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告訴自己忘了過去，就和他在這里過平靜的日子吧。

    27

    夏天快結(jié)束的時候，我又有孕了。

    前朝的大臣們繼續(xù)燒香拜佛，祈禱我再生一個公主。

    可這一次神佛沒有保佑他們，第二年初夏，我誕下一個皇子，蕭元昭給他取名君執(zhí)。

    這個有著北周和東吳血脈的孩子讓前朝的氣氛十分壓抑，就連我在后宮都感覺到了。

    我對蕭元昭提議：［要不將君執(zhí)送到寺廟養(yǎng)一段時間吧，安撫一下朝臣。］

    他不愿：［朕的孩子又不做和尚，不去。］

    不久便有各地藩王以他違背先帝遺愿為由謀逆，他泰然自若：［來得正好。］

    他很快就鎮(zhèn)壓下了這次叛亂，然后將那些藩王及家人全部處斬，不論老幼，聽說頭顱掛滿了城墻。

    此后，再無人敢提先帝遺愿之事，他也牢牢將北周握在自己手里。

    此后三年，他相繼征服柔然南燕，最后只剩下東吳。

    他一直遲遲未動手，可我并不覺得他會放過東吳，這些年他野心勃勃，無人能壓制得住。

    后來東吳使臣來了，他們告訴我東吳一切安好，定晟剛登基為新皇，他們這次來便是告知這一事的。

    蕭元昭又免了歲通，還贈了金銀糧草，我想他大抵還是戀著我與他夫妻一場的。

    這年他依舊沒有立皇后，也沒有召幸其他嬪妃，雖然大臣們已經(jīng)上了無數(shù)道折子，甚至還找到我，讓我勸他。

    但我已經(jīng)兩次惹怒過他，我沒有多言。

    倒是他有一次和容太后爭執(zhí)的時候說：［朕小時候最怕的就是母后您等不到父皇而流的眼淚，長大后最恨的是父子兄弟相殘，朕此生，只會有一個女子，朕所有的孩子，都只會有一個母親。］

    我當(dāng)時站在殿外，人生第一次聽到男子愿意一生只有一個女子，而那個女子，似乎是我。

    那時我的心在慌亂地跳，有一種無措，但也有一種安寧。

    我以為，這一生，便是如此了……

    可是啊，上天從不垂憐我。

    28

    我夢見了定晟，他渾身濕漉漉地來見我，脖子上系了一根紅線。

    我著急地讓他進屋子把衣衫換了，免得著涼。

    他卻說：［阿姊，我就是來看看你，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我問他。

    他并不回答，像小時候那樣純真地看著我，笑著露出一顆小虎牙：［阿姊，保重。］

    看著他的笑，我心里一陣莫名的痛，痛得讓我連呼吸都不能。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進雨中，最后消失不見。

    我從夢中驚醒，外面果然在下大雨，我赤腳跑下床打開門，沒有定晟。

    ［怎么了？］蕭元昭走過來問道。

    ［我夢見定晟了，他來對我說保重。］我說著發(fā)現(xiàn)臉上一片冰涼，我伸手抹了一下，是我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

    蕭元昭靜靜地看著大雨，眼睛里有我猜不透的情緒。

    一個月后，東吳送來了信，原來東吳早就內(nèi)亂，半年前叛軍圍了皇都，定晟被身邊的人刺殺，頭顱被砍下當(dāng)作降書送給了叛軍首領(lǐng)，我的母妃和妹妹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知道消息后我暈了過去，醒來時蕭元昭已經(jīng)向東吳發(fā)兵，他說會縫好定晟的尸體，會幫我找回母妃和小妹。

    這場戰(zhàn)爭只打了半年便結(jié)束，內(nèi)亂讓東吳元氣大傷，根本無力抵抗養(yǎng)精蓄銳的北周鐵騎。

    這一仗是林嬋和她的父兄打的，她幫著收斂了定晟的尸骸，但依舊沒有找到我母妃和妹妹。

    林嬋來看我，將一根紅繩編的銅錢手鏈給了我。

    我握著手鏈哭得肝腸寸斷，那是定晟小時候我親手編了給他戴上的，我們那時候沒有珠寶，只有這不值錢的紅繩和銅錢，他至死都戴在手上。

    那個雨天，他千山萬水地來向我道別，最后再叫了我一聲阿姊。

    林嬋勸我節(jié)哀，還想再對我說些什么的時候，蕭元昭下朝了，她冷冷向他拜了拜便走了。

    東吳稱臣，他如今統(tǒng)一九州，是這天下的共主。

    他對我說：［柔嘉，你還有我和孩子們。］

    他這句話的確安慰了我，我們東吳也還有華陽和君執(zhí)這兩條血脈在，雖只是一半的血脈。

    但只要孩子們還記得，東吳就還在，皇爺爺、父皇、定晟就還在。

    29.

    我渾渾噩噩了很久，縉云公主和容太后來看我。

    縉云公主狀若不經(jīng)意地說了一句：「聽說陛下又?jǐn)亓顺赏跻幻}，他真是隨了先帝的性子，惹了他們的都一個不留�！�

    我心頭一震：「先帝？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