領(lǐng)導施壓來處理這件事。”
南初倒是想幫，畢竟這也是新聞熱點。
可惜，她不做社會新聞好幾年了，現(xiàn)在不務正業(yè)，成天扒著娛樂圈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比如——今天哪個女明星走紅毯走了光，明天哪個流量小生在酒店P(guān)娼，后天是誰家流量又在爭番位。
真正的新聞稿，她已經(jīng)很多年都不碰了。
“可我不是你想的那種除暴安良的記者，我現(xiàn)在……”
只是一個吃瓜看戲的狗仔。
話還沒說完。
林書遇打斷她：“我查過你的職業(yè)素養(yǎng)了，帝都大學新聞系畢業(yè)的。你不想幫我，是怕惹麻煩嗎？”
她不明白，她這是在給她送一個社會熱門。
她為何不要？
南初不知怎地，心臟處被刺了下。
她好像跪久了，連站起來的勇氣都失去了。
大概是志氣還沒死透，便說：“這樣吧，我們互加個聯(lián)系方式，你讓我考慮一下，考慮好了，我給你答復�！�
林書遇一看有戲，笑意粲然，“那我等著你好消息。”
南初看著她生動又明艷的笑容，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她記得，那會兒她和喬予還互相約定，以后她們都要去電視臺做新聞，喬予做內(nèi)場主持播音，她在外場做記者連線支援。
她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也會成為最好的事業(yè)搭檔。
可后來……喬予和她身上都發(fā)生了太多，早就滄海桑田。
現(xiàn)在喬予有了新的人生目標。
而她呢，在和陸之律結(jié)婚以后，在她身上最重最具地位的頭銜，是陸太太。
南建安和孟靜怡說，做外場記者風吹雨淋，辛苦薪水又不高，還會把她曬得漆黑，有什么好做，辭職算了。
那會兒她年紀小，被家里物質(zhì)嬌養(yǎng)，像是藥水里浸泡長大紙玫瑰，做了三個月的外場支援，便不干了。
婚后，陸之律不愛她，卻給足了她物質(zhì)。
被當金絲雀養(yǎng)久了，早就忘了當初的志向和斗志。
可她的專業(yè)課，明明也出色過。
她恍惚想起來，蘇經(jīng)年為什么會喜歡她，原來她以前不是一無是處，她以前也曾有過讓人另眼相看的人生夢想。
就像她眼前的林書遇一樣，鮮活、青春、充沛……在屬于她的人生曠野里肆意奔跑，逐風。
剛加完微信。
陸之律便從前廳走過來，語調(diào)散漫的問：“我還以為你倆掉坑里了，搞半天擱這兒交頭接耳，密謀什么呢？”
林書遇挑眉一笑，收了手機，“密謀怎么把你給賣了�！�
丟下這句，小姑娘便拿著手機神采風揚的走了。
陸之律低頭看向南初，輕笑：“到底是密謀賣我，還是攛掇你跟我離婚？”
南初：“你又不是香餑餑，人家可不想接盤�！�
“呵，說的我好像是爛菜葉子？”
南初順勢說：“貞操是一個男人最好的醫(yī)美，可惜你沒有�！�
陸之律不怒反笑，牽起她的手朝前廳走。
垂眸看她一眼，戲謔了句：“你愿意接盤就行，我做個好人，就不嚯嚯別人了。”
南初嘴角抽了抽：“……你怎么不想著把我也給放生了，你自己嚯嚯自己？”
陸之律似笑非笑，語氣松散又正經(jīng)：“那不行�！�
“怎么不行呢？”
“嚯嚯你習慣了，換個人，不適應。”
他眉眼笑意不羈又浪蕩。
真是個……混蛋！
可她怎么就對這種混賬東西心動了呢？
她愛過蘇經(jīng)年，但她愛的是蘇經(jīng)年愛她的樣子。
陸之律不愛她，她卻清醒淪陷了。
以前她不敢承認，也不敢深究。
可今天，她忽然明白了。
陸之律肆意、自我、離經(jīng)叛道，和林書遇一樣勁勁兒的，大膽的走在世界前面，也不在意別人用怎樣的眼光看他……那些東西，她都沒有。
他們是兩個完全相反的人。
她羨慕他活得張揚肆意。
第513章
翌日，陸之律剛到君達律所，便接到前臺打來的電話。
“陸律，迅達科技的蘇經(jīng)年蘇總來了，要接待嗎？”
陸之律眉心蹙了蹙，雖然不喜蘇經(jīng)年那個人，但人總是有好奇心的，總是想看看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領(lǐng)他來我辦公室吧�！�
……
蘇經(jīng)年踏進辦公室的時候，陸之律剛將丟在抽屜角落里塵封已久的婚紗合照擺到工作臺上。
他動作慢條斯理的，很難不惹人注意。
蘇經(jīng)年自然看見了，淡笑說了句：“以前沒在乎過、也沒正眼瞧一眼的照片，現(xiàn)在拿出來擺上，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這話諷刺意味十足。
陸之律卻完全沒被攻擊到，“我擺出來，不是給我自己看，是給蘇總你看，有自知之明的人，即使不需要別人提醒，也會自覺地站在自己該站在的位置上，逾越是蠢人干的事。蘇總白手起家，看著也不像什么蠢人。今天來，是想跟我們律所談合作嗎？”
蘇經(jīng)年單刀直入，“不是生意上的事�！�
陸之律絲毫不意外，姿態(tài)閑散的靠在工作臺邊，挑眉說：“那我沒什么可跟你談的。咱倆不熟，不談生意不談錢，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時間�！�
再者，他沒興趣花時間去了解一個應該“死”在過去的情敵。
他不屑，也沒必要。
蘇經(jīng)年目光冷靜又鋒利的看著他，“我知道南初的父親南建安現(xiàn)在欠你一大筆債，你鎖著南初不放，無非是覺得現(xiàn)在放了她不劃算。只要你答應跟她離婚，還她一個自由由，她和南建安欠你的債，我可以還�！�
聞言，陸之律微微一怔，隨即輕笑起來：“蘇總倒是個癡情種。但你有沒有想過，就算她跟我離婚了，也不一定會跟你……”
話音未落。
蘇經(jīng)年打斷他：“她離婚后，要不要跟我在一起，那是她自己的事，我不會勉強她。至于我為什么愿意替她還這筆債，是因為我當初不辭而別，對她有所虧欠，無論有多亡羊補牢，我都愿意�！�
“不求回報的愛？”陸之律語氣輕嘲，“可蘇總知不知道，你今天主動來找我，就是邀請我上賭桌，上了賭桌的人，沒人想空著口袋走。至于你的深情、你的不求回報，只是一種看起來更高手段的撩妹手段而已。”
他這話，拿去騙騙南初還行。
蘇經(jīng)年懶得與他辯駁：“你怎么想我，不重要。你對南初沒什么感情，我把她和南建安欠你的債，還給你，你并不會失去什么�！�
陸之律睨他一眼，語氣淡而刺：“誰告訴你，她想跟我離婚？這么跟你說吧，她跟我結(jié)婚三年，提過幾十次離婚，最嚴重的一次離婚協(xié)議都遞到我眼前來了，只要她堅持，我會跟她離。但你猜猜看，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還沒離成？”
弦外音很明顯。
是南初不舍，是南初對他和陸家有留戀。
是南初……沒有下定決心離，甚至，不想離。
蘇經(jīng)年垂在西褲邊的手，漸漸攥成了拳頭，指節(jié)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