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戚寰覺得,她心中的十二殿下該是意氣風發(fā)的將帥,該是快意恩仇的劍客,該是不問功過是非只從心而行的俠士,卻獨不該是在這深宮中的皇儲。
她實在是想讓他開心一些,自她回京,已經(jīng)很久沒見他真地開心過了。
于是她溫聲道:“日前踏春時,如雨說我那支南疆蛺蝶銜花簪別致好看,我想送給她,可這支簪子原是殿下送的,怕這中間隔了一層他不愿收,只好說原本就是殿下送的�!彼f著,又笑了一下,“殿下,我離京太久,又思家得緊,且自小與如雨感情甚好,不忍分開。這些年她一直在府里也沒個著落,不如等入秋后,讓她隨我一起回嶺南,日后我與她姐妹二人,也好彼此做個伴�!�
朱祁岳聽了這話,不由愣了一下,片刻,他怔然地看了戚寰一眼,像是想解釋什么,卻咽了下去,只回了句:“……再說吧�!�
寅時三刻,宮外傳來號角聲,這是要出征的將士開始整軍的聲音。
整軍過后也非立時出發(fā),還要點帥,要祭酒,要敬皇天,敬社稷。
蘇晉便是聽到這號角聲醒來的。
事實上她心中一直記掛著今夜的紛亂,并未睡多久。
眼前的這間屋子她曾來過,一張青竹榻,一扇高窗,一張書案,是柳朝明值事房的隔間。
書案旁,柳朝明背身而坐,正提筆寫著什么。
蘇晉原想問一問今夜的事,卻不知從何問起,正自猶疑,忽然感到右臂的傷口處有一絲冰涼的異樣。
她掀開被衾一看,只見傷處已用草藥與棉布帶子仔細包扎過了。
“是請?zhí)t(yī)院的方徐為你看的�!绷髀牭缴砗蟮膭屿o,知道她在憂心什么,一面在卷宗上提上最后一句,一面說道。
方徐是她的人,縱然應(yīng)當放心,可是又多了一個人知道她是女兒身。
蘇晉撐著坐起,點了一下頭道:“多謝大人�!�
柳朝明沉默半刻,斟了一杯涼水,擱在她的塌邊,輕聲道:“只是麻藥,傷得不深�!�
方徐說,這麻藥其實也就麻一麻手臂腿腳,蘇大人大約是因為先頭弦崩得太緊,一直無意識地忍著,所以松懈下來才會昏暈過去。
蘇晉“嗯”了一聲,端起手邊的溫水,慢慢啜了一口。
屋外有人叩門,推門而入的是御史言脩:“大人,那頭來人說后宮內(nèi),皇貴妃……”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便看到了臥坐于榻上的蘇晉,愣了一愣,行禮道:“蘇大人也在�!庇謫枺疤K大人身子不適?”
蘇晉沒回話。
后宮被封禁她是知道的,可看言脩的樣子,竟是在前后宮不允許任何人出入的情形下,還獲取那里的消息?
他說的“那頭”是哪頭?
言脩遲疑地看了柳朝明一眼,不知還否應(yīng)當說下去。
柳朝明搖了一下頭道:“無妨�!�
“是�!毖悦懙�,“皇貴妃被帶回重華宮后,七殿下便命侍衛(wèi)將她鎖在了偏殿當中。除此之外,這幾月為十三殿下問診的蔣醫(yī)正已被殺了,十二殿下所中之毒正是他所調(diào)制的,后來在一株榆樹上找到,毒雖不致命,終歸是傷身的。
“還有,朱沢微以‘十三殿下賊人劫走,恐危害大隨朝’的名義派了八支精銳羽林衛(wèi)從正南門離開,去追十三殿下了,聽說暗地傳了密令,一旦找到十三殿下,就地殺了�!�
言脩說到這里,看了蘇晉一眼:“十三殿下被‘劫’,十二殿下中毒,此事理應(yīng)交給三法司審理,但七殿下說,三法司中,恐有人涉足此案,他手上有些證據(jù),故此也要參與問案�!�
蘇晉一下愣住。
她知道朱沢微說三法司里“有人涉足此案”的人非她莫屬。
而她今夜切切實實去接應(yīng)了朱南羨,只要把昨日到今日與她接觸過的人逐一抓去審問,難保不會有人透露什么關(guān)鍵。
何況朱沢微現(xiàn)在已然知道了她自蜀中來。
柳朝明對言脩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然后他轉(zhuǎn)頭看向蘇晉,問道:“你準備怎么辦?”
蘇晉知道,只要她一離開都察院,單是她將伍喻崢留滯在刑部直至夜深,導致十三殿下失蹤這一條,也足夠令朱沢微把自己傳去問話了。
而自己只要到了朱沢微那,恐怕就出不來了。
蘇晉搖了搖頭道:“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燭光將她整個人籠在一蓬幽微里,她沉睡方醒,臉色仍是憔悴而蒼白。
柳朝明沉默地看著蘇晉,半晌道:“你現(xiàn)在只有一條路。”他一頓,“與我合作�!�
蘇晉愣了一下,頃刻明白柳朝明的意思。
他與她雖立場不同,但朱沢微太過得勢,是他們共同的敵人,在這個時機,與柳昀合作確實是最恰當,甚至唯一的選擇。
蘇晉垂下眸,靜靜地道:“我是為十三殿下效力,認識大人已久,冒昧問一句,大人又是為哪位殿下敬忠?四殿下還是十殿下?”
柳朝明淡淡道:“你覺得呢?”
蘇晉一時未答
她與朱弈珩與朱昱深接觸都不多。
朱弈珩太莫測,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逢不同的人便是不同的樣,實在猜不透。
而朱昱深太深沉,這些年一直鎮(zhèn)守邊疆,其余事好像都置身事外,更令她看不透。
假如這兩人是同一邊的呢?
那么朱昱深為何要在這個奪儲的關(guān)鍵時刻出征?
蘇晉搖了搖頭道:“我想不明白。”她說著,無奈地笑了一下,“我確實無路可走,除了與大人合作以外,我別無他法。這個問題我不該問,亦沒有資格問�!�
她終于將杯中水飲完,擱在了手邊。
柳朝明看著那空了的杯子,杯底一圈冷暈像圖窮匕見折出的光:“其實我……”
他話未說完,屋外便傳來言脩的叩門聲
“大人,七殿下帶著人找來都察院了�!�
第136章
一三六章
朱沢微一進中院,就看到柳朝明與蘇晉同時從值事房走出來。
他也不啰嗦,當即吩咐:“把蘇侍郎帶走�!�
身后兩名羽林衛(wèi)應(yīng)諾,正要上前拿人,柳朝明抬手一攔,冷冷地道:“敢問七殿下,因何緣何竟要在我都察院拿人?”
朱沢微笑了一聲:“柳大人不知道么?昨日蘇侍郎無故將羽林衛(wèi)指揮使伍喻崢滯留刑部寫所謂證詞,導致前宮護衛(wèi)失利,十三王朱南羨失蹤,本王正是要傳蘇侍郎問責。”
“如果七殿下指的是伍喻崢提交給刑部,有關(guān)故太子被謀害一案的證詞——”柳朝明道,“此事是由本官,蘇侍郎,大理寺卿張大人共同商議,由刑部傳令證人伍喻崢,三法司立案重審�!�
“笑話!”朱沢微道,“大皇兄被害乃是因羽林衛(wèi)內(nèi)部叛亂所致,相關(guān)犯人早已處決,三法司即便要重審,也應(yīng)當與本王商議后再做決定,如此擅做主張,豈知不是蘇時雨假借刑部審案之名濫用職權(quán)?柳大人身為左都御史,行糾察之責,竟要為蘇侍郎遮掩罪行么?”
“本官已說了,重啟此案是我三法司共同的決議,七殿下若覺不妥,不如傳三法司一同問訊�!绷饕活D,忽地一笑,“只是不知七殿下可能夠在朝野中找出一個適當?shù)娜诉x,共同審訊我三法司?”
這句話實實在在戳到了朱沢微的痛處。
而今朝中無君主,三法司已成為最高的刑罰機構(gòu)。
若放在尋常,刑部,大理寺與都察院相互牽制倒也罷了,怕就怕他們忽然同氣連枝,這樣的情形下,除非朱景元或東宮太子行君主之權(quán),否則誰都奈他們不能。
朱沢微簡直恨得牙癢癢。
當初他費盡心力想要往刑部安插自己的人,沒成想?yún)s被蘇晉暗度陳倉。
后來他看蘇時雨自入刑部便與柳昀分道揚鑣,倒也實在松了一口氣,只是不知昨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怎么一夜過去天還沒亮,這兩人又和衷共濟起來了。
這么下去不行,朱沢微想,若不能在三法司打開一個缺口,他要登極著實太難。
“三法司要重審故太子被謀害一案也無不可,但事情一碼歸一碼,本王的兄弟一個失蹤一個中毒,與蘇侍郎卻有脫不開的干系。”朱沢微道,“怎么,本王要傳蘇大人問個話也不成嗎?”
他說著,徑自喚道:“羽林衛(wèi)!”
“在!”
“不必理會都察院,把蘇侍郎帶走!”
這是要用強了。
柳朝明眉心驀地一蹙,眼中狠意畢現(xiàn),然而他還未開口,忽地又有一行人自中院外走來。
竟是左謙與隨行的金吾衛(wèi)。
“七殿下,柳大人,蘇大人,末將今日奉令護衛(wèi)六部衙司與都察院,聽聞此處有喧嘩,特來問一問殿下與二位大人,可有用得上末將的地方?”
他這話雖言及蘇晉與柳朝明,卻是盯著朱沢微說的,是個“你要動手我便動手”的意思。
親軍衛(wèi)的輪值通常是一個月在北大營練兵,一個月守衛(wèi)宮禁。
朱沢微總算明白過來——難怪自二月開始,左謙就心甘情愿地被支開,領(lǐng)著金吾衛(wèi)去了北大營。
朱南羨怕是早算好了自己要三月離開,特命左謙在他走了以后,輪值回來保護蘇時雨吧。
也難為他這個從來大而化之的十三弟,如今為了一個蘇時雨,竟也細心成這樣了。
罷了,事已至此,今日已非動手的最好時機。
朱沢微離開都察院的時候,心中的怒氣已消散了不少。
他將柳昀最后一個狠意畢現(xiàn)的眼神放在心中咂摸一番后,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最初發(fā)覺蘇晉的身世與齊帛遠孟良有關(guān),還以為她只是兩位老謀士的一名故舊之后,可今日看了柳昀竟不惜代價救蘇時雨的樣子,他忽然有點明白這位故舊是誰了——
他想到了一個“謝”字。
腳下的步子一頓,朱沢微涼涼開口:“蘇晉二字,當真是蘇時雨的真名嗎?”
身旁一個親隨答道:“回七殿下,小的查過戶籍,此事千真萬確,且蘇侍郎的戶籍是自出生當日就上好的�!�
“那也未必是真的�!敝鞗g微笑道。
憑謝相的高瞻遠矚,早早地為自己的親人后輩多留幾個身份也不是什么難事。
怪只怪謝相去世已逾十載,直至今日,他才想到蘇晉的身世或可與這位大名鼎鼎的當世第一大儒有關(guān)。
“派人追上蜀中的探子,讓他著重查謝煦,往死里查,當年在蜀中只要與謝煦接觸過的,哪怕說過一句話,看過一眼的,都一一抓回拷問。”
朱沢微說著,看向遠天第一縷破云而出的光,緩緩笑道:“本王有預(yù)感,這個蘇時雨的真實身份,恐怕有意思得很�!�
卯時三刻,沈筠自宗人府出來,看到恭旋門外,有一個挺拔修長的身影正等著自己。
朱昱深一身朱色鎧甲,從來深邃的眼底浮起溫柔之意。
沈筠原是有些忐忑的,怕他怪自己拋下小兒為了沈奚趕回京師。
可一見朱昱深唇角淡淡的笑容,她便將這忐忑忘了,滿心滿眼都是重逢之喜,摘下背上的紅纓槍,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他跟前:“四哥,半年不見,你我來比一比!”
這是她小時候追著他習武養(yǎng)成的陋習,明明打不過,偏生還愛比試,那時只盼著這樣投其所好地追著他,跟著他,他就能多記得自己一分,在他心里,自己就能與眾不同一分。
桃花眼滟瀲如春,掌中□□宛如游龍橫貫而去。
朱昱深不避不讓,抬起手臂精準地一擋,槍頭撞在鐵護腕上發(fā)出“鐺”的一聲。
他的手腕朝上一翻,反手握住槍身往回一扯,沈筠便被帶到自己懷里。
“我就要出征了,夜里才聽說你回來,過來看看你�!敝礻派钶p聲道,又將她放開,問,“已去見過青樾了?”
沈筠疑道:“四哥怎么知道?”
朱昱深唇邊噙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掃了她靴頭的草泥一眼:“回府后,讓下人幫你把靴子洗了�!�
沈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將靴頭往地上蹭了蹭,笑得開懷:“還是四哥周到!”
她看了天色一眼,又分外無奈地道:“可惜四哥這回出征,三妹沒法陪你了,二姐過世,阿爹被流放,青樾也險些喪命,我與朱沢微已是不共戴天,我要留在京師,查清所有害我沈府的人,我要讓他們統(tǒng)統(tǒng)付出代價�!�
朱昱深沉默地看著她,半晌,牽過她的手,溫聲道:“不陪也罷,隨我走一段,算是相送了�!�
沈筠于是又開心道:“好�!彼肓讼�,“四哥,等十三登基,我與他一起報完仇,立刻就回北平,珺兒和瑾兒就勞煩四哥先照顧了�!�
朱昱深別過臉看她一眼,淡淡道:“好。”
將帥出征,內(nèi)眷不能相送。
沈筠雖也有宣武將軍的封號,但因未著將軍服,還沒走到咸池門便被侍衛(wèi)攔下。
咸池門外,四方將士列陣,號角聲聲。
此次自京師出征共萬余人,并著朱昱深在北平的兵馬,一共二十來萬大軍,即便如此,要與北涼的三十萬軍馬作戰(zhàn),仍是十分艱巨的。
大隨立朝之初便與北涼征伐不斷。
景元八年以前,北涼還曾占據(jù)北平府不退,后來安定侯率兵出征,雖奪回了北平,可北涼一直擾境不平。
直到景元十五年,也就是十年前,年僅十九歲的朱昱深自請掛帥,征戰(zhàn)北疆,以少敵多一戰(zhàn)成名,才將北涼大軍擊退到北境疆界之外,徹底守住了大隨的太平。
蓄了一夜的云團子沒落下雨來,到了辰時,竟被萬丈春光照破。
餞別酒當擺在西城之外的十里亭,在宮中就前來相送的臣子其實并不多。
朱昱深帶著一眾將領(lǐng)正祭酒敬完社稷,便見長道一頭,有一身著仙鶴補子,氣度清冷的人緩步走來。
正是左都御史柳朝明。
離得近了,柳朝明對著朱昱深一揖,清清淡淡地道:“臣奉命查案,正好要自西咸池門離開,想著四殿下今日出征,便過來送一送殿下�!�
朱昱深伸手將他一扶:“柳大人不必多禮�!�
這時,人群另一端有一人道:“柳大人也在�!�
柳朝明循聲望去,只見朱弈珩越眾而出,走得近了,他笑了一聲,用僅三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了句,“真是巧,柳大人與我順路順到一起了�!�
第137章
一三七章
群臣早已退得遠遠得去了。
朱弈珩又道:“我今早跟七哥請了個旨,帶著府兵與一支羽林衛(wèi)去追一追十三,看看能否把我這個丟了的十三弟尋回來。七哥準允了,現(xiàn)下我也正是要離宮,想到四哥出征,順道過來相送�!�
朱昱深與柳朝明一時都沒回話。
朱弈珩回頭看了一眼隨他而來的內(nèi)侍。
那名內(nèi)侍會意,隨即奉上來一壺烈酒。
朱弈珩取了杯盞斟了三杯:“既這么巧都來了,柳大人不如與我同敬四哥一杯,為四哥踐行?”
柳朝明默了默,自他手里接過杯盞,與朱昱深朱弈珩一起往酒里澆過黃土,三人一同飲罷。
出征時辰已到,號角吹徹西城。
朱昱深放下酒盞,看了柳朝明與朱弈珩一眼,說了句:“本王此去不知何時來歸,二位自當保重�!�
言訖,回頭翻身上馬,領(lǐng)著出征的兵將起行。
錦旗飄飄,出征的衛(wèi)隊猶如長龍,映著蒼天春|色,緩緩自咸池門而出。
柳朝明與朱弈珩就站在城門處,一直等到衛(wèi)隊在視野里消失,才一同折回身,并肩往宮內(nèi)走去。
長道深深,兩旁的內(nèi)侍見了他二人都遠遠行禮避開。
好半晌,朱弈珩才似是而非地說了句:“柳大人,第一回了啊……”
柳朝明雖聽得明白,卻沒有回話。第一回,他因一己私念,讓蘇晉去通政司送信,險些損毀大局;而這第二回,他舍命去城西尋蘇晉,自己卻落入危境,是朱昱深趕來救了他。
朱弈珩笑道:“如果說柳大人從前幫四哥,只是因為十年前的一場君子之約,因為一環(huán)碎了的玉玦,那么時至今日,大人既然肯在四哥出征之日前來相送,是否說明你承了四哥的恩情,自此往后,與在下徹底算是同黨之友了?”
柳朝明漫不經(jīng)心地理了理袖口,說道:“十殿下以天下為盤,屠刀為子,翻手覆手之間,與四殿下一齊布下十年之局,將太子,三王,十四,以及不日后的朱沢微甚至朱南羨斬落其中,此心縝密,驚才絕艷,柳某莫不相及,做個看客倒也罷了,無心與你一齊攪渾水�!�
“柳大人說笑了。”朱弈珩道,“大人手握大權(quán),半身都已在渾水之中,若不在水里攪動攪動,豈不平白少了三分美景?”
他說著,又笑道:“時局如旋渦,順勢而昌,逆則亡,我與四哥雖能布局,也非時時事事都在牢握鼓掌,就譬如今日,四哥最后一句‘二位自當保重’,正是意外得知十三手握立儲密旨,讓我二人在十三手里找一條后路。”
“你的后路不是已找著了么?”柳朝明勾唇一笑,“你自請帶著兵衛(wèi)去追朱南羨,難道真是為尋回他?還不是為了打著追捕的名號暗自助他回南昌,讓日后新任的太子殿下,大隨儲君記你這一恩,留你一條性命�!�
朱弈珩道:“彼此彼此,大人與蘇時雨結(jié)盟,難道真只是為了救她?不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后路?”
柳朝明又笑道:“隨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