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江枝搖頭:李老實(shí)這狗仗人勢的架勢,真是跟那打架溜邊邊,最是聲音大的泰迪一模一樣。
后面的人不敢過來,江枝幾人也不停留,背上簍子,頂著大簸箕,抱著木箱繼續(xù)回家。
接下來的路,原本還問東問西的田貴不再說話了,只是看向二瑞小滿的眼神變得崇拜又畏懼。
此時的梨花鎮(zhèn),王家也不安靜,王小菊的兩個嫂子面色不渝的盯著她:“小妹,你說實(shí)話,徐家怎么你了?”
王小菊很是不自然的癟嘴:“他們欺負(fù)我,我哥替我出氣又怎么了!”
王家大嫂黑著臉:“爹現(xiàn)在身體不好,你當(dāng)女兒要伺候他就踏實(shí)伺候,別給家里招事。”
換成以前,王家生意做著,有幾個正當(dāng)壯年的男人,她還從來沒有想過怕招事。
可現(xiàn)在不一樣,沒錢沒生意,住在鎮(zhèn)上連一把菜都要花錢買,日子過得艱難。
王二嫂子抱著孩子也是陰陽怪氣:“你跟妹夫回來住就住,可別再說什么幫我們干活,誰家敢使喚姑奶奶!”
讓小姑子回娘家的確是兩個哥哥讓回的,那也是她說徐家都欺負(fù)她,在婆家待不住。
王家要她回來,一則老王身體不好,二則要修整房子需要人手。
妹夫徐根寶就是不要錢的長工,還能多一個妹妹干活。
可這個妹妹不是個吃苦的,天天帶著孩子白吃白喝,那孩子也是嬌慣得很,一個月過去,兩個舅母就不答應(yīng)了。
王小菊滿腹委屈,她也知道自己就這樣兩手空空住在娘家久了,兩個嫂子已經(jīng)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就想在集市上撿點(diǎn)便宜,誰知道小滿的他們會帶著江婆子來,白挨一巴掌,現(xiàn)在還被嫂子懟。
不過,只要哥哥們?nèi)フ业浇抛�,就能找回場子來�?br />
她還不知道,她兩個哥哥此時正狼狽的往回逃。
而且回來兩人看起來沒什么傷,卻是神情不對。
雖然沒有對她指責(zé),但要她不許再給家里找麻煩,以后少到集市上露面。
王小菊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住在娘家,也不敢多問,只夜里跟徐根寶睡覺時才抱怨兩個嫂子對自己不好。
徐根寶白天干活累得不行,聽她抱怨忍不住就罵:“夠了!你這個懶婆娘,不是說以前在娘家怎么得寵的,兩個嫂子從來不讓你干活。
現(xiàn)在你說什么說,不好我們就回村里去�!�
說完,翻身睡覺,對王小菊再也不理。
“你……你敢罵我?”王小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成親幾年,王小菊還是第一次被丈夫罵。
想著對自己百依百順的丈夫敢跟自己頂嘴,王小菊對著徐根寶就開始撕扯起來:“你也欺負(fù)我!你們?nèi)慷计圬?fù)我!”
她哪里能回村,回去怎么在婆婆妯娌面前抬頭,一腔怒火只能沖著徐根寶發(fā)泄。
旁邊睡得正香的孩子被吵醒,頓時嚇得哇哇大哭。
夫妻倆現(xiàn)在住在岳父家,也不敢真的鬧。
徐根寶氣得咬牙,翻身起床出門生悶氣,住了一個月,他感覺比在家累十倍,還不敢說出來。
第二日,王小菊腫著眼起床,第一次給一大家子做飯。
再說江枝等人回到村里,李老實(shí)依然住在醫(yī)棚,他信誓旦旦說一定能管好修水溝的事,肯定不讓人偷工減料。
上山后,知道小滿帶去的東西都賣完,小滿爺和徐大柱都很是開心。
“爺,今天還全靠嬸子幫忙賣的,沒想到能賣到一百文,還有木箱�!�
小滿喜滋滋拿出一串銅錢。
搬家上山?jīng)]有帶什么家具,木箱已經(jīng)給奶放東西,那個大簸箕也交給江嬸子曬東西。
小滿爺瞇著眼抽煙桿,許久才咂咂嘴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一年在春,日子好過啰!”
錢多錢少已經(jīng)不重要,能看見一條大道就是好事。
一進(jìn)入二月,出太陽的時間漸漸多起來,而且只要有陽光,天氣就格外暖和。
要想種早玉米,只要?dú)鉁氐?0度就開始育種。
江枝現(xiàn)在那幾十畝邊角地已經(jīng)平整好,需要的還是搓糞球。
這里面的農(nóng)活徐二瑞已經(jīng)說過,讓其他人幫忙做,等收糧后再付工錢,不用現(xiàn)在操心人工。
在路上,田貴也說過想幫江嫂子家種地。
他們這些外來戶不是想租地就能租的。
隨著時間過去,陸續(xù)還有原村人在返回,大年三十又回來兩戶。
剛開始還能按地契認(rèn)地,后來就有些亂。
幾戶在翻地時,偷偷占了一些沒回來人家的好地,反正沒人鬧到跟前,張軍頭也睜只眼閉只眼。
能留給外來戶的好地不多,為了裹腹,他們只能自己想辦法。
江枝那里的地沒人搶,田貴想到自己家孩子多,馬上又要添人口,還是得想辦法多收些糧食。
現(xiàn)在江嫂子這里要人干活,他就自告奮勇薦工。
時間推了又推,盼了又盼,官府終于派人把年前就該送到的種子送來了。
每家一捧高粱,一捧玉米,一把黃豆,再就是一小撮芝麻,一把棉籽。
數(shù)量雖然少,有總比沒有好。
想要多的種子,就只能朝官府借,張軍頭又要火冒三丈的代辦這瑣事。
他的獎勵還沒有動靜,戰(zhàn)事還在打,看樣子軍方是沒有精力管這些事了。
挖出水溝,幾塊地也平整連在一起,江枝開始早玉米的育種。
第154章
種紫花地丁
提前育苗的行為在徐家村引起轟動,再怎么苞米都要在五月才播種,還沒有見現(xiàn)在種,而且還弄苗床。
徐根有自己是個干農(nóng)活的莊稼漢,此時他也不怕江婆子很兇,追著問為什么要提前育苗,而且還有什么苗床?
江枝也不瞞他。
大家都餓肚子,只一戶人家有糧食是保不住的,被人連搶帶撿就要嚯嚯完,還是要讓周圍人都有飯吃。
不過,她也只是點(diǎn)到為止,誤一季莊稼就是一年溫飽,責(zé)任重大,自己不承擔(dān)后果。
那種帶不動的豬隊(duì)友少來。
“地里提前育苗可以防備缺苗補(bǔ)種,也不會占地。現(xiàn)在地里還種著菜,以后也可以種麥子!”
徐家村的人以前習(xí)慣直接播種,每次種子在地里被老鼠或者鳥雀吃了就得再補(bǔ)種,反復(fù)幾次。
生長時間不一樣,一塊地到收獲時,通常都是老中青三代同堂,拖拖拉拉到入冬,把后面的莊稼都誤了。
徐根有和田貴聽到有道理,他們覺得要這樣做才對,只是現(xiàn)在種子不夠,還需要自己買。
這一次育苗沒有再喊人搓糞球。
漚好的糞水拌土和成稀泥,再攤開抹平,江枝用竹刀劃出均勻大小的塊狀。
然后田貴、徐根有、小滿和徐二瑞幾人就蹲在糞土塊旁邊,將種子按進(jìn)稀泥塊里。
每按好一塊面積,就及時用細(xì)碎的干泥土蓋在苗床上表面。
因?yàn)闆]有地膜覆蓋升溫,只能用枯草再蓋一層。
每天早上太陽出來就拉開曬,等太陽落山再蓋上。
這些活雖然繁瑣,但田貴和徐根有做得很認(rèn)真負(fù)責(zé)。
這些農(nóng)活也吸引到那些徐家人來看。
“二瑞他娘,你這是又在裝精裝怪干啥?”
有同輩的看得莫名其妙,只當(dāng)是江婆子以前那些怪異舉動。
“我這是育苗,以后直接就能種地里!你可以試試!”
“呵!我活一輩子還沒有見過這樣弄的,直接放糞堆里,燒根啥也不是!”那人癟癟嘴走了。
江婆子一向跟人不對付,現(xiàn)在還裝好人要自己也種,會有這樣好的心?
糧種金貴,自己舍不得浪費(fèi)。
江枝也“呵”一聲:“有些人眼睛瞎,腦子笨,就是丟進(jìn)糞坑都找不到屎吃,活該挨餓!”
那人氣得跑開了,這個江婆子真是個渾人,說話還是那樣不中聽。
村里的地有徐二瑞管理,山上也到了一年春天。
其實(shí)有小滿爺和春鳳,那幾畝地打理得很好,根本不用江枝關(guān)心。
趁著午后陽光正好,江枝提著一個小簍子到了之前幾個傷兵住的窩棚附近。
去年經(jīng)歷過山火,那些因?yàn)闆]有翻動,燒得板結(jié)硬化的地面就沒有長出多少野草,此時還光禿禿黑糊糊一片。
但這里有野豬佩奇的糞堆,和曬太陽玩沙土的游樂場,只要被野豬拱過的地方,破開的泥土就長出嫩葉。
旁邊,小野豬造的大糞堆,現(xiàn)在也被春鳳搬空,只有個大坑。
家里有一頭能造糞的豬和十幾只雞,再加上兔子,地里的糞肥是足夠了。
江枝走前面,后面佩奇緊跟著。
看到野豬翻得蓬松的泥土,江枝一樂:這可省事了,只是以后野豬不能再來這里滾土。
隨手就撓又開始翻土的野豬:“佩奇,這片被我征用了,你得另外換一片地方,答應(yīng)不?”
佩奇被撓得翻白眼:嗯、嗯、嗯!
“好,一言為定!佩奇真是好樣的!”江枝滿意的拍拍豬頭。
有豬開荒就是方便,江枝先用鋤頭將那一片泥土挖松,里面的石頭也不需要撿,這里被火燒過留下山灰,又有豬尿腌過早就變得肥沃。
小簍子里的種子早拌好細(xì)土,抓一把均勻撒進(jìn)泥土里,再隨便覆蓋上。
這些是紫花地丁的種子,是去年六月采藥時收集的。
章縣令說要制藥片,自然少不了提前種植草藥。
紫花地丁是野草,也是常用中藥材,雖然說滿山滿谷都是,但還是需要一簇一簇的挖,遠(yuǎn)比不上種植方便。
現(xiàn)在江枝就將種子播下,算是野生種植,以后采集起來便利,還不影響藥效。
而且等到紫花地丁開花時,這里將是一片盛景。
將紫花地丁種子撒了一大片,又將其他幾種草藥也放進(jìn)石縫中,還有一些艾草根也種好,這才帶著野豬離開。
二月過去,三月轉(zhuǎn)眼就到來,又是草長鶯飛的季節(jié)。
徐二瑞管的早玉米已經(jīng)從苗床長出來了。
一般情況五月播種的苞米一個月能長20-40厘米高,現(xiàn)在氣溫不夠,勉強(qiáng)有十多厘米,但葉片肥厚,很是健壯。
“娘,我們可以起壟移栽了嗎?”徐二瑞還沒有見過起壟套種,也不會做。
江枝親自帶人挖地起壟。
“打紅薯箱”是一個累活,以前在收完麥子站在玉米叢再挖,真是又熱又悶,玉米葉還要割肉。
現(xiàn)在就簡單了,江枝用早做好尺寸的木棒丈量每壟距離,然后就是徐二瑞,小滿幾人將挖松的土收攏堆成排,形成壟溝。
而玉米就種在壟堆高處中間,套種的紅薯將種在壟堆兩側(cè),這樣防止夏天雨水過多發(fā)生水澇。
紅薯屬于耐旱怕澇的旱性作物,所以它是怕水淹的,而且長時間浸泡在水里,還有可能會被淹死。
以前徐家村的種植都是平地種紅薯,紅薯扎不下根長不了藤,每年還會被泡上幾次。
現(xiàn)在有松軟的厚土,又能避開水淹,紅薯藤也可以延伸開,產(chǎn)量只會高不會低。
此時,田坎邊已經(jīng)蹲著一排看熱鬧的人,看著足有二十厘米高的壟溝,每個人都陷入沉思。
他們都是種莊稼的,有些事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明白,而更多好奇還在江枝身上。
“江嬸子,你又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這些?為啥以前沒有做過?”一個男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江枝。
此話一出,立即引來所有人目光,每個人都想知道這方法是從哪里來的。
這人江枝認(rèn)得,徐長壽訛地時,這個男人打了跳出來當(dāng)好人的皮氏一巴掌,還說自己也想占長庚伯土地。
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房挨房,地挨地,不說完全沒有秘密可言,只是誰家鍋勺響都能聽到。
江婆子在村里更不是個能低調(diào)的人,有什么事早就嚷出來了,肯定不會藏到現(xiàn)在。
面對十幾雙懷疑的目光,江枝胸有成竹,她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
第155章
春種
徐二瑞可以接受自己,畢竟這具身體就是親娘,單憑血脈壓制,他不信也得信。
別人可不會這樣聽話。
“怎么的,徐根生,你算老幾!
你爹娘都不會啥事全給你說,我有什么東西還需要跟你個龜孫交代!
你既然那么喜歡摟根刨底的問,怎么不先把你爹娘用什么法生出你的問清楚。
你要學(xué)就看,不學(xué)就滾!”
這些人的詢問并不是真正對技術(shù)感興趣,只是好奇心驅(qū)使,想知道江婆子的八卦底。
一個人好奇,兩個人好奇,每一個都會好奇,現(xiàn)在只是開始,一問開就是綿綿不絕。
一拳打得百拳開,最好的防衛(wèi)就是攻擊。
原身就是個不給人留顏面的,張口就能罵,抬手就能打,自然是不按套路出牌。
江婆子一發(fā)飆,徐根生頓時被罵得臉通紅:“江嬸子,我只是問一句,你不說就算了,哎呀還說得這樣難聽!”
本村的幾戶徐家人都同情的看著他:大家都不去招惹江婆子,只管在旁邊看她怎么作精作怪就是,要你嘴賤多話,挨罵都活該!
旁邊那些外來戶更是老實(shí)待著,別人的地皮還沒有踩熟,自然沒有問話權(quán)力。
在一眾嬉笑目光中,江枝神色自若的指揮地里的人干活。
二瑞和小滿只管干活,這些話他們?nèi)ツ暌呀?jīng)問過了。
田坎上有人待不住,也跟著下地來挖幾鋤,量一下寬窄,比一下高低。
有人嘲笑:江婆子真是個怪人,球莫明堂、白用功,好好的地翻得爛糟糟的,干活連走路都走不穩(wěn)!
說這話的是徐家村本地人,大家都知根知底,以前種莊稼的方法都一樣的,現(xiàn)在江婆子又是在發(fā)癲。
但不是人人都這樣想,參與進(jìn)來更多的還是那些流民外來戶。
從李老實(shí)那里,他們知道幫忙干活以后能分得一些糧食當(dāng)報酬,于是紛紛扛著鋤頭過來了。
反正現(xiàn)在閑著也是閑著,多做一點(diǎn)事,分幾斤苞米面,以后煮的粥也能稠一些。
也有一部分是報恩,他們跟本地人不同,他們不知道江婆子以前是什么樣,只想到年前生存最難時,是江枝教大家煮青岡子。
吃水不忘挖井人!
雖然青岡粉吃多了就拉不出來,必須摻和著各種菜,吃得胃腸像水洗過一樣滴點(diǎn)油水都沒有。
也總好過挨餓,而且現(xiàn)在家家戶戶都還吃著青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