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她那一點可笑的不甘啊。
她說:“江存曦,你不知道,有些人只適合留在回憶里嗎?”
也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應(yīng)該放任傅斯恬接近自己,不應(yīng)該靠近傅斯恬,不應(yīng)該以為,傅斯恬的愛,會像她映在自己眼底、刻在自己心上的那枚胎記一樣,經(jīng)年累月,永遠(yuǎn)不變。
傅斯恬全身疼到痙攣,那已經(jīng)不存在膽囊的位置,仿佛都再一次絞痛了起來。
她扶著門框,動了動喉嚨,張了好幾次口才能平穩(wěn)地發(fā)出聲,”對不起……“
時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止住淚,心灰意懶:“你怎么來的?”
“開車來的�!�
“可以自己回去嗎?”
傅斯恬說:“可以。”
時懿不再說話了。
她靠門坐著,望著漆黑一團的虛空,靜靜地聽著,聽著腳步聲響起,消失,再次響起,再次消失,而后,門被打開了,門被關(guān)上了。
一切重新歸于寂靜。
就像她和傅斯恬的重逢。
時懿想,算了吧。放過傅斯恬吧。
那幾年,她為她笑、為她哭、為她風(fēng)里來雨里去、為她洗手做羹、為她強忍病痛、為她付出過她能付出的一切。
她其實有認(rèn)真地愛過她的。
現(xiàn)在,也不過是很認(rèn)真地不愛她了。
就當(dāng)是黃粱一夢,重溫的,是自己這不肯放下的舊夢。
現(xiàn)在,夢醒了,一切可以回到平靜了。
反正,這么多年,沒有傅斯恬,她不是也過來了。
平平淡淡、無悲無喜,不是最是人生真諦嗎。
第128章
接下來的一整周,
時懿再也沒有點過南原餐廳的外送。
慢慢的,從助理喬漫開始,全公司的人都隱隱察覺到了近日時總心情欠佳、氣壓極低。雖然時懿一貫公私分明、大氣隨和,
不是那種會隨意拿下屬撒氣的領(lǐng)導(dǎo),但礙于她的氣場,
她眉目疏冷不帶笑意時的模樣就足夠讓人有壓力了。
大家都盡量小心做事,
能避則避,生怕出了差錯觸了時總的眉頭。除了一個人——靳明若小靳總,絲毫不受影響。
她最近愛上了川菜,
又找不到合心意的飯搭子,
所以每天見到時懿就開始游說她,大有一種她要是今年夏天不試一次川菜就虛度了此生的架勢。
時懿經(jīng)不住她的軟磨硬泡,
和她去吃了一次川味火鍋以后就再也不搭理她了。三伏天吃火鍋,
還是超辣火鍋,
她不知道靳明若哪根弦搭錯了。
靳明若的胃大概也是不知道的。被她連續(xù)用燙喉的辣椒伺候了一周以后,
終于發(fā)出了抗議。
半夜兩點多,
靳明若被痛醒,上吐下瀉,吃過腸胃藥,痛到五點多才好一點,一躺下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這一睡,
她直接睡到午后四點多,被時懿打來的電話吵醒。
“下午不是說來開會的嗎?人呢?”
靳明若整個腦袋昏昏沉沉,
肚子還在隱隱作痛:“幾點了?那我現(xiàn)在過去�!�
聲音蔫了吧唧,
有氣無力的。
時懿蹙眉:“你怎么了?”
靳明若起身都沒力氣,翻了個身壓住肚子才好受點,欲哭無淚:“時懿,
我被辣椒奪命了�!�
時懿:“……”
問清楚靳明若情況,時懿懷疑她是急性腸胃炎。
靳明若這幾年一個人在海城,看著朋友滿城,男朋友三不五時一換,真正的交好的也不過時懿一個。時懿又生氣又好笑,罵了她一句“該”,還是和喬漫說了聲,拿了包出公司,送她去醫(yī)院掛急診了。
就診的時候,了解到靳明若有慢性胃炎病史,醫(yī)生建議她順便做個胃鏡檢查。雖然是年輕人,但是每隔一兩年定期復(fù)查還是有必要的。
靳明若以前年少無知做過一次胃鏡,不舒服了好幾天,現(xiàn)在一聽要做胃鏡,立刻把頭搖得像波浪。
但時懿覺得醫(yī)生說得對。況且,靳明若的作息和飲食習(xí)慣實在是太糟糕了。春節(jié)去靳明若家里拜年時,靳明若爺爺也特意叮囑過她,讓她在海城幫他多提醒些靳明若,說靳明若腸胃不太好,又貪嘴,自己管不住自己,以前在國外就犯過病,讓他太不放心了。
之前礙于朋友間的分寸感,靳明若胡吃海塞,她勸過兩次,靳明若不聽,她也就隨她去了�,F(xiàn)在看她鬧得這么難受,時懿又有些后悔。
“還是做一下吧�!睍r懿開口。
靳明若全身都寫著抗拒:“不用啦。沒事,我就是這段時間吃太多辣了,一時被刺激到了�!�
時懿不為所動:“那我再接到你爺爺?shù)碾娫�,就如實匯報了�!�
靳明若倒吸一口涼氣:“……”
她爺爺要是知道了,她在海城這天高皇帝遠(yuǎn)、自由自在的日子怕是要沒了�!昂美埠美�,做就做唄,有什么嘛�!苯魅裟芮苌臁�
時懿沒有再給她反悔的機會,馬上示意醫(yī)生:“那開個胃鏡檢查單吧。今天能約到嗎?”
靳明若:“……”
醫(yī)生:“不知道,下去預(yù)約了才知道�!�
時懿便讓靳明若跟護(hù)士去取藥掛點滴,自己轉(zhuǎn)戰(zhàn)檢查大廳,幫她預(yù)約。
太晚了,今明兩天都已經(jīng)沒有號了,時懿問過靳明若意見后,幫她預(yù)約到了第三天的早上。
三天后的早上,時懿親自押送靳明若去醫(yī)院做胃鏡。
車程二十分鐘,九點到九點半時段的號,時懿和靳明若八點十五分就出發(fā)了,預(yù)留了充足的時間。沒想到,行到半途,高架橋上有事故,堵車了。
進(jìn)不得,退不得,本來五分鐘的高架橋,龜速爬行了二十分鐘才下去,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十分了。
顧不上找停車位了,時懿把車往門診部門口一停,讓靳明若先去檢查大廳再次確認(rèn)預(yù)約。五分鐘后,她才找到停車位,停好車,氣定神閑地往檢查大廳走。
大廳一樓就是內(nèi)窺鏡檢查等候區(qū),胃鏡檢查在最右邊那一塊。時懿往那邊走了幾步,習(xí)慣性地往墻上的led顯示屏上查看。
顯示屏上胃鏡1就診人的名字不是靳明若,靳明若是下面的那個候診人,再下面,是胃鏡2診室的就診人。
時懿掃一眼過去就準(zhǔn)備去找靳明若,要移開眼的一瞬間,忽然猛地抬起了頭,定定地又看了一遍胃鏡2的就診人名字。
時懿呼吸停住了。
靳明若在長廊口看到她了,叫她:“時懿,這里……”
時懿艱難地轉(zhuǎn)回頭看她,心不在焉地走了過去。
是她嗎?
她怎么了?
明明已經(jīng)想好放過她也放過自己了,可腦子還是不受控制。時懿滿腦子晃動的都是傅斯恬腰腹上的三個小疤和她脫掉衣服后更顯瘦削的身體。
天知道這些天她為什么還是查了。
滿屏幕的資料都表示,膽囊摘除后對胃確實會有一定影響的。傅斯恬本來消化方面就不大好……時懿眉目無意識地沉了下來。
靳明若已經(jīng)喝了麻藥了,舉著空瓶子大舌頭地抱怨:“好難喝啊。”
時懿隨口敷衍她:“嗯�!�
靳明若沒有察覺,帶著她邊往檢查室走邊說:“對了,你猜我剛剛遇見誰了?”
時懿指節(jié)微蜷,聲音有些緊地問:“誰?”
靳明若說:“傅老板啊,你老同學(xué)。她也來做胃鏡,就前面那個診室,進(jìn)去幾分鐘了,應(yīng)該快出來了……”
說話間,她眼神落在診室外長椅上的一個端正坐著的年輕女人身上。女人穿著藍(lán)色長牛仔褲、修身露肩短袖,面容白凈,說不上很漂亮,但身材很好,肩平腰細(xì)腿長,是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暗夸一句的模樣。
“那是傅老板的妹妹,你見過嗎?”靳明若靠近了些時懿,壓低了聲音。
時懿搖頭。她只知道傅斯恬有一個妹妹,比她小一歲,小名叫小魚?
靳明若轉(zhuǎn)開眼,狀若自然地走路,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氣音說:“我看她好像有點腿腳不便�!�
時懿怔了怔,無意識地稍移了視線想再次打量女人。
沒想到,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個年輕女人也注意到了她們,正越過這一條不長的走道,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時懿。
時懿意外撞見她的視線,愣了一下,還來不及多想,女人對面的診室門開了,一個系了長卷發(fā)、纖瘦秀婉的女人捂著心口,扶著門走出來了。
坐著的女人連忙站起身子迎了上去,想要扶傅斯恬。
傅斯恬勉強笑了笑,搖了搖手,沒讓她扶,自己又往外走了兩步。
她看起來很難受,走得蹣跚,肩微微收著,努力上揚著的雙唇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靳明若熱心地跟著跑了過去,湊到了傅斯恬面前,幫著扶她。
傅斯恬卻像有所察覺一樣,側(cè)過了臉,一雙來不及掩飾難受的水眸突然就撞進(jìn)了時懿的眼底。
時懿把自己釘在原地。
心臟卻連著血液,掀起了全身尖銳的痛潮。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短,剛好寫到一個斷點,不想小可愛們多等一天了,短就短點發(fā)吧。
說一個可能這輩子時懿也不會告訴傅斯恬的事吧。
時懿當(dāng)時住在出租房里會過敏,找不到過敏源,從來沒真正好過。但是她不想傅斯恬擔(dān)心難過,所以第二次停藥復(fù)發(fā)以后,她就偷偷吃藥了。那天以后,她把過敏藥裝進(jìn)了一個薄荷糖的小鐵盒里,放在書包里,每天在圖書館吃一次藥,一直靠這個壓制著過敏。
第129章
傅斯恬好像有一瞬間的怔忡,
隨即,便像尋常熟人一般,對時懿點了一下頭,
轉(zhuǎn)回頭,由著靳明若和傅斯愉把她帶到長椅上。
時懿攥起五指,
強迫自己收起那些不必要的情緒。她不想做一個像唱獨角戲一樣的傻子。
比若無其事,
她也不見得會輸給傅斯恬。
她提起腳步,從容地朝她們走去。
靳明若一邊摩挲著傅斯恬的肩,一邊扭過頭對著時懿哀求:“時懿,
我不做了好不好?我覺得我本來都好了,
給它戳一戳,我得癱個幾天了。”
時懿不為所動,
站到她身邊淡淡道:“那正好休息幾天,
我把年假給你放了�!�
靳明若:“???”她裝著憤怒地轉(zhuǎn)頭對著傅斯恬控訴:“傅老板,
你聽聽,
你老同學(xué)這說的是人話嗎?”
傅斯恬臉色依舊是慘白的,
額發(fā)被汗微微濡濕了。聞言,她牽起了一點笑,寬慰靳明若:“別擔(dān)心,其實不疼的,只是有點難受,
可以忍的�!�
傅斯愉也搭腔:“我姐是喉嚨比較小,所以會比一般人更難受一點�!�
靳明若一張明艷的小臉皺成苦瓜,
還想申辯什么,
胃鏡1的診室門也開了,醫(yī)生喊她進(jìn)去了。
她垂死掙扎,用可憐兮兮地表情望著時懿。
時懿無動于衷,
在她身邊空著的位置坐下,放好包,好整以暇:“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靳明若沒辦法,只好垂喪著張臉站起身,和傅斯恬說了句“傅老板,那我先進(jìn)去了”,不情不愿地往胃鏡1診室走去了。
她走開了,這條長椅上便只剩下最左邊的一個陌生人、中間的傅斯愉、傅斯恬和與她們隔了一個座位的時懿。
誰都沒說話,氣氛突然間沉悶了下來。
時懿連和傅斯恬維持表面客氣的心情都沒有了。她取出手機,查收郵件,仿佛完全進(jìn)入了工作狀態(tài)。
傅斯恬也沒有打擾她,靜靜地坐著平復(fù),偶爾回應(yīng)一兩句傅斯愉的問詢。
時懿垂著眸,盯著屏幕,實際上,卻是一個字都沒看進(jìn)去。
“我好點了,我們走嗎?”傅斯恬聲線好像放松了些。
傅斯愉回:“不等等靳小姐嗎?看看她還好嗎?”
時懿劃拉著手機屏幕的指尖頓了一下,聽見傅斯恬頓了兩秒,回:“嗯,那等等吧�!�
時懿抿了抿唇,重新滑動指尖�?諝饫锓路鸲际歉邓固裆砩先粲腥魺o的淡香,時懿根本沒辦法靜下心。
但她還是一語不發(fā),傅斯恬也依舊沒有與她說話。
時懿的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發(fā)冷發(fā)硬。
僵坐十分鐘,靳明若終于出來了。她一雙桃花眼里蓄滿了淚,抽抽噎噎的,臉色看起來卻是比傅斯恬好太多了。
時懿和傅斯恬、傅斯愉看見她出來,都站起了身,靳明若擺了擺手,沒等她們過來扶她,自己幾步就跨到了對面的椅子上,癱坐了下去。
“我太難了�!彼忂^了那陣難受,擦干了淚,沙啞著聲音哀嘆:“時懿,欠我的,你拿什么賠我�!�
傅斯愉忍不住被她逗笑了,發(fā)出了輕嗤聲。
時懿望著她,眉眼也舒展了些。還有心情貧嘴,看來沒什么大礙。
她剛想回她話,攥在手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