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些天怕不苦餓壞了沒飯吃,連亭家廚房的灶上隨時都熱著東西,只絮果手上這碗雞湯就不知道熬了多久。
“啊,”絮果聽罷,認(rèn)真和大師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你這樣就沒有小紅花了�!�
小紅花制度,是絮果在和連亭進(jìn)一步更加熟絡(luò)后,在這個家里建立起來的。看得出來,這應(yīng)該也是來自孩子他娘的奇思妙想,小紅花用紅紙裁剪,一般大小,同樣圖案。絮果那個隨身攜帶的小貓荷包里也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反正他看見誰表現(xiàn)好,就會給發(fā)誰一個,如果對方做了一件不好的事,那就會被要回去一個。
十天還要開一次家庭小會,持有小紅花最多的人,會當(dāng)選本旬的優(yōu)秀家人。
連亭第一次聽說了這個規(guī)則后,便拍板決定給兒子贊助億點點評選經(jīng)費,小紅花最多的優(yōu)秀家人,可以在經(jīng)費允許的范圍內(nèi)買一件心儀之物。
絮果作為小紅花的發(fā)放人,非常公正公平,從不徇私罔顧。好比他今天挑食了,那就忍痛上交一朵小紅花;阿爹今天一天都沒有生氣,那就獎勵一朵小紅花。
聞不苦大師是如何加入這場家庭大賽的已不可考,但可以知道的是,他幾乎每旬都在陪跑。
如今更是已經(jīng)扣無可扣,面對絮果伸過來索要小紅花的手,不苦一時間都有點難以啟齒,救命。
最后救了大師一命的還是連督主,他施施然從自己最近才開始隨身攜帶的荷包里,鄭重其事地拿出一朵小紅花,彎身“支付”給了兒子,換回了聞不苦作為大人的最后一絲尊嚴(yán):“不苦之前有朵小紅花放在阿爹這里了�!�
絮果不疑有他,開開心心把花收走,放回了專門存放小紅花的“公賬”上,等待著下次發(fā)放。
“不會和你的小紅花搞混嗎?”不苦大師也是超較真的。
“我自己的小紅花是放在另外一個荷包里的啊�!本褪悄莻綠色的小狗荷包,阿爹拿走了里面的“信物”,說等他長大了就還給他。小荷包留了下來,正好用來放絮果的私物。在還不識數(shù)的年紀(jì),他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區(qū)分私賬和公賬。
忽然有一只喜鵲從枝頭飛下,站在魚缸邊就開始旁若無人地清洗翅膀。這還是絮果第一次見到喜鵲洗澡,先是兩個翅膀在水中非常努力地煽動,再是頭部瘋狂抖轉(zhuǎn),比不苦大師還夸張。
魚缸里的錦鯉被嚇得沒著沒落,然后就拍打著漂亮的大尾巴開始反擊,一時間水花四濺。
絮果小隊長立刻帶領(lǐng)狐獴小隊第一時間趕赴庭院中心,手里還拿著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長桿,準(zhǔn)備幫自家的魚主持公道!
房間里,不苦大師沖好友抱拳,表達(dá)了對慷慨借花的感謝:“等我有了花就還你�!�
“不用,”廠公分外冷酷,“借一還二�!�
不苦都震驚了:“???五分利?京郊放子錢(高利貸)的都沒你心黑。再說我還幫你找到了你兒子他爹呢�!�
“哦,那就借一還三�!�
“……”你這夠判刑了啊我說!
作者有話說:
*明清的時候,高利貸超過三分利就要入刑啦。
第17章
認(rèn)錯爹的第十七天:
不苦的思路一下子就打開了格局。
連亭……重新把目光看向了一早就被排除的廉深。廉探花早年亦有美名,只是他本人好像很不喜歡被稱贊外貌,身材后來又嚴(yán)重走樣,這才鮮少再有人提及。雖然以楊黨勢力之盛,廉深沒什么余地造作,不過以防萬一,連亭還是決定讓人再去深挖一下廉深的往事。
不苦大師:“???”我不都已經(jīng)把答案送到你面前了嗎?是神武年的梁探花梁有翼啊。怎么反而去查了別人?
連亭真誠反問:“因為你不靠譜。我該怎么委婉的讓你知道,你在我這里已經(jīng)失去了信譽呢?”
不苦:謝謝,已經(jīng)一字不落的準(zhǔn)確傳達(dá)過來了呢。
連亭看著茶杯中螺旋的白霧徐徐上升,好一會兒后才施施然的對生悶氣的友人道:“放心吧,梁有翼我也會去查,他這名字我覺得挺耳熟的�!饼R頭并進(jìn),方能不留遺憾,“你做得很好,幫了大忙�!�
不苦:“�。�!”臉上激動的表情一覽無余,是個人都能看懂他好像特別吵地在說,我不會聽錯了吧?你連狗剩竟然學(xué)會解釋了?以前這種時候,可從來不會多說半句廢話,只會覺得我愚不可及無法溝通。而且還夸了我欸。天吶,天吶,今天的太陽不會是從西邊出來的吧?
連亭:“……”當(dāng)下就后悔了,并試圖用眼神逼退友人過熱的大腦,再多說半句就死!
但不苦大師可不管這個,只自顧自地燦爛了起來,與房間里絮果隨手丟下的向日葵畫遙相呼應(yīng):“有了兒子的人就是不一樣哈。這就是咱們果兒他娘說的鼓勵教育吧?建議全國推廣!讓所有不會說人話的家長都好好學(xué)學(xué)!”
不用懷疑,他這里意有所指的就是他娘賢安長公主。
趕在連亭忍無可忍想要親自“斬殺”這段和不苦的孽緣時,大師和絮果有的一拼的注意力已經(jīng)被轉(zhuǎn)移了:“咱們大侄子這畫功見長啊�!�
這幅絮果日常的娛樂“大作”,引發(fā)了不苦大師一個有關(guān)童年的思考,是不是所有的小孩都喜歡畫畫啊?至少他小時候就很喜歡,有次用了他阿爹的徽墨在書房的金磚上作畫,差點被他娘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就那么幾塊徽墨,幾兩金子而已,至于嘛。不苦唉聲嘆氣,頗為可惜地追悼著自己被扼殺的天賦,如果沒有那頓毒打,說不定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小有名氣的畫師了呢。
連亭用茶蓋撇了撇茶葉:“……有沒有一種可能,金磚才是更加昂貴的部分?”
金磚只是一種叫法,不是真正的金子做的磚,是因其十分堅硬,敲擊時有金屬碰撞的鏘然聲而得名。金磚工期漫長,是御用之物,最先鋪滿的就是宮中的無為大殿。賢安長公主能用金磚鋪書房已殊為不易,卻被不苦用經(jīng)久不褪色的徽墨這么糟蹋,沒打死他,真就只能說是母愛如山了。
“如果我沒看錯,你兒子現(xiàn)在拿著的和鳥兒戰(zhàn)斗的長桿也是好東西吧?”不苦大師幽幽地看了過來,就好像在說你為什么不效仿一下我母親。
連亭更得意了,幾口茶下去,炫耀表示:“可不是嘛,花梨木,老手藝,搖光進(jìn)貢,先帝的御賜之物�!北晃覂鹤訐]舞得多好看啊。話音未落,不能沾水的搖光長槍就被絮果一個沒拿穩(wěn),直直扎入了魚缸里。
喜鵲飛了,孩子哭了。
連亭再顧不上其他,放下茶杯,三步并作兩步地就趕去了院中安慰:“怎么了,這是怎么了?不哭不哭,欺負(fù)咱家錦鯉的壞鳥都飛走了。還是長桿扎了手?咱們一會兒就換一個,阿爹倉庫里還有好些呢�!�
“錦鯉、錦鯉……”絮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手指著缸,卻不敢看,因為他哭其實是怕自己剛剛一不小心戳到了魚,他可喜歡那幾尾大魚了。
連亭哭笑不得,抱起兒子往魚缸中看:“沒事呀,你瞧,咱們家的魚都好好的呢�!�
絮果這才悄悄睜開了一只眼的一條縫,看到了錦鯉無事,立刻破涕而笑。冬日里,小臉吹得通紅,卻毫不在意,只開心地看著錦鯉群一點點恢復(fù)平靜,在枯荷與長桿的間隙搖曳而過,大尾巴金燦燦、紅彤彤,如夢似幻。
等父子倆有說有笑地牽著手回屋時,就見不苦還一臉沉思地坐在榻上。
“怎么?”連亭挑眉。
不苦認(rèn)真回:“你還缺兒子嗎?”
***
又過了幾日,一直借住在聞小二家的不苦大師已經(jīng)恢復(fù)好了身體。他本來正盤腿坐在蒲團上,琢磨著接下來該造點什么孽好,咳,是做點什么事好。連亭便帶人突然闖入,什么話也沒說就直接抓人上了馬車,并從后門迅速離開了,卻連此行的目的地都不知道。
連亭坐在車上氣定神閑地看書,任馬車如何搖晃,他讀書的決心也沒有絲毫動搖。因為……這書里的內(nèi)容是他準(zhǔn)備晚上講給兒子聽的睡前故事,他得提前溫習(xí)一下。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不苦大師也挺安之若素。
連亭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的回朋友:“賣了你。”
不苦往后就是一倒,舒舒服服的歪了起來。嘲笑朋友最近越來越幼稚的言行,這種傻話也就能嚇唬嚇唬連亭那傻兒子,他才不吃那一套:“到底要干嘛啊?”
連亭沒回,不苦也沒當(dāng)回事。只閑來無趣,研究起了連亭的馬車,并毫不意外地看見了散落在各個角落的玩具,布老虎,金鈴鐺,還有張一看就不知道是讓誰代寫的狐獴檢討書,替狐獴一家指天發(fā)誓,以后再不敢去連亭床頭站崗放哨。
不苦竊笑,連狗剩這也是被狐獴嚇到了吧?狐獴面前,眾生平等!“哦,對了,梁有翼的事怎么樣了?咱們大侄子能確定一直是你的了嗎?”
“差不多了。”連亭“啪”的一聲合上書,“就是有些復(fù)雜,還需要一點點……助力�!�
話音未落,馬車就到站了。
不苦興沖沖的撩開簾子,然后就一臉驚恐的放下又退了回來。不為別的,只因為他們今天來的不是別處,正是他娘的賢安長公主府。容雍華貴的長公主此時正牽著不諳世事的絮果,站在家門口對他冷笑。
“你害我!”不苦怒向好友,這肯定是計劃好的,不然絮果不可能在這里!
連亭好整以暇的拍拍衣袖,一點愧疚都沒有的表示:“我不是早說了嘛,我是來賣你的�!�
他這個人,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
“�。。 辈豢嘣匕l(fā)瘋,虛張聲勢道,“你、你要是不讓馬車現(xiàn)在就跑,我就去和我舅母太后她老人家告發(fā)你!”揭發(fā)絮果根本不是連亭大哥的兒子。除了兒子,他也不知道連亭還有什么在乎的了。
連亭拿看傻子的眼神看不苦,甚至最后笑出了聲:“你去唄。”他既然敢說,那就是有敢說的底氣。
不苦先是疑惑,再是睜大了眼,最后壓低聲音道:“太后知道了?什么時候?”
“從一開始。我說我和我大哥的關(guān)系最好起�!边B亭拍了拍不苦的臉,教了自己友人一個乖,什么才叫無懈可擊的“騙人”。
連亭家里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太后一早知道,并且對他頗為同情。這也是他最初用來拉近和太后關(guān)系的手段。因為太后她老人家就有不少極品親戚,太后優(yōu)待宗親的原因之一,就是娘家人指望不上了,便想從其他地方彌補。
依托于此,連亭和太后建立了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一旦他拿家人說事,那就是要開始騙人了。這就像是某種信號,某種“我會騙天下人,但絕不會騙您”的信號。
在皇權(quán)至上的當(dāng)下,臣子到底有沒有說謊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頂頭的人認(rèn)不認(rèn)。
隨便別人怎么查、怎么說,拿出鐵一般的事實都沒有用。只要太后說連亭大哥有個兒子,那他大哥就一定有一個兒子。
若日后絮果想認(rèn)回親爹,那這一切就是個美麗的誤會呢。
第18章
認(rèn)錯爹的第十八天:
絮果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賢安長公主府?這就還要從今天上午說起了。
錫拉胡同里,秋天賣糖墩兒的小販改賣了烤白玉,也就是烤紅薯。叫賣聲一響,絮果立刻就從被子里坐了起來。
是的,被子,最近的雍畿越來越冷,連雪都下過好幾場了,是與江左截然不同的干冷。絮果沒經(jīng)歷過,幾乎被封印在了被子里,因為房間里有新盤起來的地火龍。要不是時間不夠,連廠公甚至考慮過把房子的外墻推倒重建,在墻體中留下縫隙,好變成火墻。
今年實在完工不了了,但明年一定!
絮果一邊暢想著美好的未來,一邊任由錦衣給他裹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冬衣,然后,他就帶著和他穿同款毛邊小褂的狐獴一家,跑出去排隊買零嘴了。
烤白玉外焦里嫩,香甜軟糯,包在油紙里還呼呼冒著熱氣。
絮果一手交錢一手拿薯,但拿了東西也不走,還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他如今在胡同常來常往,住在這一片的就沒有不知道他是連閻王家的小閻王的,無人敢惹,只是心中難免有怨氣,因為外面真的好冷啊,冷的人直跺腳。
小販略顯疑惑地彎腰問道:“小郎君可還有什么吩咐?”這話的意思就是,沒有吩咐的話您就讓開吧。
“可你還沒有給我木匙啊�!毙豕鲃犹嵝选�
小販卻更困惑了:“什么木匙?”
“吃紅薯的木匙。”絮果向上舉了舉他的大紅薯,好大一個,邊緣幾乎要像蜜水一樣流淌開來。
全場除了絮果外,沒一個雍畿人覺得這個邏輯是通順的,誰家吃紅薯用勺子?
絮果一臉茫然,整個江左都是這么吃的啊。
但很顯然小孩子說話很難有權(quán)威性,無法取信于人,哪怕是廠公的兒子也一樣,別人只覺得他在無理取鬧、沒事找事。
就在這個當(dāng)口,從絮果的頭頂傳來了一陣女聲輕笑,幫他解了圍:“南邊那邊據(jù)說已經(jīng)有不少地方是這樣了,年娘子帶起來的風(fēng)潮吧,還會提前為客人剝皮,免去污手,既省時又省力,客似云來呢�!�
絮果抬頭看去,正看到一襲紅衣貂裘、眉間花鈿如火的大美人沖著他微笑。
時間在美人的眼角留下了痕跡,只是那些皺紋讓她的魅力不減反增,看上去更添了一份歲月沉淀的強勢氣場。但最吸引人的還是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驚人活力,說句大不敬的話,那就是一種喪偶還不用帶娃的美。
她就是賢安長公主,先帝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因為一些原因,她的稱謂沒能跟著先帝的死升級成大長公主,只被摁在了長公主上。
賢安長公主實在是個有魅力的大美人,當(dāng)她想要和誰親近時,就沒有人可以拒絕。
上至六十下至六歲。
不一會兒,絮果就和長公主殿下一起并排坐在老槐樹下,你一勺我一勺地快樂吃起了熱氣騰騰的烤白玉。冬日里,再沒有比這更好吃的零嘴了。當(dāng)然,長公主想聽的消息也差不多都旁敲側(cè)擊了出來。
賢安長公主道:“你一定就是絮果�!�
“姐姐怎么知道?”絮果震驚。
“因為我是你不苦叔叔的阿娘啊,你得叫我……”長公主心下算了一下輩分,比絮果還要震驚,立刻轉(zhuǎn)變口風(fēng)道,“你得叫我漂亮姐姐,算了,還是叫姨姨吧�!�
她畢竟也到年紀(jì)了,不服老不行,長公主在心里如是想,她可沒她兒子那么厚臉皮。
“漂亮姨姨�!毙豕郧捎稚系馈�
賢安長公主忍了又忍,終還是破功,上去摟住實心團子一樣的絮果就是一頓揉搓。被這么可愛的小孩叫姨姨,誰能扛得住啊,誰能?!
絮果對于過分熱情的貼貼也是習(xí)以為常,他娘總這樣,夢回江左了屬于是。
“跟姨姨回家吧,好不好?姨姨用黃金給你打造一座大屋,用玉做家具,瑪瑙堆砌�!辟t安長公主和她皇兄很像,就喜歡長得好的。無所謂對方有沒有才華,有沒有靈魂,她只想要皮囊,單純欣賞,“你來給姨姨當(dāng)兒子!”
“殿下,可使不得�!卞\書等仆從一早就認(rèn)出了賢安長公主,本垂首在旁不敢打擾,直至長公主這一句才嚇得花容失色上前解釋,這可是他們廠公的命根子。
“我能不知道他爹是誰嗎?”賢安長公主卻不甚在意地?fù)]揮手,“行了,告訴連亭,中午去家里吃飯,他兒子我先帶走了�!�
然后就真的帶走了。
根本沒人能阻止得了飛揚跋扈的長公主,一如她惹眼招搖的車隊,車室如廂,四面出檐,有引馬、領(lǐng)馬開道,部分侍衛(wèi)守護兩旁,成群的仆從綴在車后。威風(fēng)凜凜,行人避退。哪怕路遇閣臣的轎子,那也只有對方給她讓道的份兒。不滿?不滿你就去找皇上告我呀,我又沒不允許你參我。
等連亭接到消息后,他就第一時間“綁”了不苦朝著長公主府徑直而來,他甚至還貼心地準(zhǔn)備好了負(fù)荊請罪的道具。
不苦大師:“�。�!”有兒子就不要朋友了嗎?
連亭理直氣壯地表示,那不然怎么辦?你娘“綁”走我兒子還能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見你這個她上輩子欠的孽債?
大師:我的命好苦,比中藥還苦。
哪想冷艷的長公主只是牽著絮果的手站在臺階上,看著不苦露出了一個晦氣的眼神,然后挑眉對連亭表示:“我不是為了見他啊�!�
長公主府門口“不苦與狗不得入內(nèi)”的牌子,至今還沒有撤下去呢。
不苦:感覺命更苦了是怎么回事?!
連亭恨不能敲開朋友的腦袋看看里面裝的是不是都是水。他一個東廠的太監(jiān),何德何能可以讓長公主親自出門迎接?她站在這里能是為了等誰?
最后,“不苦與狗不得入內(nèi)”的木牌被撤下,不苦得以進(jìn)入了他自己的家,只不過牌子并沒有完全棄用,而是改換了地方。不苦大師深衣道髻,跪在堂下,悲痛欲絕地看著花廳內(nèi),他娘不拘小節(jié)的與他的好友把酒言歡。
他娘這輩子改不了的就是對大美人的禮遇。
他爹在天之靈……
算了,他爹也管不了。
六歲的絮果作陪,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開心地和阿爹分享起了今天在長公主府得到的好東西。
絮果一開始是拒絕的,沒有爹娘的同意,他輕易不會拿外人東西。
只是在賢安長公主的人生詞典里,就沒有“拒絕”二字。她想給的東西,那就沒人可以拒絕,看見什么好的都一股腦地往絮果手上塞,嘴上還會偶爾感慨:“也就是現(xiàn)在情況好了,皇嫂當(dāng)家。要是換我那視財如命的皇兄,呵,這么好的東西怎么可能輪到我”
楊太后對宗親是真的照顧,尤其是在先帝朝過的猶如透明人的公主、郡主們,新帝剛登基不到一年,連年號都還沒改呢,賢安長公主府就肉眼可見地寬裕了起來。
她如今就在報復(fù)性地消費,不要理性,只有野性。
“長輩賜,不許辭!”
絮果也就只等著阿爹來了一起快樂“分贓”了。連亭揉了揉兒子的頭,這種不管什么時候都會被人惦念的感覺,既沉甸又輕飄,心里踏實,人卻像做夢一樣飄在云里。
“瞧我,差點忘了�!辟t安長公主拍拍手,讓下人把信拿了上來,她對絮果道,“這是小蘭因讓我轉(zhuǎn)交的,你要不要看看呀?”
北疆王世子自上次開源寺一別后,就時常吵鬧著要找絮果玩。起初大家都沒當(dāng)回事,只以為他是三分鐘熱度,萬萬沒想到能堅持到今天。只是不巧最近快過年了,作為皇帝唯一的弟弟,他有其他很重要的事,只能拜托時常去拜見太后的長公主姑母代為送信。
他還順便狠狠吐槽了一下他的皇兄,一點也不靠譜,之前送的信都石沉大海,肯定是皇兄不上心!
賢安長公主卻看了眼沉默不語的連亭,對此有不同的看法。但她當(dāng)時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在連亭眼前替北疆王世子當(dāng)了回送信的青鳥,讓絮果回幾個字就好。
絮果……
苦惱的一張小臉都皺了起來,像包子似的想了許久,才鄭重其事地請長公主代筆:“您就寫,文盲看不懂,別寫了�!�
他之前明明已經(jīng)讓阿爹說了,怎么聞蘭因就不聽呢?
賢安長公主的一雙美目滿是錯愕,她還以為是連亭不想兒子和北疆王世子交往過甚呢,畢竟現(xiàn)在北疆的情況確實復(fù)雜。沒想到……長公主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快出來了,心下決定回去就好好和她的大侄子說道說道,想和一個人交朋友呢,首先得投其所好。
不過,等賢安長公主笑夠了,她還是對連亭提出了真誠建議:“溪停啊,不是我說,我年輕的時候也煩別人教我怎么養(yǎng)孩子。但是,六歲了,該給孩子找個夫子開蒙了�!�
連亭的字就是溪停,連溪停,但真正會這么叫的人卻很少。
“您說得極是�!边B亭也沒有反駁。他本來是想著等絮果找到親爹了,人家親爹自會安排,如今嘛,他確實該為兒子的未來好好打算一下了。好比他先結(jié)識幾個清流,看看能不能給兒子請個名家大家。
只有不苦大師在凄風(fēng)苦雨中痛哭,你們是不是忘了什么?
別人不好說,但絮果肯定沒忘,事實上,他已經(jīng)數(shù)次回頭,用他以為別人都看不見的小動作頻頻望向不苦,再時不時偷偷看看長公主。他不知道不苦叔叔犯了什么錯,只能暗中觀察漂亮姨姨的心情,確定她已經(jīng)大笑過好幾回后才很勇地暗示:“外面好像要下雪了,好冷好冷的�!�
賢安長公主眼光流轉(zhuǎn),面上不顯,心里卻在瘋狂尖叫,這孩子怎么連求人都求的這么可愛啊。
最后,長公主終于大發(fā)慈悲:“行了,看在咱們絮哥兒的面子上,外面那個,滾進(jìn)來吧�!�
不苦大師得令后也沒矯情,立刻起身就沖了進(jìn)來,坐下端起碗筷一頓炫。嗯,辟谷什么的,他先和三清請個假,過兩天再說吧,快特么餓死他了。東坡肉夾荷葉餅,蘇軾最愛他也愛。
賢安長公主挑刺道:“你們出家人不是不吃肉嗎?”
“那是你們佛教的出家人,我是道教的�!辈豢啻髱熥杂幸惶姿倪壿嫼屠碚摚澳惴鸫缺皇卤�,管不了那么寬哈。”
信佛的長公主:“……請你再給我滾出去!”
第19章
西圖瀾婭
認(rèn)錯爹的第十九天:
酒足飯飽,當(dāng)不苦大師二進(jìn)二出,還在當(dāng)一個無情的干飯機器時,賢安長公主已經(jīng)放下金箸,躍躍欲試想喂絮果吃飯了。
絮果至今也沒吃進(jìn)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