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鐘宛隨口道:“不小心被劃了個小口子……”
郁赦根本不聽,直接將鐘宛手上纏著的白布松開了。
鐘宛疼的輕輕抽氣,郁赦手指頓了下,不為所動,將白布整個拆了下來。
郁赦冷冷的看著鐘宛掌心猙獰的幾道傷口,“不小心劃的?”
鐘宛干笑,“這個時候……你跟我掰扯這個做什么?”
郁赦頓了下,臉色淡了幾分:“不想說就算了……”
鐘宛一怔,本能的覺得這要是不說清楚,郁赦怕會多想,鐘宛快速道:“我見了個故人,聽他……說起我們府上的往事,我一時憤慨……”
郁赦沒想到鐘宛會跟自己解釋,眸子一顫,他平息了片刻,低頭,一言不發(fā)的又替鐘宛將傷口包好了。
“陳年舊事,說了也沒意思�!辩娡鹨恍Γ耙膊皇鞘裁春檬�,郁小王爺就別問了吧。”
郁赦沒說話,替鐘宛包扎好后放開他,道:“你去吧�!�
鐘宛想起方才的事臉還有點紅,也想快點躲了,他轉(zhuǎn)身還沒出棚子,就聽郁赦低聲道:“五日后……你還是可以來我府上�!�
鐘宛嘴角微微勾起,出了棚子。
五七這日,鐘宛心思飄忽,總是想郁赦。
暈頭轉(zhuǎn)向的跟著旁人折騰了一頓,好不容易回了府,他只想回自己屋子里把靈棚里的事再好好回想一遍,不想馬車停下后,鐘宛下了車,一眼看見了林思。
宣從心從沒見過林思,隔著簾子看了一眼,詫異:“那是誰?”
鐘宛心中一緊,林思一向行事小心,怎么會明目張膽的的站在這里?
鐘宛讓人送兩個小主人進院,自己走了過去,走近了才察覺林思神態(tài)有異,似乎被人打過,嘴角都破了皮。
林思眼神空洞,見鐘宛來了怔了下,累極了似得,跪了下來。
“進屋再說�!辩娡鹨话殉鹆炙�,“起來�!�
鐘宛房中,林思手里捧著鐘宛遞給他的熱茶,一聲不吭。
“出什么事了?”鐘宛偏頭細(xì)看林思的嘴角,皺眉,“誰打了你?!”
林思低著頭,不回應(yīng)。
鐘宛急的頭疼,“到底怎么了?不想打手語就寫下來!誰敢打你?!”
林思把茶盞放到一邊,比劃:四皇子。
鐘宛啞然:“他……不是十分信任你么?他跟你動什么手?”
鐘宛心里一動,急道:“他是不是以為你還替我做事?會去害他?!”
林思搖頭,疲憊的嘆了口氣。
鐘宛被林思?xì)獾淖⒉话玻骸澳堑降资窃趺戳�?!�?br />
林思沉默了好久,起身,對著鐘宛跪了下來。
鐘宛心中一動,“還是你……準(zhǔn)備徹底效忠于宣璟了?”
其實從那次和林思密談后鐘宛就考慮過,宣璟同郁赦立場不同,自己既已決定留在京中幫郁赦,那林思夾在中間難免難做,鐘宛快速道,“連日來瑣事太多,我沒顧上,林思你聽我說……”
鐘宛半跪下來,扶著林思的肩膀,一笑:“我正要跟你說,林思……你以后不必再替我做事了�!�
林思瞬間睜大眼。
“你先聽我說�!辩娡鸢戳税戳炙嫉募绨颍吐暤�,“你雖然本來是我們鐘家的人,但你也知道,你和嬤嬤來我們家不久府里就出了事,你和嬤嬤也沒落著什么好,論起來,是我們鐘家欠你的……”
林思忙搖頭,他要抬手打手語,被鐘宛按下了,鐘宛繼續(xù)道:“聽我說,咱倆都是在寧王府長大的,非要說什么恩情……那也是王爺對你有養(yǎng)育之恩,你奔波多年,如今宣瑞他們已經(jīng)平安,你這恩也報的差不多了。”
鐘宛看著林思,輕聲道:“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是你主人,我是你弟弟……之前是我沒為你考慮周全,日后你只為自己打算就好�!�
林思眼眶紅了,他俯下身,給鐘宛磕了個頭。
“大男人,別弄的黏黏糊糊的�!辩娡鹌鹕�,“行了,頭也磕了,就這樣吧,日后該走動還可照常走動,若要為了宣璟避嫌……也行�!�
林思跪在地上,肩頭微微抖動。
鐘宛低頭看著林思,二十幾年來相互扶持的情形在心中呼嘯而過,他深吸了一口氣,釋然一笑:“有完沒?起來!”
林思好一會兒才爬起來,他眼睛發(fā)紅,打手語:我來此,不是為了這個。
鐘宛詫異:“還能因為什么?是……宣璟已經(jīng)誤會你了?這倒是有點麻煩了�!�
鐘宛皺眉,難不成要演出苦肉計,自己也揍林思兩拳,讓他回去跟宣璟哭?或者……讓林思揍自己一頓當(dāng)投名狀?”
林思比劃:四皇子不知我和主人的事,他同我動手,是因為我做錯了事。
鐘宛不明白:“你行事仔細(xì)周全,能做錯什么事?”
林思低頭,遲疑片刻后比劃:昨日,四皇子拉著我喝悶酒,四皇子不勝酒力,醉了,我也喝多了,晚間……我欲行不軌,被他察覺了。
鐘宛僵在原地。
好一會兒后鐘宛小心問道:“你……你對他做了什么?”
林思耳廓紅了,他捻了捻手指,比劃:不軌之事。
鐘宛突然覺得腦子有點轉(zhuǎn)不動了,他吃力道:“怎么個……不軌?”
林思搖頭,顯然是不想說了。
鐘宛啞口無言,想了片刻還是有點來氣:“你能做出多不軌的事來?他這就動手?!”
林思艱難的抬手,比劃:他醉了,動彈不得,我……趁人之危,他打死我也是應(yīng)該的。
鐘宛心里明白林思不是那種人,不可能真的把宣璟如何了。貿(mào)然被人輕薄了,宣璟氣炸了動了手也有情可原,不過……
鐘宛喃喃自語:“咱們鐘家門上這是什么斷子絕孫的好風(fēng)水?怎么你也……”
林思慚愧的低頭。
“我不是怪你,你的事你自己愿意就好�!辩娡鹈銖妼捨康�,“而且就宣璟那個脾氣,要真的對你無情無義,怕也不會讓你有命跑出府,早劈了你了,你……你怎么出來的?”
林思垂眸,比劃:四皇子讓我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鐘宛嘆了一口氣。
“那你先在我這住著吧。”鐘宛心里一團亂麻,“還是……還是你避避嫌?免得日后想回去,宣璟忌憚你是我的人�!�
林思思慮片刻,打手語:“怕是回不去了,我留下�!�
“以后的事,別說死。”鐘宛道,“我院里左邊廂房還空著,你住下,從今日起,你也不用為我做什么,先好好歇幾天吧�!�
林思點頭,起身去了。
鐘宛吐了一口氣,替林思發(fā)愁。
宣璟雖沒什么腦子,但為人還行,至少比宣瓊強多了,他對林思有救命之恩,這么多年朝夕相處,林思對他起了點心思……也算是合情理。
可宣璟要是沒那個心思,林思怕有的心要傷了。
都是什么破事!
第42章
鐘宛本想趁著天早再去見湯銘一次的,
被林思攪了,
現(xiàn)在出城也來不及了,只得作罷。
想到林思,
鐘宛又琢磨是不是去鐘家祖墳上燒燒香,
想到祖墳,
又想起湯銘的母親可能也是鐘家的女兒,這么一想——
鐘宛瞬間確定了,
湯銘同自己必然是沾親的!
湯銘無妻無子,
他也斷子絕孫了!
鐘宛忍不住笑了下。
不自覺的,又想到了靈棚里那情景。
鐘宛輕輕抿了一下嘴唇,
回想了片刻,
覺得此生血脈無繼也值了。
正遐想著,
外面宣從心來了。
家里突然來了外人,宣從心不太放心,過來問了問。
“沒什么,我……我年少時認(rèn)識的一個故人�!辩娡鸷斓�,
“當(dāng)年被我連累也遭了難,
前幾日得罪了主家,躲出來了,
我就留他住下了�!�
宣從心不甚在意:“哦,那就住下吧,
對了,
今天剛聽人說,幾日后的萬壽節(jié)不再大辦了,
一切從簡,宗室進宮磕個頭就出來,沒宴飲,也不必準(zhǔn)備什么了�!�
“喪期里,也就這樣了�!毙麖男囊婄娡鹩悬c神不守舍,問道,“怎么了?是不是……”
鐘宛心不在焉道:“怎么?”
宣從心輕聲道:“五七一過,咱們就能回黔安了,你那夸父如何了?咱們能不能一同回家?”
鐘宛回神,低頭笑了下,靜了片刻后道:“我看看,林……就是我那故人,看他能不能替我送你們回去,他若不方便就是我,將你倆送回黔安后,我再回來�!�
宣從心不舍的看著鐘宛,欲言又止,無奈道:“好吧,不過……我們也不著急,等你娶了小嫂嫂我們再一起走也行�!�
“沒那么快。”鐘宛胡亂道,“再說……這還在孝期呢,哪兒能納妾�!�
宣從心皺眉:“我和宣瑜在孝期,你又不在,怕什么了?而且……”
宣從心冷冷道:“我看這皇城里也不比咱們黔安多規(guī)矩,就這幾日,還有人跟安國長公主議親呢�!�
鐘宛感覺自己好像上臺階時不小心踩了個空。
鐘宛靜了片刻,坐下來,漫不經(jīng)心:“哪家?”
“那不清楚,那些人我雖都認(rèn)得了,但她們那些七拐八彎的姻親我不知道,什么侄女外甥女的,猜不到是誰�!毙麖男陌櫭�,“可能是……算了,說不準(zhǔn),總之是說了,安國長公主看上去也很有意,呵……喪事上談這個,這規(guī)矩也是真好。”
鐘宛點頭:“郁小王爺二十有三,確實該成家了�!�
宣從心好奇道:“就是那個還來過咱們府上看大哥的郁小王爺?”
宣從心未出閣,又被鐘宛瞞的實在,并不知道外面?zhèn)鞯哪切┯羯夂顽娡鸬娘L(fēng)流韻事。
鐘宛心神不寧的“嗯”了一聲。
“沒見著過,聽說是安國長公主的心肝寶貝,被嬌慣的無法無天�!毙麖男牡�,“雖不是本家兄弟,但他好歹是皇親,居然這個時候議親……”
鐘宛本能的回護郁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又做不了主。”
“誰知道。”宣從心對皇城中的任何人都無好感,略帶刻薄道,“不說沒人能做的了他的主嗎?說要議親,必然是他自己樂意的�!�
鐘宛淡淡一笑:“可能吧。”
安國長公主府。
郁赦擺弄著一個小把件,頭也不抬道:“不必為我費心�!�
安國長公主放緩聲音道:“聶文兩朝閣老,門生遍天下,他就這么一個孫女,視若珍寶。那個姑娘我也見過了,長相好,脾氣更好,也很識大體,將來……堪作王妃的�!�
郁赦漫不經(jīng)心:“我不要。”
“做什么不要?”安國長公主耐著性子,好言好語道,“我知道你不喜歡生人,這不沒逼著你什么嗎,你先娶進來,慢慢相處著,相伴一段日子就知道了,這姑娘脾性是真的好,到時候你們兩廂情愿了,再……”
郁赦把手里的把件放在一邊,抬頭,“我不用守孝嗎?”
“你竟是在意這個?”安國長公主笑笑,“三個月,那不是可有可無嗎?就算現(xiàn)在定下來了,真的過門也要半年了,什么也不耽誤的�!�
郁赦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等下……”
安國長公主隱約覺得郁赦下面不會有什么好話。
果然——
郁赦好整以暇,認(rèn)真問道:“公主,先給我個準(zhǔn)話,宣瑾死了,我是該守三個月,還是一年?”
安國長公主臉上的笑意淡去。
身為皇親,守三個月就行了。
若是宣瑾的親弟弟,那就要守一年。
侍奉安國長公主的幾個丫頭自覺的退了下去。
安國長公主盡力壓著火,勉強道:“你是不是喝了酒?胡說什么呢……”
“問問規(guī)矩�!庇羯饽坏�,“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再做出悖逆之事來,像上次一樣……”
郁赦低頭一笑,“滿心滿意的去求娶四公主,反而被皇帝用鎮(zhèn)紙砸破了額角……”
安國長公主怒道:“你!”
郁赦輕松道:“怎么了?我被打怕了,想謹(jǐn)慎點,不行嗎?”
安國長公主被氣的氣息不穩(wěn),急促道:“你上次分明是不滿王爺給你說親,才故意去同皇兄要四公主!險些將皇兄氣病,你現(xiàn)在倒打一耙了?”
郁赦笑了:“但到現(xiàn)在也沒人同我說過,我為什么不能娶四公主啊�!�
郁赦看著安國長公主,聲音輕佻:“說真的……我到現(xiàn)在還惦記著那丫頭呢�!�
“你能見過她幾面?!你知道她長的是圓是扁嗎?”安國長公主大怒,“你就非要讓我不痛快,讓皇兄不痛快,是不是?!”
郁赦神色自然的看著安國長公主。
安國長公主氣的心口疼,她揉了揉胸口,不再說話。
這幾日,安國長公主聽別院的人說,郁赦似有收斂之態(tài),連日來沒惹禍,每日該做什么就做什么,規(guī)行矩步,好似回到了少時。
安國長公主以為他想通了,心里高興,想趁著郁赦舉止正常的時候把他的親事定一定。
不想,還是這樣。
安國長公主語氣不穩(wěn),焦心道,“你就……不能好好的嗎?”
郁赦輕輕的敲了敲椅把手,慢慢道:“這幾年,宮中接連有喪事,宣璟宣瓊的婚事全耽誤了,到現(xiàn)在沒大婚,府里也沒聽說什么動靜�!�
安國長公主抬頭,郁赦似是自言自語:“我比宣璟還大幾個月,若是能趕在他們之前成了婚,再早早的有個兒子……”
郁赦看向安國長公主,“皇帝見我身子康健,又有子息,必然會多看重一點,是不是?”
安國長公主被說中了心事,眸子一動。
郁赦看著安國長公主,輕聲道:“母親,到底是誰在算計誰?”
“別費心了。”郁赦起身,“我還是那句話,要娶只娶宗室女,公主最好,別的王爺?shù)呐畠阂矞惡�,非宗室女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