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腳踝被他握在掌心,她便如被一道驚雷擊中了身心,渾身上下軟了下來。
可慕道瑛僅僅平靜地瞥了她一眼,一握便放開了手。
劉巧娥回過神來,左右開弓又打他十多個巴掌,“放肆,我看你是跪糊涂了。”
她怒氣沖沖瞪圓了眼,眼里水色微漾,說不清是惱羞成怒還是什么。
慕道瑛見她一雙杏眼,黑得發(fā)亮,熠熠生輝,流眄橫波,他心底泛起一股不合時宜的,隱秘的尷尬,像是撞破了陌生人隱秘的情事。
可他無意,或者說刻意不去探究她此時心態(tài)。
她嗓音尖銳在耳畔炸開,慕道瑛覺得吵鬧。
連日折磨令他疲倦不堪。
見她仍不允,索性便閉上眼養(yǎng)神。
劉巧娥本還在罵,罵得越烈,她心里就越虛,可慕道瑛遲遲沒有給她回應(yīng)。
她嗓音不由低了下來,一看慕道瑛。
玉蘭花墜落在他衣襟。
他烏發(fā)柔披,不知不覺合了眼和花沉沉睡去了。
第21章
她竟俯下身在他唇瓣親了一口。
瞥見慕道瑛睡著之后,
劉巧娥第一反應(yīng)便是再扇他幾個巴掌叫他起來。
他怎么敢的?!
可手剛一挨到他頰側(cè),劉巧娥又遲疑了。
慕道瑛似乎累極,他面色蒼白,
呼吸很淺,
密繡的睫絨在單薄的眼皮上投下淡色的陰影。顯得比醒著時更加溫馴。
他唇薄微豐,
挺翹的鼻尖有些孩子氣般的天真。
劉巧娥不知不覺竟看得入了神。
此時的他才全無防備,
仿佛觸手可及。
劉巧娥遲疑地看了一會兒。
睡夢中,
慕道瑛的眉尖卻一點點蹙了起來,雙頰泛出不正常的潮紅。
劉巧娥俯手去探,他滾熱的鼻息噴灑在她手背,
她仿佛被火燎到,匆忙縮回手。
這時慕道瑛又發(fā)出一聲極細(xì)微痛苦的呻-吟。
她險些以為他要醒來了,嚇了一大跳,
連連退后了幾步,瞪著一雙眼驚疑不定地瞧著他。
隔了一會兒,見到慕道瑛并無醒轉(zhuǎn)的跡象,劉巧娥這才松了口氣。
劉巧娥心有余悸,盯著慕道瑛怒上心來,
噼噼啪啪狠狠打了他兩巴掌。
“醒醒!”
慕道瑛仍一無所覺,劉巧娥這才意識到,他這是病暈了過去。
堂堂玉劍丹心,跪了幾天竟就暈過去了。劉巧娥心中不屑。卻忘了自己修為已臻至七境一轉(zhuǎn),慕道瑛不過四境修為,
能在她手底下挨過這許多鞭,已算天賦異稟,
若是尋常人等經(jīng)歷他這遭遇,恐怕魂歸道山也是有的。
劉巧娥面色陰晴不定。她本不想管,
慕道瑛死了才恐怕才順?biāo)男囊狻?br />
可她又不愿見他死得這般輕易。
至少,還要再她手底下被折磨過幾百次,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她從袖中摸出瓶丹藥,倒了一粒,塞進(jìn)他嘴中。
青年唇薄而軟,指尖一觸仿佛貼了條蟲子,她胳膊都麻了半邊。
慕道瑛出了很多虛汗,汗水沿著鬢發(fā)滾滾而下,洇濕了頸前紗領(lǐng),緊貼白玉般的一截兒脖頸。
劉巧娥甩著潮熱的指尖,嫌惡地從袖子里摸出塊帕子,胡亂給他擦了擦頭臉。
越擦心里越窩火。
他不肯服侍她也就罷了,怎么成了她來伺候他?
忍不住忿忿將手巾往他臉上一砸。
-
慕道瑛的意識猶如在一片湖水中沉浮,他并非全無神志,也能隱約感覺到身邊的動靜。他甚至能感覺到劉巧娥趁他昏睡,噼噼啪啪又甩了他幾個耳刮子。
只是眼皮甚重,睜不開眼。
好幾次,他甚至能感覺到劉巧娥冷沉的殺意,他無力阻止,只覺得疲倦。
連日以來的變故令慕道瑛身心俱疲,以至于生出,“就如此沉沉睡下去,長睡不醒或許也不錯”的念頭。
然而這個念頭,僅僅只閃過一瞬。
師尊的案子還沒頭緒,他不能。
慕道瑛強(qiáng)打起精神,逐漸清明的意識企圖掙脫身體牢籠的束縛。
正當(dāng)這時,他突然嗅到一股極其淺淡的梔子花香。
不像熏香,倒有點兒像女兒家梳頭水的味道。
然后,他便感覺到頭臉被人用力地搓了一遍。
尋覓著這梔子香氣的指引,慕道瑛終于一掙而醒。
才一睜開眼,慕道瑛就僵住了。
皆因為他的頭臉,此時此刻正蓋著一條女兒家的手巾。
可憐他持身甚重,從未跟女子有過親密接觸,劉巧娥如何威逼利誘,也不肯屈從。
怎料如今女兒家的貼身手絹正蓋在他臉上,梔子花香不知羞恥,爭相恐后地涌入他的鼻尖。
慕道瑛僵了一秒,心下一亂,動也不敢動,也不知怎么想的,竟選擇了個最笨的辦法,慌忙閉上眼裝睡起來。
“醒都醒了,還裝什么睡?”劉巧娥嗤笑。
青年默默僵硬了半晌。裝無可裝,只得硬著頭皮面對現(xiàn)實。
慕道瑛抿了唇,認(rèn)命地手掀開巾子,對上劉巧娥的視線,“多謝老母救命之恩�!�
劉巧娥:“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報答我?”
慕道瑛恍若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一板一眼,恭恭敬敬地道:“不傷天不害理,老母若有驅(qū)使,小子必當(dāng)竭力而為。”
“你以為我稀罕你的報答嗎?”劉巧娥嘲弄道,“你難道沒聽說過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道理嗎?”
慕道瑛心力交瘁。他委實不知,劉巧娥緣何對他這般執(zhí)著。
“瑛自愧蒲柳之姿,怎敢當(dāng)老母厚愛?”
他越是拒絕,劉巧娥心里便越添一重忿恨。
劉巧娥冷冷一笑:“多少男人愿做我入幕之賓而不得,怎么,就你這么高貴嗎?”
“還是說慕仙長,眼光太高,看不上我這邪魔外道?”
“你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慕道瑛閉唇不答,這本就答無可答,他一顆道心圓滿,何曾惦念過這些?
劉巧娥猜測:“是白夢離?”
慕道瑛唇瓣緊了抿,面色不太好。
劉巧娥覷他臉色,故意激怒他,“還是沈澄因?我倒是聽聞沈仙子
時常跟道長同進(jìn)同出,關(guān)系匪淺。”
劉巧娥也是聽過沈澄因之名的,非止聽說過,還頗為關(guān)切。
她對慕道瑛身邊所有一切人,一切事都十分關(guān)切。
尤其是女人。
聽聞好友名姓,慕道瑛的面色終于變得極為難看:“老母慎言,勿要擾及其他無辜女子清譽(yù)�!�
“我說起沈澄因你便變了臉色�!眲⑶啥鹄湫χ羝鹚南骂M,“難道你暗自傾慕于她?”
慕道瑛聽她越說越不像話,心中厭惡,別過臉,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劉巧娥手捧著下頷,左顧右盼,冷冷一笑。
美人動怒時自然也是美的,一顰一笑無不風(fēng)情萬種。眼角眉梢那點淡淡的慍色,反倒令人愈發(fā)心癢難耐。
越是高不可攀,便越想攀折下來,丟到地上踩個稀巴爛。
劉巧娥越見慕道瑛厭惡自己,那股施虐欲便愈熊熊。
她冷冷一笑,竟倏地俯下身在他唇瓣親了一口。
慕道瑛一驚,忙奮臂去掙。
劉巧娥非但不松口,反而手攀上他腰身,泄憤般地狠狠又咬了一口。
慕道瑛翻掌為攻,兩個人倉促間過了十幾招。
劉巧娥的修為遠(yuǎn)勝他多矣,之所以能過這十幾招,還是她存了些戲耍之意。
耍流氓的卻修為不凡,慕道瑛很憋屈地落敗劉巧娥掌下。
心知逃不過,慕道瑛索性將唇瓣抿得緊緊的,如最貞烈的姑娘一般。
劉巧娥豈會不知他的心思,忿忿一口咬住他唇瓣。
她這一口無有情欲,只為泄憤,咬得慕道瑛唇開肉綻,淌下鮮血。
因為吃痛,他不自覺微張開一條肉隙。
劉巧娥見他神情厭惡,有點抹不開面子,氣恥之余,存了幾分惡心他的心思,干脆將舌尖探入他口中。
滑溜溜小舌竄入口中。慕道瑛大腦轟然一聲,驚得頭暈眼花。
劉巧娥將舌探入時,反倒遲疑了。
她不重欲,因為她人生的前半生,已嘗遍了男女情0事之苦。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情事對她而言都意味著痛苦和恥辱。
在那些不眠的夜里,她常常赤0身裸0體地站在屋里,冰冷而沉默地沐浴著窗外的月光,望著自己身體上那些青青紫紫的傷痕。月光仿佛也化成了片片鋒刃,割得她鮮血淋漓。
她曾經(jīng)想過死,可她不能,既入了合歡宮,她便再沒回頭路了。
這是她變強(qiáng)唯一的路徑,只有活著才能報復(fù)在她身上留下過傷痕的每一個人。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她的身體便已經(jīng)不再屬于她自己了。
許多清白天真的少年少女,或因各種各樣的理由,拜入合歡宗。他們起初把一切都想得太過輕易,直到有的人無法接受此地的骯臟黑暗,或主動退出了宮門,或自暴自棄,自甘墮落,乃至痛苦自盡。
劉巧娥走了出來,走到如今這個位置,她成熟了許多,心境也更加圓滿透徹,不再與自己為難。
她現(xiàn)在甚至無需借助雙修來鞏固自己的修為。
至于臨芳殿里養(yǎng)的那些男寵,她不常去,但也不會太反感,不過平日里逗悶。
當(dāng)她附唇親上慕道瑛時,本懷揣著羞辱之意的劉巧娥,卻驀地僵在原地。
她竟不知要如何進(jìn)行下去。
當(dāng)褪去了變強(qiáng),尋歡逗悶這樣的意義之后,存了一絲真情的她竟像個生澀無措的稚童。
她手足無措,遲疑不定,不知要如何行進(jìn)。
慕道瑛的嘴唇薄而軟,舌尖像壓了塊寒蟬涼玉,她的鼻尖貼著他清潤微熱的呼吸,心跳一拍緊過一拍,一聲大過一聲。
她疑心慕道瑛能聽到她的心跳,頓時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身子,生怕他透過心跳聽出她的虛張聲勢。
可慕道瑛卻做出了個劉巧娥萬萬沒想到的動作。
他回吻了她,薄薄的嘴唇含住了她的舌尖。
“轟”地一聲,當(dāng)真是如有五彩煙花在腦中炸開,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劉巧娥下意識想掙脫,慕道瑛卻手撐著她脊背,不肯放她離去。
他的手細(xì)瘦寬大,卻很有力。她想不通他為何會這般主動,又這樣霸道,一嗅到他清冷的男人香,她便又軟沒了骨頭。
正意亂情迷間,舌尖傳來一陣劇痛!
她的痛呼也被他吃下,慕道瑛咬住她舌尖,硬了硬心腸,牙尖狠一用力。
一股腥甜的味道在他口腔彌漫。
劉巧娥掙扎欲逃,慕道瑛順勢使勁兒一搡,終得解脫。
下一秒,慕道瑛臉側(cè)一熱,便又挨了重重一掌。
劉巧娥氣急敗壞,拽起他頭發(fā),噼噼啪啪沖著他面門暴風(fēng)驟雨般地打了十幾掌。
慕道瑛不言不語,閉目忍受了,劉巧娥松開他。
他如困獸般倒退了幾步,靠墻坐下,舉袖拭去唇角鮮血,這才吐出一口血沫來。
第22章
老母,瑛知錯了
慕道瑛個性中有個古怪的特點。
遇弱則弱,
遇強(qiáng)則強(qiáng)。
倘若劉巧娥還只是劉巧娥,他必不忍心如此待她。
但如今劉巧娥真身為無垢老母,又三番四次招惹于他,
他自無需再體恤弱小。
鮮血順著唇瓣滴答而落,
劉巧娥驚怒之中感到一陣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