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也正是這半息的停頓,本是落了他半步距離的容舒倒是與他并肩而行。
很快二人便來到一側(cè)的偏房,容舒先前曾猜測這別院里應(yīng)當(dāng)有一條密道,此時她望著眼前藏在墻后的密道,終于明白了橫平為何要說這別院是他們幾人的一條退路。
顧長晉提燈走下石梯,輕聲道:“這密道能通往大慈恩寺的禁地。大慈恩寺乃國寺,地位超然,那禁地里機關(guān)重重,尋常人進不去。梵青大師的大弟子玄策被大慈恩寺除名后,便在這禁地住下。他精通奇門遁甲,有他在這,這禁地的機關(guān)少有人能破。”
他的聲音在黑燈瞎火的甬道里回響著,走下石梯后便回身等她,待得她走到身側(cè)了,方繼續(xù)道:“玄策欠我一諾,我原是想讓常吉送你來這禁地,等到上京的儲君之爭塵埃落定了,再來接你的�!�
他的聲音里帶了絲沙啞。
容舒?zhèn)阮^望了望他,甬道里光線黯淡,瞧不清他的面色。
她抬起手里的燈籠,薄光蔓延上他的臉,昏黃的燈色里,男人額間微汗,薄唇緊抿,似乎隱有痛色。
“顧長晉,我們回去吧。”手里的燈籠晃動著一弧光影,容舒停下步子,道:“既然難受,為何還要來走這一趟?”
顧長晉晦澀的目光緩緩掃過她的眉眼。
“這里還有發(fā)生在這里的一切,必須得過去。我與你,都得過去�!�
若過不去,他與她之間,寸步難行。
容舒知他是在自責(zé),忖了忖便道:“我知曉的,你送我來四時苑是為了保護我。顧長晉,我已經(jīng)過去了�!�
這姑娘聲音里的釋然昭示著她是真的不在乎了,也是真的過去了。
顧長晉呼吸一輕,心口猶如堵了一塊大石頭。
他寧愿她恨他、氣他,似他這般只要一想到發(fā)生在這里的一切便痛徹心扉,也不愿她如此輕描淡寫地就原諒了他。
“常吉將你送來四時苑那日,我曾手書一封,命他將信送到你手里。那信,你可收到?”
“信?”容舒輕蹙起眉峰,道:“我住進四時苑的第一日便病,不,該說是被張媽媽下藥了,之后纏綿病榻月余,一直未收到任何書信�!�
這話一落,二人皆默了片刻,那信多半是到了張媽媽手里。
張媽媽讓她“病倒”,便是為了攔住外頭的一切信息,叫她與外界徹底失去聯(lián)系,如此,常吉也不能將她送到禁地去。
顧長晉早就猜到她并未看到信,“那一日,是誰給你送來酒?”
他趕到時,屋子里便只有她一人,地上躺著一個酒杯,杯子里尚殘余著幾滴酒液。
“是那日送你回松思院的宮嬤,那人是戚皇后身邊的女官,姓朱。還有兩名宮婢,和兩名內(nèi)侍。”
“朱嬤嬤……”顧長晉瞇了瞇眼,這宮嬤便是當(dāng)初來大慈恩寺將許鸝兒接入宮的人。
“那兩名宮婢和內(nèi)侍,可還記得他們的模樣?”
容舒蹙眉細(xì)想,少傾,搖了搖頭,道:“記不清了。那幾人始終低著頭,說話之人一直是那朱嬤嬤,她說她是奉皇后娘娘之命送來的酒�!�
顧長晉“嗯”了聲,道了句“無妨”:“我會查出來那杯‘酒’的來處。”
“三更天”是西域秘藥,當(dāng)初便是蕭馥的母親從西域帶來上京,上貢給先帝的。
建德帝性子殘暴,最喜用這藥賜死惹怒他的臣公與宮妃。嘉佑帝登基后,親自下令毀掉所有的“三更天”,這藥二十年前便在宮中絕了跡。
宮里便是要賜酒,也不會用“三更天”。
這宮里定然有蕭馥的人,前世要么是有人偽造了戚皇后的懿旨送去那杯酒,要么是在戚皇后下懿旨送酒后,悄悄換成了“三更天”。
容舒望著顧長晉愈發(fā)冷峻的面色,遲疑道:“我與你既然已經(jīng)和離,前世那些事便不會發(fā)生,那杯酒大抵也不會再出現(xiàn),查與不查,已是無甚意義�!�
他非戚皇后之子,眼下與戚皇后結(jié)盟不過是各取所需,若因著查前世的事而與戚皇后反目,那便有些得不償失了。
他根本不必要困囿于那些過往,也不必冒險查這些事。
“容昭昭,我過不去�!鳖欓L晉沉著聲嗓,一字一句道:“若是不查出來,我過不去�!�
前世本不該是那樣的結(jié)局,他與她,也不該陷入如今這樣的局面。
密道里一陣靜寂,只余下兩道一輕一重的呼吸聲。
容舒垂眸望著在地上輕輕晃動的光,正欲開口,忽然“咔嚓”一聲,一道若有似無的響動從密道另一側(cè)傳來。
顧長晉驀地抬手,指腹壓著她唇瓣,示意她莫要出聲,旋即目光如電地望向密道盡頭的木門。
方才的動靜便是從那木門外傳入的。
有人闖進了大慈恩寺的禁地。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嘎吱”——
又是一道聲響,這是枯木被踩斷的聲音。
容舒放下手里的燈籠,握住顧長晉的手,在他掌心寫道:“誰?走?”
小娘子的指尖柔軟細(xì)膩,跟用翅羽撓他掌心似的,又麻又癢。
顧長晉按下纏繞在心尖的那點異樣,反手攥住她的手,輕輕頷首。
他這次過來只帶了兩名勇士營的人,密道外的人是敵是友尚且不知,他不能讓她涉險。
顧長晉沒有任何遲疑,轉(zhuǎn)身便要帶她離開密道。
只二人才走了兩步,忽然“嘭”地一聲,那木門竟叫人從外推了開來。月華似潮水一般涌入,將地上一道身影拉得極長。
這木門用的是機關(guān)鎖,唯有他與玄策知曉如何開。
門開的瞬間,顧長晉上前擋在容舒身后,目光直直望向立在門外的人,旋即眉梢微抬。
“玄策?”
眼前的男子依舊一身灰色的禪衣,過肩的發(fā)用布帛高高豎起,露出一張線條凌厲的臉。
“該叫你太子殿下還是顧大人?”
玄策鳳目挑起,手一松,緩步往密道行來,門“哐當(dāng)”一聲在他身后闔起。
“大師隨意,”顧長晉打量著他的臉,道:“你受傷了�!�
玄策身上的禪衣沾著血,面上亦是失了血色,一看便知是受了內(nèi)傷。
玄策往顧長晉身后淡淡一瞥,道:“顧大人要找的面上帶疤的人貧僧已經(jīng)找到,只不過在回京的路上,半路殺出來一群人,將人給劫走了。至于大人所說的那位聞溪姑娘,貧僧離開肅州之時,正巧遇著了前往肅州接她的人,那些人若貧僧沒猜錯,應(yīng)該是官府的人�!�
顧長晉眉頭微蹙:“那面上帶疤的人是誰?又是何人將她劫走?”
“那婦人姓丁,乃太原人氏,原是大同府白坪山上一家道觀的燒火婆子。”玄策淡聲道:“一個月前,她離開白坪山,前往肅州。恰巧那幾日丹朱縣主正在捉拿潛入肅州的韃靼細(xì)作,那幾名細(xì)作為了脫困便挾持了丁氏。貧僧出手救了她。丁氏很怕被人瞧見她的臉,一獲救便匆匆離開,不想第二日丁氏竟跑來求貧僧護她到上京�!�
“可知她因何要來上京?”
“她要來打聽一樁發(fā)生在肅州的殺夫案,”玄策抬眸望著顧長晉,“經(jīng)手那案子的縣令顧大人也認(rèn)識�!�
顧長晉挑眉,“你是說管大人?”
他口中所說的“管大人”便是嘉佑一十八年與他一同告御狀的探花郎管少惟。提起管少惟,顧長晉便想起了前幾日宮人們津津樂道的一樁案子。
那案子大抵就是玄策說的“殺夫案”。
這案子的被告乃肅州一名妙齡女子陳梅,原告便是她名義上的丈夫錢大。錢大是當(dāng)?shù)爻隽嗣睦瞎夤�,成日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陳梅的叔叔為了幾十兩銀子的彩禮,不顧陳梅的意愿,強行將陳梅許配給了錢大。
二人拜堂成親那日,陳梅拿剪子刺傷了錢大,之后便去了衙門自首。
“正是他。這樁殺夫案,管縣令原是判陳氏與錢大的婚約無效,不能以‘殺夫罪’定案。只這案子上呈到知府手中時,那知府卻以謀害親夫的罪名,改判陳梅斬首之刑。管縣令不服,將這案子呈交到刑部來�!�
顧長晉沉吟道:“丁氏與這樁案子有何干系?”
“貧僧沒問�!毙呙佳鄣溃骸岸∈吓c這樁案子有何干系,還得顧大人親自去查。貧僧與丁氏被黑衣人包圍時,丁氏似乎知曉這些人的身份,催促貧僧快走,說這些人不會殺她。”
玄策沒走,但寡不敵眾,那群黑衣人到底是從他手里擄走了丁氏。
他們的目標(biāo)只是丁氏,人一到手便迅速撤退,玄策循著蹤跡一路追到上京來。
“丁氏如今就在上京,”玄策冰冷的眸子里迸出一絲殺意,“貧僧掘地三尺,也會將她找出來。”
玄策說到此,不知想到什么,忽又道:“此間事了,貧僧便會離開大慈恩寺,前往大同。貧僧欠顧大人的那一諾,日后顧大人可來大同尋貧僧踐諾�!�
顧長晉眸色微動,聽玄策這意思,竟像是要徹底放下與梵青大師的恩怨,離開大慈恩玄策說罷這話,也不管顧長晉應(yīng)不應(yīng),兀自轉(zhuǎn)身離去。
容舒一直被顧長晉護在身后,他二人在密道里的對話,自是一字不落地入了她的耳。
聽見玄策說起肅州那“殺夫案”,她下意識便抿緊了唇,大抵是太過震驚,連自個兒的手被顧長晉緊緊攥著都不曾察覺。
玄策的身影一消失在密道,顧長晉便十分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我們先出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二人又回到了院子。夜愈發(fā)深了,空氣中的水汽凝在頭頂?shù)臉淙~里,被風(fēng)一吹便“啪嗒”一下落在容舒的手腕。
手腕上的涼意終于令她覺察到異常,輕輕一掙,手便從他掌間掙脫。
顧長晉看了她一眼。
“我興許知道丁娘子與那‘殺夫案’有何干系�!比菔嫣鹧�,清澈的眸子跟在泉水里浸過一般,“管大人之所以會判陳梅與錢大的婚約無效,是因著陳梅的叔叔無權(quán)給陳梅定下婚事,依照大胤律令,唯父喪母亡者,陳梅的叔叔方能給她定親�!�
顧長晉道:“你的意思是,丁娘子是陳梅的母親?”
容舒頷首道:“陳梅在戶籍上的確是雙親俱亡,但她堅稱她的母親未死,還說她母親一直悄悄回來看她。是以,丁娘子很有可能就是陳梅的母親。”
“只是大人,這樁案子,不該發(fā)生在嘉佑二十一年。”容舒定定望著顧長晉,面色凝重,“這是嘉佑二十三年三月,你去了青州后才出現(xiàn)的案子。陳梅應(yīng)當(dāng)是在嘉佑二十二年的十月嫁給錢大并刺傷錢大入獄的,為何這樁案子會提前發(fā)生?”
這世間的律法對女子尤為苛刻,只要是謀害親夫,不管丈夫有沒有死,受的是輕傷還是重傷,也不管妻子謀害丈夫有無苦衷,只要有謀害的行為,那官府便一定會判那妻子死刑。
這樁案子的關(guān)鍵便是陳梅與錢大的親事是不是有效,而要令這樁親事無效,那便要證明陳梅的母親尚在人世。
“你懷疑有人想借著這個案子將陳梅的母親,也就是丁娘子逼出來?”
容舒輕輕頷首:“這只是我的猜測,前世我被送來四時苑之時,這案子已經(jīng)定讞,陳梅與錢大的婚約無效,陳梅最后是以傷人罪定的罪�!�
錢大未死,只要這樁親事無效,陳梅便沒有殺夫,也不必被斬首了�;榧s既然無效,只可能是陳梅的母親的確就像她說的那樣,并未死。
顧長晉沉吟半晌。
本該在嘉佑二十三年才發(fā)生的案子,提前到現(xiàn)在發(fā)生,說明這樁案子是人為的。
蕭馥派聞溪去肅州尋人,定然就是為了尋這位丁娘子。大抵是遍尋不著,又恰巧知曉丁娘子還有一個女兒,便想用這法子逼丁娘子自己現(xiàn)身。
若不然,一個窮困潦倒的老光棍何以能一下子拿出數(shù)十兩銀子求娶陳梅?
只這丁娘子是誰?為何蕭馥一定要找到她?
還有聞溪,玄策說是官府的人將她接走,會是誰?
“我先送你回去�!鳖欓L晉望著容舒,“容家的事……”
他本是想問要不要他來處理,然而對上那姑娘的眸子,這話忽又變成——
“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我會將一隊金吾衛(wèi)交給常吉�!�
讓她放手去處理承安侯府的事,是支持她與容家做個了結(jié),將金吾衛(wèi)交給常吉,是為了護她。
容舒低眸看著燈色昏黃的燈籠,輕輕道了聲謝。
馬車踩著夜色行在官道,回到宛平縣的客棧時,子時已過半。
盈雀、盈月張羅著給她梳洗,收拾停當(dāng)后,容舒來到窗邊,掀開簾子,見外頭的馬車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方悄悄松了口氣。
夜里在榻上,她卻久久不能入眠。
好不容易睡下了,一個又一個支離破碎的夢紛沓而至。
翌日一早,常吉過來給她回稟邱石楊的事,見她眼下兩團烏青,忖了忖,便道:“姑娘可要再歇一會?總歸這些事也不急著這會同您說。”
“不礙事�!比菔婺抗鈷哌^常吉皺巴巴的衣裳和身上的血跡,問道:“邱石楊可是招了?”
“那廝是塊硬骨頭,屬下費了些功夫方套出一些話來�!背<獙⒁粡垖憹M字的紙遞給容舒,道:“再耗幾日,大抵就能讓他將全部秘密吐出來�!�
容舒仔細(xì)看完,頷首道:“國子監(jiān)旬日休假,下月初的旬日,我們便回承安侯府。”
今歲上京的初雪來得格外早,十一月十日,便已經(jīng)下過兩場雪了。
坤寧宮的宮婢一早便起來掃雪,還有人搬來椅子,拿著個綁著棉布的竹梆敲檐下將將結(jié)成團的冰棱。
許鸝兒從司樂司過來,見宮人們忙忙碌碌的,笑著見禮后便在廊下安靜等著。
坤寧宮的人都知曉皇后娘娘喜歡許女史,是以見到許鸝兒一大早就來,也不驚訝,笑著讓人給她送來手爐。
許鸝兒等了片刻,桂嬤嬤便出來同她道:“你有心了,今兒皇后娘娘要出宮祈福去,你回去司樂司罷,這幾日你也累了�!�
戚皇后這幾日總是不能安眠,朱嬤嬤便差許鸝兒過來給戚皇后唱佛曲,念佛經(jīng)。她聲音兒好聽,便是念起枯燥無味的經(jīng)書也要比旁人動聽許多。
戚皇后好幾回都是在她的誦經(jīng)聲入夢的,也因此,桂嬤嬤看許鸝兒是一日比一日順眼。
許鸝兒聞言,攏了攏手爐,便柔聲道:“鸝兒一點兒也不累,能伺候皇后娘娘是鸝兒的福氣,若不是皇后娘娘,鸝兒這會早就成了一抔黃土了。”
她的那些過往這宮里的人都知曉,桂嬤嬤笑道:“那也得你是個好姑娘,皇后娘娘才會開恩宣你入宮做女史。”
許鸝兒莞爾道:“皇后娘娘今兒出宮祈福,嬤嬤不若讓鸝兒陪著罷。娘娘路上悶了,還能有鸝兒給她唱個小曲解悶�!�
桂嬤嬤心神一動,這趟出宮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三個時辰,娘娘昨個夜里一日未眠,有許鸝兒在,一會在馬車?yán)锱d許能睡上片刻。
總歸到了大慈恩寺,將許鸝兒留在馬車?yán)锏戎闶恰?br />
皇后出行,少不得要將打點出行要用的一應(yīng)用物。
一個時辰后,幾輛掛著琉璃羊角燈的華貴馬車慢悠悠駛出宮門。
許鸝兒跪坐在車廂里的絨毯,與桂嬤嬤一同伺候戚皇后。
城門處的守衛(wèi)早就得了宮里的話,將城門清理得干干凈凈的,生怕?lián)趿似莼屎蟪俗鸟R車。
馬車過城門時,戚皇后掀開明黃色的車簾子往外看了眼,便見對面一列正要進城的馬車整齊安靜地在侯在一側(cè)。
馬蹄“嘚嘚”而行,戚皇后正要放下車簾,對面一輛綠篷馬車忽然車牖一開,露出一張色若初桃的臉。
那姑娘望了過來,一雙桃花眸如春潮含水,又如寒星藏輝,竟叫戚甄覺著格外熟悉。
細(xì)雪簌簌而落,不過片刻功夫,兩輛馬車交錯而過。
戚皇后松開手,方才那一瞬,也不知為何,她的心猛地跳了下。
“娘娘,可是外頭風(fēng)太大了?老奴不若再添個炭盆罷�!惫饗邒呱锨瓣H起車牖,問道。
戚皇后擺擺手,好笑道:“不過一點冷風(fēng),本宮哪兒有那般嬌弱了?”
接過許鸝兒遞來的果子茶,戚皇后長長吁出一口氣,一想到馬上便要見到那孩子了,先前那點異樣很快便擱置下來。
宮里的馬車一輛輛駛出城門后,排著城外準(zhǔn)備進城的馬車方才緩緩動了起來。
容舒已經(jīng)等了半個時辰了,初時還不知為何城門的守衛(wèi)不放人,常吉下去打聽,方知曉是宮里有貴人要出行。
貴人……
嘉佑帝的后宮慣來冷清,除了戚皇后,刑貴妃,便只有兩名潛邸舊人。登基多年也不曾下旨選秀,是以如今后宮便只有那幾位妃嬪。
想起方才隔著紛紛揚揚的細(xì)雪瞧見的那張面龐,容舒心知今兒出行的定是宮里的妃嬪。至于是哪一位,卻是不得而知了。
這一樁小插曲很快便被她拋諸腦后。
今兒承安侯府的人都在府里,除了二伯父,旁的人都在,便是容涴,也正在趕去麒麟東街的路上。
容舒垂眸望了眼手里的木郵筒,長長舒出一口氣。
二十多年前,承安侯府借著從龍之功,從落魄的小軍戶一躍成為勛貴侯門。旁人看到的是容家外頭那層光鮮亮麗的殼子,哪里知曉內(nèi)里早已四分五裂。
容家大房、二房與三房的恩怨容舒并不想理,她要的是借著這個機會,與阿娘一起徹底擺脫這個泥潭。
半個時辰后,常吉停下馬車,放好腳踏,輕輕叩響車門,恭聲道:“姑娘,到了�!�
容舒踩著腳踏下車,旋即抬眼望向上書“承安侯府”四字的匾額。
記憶中那輝煌大氣的匾額,如今再看,不過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木頭罷了,一場風(fēng)浪過來便能砸個稀碎。
“進去罷�!彼馈�
第8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