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所有人的心跳幾乎停了一拍。
真奇怪，龍分明是自己人，但這一刻，他既無善意也無敵意，給人遙遠(yuǎn)的陌生感。
一直以來，龍都高深莫測，如今，他已成為迷霧世界中的絕對強(qiáng)者，再無任何人和獸能與之抗衡……甚至是對視。
他的存在本身，便會帶給人難以言喻的壓迫、不安、恐懼，任何理智都無法消除。
龍當(dāng)然察覺到大家心態(tài)上的微妙變化，卻并不在意。
他走向人群。
眾人噤若寒蟬，自動讓開一條道。
龍來到高陽和王子凱身旁，輕輕一抬手，高陽身上的神跡符文回路便飛到了龍手中。
電石火光間，所有人如夢初醒，意識到事情的古怪。
這里大多是九嗣成員，心都向著高陽，當(dāng)初為了對付死獸不分你我，現(xiàn)在死獸消失，自身立場一下又回來了。
即便如此，卻沒人有勇氣開口。
張偉除外。
“喂！”
他一臉不爽地走上前：“龍，你干嗎呢！怎么能趁別人睡覺拿人家東西啊，我陽哥又不是小氣的人，等他醒來再說啊�！�
空氣瞬間凍結(jié)，并沿著鼻腔鉆進(jìn)每個人的肺管。
有人在心中驚呼：張偉你瘋了？！
有人在心中尖叫：張偉你牛X！！
龍目光平靜，聲音柔和：“時間不夠了�！�
“不夠什么？”張偉沒懂。
“主宰八級。”龍回答。
“哦�！睆垈c點頭，“你是說，你得快點升8級，后面還有強(qiáng)敵？”
“強(qiáng)敵么？”龍若有所思，“或許�！�
“搞半天你也不知道？”張偉越問越糊涂了。
“啊�！饼埡艿�，“我也不知道�！�
龍轉(zhuǎn)身離開。
“等一下！”
了了終于克服了近乎本能的恐懼，喊住龍。
九寒犧牲，高陽和青靈昏迷，如今的九嗣她不管事也不行了，就這么不明不白讓龍走，回頭可沒法交代。
龍停下，沒轉(zhuǎn)身。
了了故作輕松道：“龍隊，那個……你要去哪��？不跟我們一起回去么？”
“不了�！饼堈f。
“那你……”
“告訴高陽，時候到了，我會見他�！饼堊吡�。
了了杵在原地，半張著嘴，那一刻她有種強(qiáng)烈的直覺，不能再問了，再問下去會很不妙。
“喂……”
張偉還要說話，了了慌亂地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
龍背影清冷，行走在白月沐浴的焦土上，很快消失了，只留下恍惚的夢境感。
“呼……”
了了松開張偉，長松一口氣：“至少，我們還活著……先等隊長醒來吧……”
張偉也冷靜下來，不甘心地點點頭：“好吧。”
其他人，呆呆望著地平線，心情像是抽屜里的舊襪子，怎么找都湊不出一對。
忽然，灰色地平線鍍上一條金邊，一團(tuán)金光暈開，緩緩升起。
蒼涼卻溫柔的晨風(fēng)沿著大地吹來，喚醒了世界原本的色彩。
白月消失，黎明已至。
第1236章
一家人
“因為，我長大了�！�
妹妹躺在床上，悶悶不樂。
高陽想換個故事，可腦子昏沉沉的，什么故事都不記得了。
“陽陽，欣欣�！蹦棠踢M(jìn)屋了。
高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開心地扭頭，“奶奶！”
“奶奶！”高欣欣也起床，沖進(jìn)奶奶的懷抱。
“奶奶講故事！”高欣欣撒嬌道，“哥哥講的不好，我要奶奶講！”
“好，好，奶奶給你講�！蹦棠虒⒏咝佬辣Щ卮采�，見高陽還傻站著，笑容和藹，“陽陽呀，時候不早啦，你也快去睡吧�！�
高陽沒走，他今天似乎特別想念奶奶，卻不知如何表達(dá)。
他杵在原地，癟了下嘴：“欣欣非要我講故事，我不會講�！�
“呵呵，不怪陽陽，欣欣只愛聽奶奶講故事�！蹦棠绦χ参康�。
“奶奶，您怎么才回來啊？還有爸爸媽媽，你們今天上哪去了？”高陽有點委屈。
“我們跟你大伯一塊去看廠子了�！蹦棠套诖差^，一邊給高欣欣梳頭發(fā)，一邊看向門外：“他們還在外頭，快去吧。”
“好！”
高陽跑出房間。
客廳里，爸爸和大伯正在吃面，媽媽陪在一旁。
爸爸吃了一大口，嘴巴鼓起，豎起大拇指：“唔……真好吃，什么山珍海味、金漿玉醴，都不如我老婆下的一碗面！要是能再煎個荷包蛋就更好了！”
“沒雞蛋了，你要能下一個我就給你煎�！眿寢尨蛉さ馈�
“哈哈哈！”大伯開懷大笑：“弟妹，鐵公雞怎么可能下蛋，別想啦�！�
“摳怎么了！”爸爸非但不生氣，還有點自豪：
“我要不摳點，哪能攢到本錢跟老慶開廠子。老哥你一單身漢，不懂我拖家?guī)Э诘膲毫�，我總不能一輩子守著小賣鋪過日子吧？”
大伯點頭，“是啊，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孩子想。老慶是個靠譜人，不過嘛，這做生意可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做生意哪能沒風(fēng)險，所以今天才帶上你們一塊去考察……”爸爸意識到身后有人，回過頭，驚喜地笑了，“兒子，還沒睡呢！”
“別愣著，喊大伯。”媽媽提醒道。
“呵呵，喊過了�！贝蟛�。
“大伯。”高陽喊了聲。
媽媽將高陽攬到身邊，為他整理亂掉的頭發(fā)，“陽陽，今天太晚了，大伯就在你房間睡一晚，可以么？”
“可以�！备哧桙c點頭。
“陽陽真乖�！贝蟛α耍似鹜肟昶鹕�，“時候不早了，我先去洗漱�！�
爸爸吃完最后一口面，又喝了一大口湯，放下碗時，發(fā)現(xiàn)高陽正盯著他看。
爸爸咧嘴一笑，得意洋洋：“兒子，爸馬上要當(dāng)大老板了，等賺大錢了就搬去城里，我們住大房子，開大轎車，你和欣欣上最好的學(xué)�！�
“八字還沒一撇呢，牛皮先吹上天了�！眿寢寽厝岬叵訔壷�。
“老婆，我這不還沒吃飽嘛，再吃個大餅。”爸爸沒臉沒皮地笑。
媽媽也被逗笑了，“還吃，肚子上一圈肉了。”
“是該減減了，就今晚吧！”
“你再當(dāng)孩子面說胡話，我撕爛你的嘴！”
“我錯了我錯了……”
爸爸媽媽像往常一樣聊著天。
高陽愣在一旁，爸爸要當(dāng)大老板了，他很開心也很驕傲，可心里頭又隱約有點難過，說不上為什么。
生活就要改變，一切都會越來越好，大城市那么漂亮，什么都有，他早就想去了�？墒沁@里其實也很好，去了大城市后，這里的家要怎么辦呢？
“陽陽，回房睡覺去�！贝蟛词戤�，換上了睡衣。
“哦。”
高陽跟大伯回房。
大伯用涼席打了個地鋪，高陽睡在床上。
夜深人靜，窗外的月光化為無處不在的薄紗，籠罩著房間里的一切。
高陽睜大眼睛，盯著蚊帳。
不知過去多久，大伯的聲音出現(xiàn)在黑暗中：“陽陽，還不睡？”
“不想睡�！备哧栒f。
“你明天還要上學(xué)呢，快睡�！�
“我不想上學(xué)�！备哧栒f，“我想待家里�！�
“那可不行�！贝蟛行﹪�(yán)肅，翻身坐起來，“你不上學(xué)就學(xué)不到知識，長大了就很難有出息�！�
“為什么要有出息？”高陽問。
大伯被問住了，他認(rèn)真想了下：“有出息就有本事，可以照顧好你奶奶，你爸媽也不用那么辛苦，能過上更好的日子，你還能保護(hù)欣欣不受欺負(fù)，還能找到老婆，不會像大伯一樣打光棍。你看，好處多著呢�！�
高陽認(rèn)真想了下，覺得大伯說的有道理。
他閉上雙眼，“嗯，大伯，我睡了�！�
“這才對嘛，快睡，大伯也睡了�！�
“大伯�！�
“欸。”
“謝謝你。”高陽哭了。
“呵呵，一家人謝什么。”大伯笑了。
……
高陽睡著了，他又化為一只蝴蝶，忽上忽下地煽動著翅膀，兩邊是無限長無限高的墻壁，一面純白，一面漆黑。
腳下是一條寬廣的灰色河流，河中間長著一顆參天大樹。
高陽精疲力盡，又不想落入河中，只能奮力飛往大樹。
又不知飛了多久，高陽終于靠近樹上最小的一根枝丫。
一位面容溫婉的年輕女人坐在上面，穿淺色的碎花連衣裙，胸前掛著一只藍(lán)色口哨，柔順的長發(fā)在發(fā)尾處扎起，繞過左肩，搭在胸前。
“高陽，你來啦。”
宿管阿姨笑盈盈地伸出手，讓蝴蝶順勢落在指尖。
高陽無法說話，但心中所想?yún)s能被宿管阿姨聽見。
——你怎么在這？
“你又怎么會在這？”宿管阿姨不答反問。
——我不知道。
“是嘛，所以我們別在意這種細(xì)節(jié)啦�！�
宿管阿姨微笑著收回手，雙手捧著蝴蝶，像捧著一朵花。
高陽棲息在手掌心，看向遠(yuǎn)方。
他發(fā)現(xiàn)，灰色河流跟上次見到的不一樣了，沒有大大小小的眼睛和蒼白之手，它死寂得讓人心慌，像是凝固的時間。
宿管阿姨像是坐在懸崖邊，晃蕩著雙腿。
“高陽，你知道么，曾有哲學(xué)家認(rèn)為，水是萬物之源�！�
第1237章
謎語
——水？
宿管阿姨心情很好，笑著點頭，“不是日常中的水，是神話中永恒之河的水，它才是世界本質(zhì)、萬物起源�！�
——聽不懂。
“那個哲學(xué)家認(rèn)為萬物有神靈，世界不是無數(shù)簡單孤立的事物的堆砌和隨機(jī)組合，世界是由統(tǒng)一法則——一位偉大的神靈所掌控。這世上的一切產(chǎn)生、存在、運轉(zhuǎn)都源于這位神靈，祂永不可見又無處不在，就像奔流不息的永恒之河�！�
——你想說什么？
“閑著也是閑著，隨便聊聊。高陽，你認(rèn)為這世上有神么？”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一直覺得很奇怪。”
——什么？
“你看啊，人類分明沒見過神，為什么會認(rèn)為神存在呢？”
——課本上說，人類在面對無法理解的未知的事物，會試圖合理化，最初的神話就是這樣來的。
“為什么是神，而不是其他解釋？”
——你想說什么？
“比如說啊，以前的人類一遇上大災(zāi)難，便認(rèn)為是神要懲罰人類。為什么他們不會覺得，是另一群比自己厲害的人類在搗鬼呢？或者其他原因？為什么大家最先想到的都是有一個無所不能的神呢？”
——我好像聽懂了。
“高陽，人類從誕生起就注定會消亡，人類短暫、脆弱、迷茫、渾渾噩噩又生生不息地存在著。這樣的人類，為何會覺得世界是由一個永恒、無限、絕對、全知全能且至高無上的神在掌控呢？”
——你是想說，一個從沒見過光的瞎子，為何會認(rèn)為世上有光這種東西，他根本不應(yīng)該生出這樣的思考。
“對，是這個意思。”
——你有答案么？
“沒有，不過老喜歡瞎想�！�
——說說。
“我猜啊，要不就是真的有人見過神，這很好理解，真的有一個瞎子見過光，其他瞎子便知道了原來世上有光這種東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