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沈清棠望向窗外，花園里的花朵依舊嬌艷奪目，卻無法驅(qū)散她心中的陰霾。
“是啊，秋天又來了啊�！彼穆曇糨p柔，帶著對時光流逝的感慨。
池硯舟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繁花似錦，卻抵不過心中的孤寂。
“硯舟�！鄙蚯逄氖栈啬抗�，看向身旁的男人，眼神中既有眷戀，又有勸說之意，“你也該向前看了�！�
她頓了頓，嘴角帶著淡淡的笑，“你也老大不小了，遇到合適的人，就安家吧。”
說出這番話時，沈清棠的心中五味雜陳。
曾經(jīng)，她希望有人能一直記得自己的女兒，可如今，她明白，讓池硯舟一直沉浸在過去，對他太過殘忍，自己多少有些自私了。
池硯舟垂眸，聲音低沉而堅定，“沈姨，我有妻子�！�
他的話語中帶著無盡的思念與眷戀，在他的心中，江穗歲從未離去，一直占據(jù)著最重要的位置。
沈清棠的眼睛瞬間酸澀起來，這些年，她雖深居簡出，卻也聽聞了不少外界的傳聞。
外面的人都知道，池家掌權(quán)人對妻子情深意重，戒指從不離手，而他的妻子江穗歲，那個與他青梅竹馬的女孩，卻早早離世，令人惋惜。
許是年紀(jì)大了，又說了許多話，沈清棠感到一陣疲憊，便上樓休息去了。
池硯舟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陣復(fù)雜的情緒。
待沈清棠上樓后，他緩緩走上樓梯，手指微微顫動，仿佛帶著一絲緊張與期待。
站在那扇熟悉的門前，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
房間內(nèi)的一切都保持著原樣，仿佛時間在這里靜止。
池硯舟輕輕關(guān)上門，緩步走進(jìn)去，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回憶。
他緩緩伸出手，撫摸著房間里的每一件物品，指尖劃過桌面、窗臺，仿佛能觸碰到曾經(jīng)的溫度。
最后，他坐在江穗歲常坐的椅子上，目光落在書桌上那張熟悉的照片上。
池硯舟伸手拿起相框，指尖輕輕地摩挲著照片里女孩的臉龐，仿佛能透過照片感受到她的存在。
“硯舟，歲歲不會怪你的。她最希望的，就是你可以幸福的度過一生�！�
沈清棠上樓前的話在他耳邊回響。
他看著照片里笑容燦爛的江穗歲，聲音哽咽，“歲歲，我知道你是不會怪我的�！�
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滴落在相框上，“可是，沒了你，我怎么可能會幸�！�
他輕聲呢喃，像是在向心愛的人傾訴，“別生氣好不好？”
他輕輕笑起來，那笑容里滿是苦澀與無奈，“再等等我，不要忘了我�！�
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在房間里，照亮了滿室的寂靜，也照亮了池硯舟臉上的淚痕。
在這方小小的天地里，時光仿佛凝固，唯有那份深沉的思念，在空氣中緩緩流淌，無盡無休。
——
眾人皆知，池硯舟的妻子，名叫——
江穗歲。
番外11
定格的生命（四）
池硯舟在房間內(nèi)努力平復(fù)著內(nèi)心的情緒，深呼吸幾次后，才緩緩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后輕輕推開房門，重新走了出去。
剛一踏出房門，他便迎面撞上了江清辭。
池硯舟微微一愣，隨即主動喊道：“大哥�！苯遛o微微點(diǎn)頭示意，接著說道：“去書房坐一坐�！�
池硯舟聞言，也點(diǎn)頭回應(yīng)，抬起腳跟在江清辭身后，一同前往書房。
二人來到書房，先后落座。
江清辭熟練地拿起茶具，細(xì)心地沏好一壺茶，將一杯熱氣騰騰的茶輕輕放在池硯舟面前。
江清辭神色平靜，緩緩開口：“昨天晚上的事我都聽說了�！�
池硯舟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他心里清楚，這樣的事肯定會傳入江清辭耳中，而他，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相關(guān)事宜。
江清辭微微抬眸，目光落在眼前的池硯舟身上，說道：“多謝你每周過來看望我母親了�！�
池硯舟趕忙搖頭，真誠地說道：“沒什么，應(yīng)該的。”
不出意外的話，他現(xiàn)在理應(yīng)稱呼沈清棠一聲“媽”。
江清辭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指無意識地在茶杯上摩挲著。
此時，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感慨，如今家里似乎缺失了些往日的溫馨與活力。
江清澤不�；貋恚蚯逄膶赜钜彩且桓辈辉付嘌缘哪�。
江清辭無比懷念以前那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家，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般，彌漫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氛圍。
池硯舟突然開口：“大哥，聽說蘇家小姐那位還在你身邊做事？”
江清辭聽到這話，罕見地沉默了下來。有些事情，他心里其實(shí)明白，只是……
池硯舟看著對面陷入沉默的江清辭，笑著說道：“大哥，莫要辜負(fù)了其他人的心意�！�
江清辭心里一動，瞳孔微微閃了閃，有些頭疼地開口：“她比我小很多�！�
難得看到江清辭這般吃癟的模樣，池硯舟忍不住調(diào)侃道：“沒事，人家不嫌棄你老�！�
這話一出，江清辭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池硯舟則故作沒看見，繼續(xù)說道：“大哥，喜歡就喜歡，年齡什么的不是問題，蘇家小姐也就比歲歲……”
說到這里，池硯舟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話音戛然而止，兩人瞬間陷入沉默。
片刻后，還是池硯舟打破了沉默，繼續(xù)把話說完：“比歲歲大了一歲而已�！�
頓了頓，他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接著說道：“歲歲要是知道她有大嫂了，肯定會很開心的�！�
江清辭聽到這話，心中泛起一陣復(fù)雜的情緒，許是茶有些燙了，升騰而起的熱霧氣竟讓他的眼睛有些濕潤，
他壓著聲音說道：“她肯定會很開心�！�
池硯舟深吸一口氣，故作輕松地用玩笑的口吻說道：“大哥你早點(diǎn)結(jié)婚，到時候生孩子后，我也可以幫你養(yǎng)一個呢�！�
江清辭沒好氣地回了句：“你想的挺早的。”
畢竟這一切還都八字沒一撇呢。
池硯舟只是挑了挑眉，沒有回應(yīng)。
“行了，我先走了�！背爻幹壅f完，便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起身準(zhǔn)備離開。
江清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出聲叫住他：“池硯舟�！�
池硯舟停下腳步。江清辭緩緩說道：“遇到差不多的人，就別等了�！�
聽到這話，池硯舟的背影僵住了，他沒有轉(zhuǎn)身，也沒有吭聲。
江清辭眼眶漸漸紅了起來，聲音沙啞地開口：“三年了，也足夠了�！�
池硯舟守了這么久，江清辭覺得，若是歲歲泉下有知，肯定也不忍心看他如此。
“大哥，我忘不了她�！背爻幹勐曇艉茌p，卻透著無比的堅定。
他遇到了那么好的她，這一輩子，又怎么可能再喜歡上其他人呢？在他心里，什么人都不合適，沒有人能比得上他心中的那個女孩。
“大哥我先走了。”說完，池硯舟緩緩離去。
而身后的江清辭，沉默了許久，忽然自嘲地笑了一聲，只是那眼淚啊，卻是不受控制地直直落下……
時間猶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瞬即逝，不經(jīng)意間便來到了年關(guān)。大街小巷處處張燈結(jié)彩，洋溢著熱鬧喜慶的氛圍，可這熱鬧卻似乎與池硯舟無關(guān)。
他回到家中居住，此時的池老爺子身子骨已大不如前，早早便被接過來一同住著。
這一日，池家的門被緩緩?fù)崎_，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
喬老爺子拄著拐杖，步伐雖有些蹣跚，但依舊帶著一股威嚴(yán)。
池硯舟看到那身影，心中微微一動，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兩位老爺子寒暄了幾句后，便相約去下棋，留下池硯舟和另一個人。
池硯舟帶著那人來到一處幽靜的地方坐下。這里布置得十分雅致，四周的布置讓人的心境也隨之平靜下來。
他看向?qū)γ娴娜�，輕聲說道：“很久不見了。”
對面的喬清石聞言，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才緩緩回應(yīng)：“嗯，很久未見了。”
原先那個溫潤如玉、清冷出塵的喬清石，如今看起來依舊溫和。
他身著一襲黑色西裝，眉眼間的溫柔仿佛能融化冬日的冰雪。
然而，池硯舟卻清楚，在這副皮囊之下，藏著的是國外有名的教父。
在江穗歲走后的一年，喬清石沒有選擇繼續(xù)學(xué)醫(yī)的道路，而是毅然決然地接受了國外的勢力。
他憑借著自己的智慧和果敢，在短短一年半的時間里，成為了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教父。
曾經(jīng)那雙用來救死扶傷的手，如今卻沾滿了鮮血。
說是教父，可他最不信神佛，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認(rèn)定的那一條路。
兩個大男人相對而坐，氣氛有些沉默。
算起來，他們還是情敵，曾經(jīng)都深愛著同一個女孩。
喬清石的目光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樹枝，那些樹枝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仿佛也在訴說著冬日的寂寥。
他率先打破沉默，說道：“新的一年了，我們都老了一歲。”
池硯舟只是靜靜地坐著，沒有出聲。
他的思緒早已飄到了遠(yuǎn)方，飄到了那個和江穗歲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里。
兩人再次陷入了一陣沉默，這沉默如同厚重的帷幕，將他們的回憶和情感緊緊包裹。
他們都老了一歲，可心底的那個人，卻永遠(yuǎn)定格在了那一刻，仿佛時間在她離去的瞬間就已經(jīng)停止。
江穗歲的笑容、她的聲音、她的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他們的心中，成為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過了一會兒，喬清石那雙深邃的眸子看向池硯舟，眼底卻帶著一絲冷意，開口說道：“池硯舟，我聽說這幾年不少人在你面前晃悠�！�
池硯舟依舊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聽著。
這幾年剛開始的時候，確實(shí)有不少人學(xué)著江穗歲的樣子，湊到他跟前。
她們或是有著相似的眉眼，或是有著相似的氣質(zhì)，可在池硯舟眼中，她們都只是幻影，無法替代真正的江穗歲。
“我不希望，在你的身邊看見任何一個神似的人�！眴糖迨c(diǎn)了點(diǎn)手指，語氣帶著威脅。
他不喜歡那些所謂的替身，在他看來，這是對江穗歲的侮辱。
江穗歲是獨(dú)一無二的，沒有人能夠模仿她、替代她。池硯舟對喬清石的威脅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說道：
“無人是她。”
簡單的四個字，卻包含了他對江穗歲深深的眷戀和執(zhí)著。
誰也不是他的歲歲，在他心中，江穗歲是無可取代的。
喬清石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這才錯開眼，重新看向窗外。
此時，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仿佛被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緩緩遮住。
過了許久，窗外開始下起了小雪。潔白的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下來，如同天使灑下的羽毛，輕盈而美麗。
然而，在喬清石眼底，卻閃過一抹刻骨的痛。
喬清石看著窗外的雪景，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池硯舟，不要忘了她……”
她那么愛你，池硯舟你要是敢忘記，我喬清石不會放過你的。
他不是什么善良之輩，在江穗歲這件事情上，他只為一人自私，愿意為了她做任何事情。
池硯舟靜靜地聽著喬清石的話，目光也望向窗外的雪景。
雪花落在窗臺上，很快就融化成了一灘水漬。
他知道，喬清石和他一樣，都無法忘記江穗歲。
在這個寒冷的冬日里，他們因?yàn)橥粋�人，有著同樣的傷痛和思念。
而這漫天的雪花，仿佛也在訴說著他們心中那份無法言說的哀愁。
…………
番外12
定格的生命（五）
A市的春末總裹挾著潮濕的霧氣，池硯舟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摩挲著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
三十歲的男人周身縈繞著歲月沉淀的冷冽氣場，深灰色西裝將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愈發(fā)清峻。
唯有腕間那圈褪色的紅繩泄露了幾分隱秘的溫柔——那是他當(dāng)初親手求來的，如今已在他腕間纏繞了六個春秋。
手機(jī)屏幕突然亮起，江清辭發(fā)來的照片里，粉白襁褓中的嬰兒正攥著父親的食指，眉眼彎彎的弧度讓池硯舟握杯的手驟然收緊。
照片下方簡短的邀約刺破回憶的屏障：
硯舟，來看看兩個小生命？
他凝視著窗外搖曳的梧桐樹影，記憶里某段相似的光景突然鮮活起來——
也是這樣暮春的午后，歲歲總愛趴在他膝頭。
車載香薰散發(fā)著雪松與琥珀的氣息，卻壓不住池硯舟心底翻涌的情緒。
宋寒透過后視鏡瞥見老板緊抿的唇角，默默將車速放慢。
江家別墅的雕花鐵門緩緩開啟，滿院紫藤開得肆意，池硯舟望著陽臺上抱著嬰兒的沈清棠，恍惚間竟與記憶中抱著歲歲的畫面重疊。
當(dāng)年那個總愛穿旗袍的優(yōu)雅婦人，如今鬢角已染霜雪，唯有抱著孩子時眼底泛起的柔光，與六年前如出一轍。
沈姨，江伯。
池硯舟的問候低沉而克制，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沈清棠懷中扭動的小身影上。
嬰兒肉乎乎的臉蛋被陽光鍍上金邊，當(dāng)那雙杏眼突然對上他的視線，咯咯笑出聲時，池硯舟聽見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這個瞬間太過熟悉，仿佛時光倒流回某個清晨，歲歲也是這樣裹著薄毯，在晨光里沖他綻開燦爛的笑。
硯舟快來看看，這是小安安。
沈清棠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將嬰兒輕輕往前送了送。
池硯舟下意識挺直脊背，在沈清棠的指導(dǎo)下笨拙地接過孩子。
溫?zé)岬男∩碜痈C在臂彎，帶著奶香的呼吸拂過他腕間的紅繩，嬰兒突然伸手抓住他領(lǐng)口的珍珠袖扣，咯咯的笑聲清脆如銀鈴。
安安好像很喜歡你呢。
沈清棠的話語里藏著欣慰與酸澀。
池硯舟望著嬰兒彎彎的眉眼，喉間泛起苦澀的甜。
那翹起的眼尾，微圓的鼻尖，確實(shí)與歲歲有七分相似，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世上再沒有人能復(fù)刻出那個會踮腳為他整理領(lǐng)帶，會在暴雨夜打著傘等他回家的女孩。
沈姨，她不是歲歲。
池硯舟垂眸避開嬰兒澄澈的目光，這話像枚銀針扎進(jìn)眾人心里。
他希望她的歲歲一直有人念著，而且，這樣對小安安也有點(diǎn)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