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外面飄來陣陣飯菜香味,不知不覺竟正好是午飯時間。
陸璘看向身旁正要往樓下去的施菀,猶豫片刻道:“施大夫等一會兒還有事jsg么?”
“有點事。”施菀回答,說著話,已經(jīng)下了樓梯。
陸璘在她身后問:“或者你去之前,要不要先……”
話音未落,卻聽施菀看著外面驚訝道:“豐子奕?”
豐子奕就站在酒樓外,笑吟吟看著她,隨后才看向陸璘,上前一步道:“見過陸大人�!�
陸璘收回之前臉上的試探與柔情,正色道:“豐公子�!�
施菀問他:“不是讓你在藥鋪等么,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等得多無趣,我受不住,我見那幾個姑娘下來了,就知道你們也快了�!必S子奕說著又看向陸璘:“陸大人,城東開了家新酒樓,我去過,那里的雞湯燉得特別好,陸大人要不要與我們一起去嘗嘗?我做東,那酒樓東家我叫叔叔�!�
見他這樣,陸璘再遲鈍也能猜到他是專門來接施菀去酒樓用飯的。
他心中有些失落與煩躁,卻不可能湊上去和他們一起,只好回道:“不必,你們?nèi)ケ愫��!?br />
豐子奕說道:“那下次有機(jī)會,我另請陸大人。聽聞陸大人新遷了宅院,正好在馨濟(jì)堂附近,我今日還路過了,陸大人果然是清廉,明明身份尊貴,卻只住那樣樸素的小院�!�
陸璘回道:“并不算樸素了,我就一個人住,院子并不小�!�
“這么說陸大人沒打算接夫人過來?”豐子奕說著笑道:“想來也是,陸夫人必然是金枝玉葉,貴氣非凡,受不得我們這小縣城的苦�!�
陸璘以余光瞟一眼施菀,緩聲回道:“讓豐公子見笑了,我雖將至而立,卻還是孑然一身,就算我要接夫人過來,也沒有夫人讓我接。”
說完,他又去看施菀的神色。
施菀仍站在豐子奕身旁,沒露出什么多的表情來,倒是豐子奕吃了一驚:“陸大人這樣的品行外貌,竟還沒成婚?”
“這個……”陸璘還在想怎么說,施菀便道:“這是陸大人的私事,你就別問了�!闭f著看向陸璘道:“那陸大人去忙,我們先走了�!�
陸璘看著她,有些失神地點點頭。
施菀與豐子奕一同乘了馬車離去。
等遠(yuǎn)離了惠來酒樓,豐子奕同施菀道:“這可真是奇怪,他為什么還沒成婚呢?難不成也和我一樣,求而不得?”
施菀看他一眼,無奈道:“豐子奕,豐公子——”
“好,我不說,我不說了,你別說不吃飯的話�!必S子奕及時叫停,他求了她那么久,還讓周大夫相勸,才讓她答應(yīng)和他一起出去,萬不能再惹她不高興。
但想了想,他卻突然警惕道:“這陸大人既沒成婚,他和你住這么近,又特地找你幫她辦事,他會不會對你有企圖?”
施菀抬眼看他,問:“什么企圖呢?”,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你說什么企圖,說不定他也想娶你�!�
施菀苦笑一下:“他可是尚書府的公子,是哪里想不通,要來安陸娶個夫人?”
豐子奕仔細(xì)想了想:“那倒也是……但萬一他在京城沒見過像你這樣又美貌又年輕心地又好還醫(yī)術(shù)精湛的女大夫,就是看上了你呢?所以你是注意些�!�
“你……”施菀想說什么,最后卻咽了下去。
如果讓人知道陸璘和她曾經(jīng)的關(guān)系,除了讓人大吃一驚、滿城非議,也沒有別的好處。
只是她也會忍不住詫異,陸璘竟說他是孑然一身。
他不應(yīng)該一早就和王姑娘成婚了嗎?他們當(dāng)初便是被她所阻,好不容易有情人終成眷屬,應(yīng)該相親相愛兒女成雙才是。
這種事上,他要么不多說,要說了就不會說謊,所以他是真沒有夫人。
是沒和王姑娘成婚,還是成婚了但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這里,她便告誡自己別亂想,好像平白詛咒別人似的。反正無論他與王姑娘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他的婚事怎么樣,都與她無關(guān)了。
陸璘的馬車上,劉老二輕聲問長喜:“大人還沒成婚��?”
剛才陸璘與豐子奕說話,他也聽見了。
這似乎是陸大人第一次和人提起家中夫人的事,卻沒想到竟是沒成婚。劉老二是真奇怪,像安陸這么大年紀(jì)還沒娶妻的那都是老光棍,要么窮要么丑要么又窮又丑還懶。似知縣大人這樣,還真和老光棍挨不到半點邊。
長喜聽他問起這個,不知怎么回,也不好說和離的事,便隨意“嗯”了一聲,說道:“是啊。”
劉老二咋舌:“我想到了,定是大人條件好,太挑剔�!�
這時里面的陸璘突然道:“劉二——”
“誒,大人?”劉老二立刻回。
陸璘問:“豐子奕如今多大年紀(jì)了?”
“豐公子啊,這個我倒不知道�!眲⒗隙f著努力回想:“不過我聽馨濟(jì)堂的那小枇杷說過,豐公子比施大夫正好大一歲,但施大夫多大年紀(jì)呢?”
劉老二再努力回想,發(fā)現(xiàn)真想不出來,施大夫畢竟是女人,年齡這樣的事不會到處招搖。
但這個問題,陸璘卻是知道的。
她十六歲去的京城,到如今正好是二十三歲了,那豐子奕便是二十四。
兩人算得上年齡相當(dāng)。
而他自己,已經(jīng)二十七了。
心中不由郁郁,讓他深深吸了口氣。
第
43
章
回縣衙陸璘便繼續(xù)查看有關(guān)徐家的卷冊檔案,
將用得上的書冊全整理出來。
等忙完手上的事,一轉(zhuǎn)神,早已是日薄西山,
他按了按額頭,從縣衙離開。
回家時,他同劉老二交待道:“從雨衫巷走吧,那里清靜�!�
“誒,
好,
我知道大人喜歡看那兒的杏花呢!”劉老二很有些自得地說。
陸璘沒出聲。
后來馬車經(jīng)過雨衫巷,
遠(yuǎn)遠(yuǎn)便能看見杏花比以前稀疏了些。
劉老二嘆聲道:“杏花確實怪好看的,就是掉得太快了,也就那么半個月一個月的時間,天一熱就沒了,倒不如種些李子,李子比杏子好吃�!�
陸璘撩開車簾看向外面,
馬車從她院門前經(jīng)過,
能清楚地看到上面掛著鎖。
院門竟還鎖著,所以……她還沒回來?
怎么還沒回來呢?這個時候藥鋪早就停診了,莫非她與豐子奕出去了就一直沒回來?
他們做什么去了呢?
他有些煩躁,
卻又毫無辦法,
只能勸慰自己,
興許只是有別的事順便出去了,不一定是和豐子奕在一起。
回到家中,
他便坐在了房內(nèi)處理公務(wù),
屋后就是大通街,
依稀能聽見街上的馬車聲,但從日落到深夜,
沒過去一輛馬車。
從城東回雨衫巷不一定要走這邊,她回來也不一定是乘馬車,他都明白,但就是想等到那聲音。
這一晚,睡得也不好。
一早醒來,陸璘披上衣服起了身,長喜卻還沒來。
直到他自行穿好了衣服,外面才有小廝端著水進(jìn)來,見了他,連忙道:“公子,喜管家一早起來發(fā)燒了,渾身無力,難受得厲害,又怕給大人傳了病氣,便讓小的來侍候了�!�
這是新招來的小廝,叫五兒。
陸璘聽聞長喜發(fā)燒,愣了一下,回道:“我去看看。”說著往長喜房中而去。
長喜的房子在西邊的廂房內(nèi),他去時,長喜還躺在床上,眼閉著,臉上一片高燒的潮紅。
陸璘去探了探他額頭,果然燙得厲害。
這時長喜睜開了眼,無力道:“公子,我好像是染了風(fēng)寒,公子沒事吧?”
陸璘搖頭:“你安心躺著,我沒事�!�
長喜說:“今日我就不去縣衙了……”
“自然不去了,家里還有藥么,你讓人煎了服一些。”陸璘關(guān)心道。
長喜搖搖頭:“我沒那么金貴,躺兩天就好了�!闭f著,卻咳了兩聲,人本就無力,再一咳,更難受。
陸璘見他這樣,轉(zhuǎn)頭朝后面的五兒道:“拿了錢去抓一副藥吧,按喜管家的癥狀說給大夫聽,就在……”
說到一半,他卻停下來,然后道:“你就在這兒照顧著,我去抓藥。”
長喜連忙道:“公子,抓個藥的事……那馨濟(jì)堂不就在邊上么,讓他去就行了,你不必去。”,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我順道去一趟也無妨�!标懎U說著要出門去,長喜卻說:“公子你忘了今日說要找主薄談事的……還要去物色個師爺來著,哪有那么多時間。再說馨濟(jì)堂一早人多著,說不定還要一個一個排,大人去縣衙吧,讓五兒去就行�!�
陸璘無奈停下,頓了片刻,點點頭:“那讓他去吧�!�
長喜安心下來,卻又想起什么,問:“可以去馨濟(jì)堂吧?”
畢竟最開始,陸璘是特地交待他不要去馨濟(jì)堂抓藥的,但現(xiàn)在長喜覺得公子好像和施大夫相處也挺融洽。
陸璘此時卻是看他一眼,淡聲道:“隨你意�!闭f完就轉(zhuǎn)身出門去了。
五兒在床邊看著長喜jsg道:“喜管家,公子真器重你,不只親自來看你,還要去給你抓藥�!�
長喜得意道:“那是,我可是十五歲就跟在公子身邊。說完又想起來,公子的確還從沒說親自給他抓藥呢,果真是主仆兩人來這小縣城,相依為命,公子念著他的好,感情也更深了些。
五兒的確去馨濟(jì)堂抓的藥,但施菀卻并不認(rèn)識他,聽他說是替別人抓藥,施菀開了藥方,說道:“若服藥兩日后癥狀沒有緩解,就還是將他帶過來,或者我去看看。”
五兒“誒”了一聲,拿了藥方去取藥。
到下午藥鋪病人便少一些,兩名大夫也輕松一些。
施菀昨晚出了夜診,守了那老婆婆半夜,到午間有些累,趴到桌子上想睡一會兒,楊家一個丫鬟卻來了,讓她去看看小公子。
楊夫人向來信任她,從懷孕到臨盆,再到小公子有什么不舒服都是找她,她一聽這事,便立刻拿了醫(yī)箱出去。
嚴(yán)峻又要跟著,施菀讓他留在藥鋪,只和枇杷兩人過去。
到楊府,施菀替楊家小公子看了滿身的痱子和吐奶的棉巾,說道:“夫人,小公子沒有大礙,就是穿得太多了,如今天氣轉(zhuǎn)暖,再不用像之前那樣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而且這房里還燒著碳,著實不用了,大人穿多少,就給孩子穿多少,捂多了會生病的�!�
楊夫人這才看著孩子心疼道:“怪我,奶娘是說不必?zé)剂�,我想著他大哥小時候受了涼體弱,總擔(dān)心他也受涼。”
施菀一邊寫著藥方,一邊說道:“稍稍涼一涼,倒沒什么,但若是熱得狠了,倒更難治一些�!闭f著將藥方給她:“這藥不是服的,就煮水了給小公子擦一擦,再停了碳,穿少一些便好了。”
楊夫人將藥方給丫鬟道:“快去抓藥吧。”
說著和施菀道:“下午藥鋪應(yīng)該不忙吧,施大夫坐一坐再走,我前兩日得了盒新茶,味道很好,給大夫嘗嘗�!�
施菀見她說得高興,似是十分期待,便沒有推拒。
沒一會兒,丫鬟將茶端上來,施菀喝了一口,說道:“這是……明前西湖龍井?”
楊夫人大驚道:“施大夫到底是厲害,竟能嘗出這是明前茶,我之前都不知除了雨前茶還有明前茶!”
施菀低笑道:“我對茶也喝不出個好壞來,只是這茶確實鮮爽甘醇,色澤,香氣,味道,都和平時喝的茶不同,所以就隨口猜是明前的龍井�!�
楊夫人看著她道:“我知道,你這都是謙辭,畢竟是京城大戶人家里待過的,什么好東西都見識過,我就是問問你,依你看,這茶是真好么?價值大概多少?這是別人送的,我是想看看我再拿去送禮,送不送得出手�!�
施菀沒多理會她前面關(guān)于京城大戶人家的話,只說道:“我只知道,就算在京城,這樣鮮的茶也是很少的,這證明是真正的今年的明前茶,只要是真明前,價值便不會低了,送給誰都能送得出手。”
楊夫人高興道:“有你這話,那我便放心了。”說著抬手捋了捋鬢角的頭發(fā)。
她一抬手,袖子從胳膊上落下來,便露出了胳膊上戴著的一只尤為顯眼的金鐲子,施菀看著那鐲子道:“這只鐲子倒是精巧,這樣的掐絲手藝,工錢都比得過金價了。”
楊夫人似乎早等著這句話,很快便將另一只胳膊也拿出來道:“是一對的,我也道這鐲子不算粗,但手藝是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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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菀看著那一對鐲子夸道:“哪里只是不錯,算得上是巧奪天工,秀氣又華貴,配夫人也是正好。”
楊夫人得意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鐲子,然后吩咐丫鬟道:“去把我那首飾盒拿過來。”
丫鬟將首飾盒拿來,楊夫人打開里面抽屜,似乎在找著什么。
到第三層抽屜打開,露出一只燒藍(lán)銜珠鳳釵。
施菀適時開口道:“這只鳳釵真好看。”
楊夫人帶著喜色將那鳳釵拿出來道:“你也覺得好看么?”
施菀點頭道:“自然,這樣華貴的首飾,怕是整個安陸縣也尋不到第二只吧�!�
楊夫人搖頭道:“這便是你不知道了,別看這安陸小,有錢人可多著,像我們家大人這種窮官,或是擔(dān)著富貴名辛苦做生意的豐家,都算不得什么,最有錢的,就是那些有著萬畝良田的,而且呀,說是一萬多畝,有可能實際卻有兩萬畝,再逃一些稅,簡直就是土皇帝一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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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能有那么多地,以前我們村最有錢的,也就五十多畝。”施菀說。
楊夫人笑著嘆聲:“你呀,當(dāng)然是不懂,我以前也是不懂,現(xiàn)在才懂�!闭f著問施菀:“他們說,這個叫燒藍(lán)?”
施菀回道:“是的,這樣的首飾,貴在手藝,這上面的顏色要點了釉色再燒,燒了再點,如此反復(fù)好幾次才能將顏色燒到這樣鮮亮好看,錯了一點點,整個料便毀了,要重新點藍(lán)燒藍(lán),這每一樣首飾,都是燒毀了兩三個一樣的,才能得一只,所以才價值千金。”
楊夫人不由吃驚:“我只知道手藝難,卻不知道這么難,這得多浪費呀!”說著看著那鳳釵,心疼又愛不釋手。
施菀看著那只鳳釵,問道:“莫不是楊大人要升官了,所以才有人孝敬來這么多貴重東西?”
“哪是升官,差點就丟官,就那新來的知縣……”楊夫人看她一眼,又改口道:“哎呀,說了你也是不懂,其實我也不懂,反正就我們家那不靈光的腦袋,這輩子是別想升官了�!�
說著將鳳釵放了回去,又打開旁邊一只小抽屜,將里面的一只銀簪拿了出來。
“這簪子是我以前打的,便送你了,當(dāng)今日的診金,也是我感激你次次替我們看病,盡心盡力,一點小心意�!睏罘蛉苏f。
施菀連忙推拒道:“夫人言重了,我的診金哪有這么貴,就是我?guī)煾竵砹艘矝]這么貴呀�!�
“要是你師父我才不給他東西呢,他也不會輕輕松松就把我們這病給治好了,你當(dāng)我不知道為醫(yī)的門道呢!”楊夫人道:“給你你就拿著,你看你,年紀(jì)輕輕,又長得好看,平時別總記著看病,也打扮打扮�!�
施菀無奈道:“夫人一番心意,那我便受了,我在城里沒有親故,又是個女人,年紀(jì)輕,多承夫人看重才有口飯吃,是我欠夫人的情�!�
“你這孩子,這都是你自己用醫(yī)術(shù)醫(yī)德掙來的!”楊夫人拉著她手道。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施菀拿了醫(yī)箱從楊府離開。
到楊府外,她拿出那只銀簪,端詳許久。
枇杷之前也聽到了里面的動靜,說道:“師父,這楊夫人雖然是官夫人,為人卻真好!”
施菀看她一眼,沒說什么,只回道:“我還要去一個地方,你先回藥鋪吧。”
枇杷問:“師父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