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無權(quán)質(zhì)疑我的決策!”阿伽雷斯暴怒起來,魚尾將我卷得愈發(fā)的緊,“我沒有控制過德薩羅,他心甘情愿的被我同化。”
“是嗎?您沒有引誘他接近您嗎,您沒有催眠過他,您沒有強行侵犯過他?這一切我可都通過那個來自未來的入侵者的記憶看到了。您把這個解釋為愛?”
列夫捷特冷冷的質(zhì)問著阿伽雷斯,那清晰吐出的每一個字眼都令我神經(jīng)發(fā)顫。
我用拳頭堵住嘴唇,呼吸急促,長久以來封存在心底深處的某些疑惑仿佛細(xì)小的毒蟲般爬滿心間,密密麻麻地啃噬著難以搖撼的某個部分,令我渾身發(fā)抖。
“夠了!你在人類世界生活的太久了,都快要忘了我們的規(guī)則和行為,我和德薩羅輪不到你來質(zhì)疑!”阿伽雷斯的雷鳴般地低吼著,我看見他忽然并攏了蹼爪,指甲仿佛鋒利的刀刃那般猛地捅進了列夫捷特的魚尾之中,解剖似的劃下去,激得列夫捷特抽搐著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慘叫。曾經(jīng)承受過同樣痛楚的記憶從大腦皮層下炸開來,令我清楚的意識到那樣的襲擊有多么致命,我失聲驚叫起來:“不——”
然而下一刻,一道藍(lán)色的光暈從列夫捷特那被剖開的魚尾中迸射出來,阿伽雷斯早有預(yù)料似的立即收起了蹼爪,轉(zhuǎn)而抓住列夫捷特的尾巴末梢,將他猛地甩出了幾米遠(yuǎn),然后沖著海面召喚著什么似的長鳴了一聲。
隨之?dāng)?shù)十只藍(lán)尾自水面下一躍而出,在似乎列夫捷特的四周圍成一個圈,將他七手八腳地舉出了水面。我看見列夫捷特猶如水銀鑄成的漂亮魚尾上裂開了一條觸目驚心的大縫,盡管它在藍(lán)光之中正在逐漸愈合,但顯然并不能減少列夫捷特的痛苦。他奄奄一息的喘著氣,修長的身體猶如弓弦那般拗彎了,垂墜到水里的尾端不斷的痙攣著,猶如一條被魚鉤扎進了喉部的瀕死掙扎的鯊魚。
“我不會違背契約,但我能夠剝奪你作為我的同族的資格——既然你那么依附于人類的思想,那么從此就和俘虜們待在一起吧。”
我瞠目結(jié)舌地聽見阿伽雷斯這么說道,藍(lán)尾沖他點了點頭,便將列夫捷特挾制著,朝海面下日輪隱沒的方向游去。
“阿伽雷斯……”我攥起拳頭,指甲深深的摳進掌心里,身體卻被阿伽雷斯的魚尾一下子拖到他的身前。他俯下身來,蹼爪將我撈出水面,摟入懷里,像往常那樣撫摸著我的頭發(fā),可我卻能嗅到他的指間殘留的那股血腥味,幾秒鐘前他殘暴的行為仍然猶在眼前。沸騰的血液仿佛被惹急了的犀牛直沖腦門,我揮起胳膊忍無可忍地揍了他一拳,“這是為了列夫捷特!”說完我又給他來了一腳,“這是為了達(dá)文希!”
“別打我的海神了,你這臭小子!”
旁邊傳來金毛的叫嚷聲,無異于火上澆油般加重了我的怒氣——阿伽雷斯不允許任何其他存在分走我的感情,卻默許這只金毛當(dāng)著他的面挑釁我,這算是什么見鬼的雙重標(biāo)準(zhǔn)!
我揍得更用力了,而阿伽雷斯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低頭望著我,一動不動地任我發(fā)泄著,就好像我只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但我如此清楚錯的并不是我,這更讓我感到郁怒難當(dāng)。我的拳打腳踢如同擊打在一尊石雕上那樣無效,仿佛只是在用海綿為他擦身,繼續(xù)下去也只會顯得我毫無尊嚴(yán)。
當(dāng)意識到這點后,我虛脫似的泄了力氣,胸上攢動的念頭一股腦涌到喉口,我屏住呼吸,一字一句的說道:“嘿,放我離開吧,阿伽雷斯,讓我回到人類世界去。我不想在你身邊,看著你繼續(xù)你的雄途霸業(yè)。列夫捷特說的對,我是一個人類,一個在思想上的完的人類,我們之間終有隔閡。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擁有另一個愛你的后裔了,沒必要再留著我這個不聽話的家伙了,不是嗎?”
我連珠炮彈般地一口氣說完,抬起眼皮,故作無謂的與阿伽雷斯對視,胸中卻如驚濤駭浪般氣血翻涌。
“你認(rèn)為你對我而言只是后裔嗎,德薩羅?”
阿伽雷斯的幽瞳亮得駭人,他似乎竭力保持著冷靜,但劇烈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即將爆發(fā)的情緒。他的鼻梁抵上我的額頭,呼吸猶如凜冽的海風(fēng)般涌到我的面上,擾亂了我的鼻息,搖撼著我的心跳,使之愈來愈亂。我的腦子里充斥著列夫捷特的質(zhì)問與他痛苦的姿態(tài)、達(dá)文希的慘叫,更目視那從阿伽雷斯背后射來的敵意的眼神,神經(jīng)糾纏成了一團亂麻。
極度混亂中我下意識地張了張嘴,苦笑了一下,脫口而出,“不,事實上我連你的后裔都不算,也許被稱作俘虜更合適。一個你征服不了、所以還沒有失去興趣的俘虜�!�
“俘虜?”阿伽雷斯眼中幽光暴漲,他的蹼爪一下子抓疼了我的背脊,我縮了縮身體,被他的胳膊勒得死死的。他盯著我的雙眼,“你相信列夫捷特說的話?”
“難道他說的不是事實嗎?還是你不敢讓他繼續(xù)說下去,所以殘忍的傷害他?你奪走我的朋友,現(xiàn)在連我的父親也不放過了?你的愛讓我感到可怕,阿伽雷斯!”
我冷冷的瞪著他,咬牙切齒的直言不諱道。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蹼爪猛地捏住我的后頸。我的頭被按到他的頸間,感到他鋒利的獠牙撞上我的耳垂,就好像打算一口咬死我似的,他的呼吸與嘶鳴滾水似的灌進耳膜里,“我愛你,德薩羅。即使你認(rèn)為自己是俘虜,也休想從我身邊逃開一步�!�
我霎時間憤怒到了極致,卻半個字也罵不出來,只好張嘴狠狠地咬上他的脖子,恨不得從這見鬼的混蛋身上撕下一塊肉才好。而我的撕咬對于人魚厚韌的皮膚無異于調(diào)情,阿伽雷斯顯然一下子會錯了意,竟肆意的舔起我的脖子來。他的蹼爪撫到我的屁股上,似乎絲毫不介意在另一個后裔面前把我就地正法�?晌野l(fā)誓我現(xiàn)在只想離他越遠(yuǎn)越好!
“該死的,把你的爪子從我屁股上拿開!”
我罵道,屈起膝蓋毫不留情地給他精神抖擻的玩意來了一下,卻被他立即擒住了雙腿,將我按倒在他浮出水面的魚尾上,將我制在他的雙臂之間。他的面目在水光中斑駁不清,只有一雙眼睛映射著水面上的霞光,仿佛藏著能將我的身體燒穿的烈焰,一縷一縷的潮濕的發(fā)絲卻猶如水草般的纏繞著我的視線與呼吸。也許此刻只有“水深火熱”能夠形容我的心情。
“你只會這招……列夫捷特說的對,你一點兒也不了解我�!�
我一字一句地啞聲道,可話音剛落,我的嘴唇已經(jīng)被他壓得嚴(yán)嚴(yán)實實。我試圖推開他的胸膛,可神智仿佛一瞬間就隨著他探進來的舌頭被擠出體殼,隨著他嫻熟的親吻,渾身被抽氣似的發(fā)著軟。我沒法抗拒阿伽雷斯,無論精神還是身體,我都像吸毒上癮般的迷戀他,即使我在他的愛意下已經(jīng)感到不堪重負(fù)。
就在此時,一片喧嘩之聲忽然間隨海風(fēng)飄了過來。阿伽雷斯與我同時循聲望去,遠(yuǎn)遠(yuǎn)的,我望見一大群藍(lán)尾人魚從我們逃出來的海峽口游過來,而在他們后方的上空赫然出現(xiàn)了幾架追襲而來的戰(zhàn)斗機。我不禁回想剛才那陣地震。那是戰(zhàn)斗機在投擲炸彈,實施精準(zhǔn)打擊。為了對付人魚們,連空軍都出動了,可見人類已經(jīng)做好了發(fā)動一場大規(guī)模反擊戰(zhàn)的準(zhǔn)備。我感到憂心忡忡。
阿伽雷斯見狀,發(fā)出了一聲召喚似的高聲長鳴,頃刻間人魚們部沒入了水下,不見了蹤影。金發(fā)小子嚇得立即湊過來,攥住阿伽雷斯的胳膊,生怕被他丟下似的。而后者絲毫沒有理會他,抱著我向前傾去,扎進了水里,落下背后一聲驚恐的喊叫,這讓我意識到這個討厭的金發(fā)小子不過是個未成年的毛頭孩子。在身體浸入水下之前,我牢牢地抓住了那發(fā)抖的細(xì)手腕。盡管我相當(dāng)介意他對著阿伽雷斯獻(xiàn)殷勤,可身為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漢,我犯不著在生死關(guān)頭跟一個孩子較勁。
第125章
我這樣勸說著自己,不由得慶幸自己的占有欲不像阿伽雷斯那樣極端。
……
在夜幕降臨之時,我們成功甩脫了戰(zhàn)斗機的追擊,抵達(dá)了另一個不知名的海峽。
隨著人魚群游進去后,我發(fā)現(xiàn)它比英吉利海峽更為狹窄,兩側(cè)的巖壁高高聳立,猶如被刀劈斧削出來的,將頭頂?shù)囊箍涨懈畛瑟M窄的長條。比海峽外溫暖得多的風(fēng)流襲遍周身,令我不由猜想這就是阿伽雷斯的下一個目標(biāo)點——直布羅陀海峽。它是連接大西洋與地中海的要塞通道,是西歐運輸?shù)纳,西班牙與英國迄今為止仍然在爭奪它的歸屬權(quán),這里是個兵家重地。
假如阿伽雷斯想以這里為基點攻克地中海海域,那會是一場相當(dāng)艱巨的戰(zhàn)役。
我緊張地望了望峽壁上方,害怕這樣進入會被駐守在此的軍隊發(fā)現(xiàn),但周圍看上去人跡罕至,也許這是由于我們還沒有靠近海峽內(nèi)的港口附近,只是處在它地勢較為險要的某一段。
在前方擔(dān)任探察兵任務(wù)的人魚的引領(lǐng)下,我們進入了峽壁上的一條裂隙之中,它看上去就像是地殼下陷而形成的,越往里空間越大,彎彎曲曲的四通八達(dá),是一個絕好的隱蔽場所。我不知道人魚們都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種地方的,他們似乎對探索暗窟與深淵天賦異稟,如同所有生活在黑暗環(huán)境中的生物。
在找尋到合適的駐扎點后,阿伽雷斯大抵是去履行他做為首領(lǐng)的什么職責(zé),而我則被“留”在了他新的臨時巢穴——一個最為寬敞的裂隙之中。這么描述比較能讓我好過點,因為一群綠尾人魚被同樣留在了巢穴附近,說得直白點,我被看押起來了。
Chapter110
阿伽雷斯擔(dān)心我會逃走。
但事實上我清楚自己并不會這么做,因為離開他我也無處可去,何況我已經(jīng)跟他發(fā)生了關(guān)系,同化必定已經(jīng)在我體內(nèi)開始了。回到人類世界,我的處境不會比現(xiàn)在好過。而我也并不忍心真的離開他,盡管我對他的所作所為憤怒到了極點。但說真的,我沒有想到五十年后與他重逢,我們之間會變成這種情況,這讓我不禁有些懷念起以前那些跟他東躲西藏對付那些納粹們的日子了。
我倚靠著潮濕的巖壁坐下來,感到心情糟透了,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徘徊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我深吸了幾口氣,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阿伽雷斯為什么會那么憎恨列夫捷特呢?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而并不只是因為嫉妒他是我的父親、我的至親。我仔細(xì)思考著,想把這一切的前因后果連接起來,可我記憶中卻仿佛出現(xiàn)了某些斷層,令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得出一個像樣的結(jié)論。
在大腦中放映出來的,是列夫捷特在我的兩個童年留下的美好記憶,和與之對比鮮明的阿伽雷斯的形容——“陰謀”,“圖謀不軌”,“作祟”,那感覺就像是阿伽雷斯在我面前對列夫捷特進行刻意的污蔑。
不,德薩羅!別這么想,相信阿伽雷斯!
混亂的大腦中突然蹦出一個反對的聲音,這使我驟然從越陷越深的泥沼里拔脫出來,被自己的推測嚇了一大跳。我立即感到自己的記憶的確有哪里不太對勁,就好像某些關(guān)鍵的節(jié)點被剪輯掉了,再人為的組接在一起�?僧�(dāng)我試圖去捕捉那些使我的記憶不順暢的異樣之處時,大腦便襲來一陣強烈的暈眩感。這時,什么東西在我的頸后的突突跳動起來,似乎是某種寄生蟲在我不知不覺時鉆進了那兒的皮下,此時正蘇醒過來。
寄生蟲。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遠(yuǎn)遠(yuǎn)避開身后的巖壁,摸了摸脖子后。
巖壁上空空如也,除了水漬什么也沒有。而我的后脖子皮下,的確有什么鬼東西存在。我摸到了一粒小小的凸起,用手一按,它便又消失掉了,就似乎是水蛭那樣的東西。我的頭皮一陣發(fā)麻,而我腰間的魔鬼魚也忽然不安的躁動起來,它從我的溜過去,徑直滑到我的脊背上,我立即感到后頸被咬了一口。
“嘿!你這個可惡的小東西,敢咬我!”我抓住魔鬼魚的小尾巴,將它一把扯下來,作勢要打,它哆哆嗦嗦地蜷起身體,翻過了面,裝死。那剛剛襲擊我的小嘴巴微微開合著,仿佛在委屈的哭泣。我把它拎起來,盯著它賊兮兮的眼睛,“饒你一命,假如你再敢不安份,我就把你做成炒魚干!明白嗎!”
它擺了擺身體,尾巴討好似的纏住我的手腕,可憐巴巴的請求原諒。我寬宏大量地把它重新放回了腰間,它又乖乖的變回了內(nèi)褲的形狀,尾巴鉆過我的腿間,腰帶似的掛在我的胯骨上,比以前更加稱職了。然而在我轉(zhuǎn)過身檢查它有沒有掩好我的屁股時,我不經(jīng)與裂隙外投來的幾束視線撞了個正著。幾只綠尾正趴在那兒賊眉鼠眼的窺視著我,活像一群偷看女澡堂的癡漢。
見鬼,我敢肯定阿伽雷斯假如發(fā)現(xiàn)他親自任命的守衛(wèi)的這個模樣,大概會氣得把他們煮成一盤菜。這樣家伙大概還是沒資格尋找配偶的幼種,就像人類青少年的那樣容易騷動。但我敢打賭他們不敢動我,否則阿伽雷斯不會放心把我留在這兒。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我不介意承受著這樣的窺視,這實在太他媽詭異了。
這樣想著,我徑直朝他們走過去。
等我走到裂隙的入口,綠尾才畏畏縮縮的散開,將身體縮進水里,露出頭顱仰視著我,好像恨不得巴上來舔一舔我的腳趾。盡管人魚們都生著漂亮的臉,但此情此景著實讓人覺得有些猥瑣。
我望著這些饑渴的小幼種,不禁覺得好笑,卻又笑不出來。因為他們將來也會成為一群不折不扣的“強-奸犯”,將他們狂野的愛-欲強行施加到人類身上去,把他們轉(zhuǎn)化成自己的同族。就像那群成熟的藍(lán)尾一樣。我想著達(dá)文希,心臟脫水般的緊縮起來,一陣陣的發(fā)疼。
而同時,我意識到現(xiàn)在是個絕好的機會,趁著阿伽雷斯不在身邊,我可以想辦法把達(dá)文希救出來。
“嘿,你們知道那群人類俘虜和藍(lán)尾們被關(guān)押在哪兒嗎?”
我蹲下來問那群綠尾道。
其中一只立刻殷勤地攀到我的腿邊,熱烈的擺動著他那艷麗的碧綠尾巴,卻似乎并沒有聽懂我在說什么,只是睜大眼睛瞅著我,一臉懵懂。眼前的家伙看上去跟人類的十六七歲差不多大,大概從母巢中誕生的時間也不算長。顯然的,他還沒有機會學(xué)習(xí)人類的語言,周圍的綠尾似乎也一樣。
我有點沮喪的撓撓頭:這可怎么辦,我并不會人魚的語言,除了“Agaras”以外……
對了,還有列夫捷特的人魚名字。如果列夫捷特還能行動,也許我可以尋求他的幫助。他一定會幫我的。我的直覺這么告訴我。
“Za-sa-ti……我要找他�!蔽遗δ7轮唆~的發(fā)聲方式,但由于我并不會從喉部同步發(fā)出聲波,眼前的綠尾仍然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可惡……”我有點泄氣的坐回裂隙里,后悔沒跟阿伽雷斯學(xué)點他們的語言。
“德薩羅……”
就在此時,我聽見一聲熟悉的鳴叫從不遠(yuǎn)處傳來,我抬眼望去,意外地看見阿修羅正從一道不知通往何處的裂隙內(nèi)朝我游來,他的蹼爪中捧著一個巨大的蚌殼,當(dāng)游近我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那里面盛著十來條罕見的深海魚類,騰騰的冒著熱氣,看樣子都是被電熟的。
我愣了一下,心想這是阿修羅奉王命給我送吃的來了?
“阿伽雷斯呢?”我捻起一條魚,放進嘴里。
“王在帶領(lǐng)藍(lán)種們潛入新的海域,探索一條合適的路。他擔(dān)心你餓壞了,所以命我……”
“阿修羅,你支持你們的王的戰(zhàn)爭計劃嗎?”我打斷他的話,盯著那雙凌厲漂亮的黑眼睛問道。
阿修羅點了點頭,“我絕對聽從王的命令,我和za-sa-ti不一樣�!�
我的神經(jīng)咯噔一跳,腦仁隱隱作疼,“他到底做了什么背叛人魚族的事?為什么你們都這樣形容他?”
“因為他和真一傷害了我們,也傷害了雪村……”阿修羅的黑眸里閃爍著仇恨的光芒,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頭,疑惑地盯著我,就好像敏銳的意識到了什么令他不可置信的東西。
這時他突然抬起的蹼爪向我伸來,徑直探到我的后頸,尖銳的指甲一下子劃破了我的皮膚。我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抓住他的手腕。剎那間我感到頸后的東西又突突亂竄起來,仿佛有一只細(xì)小的蠕蟲沿著我的手臂閃電般地襲向了阿修羅,同時幾個綠尾鳴叫著朝他撲去,將他一下子按在水中。
“阿修羅!?”我錯愕地站起身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霎時間阿修羅與綠尾們廝斗起來,水中一片混亂,數(shù)條魚尾激起道道水花,就仿佛一鍋沸水中掙扎的活魚,我緊張的望著阿修羅被按下水的地方,只見一團耀眼的藍(lán)光從水面下擴散,好像一顆小型信號彈爆炸。頃刻間數(shù)只綠尾軟綿綿的翻出了水面,一股皮焦肉枯的刺鼻氣味在空氣里彌漫開來。
嘩啦一聲,阿修羅從水面下安然無恙的浮了起來。
他一躍而起,雙蹼抓住了我腳邊的巖石。他的眼睛黑幽幽的,仿佛一口古井,好像絲毫沒有為殺死了同族人感到任何不安,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我。
我不明所以地退了一步,卻看見他微微啟唇,“你想去救你的的同族嗎,德薩羅,我可以幫你。”
“想,但是……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忠于阿伽雷斯嗎?”
我困惑不已的皺起眉,想起剛才那一瞬間的奇怪感覺,只覺得此時的阿修羅奇怪到了極點。
第126章
一種強烈的不安包圍了我,可與此同時,比不安感更加急劇的一股眩暈感順脊椎直沖大腦。而這時阿修羅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臉挨我挨得非常近,雙眼近距離的注視著我。我的心里頃刻升起一絲非常異樣的感覺,只覺得他那黑沉沉的眼睛仿佛是空心的,有另一雙眼睛藏在他眼眶背后。他的瞳孔分裂開般出現(xiàn)了兩個,黑里隱隱透著銀。
“我是站在人類、站在你這邊的,我的小德薩羅�!彼吭谖叶呎f道。
我晃了晃頭,大腦愈發(fā)的沉,身體不受控制的朝前傾去,阿修羅趁勢摟住我的身體,將我跳入了水中。我的口鼻被他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潛入陰暗的水面下,順著猶如深淵般的裂隙朝某個方向快速游去,我能望見周圍來回穿梭的人魚,但阿修羅帶著我潛游得又深又快,完美的避開了他們。很快,我被他帶入了一道分外狹長的裂隙之內(nèi),再往里則是一個深幽的水下洞窟,這里水草叢生,仿佛一個神秘的水下森林。
當(dāng)頭露出水面的那一刻,我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愣在當(dāng)場。
數(shù)十來條藍(lán)尾橫七豎八地漂浮在水面上,他們的眼睛半睜著,眼球灰蒙蒙的,胸口一片被電燒的焦黑,顯然已經(jīng)死去多時了。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對阿修羅拽進了密林之中,斑駁的陰影中,前方隱隱綽綽的出現(xiàn)了一個影子。
“德薩羅……我的小德薩羅,你來了?”
熟悉的呼喚順著陰涼的風(fēng)從黑暗里悠悠飄來。阿修羅在此時放開了我的手,我卻如同著了魔死的,不由自主地朝聲音來源游去。扒開幾叢頭發(fā)般密集的水草,我終于看見一道銀色的光帶在不遠(yuǎn)處的水中若隱若現(xiàn)。游近后,才看清列夫捷特正倚靠在一塊礁石上,我立時為他的模樣屏住了呼吸——
他奄奄一息的歪著頭,仿佛隨時都能死去。那優(yōu)美修長的銀色魚尾上,觸目驚心的大口子還未愈合,向兩邊外翻著,暴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肌肉與鎖鏈般的魚骨。而他的蹼爪竟被兩根削尖了的樹干釘穿了,藍(lán)色血液凝固成了血痂,厚厚的積壓在指間。
Chapter111
“爺爺…”
我立即撲過去,震驚地看著他的慘狀,心如刀割。列夫捷特虛弱的沖著我彎起嘴角,欲言又止。我擺了擺手,慌慌張張地低下頭,為他拔下那釘住他的樹樁,并用唾液替他療傷�?晌野l(fā)覺這樣似乎并沒有多少效果,因為我的第一次發(fā)情期還沒有來臨,我的身體機還沒完具備人魚的特性。
就在我為此焦灼不已時,列夫捷特抬起頭,輕輕拍了拍我的脊背,“傻小子,我自己可以愈合。不是說了,你該稱為我父親嗎?”
“這也是……阿伽雷斯的命令嗎?”
我咬了咬牙關(guān),顫抖地摸了摸列夫捷特魚尾上的裂口附近,卻被他溫柔地握住了手腕。我的腰也被隨之摟住,上身被拽入他遍體鱗傷的懷里,我小心翼翼的提防著自己碰到他的傷處,卻見他微微拱起魚尾,將我的手腕扯到那破口之上。耳邊傳來氣若游絲的一聲喘息,“我需要你的血,幫幫我好嗎,德薩羅?”
我與那雙閃爍著柔光的黑瞳對視著,他微微低著頭,涼潤的手指觸碰到我的臉頰,仿佛描摹著一件珍貴的瓷器。我屏住呼吸,點了點頭。
腕部被不緊不松的握緊,尖銳的指甲切蛋糕似的快速劃過我的皮膚。即刻我感到一絲涼意,甚至沒有感到一絲疼痛,我的鮮血就一點一滴的落下去,匯成一線淌入他的傷口內(nèi)部。頃刻間,絲絲縷縷的白色組織自列夫捷特的皮肉之中滋生出來,仿佛織纏一般將他裂開的魚尾合攏為一體,最終只剩下一條顯眼的、凹下去的傷疤,看上去就仿佛他剛剛裂變出了雙腿。
這讓我油然憶起在我幼時的他的人類模樣,一絲親切感從心頭浮上。
“真是乖孩子……”
列夫捷特長長的舒了口氣。他將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蹼爪溫柔的梳理著我的頭發(fā),我感到從他的掌心襲來若有似無的麻痹感。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使我立即戒備起來,然而我的后頸又突突直跳,大腦響起一片蜂鳴似的嗡嗡聲,黑暗漲潮般的從四面涌來。我揉了揉眉心,眼皮卻如同被膠水凝固住,就要和下眼瞼粘在一塊。身體被橫抱起來,按倒在礁石上,濕滑的魚尾輕柔的卷住了我的小腿。濕潤柔軟的東西游走在我的臉頰與頸間,一雙不同于阿伽雷斯的蹼爪撫摸著我的脊背,向下探去。
突然之間,我的大腿內(nèi)側(cè)像是被蜜蜂狠狠扎了一下,霎時令我彈坐起來,身上的撫摸戛然而止。我睜開眼,看見列夫捷特正壓在我的上方,手腕被從我腰間伸出的小尾巴緊緊纏住了。意識到他剛才企圖做什么,我觸電般的推了他一把,從他身下爬出來,跳下了礁石,隔著一段距離緊張地盯著他。魔鬼魚十分憤怒地緊緊粘住我的下半身,高高揚著尾巴好像響尾蛇般沖列夫捷特示威。而列夫沒有像阿伽雷斯那樣將我逮住,他只是欲言又止地微微動了動嘴唇,垂著眼皮望著我。搖晃的水光中,他目光里透著失望與內(nèi)疚,猶如漣漪般暈開,沉淀成淡淡的傷感。
我被他看得有點兒不知所措,甚至感到是自己犯錯了,心里頭很不是滋味。
我意識到我粗魯?shù)膭幼骺赡苋堑梦疑刑幉⊥凑勰ブ械母赣H難過了,看上去他只是情難自禁,并不想強行對我下手。
但毫無疑問的,我可沒法容忍我的直系父輩對我示愛或者更進一步。我的思想絕對無法跟人魚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達(dá)成一致,對于我來說這跟亂-倫沒什么兩樣。撇開倫理輩分不談,我也只能容納阿伽雷斯一個,無論身心。即使現(xiàn)在我正與他打冷戰(zhàn),也根本不能抹殺我對他的感情。我深愛阿伽雷斯這個復(fù)雜無比又在感情上簡單到近乎蠻橫的家伙,這是我自己否認(rèn)不了的。
啊哈,德薩羅,你還真是個癡心不二的小男人。
我默默的心想著,沖列夫捷特努了努嘴,吞吞吐吐道,“那個……爺爺,不,父親,”這么改口叫他時我忽然感到別扭極了,不免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跟你們不一樣。請你……”
“很抱歉,小德薩羅……我只是一時沒忍住,原諒我好嗎?”列夫捷特聲音暗啞地呢喃,神色黯淡。他伸出蹼爪,展開五指,毫無血色的嘴角勉強彎了一下,“過來……我的好兒子。”
面對這種幾乎是乞求的態(tài)度,我的心里不禁難受,下意識的把手放入他的掌心里。魔鬼魚的身體勒得更緊了,就仿佛一個執(zhí)拗的孩子似的耍脾氣。我警告意味拍了拍它的頭,它卻極不情愿的擺動著身體,光滑的腹部磨蹭著我的要害,令我不由一下子繃緊了身體,猛拍了它一下。
“它竟敢冒犯你?”列夫捷特蹙起眉心瞧著它,抓住魔鬼魚的尾巴試圖把它從我的腰間拽下來,我慌忙捂住它的身體,解釋道,“不行,這是阿伽雷斯送給我的。我可不想-裸著在人魚群里走來走去。”
列夫捷特眼里掠過一絲異樣的光芒,若有所思地松開了手,就好像很忌憚魔鬼魚似的。我不由回想起剛才魔鬼魚的一系列舉動,條件反射的抬起手摸了摸后頸,卻再次感到一陣被電擊似的眩暈,思維就仿佛無法繼續(xù)正常運轉(zhuǎn)那般被銹住,身體僵硬著被摟入蛛網(wǎng)般柔軟的懷抱。
“把它取下來,小德薩羅……假如你想跟我離開這兒,它會引來他的�!绷蟹蚪萏氐淖齑椒鬟^我耳垂輕聲道,他的呼吸好像劇毒的花瓣那樣在輕柔的綻放,我的大腦神經(jīng)仿佛都要被融化了。
“不……我不想離開阿伽雷斯,我只想請您幫幫我,救出我的朋友�!蔽覔u了搖頭,舌頭打結(jié)地緩緩說道,一股無形的壓力扼制著我的內(nèi)外感官,仿佛在驅(qū)趕著我腦子里原本的念頭離開頭殼,讓咬文嚼字都開始變得困難。我一邊這樣說著,手卻不受控制的,鬼使神差地攥住了魔鬼魚的尾巴——
就在此時,不尋常的動靜透過洞窟里潮濕的風(fēng)流傳至耳邊,我的腰驟然一緊,已被列夫捷特拽入了水中的密林
里,身體被冷水浸沒的一刻,那道無形的壓力也猝然消失了。我回過神來,只見剛才不知道去哪里的阿修羅從水中突中冒了出來,眼神空洞地望著列夫捷特,似乎在等待對方發(fā)號施令。之前被拋在腦后的怪異感返潮而來,一個不成形的念頭從心底竄上了腦海。
“去吧,為我們擋住追擊者,即使被抓住,也別泄漏我們的行蹤。”列夫捷特壓低聲音。
阿修羅沉默著點了點頭,一擺尾便消失在了水中,化作一股波流沖向洞窟入口。
“你是用某種方法控制了他嗎?父親�!蔽页谅晢柕溃瑐�(cè)頭盯住列夫捷特,同時感到一種隱隱的危機感。我開始懷疑起剛才那些沒來由的眩暈感也是由于他的影響。然而我沒有機會再問下去,列夫捷特就已經(jīng)捂住了我的口鼻。在潛入水中前一刻我聽見他耳語道,“是的,德薩羅,但這都是為了帶你順利離開這……”
等等!
我立即掙扎起來,但身體已被列夫捷特挾制著,迅速穿梭過濃密的水中森林,游進了一個近能容納兩人的罅隙內(nèi),方向是朝上的。他所受到的重傷由于我的血似乎已經(jīng)得到恢復(fù),游了幾分鐘之后,上方就朦朦朧朧的出現(xiàn)了一絲藍(lán)色的光亮,想必上面還并不是真正的外界。
我不知道列夫捷特打算帶我去哪,但肯定是離開阿伽雷斯身邊,也許是回到人類世界里去,或者是一個只有我和他獨處的地方。這令我感到一陣陣強烈的恐慌,不由暗暗期盼著阿伽雷斯能夠突然在上方出現(xiàn),但又矛盾的擔(dān)心著這種情形。
第127章
因為一旦他發(fā)現(xiàn)列夫捷特企圖拐走我,他一定會用更殘酷的手段來折磨這個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即使列夫捷特被他們形容成背叛者和險惡的壞蛋,我也在腦子里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讓自己憎恨他。
正忐忑不安著,列夫捷特已經(jīng)帶我游到了裂隙盡頭,浮出水面的一刻,我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里是一個山體的斷層區(qū),上下錯位的巖石形成了一個極大的空間,仿佛一個天然形成的懸空平臺,三面被峭壁所環(huán)繞,而剩下的一面則是一道直通大海的瀑布。噴薄的水流從數(shù)道裂隙中飛速直下,宛如一道垂直的銀河嵌入波濤洶涌的海面,叫人往下看一眼便覺得膽顫心驚。
可令我吃驚的卻不是這險峻的地勢,而是這斷層里。竟然密密麻麻的放置著上百近千個淡藍(lán)色、半透明的、類似魚卵般的球體。每個球里都蜷縮著一名昏迷的男性,他們無疑就是那些被人魚們搶來的海軍們。應(yīng)該是由于阿伽雷斯帶著他們的配偶去打仗,他們就被安置在這些“卵”里以防逃跑。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樣的處境又與性奴有什么區(qū)別呢?這樣的毫無尊嚴(yán),毫無自由的被困在這里,偏離了他們原本所向往的人生,所為之奮斗的理想。
我在心里質(zhì)問著,深吸了一口氣。唯一的不同也只是人魚們更擅于迷惑人罷了。阿伽雷斯希望通過這種方法大規(guī)模的擴充種群,實在是個離譜至極的錯誤。
“當(dāng)這個戰(zhàn)爭計劃實施前,我與王發(fā)生了分歧,但他并不肯聽從我的建議。在他的眼里,人類被看作需要通過人魚感染進化的種群……”他憐憫的巡望了周圍一圈,又將目光投向我,眼神中似乎帶著沉甸甸的重量,“而我,則十分欣賞人類的文化科技與他們所創(chuàng)造的世界,我想與他們和平建交,但王想發(fā)動戰(zhàn)爭,并決定鏟除異己,我就是其中一員。在反抗中,我無意的傷害了一些他的戰(zhàn)士,這就是我被稱作‘背叛者’的原因,德薩羅。我會幫你救出你的朋友,我是站在人類與你這邊的,你相信我嗎?”
一股溫暖的力量充斥胸臆,我望著他,猶豫了短短幾秒,用力的點了點頭。我萬萬未料到會被列夫捷特會主動帶我來救人類,而的確,控制阿修羅才能保持行動順利,這沒什么值得懷疑的地方。
“好孩子。”列夫捷特摸了摸我的后腦勺,神色又凝重起來,警惕的望了望周圍,“快去找你的那個朋友,記住,你只能帶走一個。救走的人類越多,引來的追兵數(shù)量也就越龐大。你單獨去吧,他們看見我只會害怕�!�
我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走進那些球體當(dāng)中,搜尋達(dá)文希的下落。但是我很快意識到,在這上百個球體當(dāng)中想要找到他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球體中的人姿態(tài)不一,有的低著頭,有的僅能看見半張臉,有的甚至將臉埋在胳膊里,根本無從分辨他們的長相。但所幸的是,達(dá)文希的頭發(fā)是比較少見的淺茶色,在察看過數(shù)十來看球體后,我終于看見了一個跟達(dá)文希的體型和發(fā)色十分相似的人。
他像個嬰兒般的蜷縮在那兒,我半蹲下去,透過他的手臂看向他的臉,心里頓時咯噔一跳。
那的確是達(dá)文希,我曾經(jīng)的親愛的摯友與學(xué)長。他的眉眼此時正緊緊皺成一團,微微攢動著,仿佛沉陷在一個可怕的噩夢里,稍一懈怠便會被最大的恐懼所吞噬。而和許多俘虜一樣,他的身體上布滿了被凌虐的曖昧紅痕,腿間沾染了些許血跡,不用想也能判斷他已經(jīng)被侵犯過了。我的心咚地墜下去,驟然喘不上氣,急忙在球體外表摸索起來,感到這層球體并不堅固,只是像氣球般的薄薄一層。于是我立即抓起魔鬼魚鋒利的尾巴尖端,朝球體狠狠扎下去。
“噗”地一聲,球體立即炸了開來,水花濺得我滿頭滿臉,達(dá)文希則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在我扶起他來的那一刻,他也同時睜開了眼睛,卻在一瞬間發(fā)瘋似的嘶聲大叫了一聲,“滾開!滾開!”我不知所措的捂住他的嘴巴,手背上便挨了重重一咬。我忍痛用膝蓋壓住他亂踢亂拽的腿,達(dá)文希跟我的體型差不多,又似乎十分虛弱,我得以將他勉強按倒在地上,制住他的掙扎,壓低聲音:“別怕,別怕,我是來救你的!達(dá)文希!”
我竭力冷靜的叫著他的名字,喉嚨卻止不住因上涌的酸意而嘶啞了。
達(dá)文希與我的命運都改變了,我們在這個時空還未遇見過,不再是兒時的玩伴和圣彼得堡的同窗好友,他并不認(rèn)識我。
但呼喚他的名字顯然起到了十分好的安撫效果,達(dá)文希的掙扎力度逐漸小下去。他渙散的視線隨之聚焦在我的臉上,又立即驚恐的朝下望了望,似乎因辨認(rèn)出了我是個人類,而剎那間放松了繃到僵硬的身體。隨即,他坐起身來,雙手捂住頭,一聲不吭,手卻自殘似的摳進胳膊里,狠命的抓撓著。
“別這樣,達(dá)文希!我?guī)�,帶你離開這兒,我們這就離開這!”
我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心里難受到了極點。他卻觸電似的站起來,將我猛地推了開來。我一下子沒站穩(wěn),踩著水滑倒在地上,一下子碰破了好幾個卵球,達(dá)文希則跌跌撞撞的徑直沖向了瀑布,我看見他那單薄的背影站在被裂隙分成幾股的急流之中,步履蹣跚的走向瀑布邊緣,然后,我聽見他崩潰的痛哭起來。
“不!達(dá)文希!達(dá)文希!我求你別做傻事!”
顧不上周圍幾個蘇醒過來的人,我爬起來追向達(dá)文希,卻擔(dān)心激得他直接跳下去,只好站在一段距離外,一點一點的挪近他。達(dá)文希的痛苦絕不亞于當(dāng)時我被阿伽雷斯侵犯的感受,那種足以將人毀滅的羞恥感、自尊被一個比自己強悍的存在揉碎了吞入腹中的折辱,被迫雌伏與另一個非人類的雄性身下,這是任何一個男人都難以接受的。盡管我真正愛上了阿伽雷斯而非斯德哥爾摩情結(jié)作祟,但這并不能抹去那段記憶。我至今回憶起仍心有余悸。
而達(dá)文希遭遇的,是比我更劇烈的沖擊——由一名使命在于驅(qū)趕人魚們的海軍,淪為了人魚的俘虜,更遭到了性-侵犯。假如換作是我,毫不意外也會有立刻自殺的沖動。
我的神經(jīng)繃緊到了極點,雙手攥握成拳,指頭摳進肉里,顫抖著說道,“嘿,達(dá)文�!潇o一點,我會帶你離開這,帶你回到你的家里,好嗎?”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達(dá)文希的肩膀微微聳動著,拼命搖著頭,大口喘著氣,“我感到我的身體……在變化,我看見鱗片從我的腿上長出來,我的耳朵……”他的聲音如同在齒間嚼碎了,“那條人魚,他說了,說了我也會變成一條人魚……我沒有救了�!�
說著他的身體向前一傾,張開了雙臂,像只獲得自由的飛鳥似的——
“不!!”
我目呲欲裂的大吼起來,沖過去想要抓住他的胳膊,然而什么也來不及了,除了在視線里達(dá)文希被大海轉(zhuǎn)瞬吞沒的身影,與一圈即刻消逝的浪花。瀑布底下斑斑駁駁的,可以看見許多冒出海面的礁石,就仿佛怪物吞噬人的利牙,然而我卻清楚吞噬達(dá)文希的不是大海,而是人魚們猶如漩渦般的愛-欲。
忽然間我感到雙腿發(fā)軟,一下子無力地跪在瀑布邊緣,失神地望著海面,大腦嗡嗡作響。
“真是遺憾……”列夫捷特的聲音突然在我背后響起,隨即我整個人被一雙柔韌的手臂扶起來。我魂不守舍的任自己被抱著,轉(zhuǎn)過身去,卻一眼望見了那幾個破裂的球體中蘇醒的人類。他們有的一臉茫然,有的在痛哭,有的蜷縮著身體發(fā)抖,就好像一群被酷刑摧毀了身心的囚徒,我毫不懷疑他們下一刻就會走向達(dá)文希的選擇。
“該怎么辦,該死的,不能把他們放在這兒不管�!蔽易匝宰哉Z似的喃喃,同時卻清楚將他們帶離這里是多么不切實際。我的頭疼得幾乎要炸開,心臟猶如在油鍋上煎熬。
“可我們必須離開了,我沒有能力帶走那么多人類。小德薩羅,也許你的朋友還有機會得救,你想去找他嗎?你還想繼續(xù)留在這里,繼續(xù)對你的同類的遭遇視而不見?你現(xiàn)在了解到了你的阿伽雷斯有多么殘忍了嗎?”
耳邊的輕言細(xì)語猶如魔咒似的牽引著我的意識,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不知道該回答什么,思維一片混亂。但我還沒來得及下決定,便感到身體被擁著向后傾去,巨大的失重感霎時間襲遍身,瀑布的轟鳴聲灌徹耳膜。我的視線被一下子拋向空中,飛入深藍(lán)的天幕之中。此情此景與記憶里和阿伽雷斯相擁著跳入崖底的情景重合相疊,我的心一下子在狂風(fēng)中絞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