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并承諾會盡快上書周王，也會跟統(tǒng)管軍營的楚將軍發(fā)出公函，對張什長提職加薪。

    張軍頭喜出望外，他需要這樣的獎勵。

    至于對江枝……

    “江氏，你需要什么獎勵，不過現(xiàn)在官倉空虛，金銀匱乏，獎品需要以后發(fā)放！”對平川縣衙的窮，章縣令說得毫不遮掩，而且還順手開了一個空頭支票。

    江枝需要錢，但這樣的空頭支票不要，說不定最后還會落一句捐獻出去。

    反正都是空的，那就讓章正直接現(xiàn)在就給一個。

    有時候名也不錯：“民婦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覺得自己吃飽喝足，大家挨餓受凍對不起天地良心。不如就給民婦一個好的名聲，以后我就可以在村里炫耀一下�！�

    章正微笑點頭：“人之常情！本官就給你一幅字如何？”

    江枝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表現(xiàn)出村婦的無知：“縣令老爺?shù)墓俅筮�是周王官大，能不能請周王給民婦寫一幅字？”

    章正苦笑：“當(dāng)然是周王官大，好，你對江山社稷有功，那就請周王給你寫。”

    江枝立即喜滋滋道謝。

    現(xiàn)在的周王還只是一個親王，又是叛王，勝負難辨之時，要他的筆墨不難。

    從縣衙出來，已經(jīng)太陽偏西，本就人氣衰敗的街道更是冷清。

    張軍頭要馬上回村，可江枝就難了。

    六十里路啊，若不是有騾馬拉車，這六十里就是一整天。

    這一路到縣城把她顛得屁股痛，現(xiàn)在又回去，得累死人。

    而且坐車回去也已經(jīng)天黑，還得摸黑上山。

    難得來一次，她決定留宿一晚，明天再回家。

    江枝把自己的計劃給張軍頭一說，張軍頭就道：“行，我會吩咐下面的人對山上多加上心，不會讓流民再上山騷擾�！�

    有這一趟，雖然流匪之功沒了，但有更大的收獲。

    張軍頭對江枝這個村婦態(tài)度大變，尤其是還會有周王親書。

    嘖嘖嘖！

    這可比百兩銀子管用，以后這條路得護好。

    張軍頭他們出城走了，江枝則帶著二瑞小滿去找藥鋪。

    向德金和吳洪茂身上有傷，雖然一路輪流著坐過騾車，也需要休息，就讓二人帶著醫(yī)棚的騾馬去找客棧先訂下。

    在縣衙里，小滿跟二瑞已經(jīng)跟衙役們打聽清楚縣城里情況。

    年初平川縣經(jīng)歷過短暫混亂，現(xiàn)在城中有宵禁，一到天黑店鋪打烊，街巷也不許再逗留閑逛。

    看看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江枝三人趕緊問著街邊行人找到霍家藥行。

    霍家藥行也是那些衙役說的，江枝也在許東那里聽過，知道是平川縣最大最全的藥店。

    三人到時，里面的伙計已經(jīng)在清點貨品準(zhǔn)備打烊，但里面還有幾個顧客在挑選藥材。

    店鋪伙計一見又來三人，穿著粗布薄襖，提著背簍，忙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烊，買藥賣藥明天再來�！�

    江枝沒跟伙計多說，直接走到旁邊正結(jié)賬的掌柜身邊：“掌柜，我們等不到明天，現(xiàn)在收藥嗎？”

    那掌柜皺著眉，推開算盤疲勞道：“收，只要好品�！�

    好品，這詞沒聽過！

    江枝讓二瑞把背簍里的幾個大布包拿過來：“這里面是紅藤和合歡花，還有夜交藤�！�

    因為是第一次進城，江枝只帶了一些常用藥。

    掌柜打開布包一看，呆了呆，又疑惑的看一眼江枝：“你究竟是賣草藥還是買藥？”

    “賣藥呀！怎么了？”江枝也很納悶，這是什么意思？

    掌柜又看她一眼，這才把布包打開重新看。

    里面是切割得整齊干凈的藥片和藥段，讓他誤會是江枝才從藥行買來的。

    掌柜不說話了，內(nèi)行的撿起紅藤一摸二聞三看，對上面的花紋非常滿意，放下又細細看其他藥。

    江枝三人就這樣看他驗藥。

    這些紅藤是在山上找的，紅藤又叫血木通、大血通，是落葉灌木，長可達十米，主治活血通經(jīng)，血管堵塞，也用于跌打損傷。

    江枝找紅藤也是給徐大柱用，剩下的還一大堆可以換錢。

    合歡花更簡單了，春天時直接在樹下?lián)炱饋砭褪牵�只不過江枝撿的是山合歡，不是尋常的夜合樹。

    掌柜對這個有些拿不準(zhǔn)了，捻了又捻，放在一旁。

    夜交藤就是最常見何首烏的藤蔓，江枝送來的都是粗藤，直徑達到5毫米。

    而且這些藥材質(zhì)的新鮮干凈，這是無需挑剔的。

    果然，掌柜二話沒說，叫來一個伙計把紅藤和夜交藤遞過他：“把這兩種藥過秤，按上等收。”

    說完這才對江枝道：“大嫂子，你的藥材不僅干凈，而且切片切段都合規(guī)矩，實在挑不出錯處，我就按最高價格收購。

    只是……這藥是錯的，不能收�！�

    錯的果然是山合歡。

    江枝淡笑道：“掌柜，合歡花有兩種，一為山合歡，顏色淡黃。

    一為合歡，也就是你所常見的淡紅。兩者藥效一致，均可安神解郁，失眠煩躁。”

    掌柜還是遲疑不定，不過已經(jīng)不再像剛才那樣堅定。

    今年兵亂沒有藥農(nóng)敢采藥，弄得各種藥材緊缺，尤其是這春季采花的藥材，還需要從外地購買，運費翻倍。

    更主要的還是自己若認錯，丟的不僅是銀子，還有大藥行的臉面。

    但他沒有反駁，而是道：“你稍等片刻�！�

    說著就拿起一小撮山合歡急匆匆去了后堂。

    藥材成百上千，形態(tài)各異，別說郎中能辨識全，就是這些藥行掌柜都會有走眼的時候。

    江枝知道大藥行都有自己的老藥師，靠的就是經(jīng)驗豐富。

    沒一會，掌柜又小跑著出來，對江枝滿是歉意道：“對不住大嫂子，的確是可以用的。本行還是按上等品收購�！�

    這只是一件小事，徐二瑞和徐小滿就這樣看著學(xué)著。

    掌柜把一個銀錁子和一些銅錢碎銀拿過來：“大嫂子，以后你的草藥本店都給最高價收�！�

    江枝也很滿意，她最喜歡跟這樣有實力的對手打交道。

    今天要是換成普通藥鋪，肯定會為山合歡扯皮，不光是賣不出去，還會被當(dāng)成騙子罵一頓。

    第

    115章

    平川縣城

    走出霍家藥行，江枝就對二瑞小滿道：“你們以后要記住，以后做事都要找聰明人，遇上有矛盾，他們會自己找解決問題的方法，而不是想著怎么把問題賴在別人身上。”

    徐二瑞老實點頭，他還為賣藥回不過神來。

    三大袋藥就賣了將近二兩銀子，換成以前，二兩銀子該賣多少糧食才能有。

    而那些藥材就是山上的野藤，以前都是燒柴的。

    其實，他想差了，藥價上漲，糧價更高，若是買糧，只會比以前買得少。

    旁邊，小滿眨眨眼：“江嬸子，你以前就老怪別人……”

    江枝面不改色：“我的話才說一半，要是想氣人，想吵架，那就反過來操作，把問題不管對錯全部賴別人身上�！�

    “�。∵�可以這樣！”

    三人邊走邊說，還沒有走到約好的客棧已經(jīng)凈街鑼響，兩刻鐘后開始宵禁。

    宵禁來得太快，滿街都是慌忙收拾攤位的商販，還有急匆匆出城回家的行人。

    兩刻鐘后就不許再有人亂走了。

    江枝也找到客棧，向德金和吳洪茂已經(jīng)定下兩個房間。

    他們幾人合住一房，江枝單獨住一間。

    客棧提供飯菜，江枝取出銀子讓準(zhǔn)備一些扎實的吃食。

    這一天從早上天不見亮就出門，一直奔波到現(xiàn)在，就只在路上吃了些干糧，幾個人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

    飯菜就擺在客棧的大堂里，幾個雜糧饅頭，一人一大碗紅薯稀飯。

    菜也不錯，一大碗燒豆腐，一碗醋溜白菜，一碗肉片巴掌大的燒白，還有一碗泡菜。

    這也是普通客�，F(xiàn)在能拿出來的飯菜，畢竟現(xiàn)在還不是太平時候。

    幾個人也不用分男女，大家圍坐一起，美美吃上一天中的熱飯。

    燒白也是一人一片，每個人吃得嘴巴油膩膩。

    本來向德金和吳洪茂說隨便吃碗泡菜稀飯，不用花錢買這樣貴的菜。

    現(xiàn)在糧食貴，肉更貴，一頓飯就吃了上百文。

    可江枝的觀念是出門在外，隨時要應(yīng)對各種問題，需要保持體力充沛，吃飽喝足是最基本的要求。

    意外隨時來臨，別成餓死鬼。

    現(xiàn)在是沒錢，只能湊合著，等錢多時，吃得更好。

    錢在她兜里，自然她說了算！

    江枝這吃了上頓不管下頓的吃法，在座的其實沒有人真正反對的。

    大半年過去，二瑞和小滿早已經(jīng)習(xí)慣吃飽吃好才有體力的說法。

    而這大半年過去，他們也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變化。

    小滿身高是瘋長，就像久旱的麥苗遇到甘露，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徐二瑞高出半個頭。

    徐二瑞也悄悄在長高長壯，半夜也不用再起夜。

    就連小滿爺奶也已經(jīng)接受這種生活方式。

    向德金和吳洪茂是知道山上兩家人每天都會燉肉湯，在吃食上格外大方，現(xiàn)在他們只是心疼太貴。

    客棧的生意不好，大堂里只有零星幾個人，江枝的行為引來旁邊一桌正啃干玉米餅子，喝面湯的兩人注意。

    年紀(jì)大的那人咬一口餅子，費力嚼著，噎得伸脖子，好不容易吞下去罵道：“好吃婆娘不留種，這種敗家的女人送給我我都不要�！�

    年紀(jì)輕的沒說話，眼睛卻往江枝這一桌上的肉片看了一眼，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他不敢說什么，那邊有四個青壯，他一個都比不過。

    江枝這邊才不管別人怎么說，幾個人狼吞虎咽，把飯菜吃得精光，燒白的碗底吃完，就連泡菜也沒有剩下。

    向德金抹了一把嘴，丟下碗回房休息，只是走路搖搖晃晃，一不小心把那上年紀(jì)的男人撞了一下。

    老男人手中撕出幾個缺口的干玉米餅“啪嘰”掉在地上。

    向德金咧嘴一笑，揚長而去。

    另一邊，江枝在二瑞小滿的陪伴下也回房了。

    一晚過去，第二天結(jié)清住宿費，再吃一頓早飯，一兩銀子用去一半。

    昨天還無動于衷的二瑞小滿頓時心疼得直捶胸，后悔怎么就饞那口肉。

    自己倆人干了幾天，還是高價工錢才掙一兩多銀子，睡一覺，吃兩頓就快沒了。

    江枝也感覺貴，但不后悔，被人伺候著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錢如流水，怎么花出去就怎么掙回來。

    回家前，幾人還在街上逛了逛。

    江枝一行人停在一家脂粉鋪子前：“難得進城一次，我們給家里人帶些東西吧！

    二瑞，小滿，我給你們一人一百文，你們自己安排去。”

    徐二瑞和徐小滿在外打炕一天還有八十文工錢，現(xiàn)在給錢也是應(yīng)該的。

    兩人還沒有用錢的習(xí)慣，捧著一小串銅錢頓時愣了。

    江枝也不管他們想怎么用，在她心里，每個人總得有自己的思想，如果連一點小錢都支配不好，大錢更安排不好。

    丟下兩個孩子，她自己則帶著向德金和吳洪茂把平川縣大略轉(zhuǎn)了一圈。

    章正說過，平川縣有十三萬人口。

    按古代標(biāo)準(zhǔn)10萬人口就是上等縣，這里也算是富裕縣，但現(xiàn)在一波折人口有可能會跌下十萬。

    城里除去縣衙，城里常住平民人口大概兩三萬人，也算一個繁華的大縣城，看得徐二瑞和小滿眼睛都忙不過來。

    可是在江枝眼中很是破爛。

    除去縣衙外面那條道鋪著青石板，其他街道多是泥地。

    所有商鋪聚集在一處十字路口，數(shù)一數(shù)幾十家，其他街巷有些作坊，也就是現(xiàn)代一個鄉(xiāng)鎮(zhèn)集市水平。

    剛剛驅(qū)散流民，現(xiàn)在還到處殘留著滯留后的痕跡。

    嗯，角落里都是屎尿，還有被拆得破破爛爛的院墻和被燒過的房屋。

    有錢人已經(jīng)逃走，留下房屋就這樣大敞開著門，里面肯定已經(jīng)被人洗劫一空，要想修復(fù)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

    向德金此時也說起他們當(dāng)時在渝州府外的戰(zhàn)事：“渝州府提前關(guān)閉城門，又有水路碼頭，很是一場硬戰(zhàn)，后來城開，里面也被毀壞不少�！�

    因為這些戰(zhàn)事都是諸侯內(nèi)耗，對清楚幾千年風(fēng)云變幻，背過厚厚幾本歷史書的江枝，感覺沒有什么對錯可談?wù)摰�，也沒有詢問過。

    只要不改變封建王朝制度，換誰當(dāng)皇帝再好也是最初有些改變，對普通人來說都是一樣。

    趁著早上進城的人還少，各家店鋪伙計取下一塊塊門板，又忙著清掃門前大街。

    江枝走進一家桐油坊，主家剛擺出油桶和頭天榨過的油渣。

    “掌柜的，你們在收桐子嗎？”江枝道。

    擺桶的男子見有顧客趕緊道：“收的，現(xiàn)在桐子每斤八文錢，只要是桐子我們都收�！�

    現(xiàn)在流民四散，沒有人撿桐子，桐油價格又在上漲了。

    第

    117章

    油桐樹

    江枝心里感嘆，八文一斤不低，其實比有繁重農(nóng)活的莊稼收益好。

    在明代以前，桐油的產(chǎn)量一直非常稀少，產(chǎn)地也只集中在西南等地區(qū)，規(guī)模化種植更是沒影。

    還是朱元璋強行將種桐樹和棉花寫入法律規(guī)定中才在各地種植。

    最后，“種桐樹得桐油”這事兒，成了明清六百年里，中國一項常見的傳統(tǒng)手工業(yè)，也成了中國飄搖外貿(mào)出口的一張王牌。

    1937年以前，中國就是世界上唯一的桐油生產(chǎn)國。

    因為桐油防腐為西方機器的必需品，而桐油來自哪里？中國！

    可是桐子雖然貴，現(xiàn)在山里野生桐樹不多，能撿的數(shù)量也有限不成規(guī)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