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子宥。”安國長公主咬牙,“你就非要戳我的心,戳皇兄的心,是不是?”
郁赦腳步一頓,轉(zhuǎn)頭看著安國長公主,“這話說反了吧。”
郁赦說罷就要走,安國長公主匆忙起身,脫口急道:“皇兄他……他身子不好了!”
郁赦腳步一頓。
“子宥�!卑矅L公主起身,走到郁赦身邊,無奈道,“我是替你著急!自打宣瑾沒了,皇兄病了一場,精神大不如從前,要是有個萬一……你準(zhǔn)備如何?”
郁赦偏頭看安國長公主,對視片刻,郁赦輕聲道,“公主,你是宣瓊的親姑母,郁王爺?shù)陌l(fā)妻,你只要不犯大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是跑不了的�!�
郁赦輕聲笑道:“知足點吧,還非要做皇太……”
啪的一聲,郁赦被安國長公主扇了一巴掌。
打了郁赦,安國長公主自己先慌了,急道,“子宥……”
安國長公主要拉郁赦看他的臉,被郁赦一偏頭躲了。
不是頭一次被扇巴掌了,這次的郁赦沒驚沒恐,面無表情的抬手用拇指抹了一下嘴角上的血,看了一眼,隨手拭在帕子上。
郁赦舔了舔嘴角,笑著補完方才的一句話,“還非要做皇太后嗎?”
安國長公主即愧又悔,“我方才讓你氣著了,讓我看看……”
“不用�!庇羯夂笸税氩剑肮鞔蛞泊蜻^了,我回府思過去了�!�
“子宥……”安國長公主近乎哀求,“我不是只為了自己!無論如何你也是我如今最近的血親了,我怎么會不幫你?你……你就不怕將來宣瓊上位,讓你沒有容身之處嗎?倒時候不單單是你,你身邊的人,怎么可能不受牽累?!我到時候就算能保住這公主府,也只能仰人鼻息了!我……”
郁赦眸子一顫,身邊的人……
郁赦咬牙。
他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呆在黔安?�。�
安國長公主見郁赦似有意動,忙道:“子宥……你當(dāng)真已經(jīng)絕情了?什么都不管了?”
原本確實是絕了的。
郁赦耳中陣陣耳鳴,頭又疼了起來,他眉頭緊皺,“日后再說……”
郁赦踉蹌了兩步,出了暖閣。
回郁王府別院的路上,郁赦頭疼欲裂。
宣瑾的死打破了京中微妙的平衡,奪嫡之爭已經(jīng)開始了。
郁赦原本能輕松快意的一旁攪混水一旁看著別人廝殺,最后再無牽無掛的死在某個蠢貨手上。
一了百了。
但是,但是……
郁赦眼前開始出現(xiàn)幻覺,他的嘴角還在疼,他好似一瞬間回到了六年前,就是在公主府,就是這個巴掌……一下子結(jié)束了他懵然混沌的少年時光。
郁赦原本那會兒就能解脫的,但是鐘宛在萬里之外,竟生生把他氣活了過來。
郁赦現(xiàn)在也可以不管不顧的,但鐘宛現(xiàn)在偏偏就在那個什么鬼黔安王府里呆著!
郁赦怒不可遏,難以自已的把滿腔恨意全傾注在了鐘宛身上,都是這個人,都怪這個人……
“他也在利用我,他其實也在利用我……“
郁赦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隨車的家將耳力非常,聽到了車?yán)锏膭屿o,催馬跟到車旁,俯下|身問道:“世子可有是吩咐?”
馬車中,郁赦雙目赤紅,聲音喑�。骸疤嫖摇鉀Q一個人。”
家將聽到一個名字,心中一凜,忍不住再次問道:“世子確定?”
馬車?yán)锇察o了片刻,道:“是�!�
家將躬身,細(xì)細(xì)聽清楚郁赦的吩咐,問道:“……今晚嗎?”
馬車?yán)锏挠羯饴曇舯洌骸艾F(xiàn)在!”
家將目光復(fù)雜,但不敢違命,一揮馬鞭走了。
黔安王府,鐘宛一天沒吃幾口東西,躺在床上也不舒坦,不住翻身。
鐘宛自言自語:“他又不欠我的……”
鐘宛又翻了個身。
鐘宛并沒多想什么,他和郁赦什么都不是,郁赦若真的娶親了,那……
那鐘宛也會留下。
只是再不會越雷池一步就是了。
鐘宛小聲道:“早知道之前就多親一會兒了……”
鐘宛房中窗欞一響,鐘宛失笑:“你跟我住一個院子,進我屋還要翻窗?”
鐘宛抬手撩起帳簾,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房中沒點燈,鐘宛起身,借著香爐里一點火星點著了蠟臺,一轉(zhuǎn)身,心里咯噔一聲。
一個蒙面男人帶著刀站在屋中央。
鐘宛輕輕地放下燭臺,盡力鎮(zhèn)定道:“俠士是……”
家將扯下面紗,冷聲道:“我受郁小王爺命而來,得罪了。”
家將說著上前一步,一把拉起鐘宛左臂,家將低頭看了一眼,確定無誤,是沒纏紗布的那一只手。
家將抽出腰間匕首,沒拔下刀鞘,反手捏著刀鞘,用匕首柄在鐘宛手掌心一拍。
輕輕的一聲:“啪”!
鐘宛:“……”
家將收起匕首,一抱拳:“我也不知道鐘少爺做了什么錯事,但是我們世子氣憤難當(dāng),動了大怒,讓我來……來對鐘少爺懲戒一二!”
鐘宛低頭看看自己白皙的掌心,茫然道:“哦�!�
家將躬身:“還請鐘少爺靜思己過,不要再犯!我走了�!�
第43章
夜半,
郁赦披散著頭發(fā)坐在榻上,
一旁地上跪著一人,不住發(fā)抖。
郁赦也不問話,
也不拷問,
自顧自的出神。
馮管家拿了藥膏進屋來,
偏頭看了一眼,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似在安國長公主府上見過。
馮管家把藥膏放在小桌上,
不太敢開口。
天底下敢對郁赦動手的人屈指可數(shù),郁赦是從公主府那邊過來的,
臉上的傷是誰打的……可想而知。
郁赦嘴角還洇著血,
馮管家看不下去,
小聲問道:“世子,疼不疼?還在滲血呢,我給您上點藥?”
郁赦沒說話。
馮管家見他沒說不,就取了藥膏出來要給他上藥,
郁赦偏過頭躲了,
終于開了口:“你去吧,我有話要問。”
馮管家低頭看看地上跪著的人,
嘆口氣出去了。
郁赦便接著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地上跪著的人險些要嚇?biāo)赖臅r候,
郁赦才終于想起了他。
郁赦突然問道:“皇帝身子如何了?”
這人是安國長公主的心腹,
平日里藏的很好,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郁赦留意到,
他清楚安國長公主的立場,定了定神,抖聲道:“確實不太好……只是,只是沒人敢問。”
打探皇帝身子如何,這算是謀反,眾人都知道避諱。
郁赦瞇起眼:“那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長公主時常去向皇帝請安,可能是自己看出了什么?加上……”心腹低聲道,“長公主在太醫(yī)院自有自己的人手,長公主一心為世子,就是拼著犯忌諱,也要替……”
郁赦淡淡道:“說一句廢話,砍你一根手指�!�
心腹語塞,轉(zhuǎn)口道:“長公主探聽這個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擔(dān)心皇上同先帝一般,太、太……太不考慮世事無常�!�
心腹不敢多言崇安帝,只得拿先帝來說:“先帝當(dāng)日不就是篤信山河萬歲,沒早早的立下太子,才惹出了不少事么?長公主不想將來再有一場大亂,想趁著咱們皇上精神好的時候,把該料理的料理了�!�
郁赦失了耐心,“只是因為皇帝抱恙,她就突然這么著急了?”
“還有!還有……”心腹出了一頭的冷汗,忙道,“不瞞世子,長公主原本沒想插手的,奈何郁妃娘娘咄咄逼人,世子知道,長公主同郁妃娘娘不睦已久,日后若是五皇子登基,說的好聽,五皇子是同公主兩下里的血脈,但私底下的事誰看不明白?郁妃娘娘心窄,她若做了太后,能對長公主有多寬厚?”
“咱們王爺這段日子跟五皇子走動的也太多了點,長公主心不安啊,王爺跟公主雖然也恩愛了幾十年,但、但夫妻之間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了東風(fēng),中間畢竟還是夾著兩個庶子的……如今是無妨,但以后呢?將來咱們王爺若成了掌權(quán)的國舅,長公主式微,郁王爺還會……如此尊重公主嗎?”
心腹看了郁赦一眼,硬著頭皮道:“屆時,您的世子之位,公主怕也無法替您保全了……”
郁赦嗤笑,“真好……我這顆棋子果真是好用。”
郁赦抬眸,好奇道:“你們怎么不擔(dān)心,我并不在意這些事呢?世子之位沒就沒了,我這條命,誰愛拿走誰拿走。”
心腹冷汗淋淋,怎么不擔(dān)心?!
郁赦多年來時不時的尋死,安國長公主原本已經(jīng)熄了這個念頭,不敢多指望他,打算聽天由命了,總歸無論誰繼位,她都是皇帝的親姑母,可偏偏郁赦近日突然多了幾分人氣!唾手可得的皇太后之位就在眼前,安國長公主怎么可能不心動?
心腹低聲道:“公主是覺得……世子可能是有了要爭一爭的念頭,世子若有此意,公主自然要傾力襄助的。”
郁赦淡淡道:“她想怎么幫?”
心腹卻膽怯了,他猶豫了半晌,“公主想、想,想……”
心腹“想”了半天也沒敢說出來,郁赦替他道:“想讓皇帝在身體康健的時候認(rèn)回我�!�
心腹忙道:“如此最好!”
郁赦微微俯下身,看著心腹的眼睛,輕聲道:“那公主想沒想過,對他稱父……我會多惡心?”
心腹一愣,一抬頭正撞上郁赦陰鷙的雙眸,嚇得磕頭不止。
這顆心早就寒透了,如今不過再被插兩刀進來,郁赦沒什么感覺,麻木道,“你走吧�!�
心腹怔住了,他以為自己不死也要褪層皮的,這……這就讓自己走了?
“告訴公主�!庇羯馄鹕�,“別自作聰明,別擅做主張�!�
心腹遲疑,郁赦這是答應(yīng)還是沒答應(yīng)?
心腹試探道:“那議親的事……”
郁赦垂眸道:“提一次,我就去向皇帝求娶四公主一次�!�
心腹忙道:“不敢不敢,方才是小人多嘴了!”
郁赦閉上眼,盡力把少時同安國長公主相伴的種種歡愉封回心底,免得讓自己再發(fā)瘋。
“你們是什么心思……我都清楚,只是想讓我成親么?只是想讓我有子嗣嗎?”郁赦回頭看心腹,一笑,“公主想找個人來,名正言順,無時不刻的看著我,盯著我,把我當(dāng)木偶,是不是?”
心腹心頭一驚,沒想到郁赦連這都猜到了,但還是抵死不認(rèn),“公主只是想給世子找個伴兒!世子年紀(jì)不小了,平日里府中空空蕩蕩,世子心緒豈不是更不寧?若有個人相知相伴的人在就最好了,就算不能同世子交心,那……”
“那也可能會有個孩子,如此公主就放心了�!庇羯庾匝宰哉Z,“我若是喜歡她,就更熱鬧了,公主更能方便的操控我了……”
郁赦低頭看著心腹,輕聲呢喃:“早早斷了這個念頭,先不說我不會娶親不會納妾,就是有……”
郁赦用靴尖輕輕碰了碰心腹的頭,“就是有,就是喜歡上了,我也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在我這里,沒什么人能讓我舍不得放不下,懂么?”
心腹不住發(fā)抖,點頭。
郁赦不知想到了什么,低聲呢喃:“再喜歡……我也不會在意,我想打就打,心里不痛快了,大半夜的也會把他叫起來,讓人把他往死里打,打死了……我也不會在意�!�
心腹吃了一驚,勉強答應(yīng)著。
郁赦晃神,似乎剛發(fā)現(xiàn)腳底下還有個人似得,心煩道:“知道了就滾!”
心腹感覺郁赦已經(jīng)有了七八分意動,覺得可以跟長公主交差,忙滾了。
郁赦疲憊不堪,本想睡了,但還是不放心,讓久候在暖閣外的家將進來了。
家將跪下來,將黔安府中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郁赦靜靜聽著,點點頭:“差事做的不錯,還有一件事交給你辦。”
家將并不是很想辦,但敢怒不敢言,低頭道:“世子吩咐�!�
“把今日之事……夸大幾分,傳出去。”郁赦煩躁道,“好讓我耳根清靜清靜�!�
家將尷尬:“世子……屬下無能,不會這個啊�!�
“不會就去問別人!闔府這么多人,沒個會編排瞎話的?”郁赦揉揉眉心,“我頭疼……別煩我�!�
家將勉為其難的點頭:“好�!�
家將看著郁赦進了臥房,一攥拳,咬牙去了。
兩日后,黔安王府,宣從心一邊看書一邊同鐘宛聊天。
“郁小王爺那婚事,黃了。”宣從心翻了一頁書,感嘆,“這京中的人啊,真是……”
鐘宛盡力不動聲色,“怎么……黃的?”
宣從心看了不遠(yuǎn)處寫大字的宣瑜一眼,放下手頭的書,悄聲道,“你跟我來�!�
鐘宛神色凝重,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披上狐裘,同宣從心一起出了書房,輕輕的帶上了門。
兩人走到院里,宣從心輕聲道:“在三皇子府聽來的,這事兒有點齷齪,我不想讓宣瑜知道�!�
鐘宛啞然:“怎么……齷齪?”
郁赦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就是那個郁小王爺。”宣從心壓低聲音,“有惡癖!”
鐘宛一驚,“什么惡癖?!”
郁赦難不成還有什么病沒讓自己知道?
宣從心踟躕再三,斟酌著用詞,快速道,“郁小王爺他愛打房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