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就讓他做一天孩子吧……于謙心說。
……
后宮。
孫氏聽到王振的稟報，皺眉道：“真的？”
“不會有假。”王振拍著胸脯保證，“奴婢在宮中的人脈極廣，在圈子里奴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消息絕對屬實�！�
“嗯…太子上朝是應(yīng)該的，太后也要上朝……”孫氏不服，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眸子一亮，“待鎮(zhèn)兒登基后，本宮不就是太后啦？”
王振一怔，先是大喜，后又暗暗搖頭：你想得也太容易了，皇太后的段位可不低，還是省省吧。
他看得明白，孫皇后對上張?zhí)�，一點兒勝算都沒有。
他選孫氏，是因為孫氏有潛力，為了將來。
至于眼下…孫氏根本不是個兒。
朝堂斗法，靠的可不是小聰明。
這些話他沒敢說出來，只是敷衍地奉承兩句。
孫氏卻是已陶醉在自己的臆想中，幻想著美好未來。
“王振啊，”孫氏笑著說，“以后有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本宮，本宮不會虧待你�！�
說著，拿出一個小盒子，“這個賞你�！�
王振連忙彎著腰上前，雙手接過，打開一看，是兩顆貓眼大的溫潤珍珠，價值不下二十兩。
“謝娘娘賞賜。”有奶便是娘，王振姿態(tài)更低了。
孫氏很享受別人的卑躬屈膝，大概是她對婆婆、丈夫卑躬屈膝久了。
她笑著說：“好好干，賞賜少不了你�！�
“奴婢會好好干的�！蓖跽顸c頭，“娘娘還有吩咐嗎？”
“密切關(guān)注大事小情�！�
王振拱了拱手，“奴婢告退�！�
孫氏輕輕頷首，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鎮(zhèn)兒明兒就要視朝了，今晚定會宿在后宮，我得去坤寧宮候著，她怎么趕，我都不走……孫氏打定主意，見已臨近傍晚，起身整理了下儀表，前去坤寧宮。
坤寧宮。
張皇太后正在看奏疏，內(nèi)閣都票擬好了，只要她點頭就能施行，但她也不敢懈怠，不把把關(guān)，時間久了，內(nèi)閣恐會懈怠，甚至干出損公肥私的事兒。
她不年輕了，都快六十了，接下這個擔(dān)子，生理、心理都倍感疲倦。
“兒臣妾參見母后�！�
突兀的聲音響起，張皇太后這才發(fā)現(xiàn)孫氏來了，累出火來的她當(dāng)下就撂了臉子，“未經(jīng)請示就貿(mào)然闖入，懂不懂規(guī)矩？”
“兒臣妾下次注意�！睂O氏陪著小心，“母后辛苦，兒臣妾擔(dān)憂母后身體�！�
“少假惺惺了�！睆埵虾叩溃骸皝硎裁词聝�？要是看望本宮，這就可以回去了，本宮且活呢。”
“……兒臣妾想見見鎮(zhèn)兒�！�
“他不在。”
話剛落音，小朱祁鎮(zhèn)就喜滋滋地跑了進來。
“鎮(zhèn)兒。”孫氏疾步上前，一把抱起兒子，“讓母后看看鎮(zhèn)兒你長高了沒。”
小朱祁鎮(zhèn)見母后、皇奶奶都在，心中歡喜，笑得很開心。
張皇太后卻不開心，她就見不得孫氏這么親近孫子，尤其是兒子臨終前還囑咐，要防著孫氏。
她上前一把搶過孫子，淡淡道：“見也見了，你可以走了�！�
孫氏心中有氣，臉上卻不敢表現(xiàn)分毫，可憐道：“母后，兒臣妾好久沒見鎮(zhèn)兒了�！�
“本宮要和鎮(zhèn)兒處理國事�！睆埵侠淅涞目粗霸趺�，你想插手國家政務(wù)？”
這么一大頂帽子扣下來，孫氏哪里敢接，縱心有不甘，也不得不離開。
且等鎮(zhèn)兒登基，走著瞧，登基大典之后本宮就是太后了……孫氏沉著臉離去。
小朱祁鎮(zhèn)見最親近的兩人吵架，心里很難過，“皇奶奶，您能不能別吵母后呀？”
“奶奶……”望著孫子那可憐的模樣，張皇太后終是不忍，溫聲道：“以后奶奶盡量。”
“謝謝皇奶奶。”
“跟奶奶用得著說這個嗎？”張皇太后捏了捏他的臉，“鎮(zhèn)兒你明兒就要上朝了，奶奶教你些朝堂的禮節(jié)……”
……
次日。
天不亮，提前收到消息的群臣就聚集在奉天殿。
左等右等，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太后，太子才來。
群臣行禮參拜：“臣等參見皇太后、太子殿下，皇太后千歲，太子殿下千歲……！”
“眾卿平身�！�
小朱祁鎮(zhèn)坐在龍椅上，腳都夠不到地，看著有些不倫不類。
“謝太子殿下。”群臣起身。
張皇太后立在龍椅旁，冷聲道：“以后行禮，要把太子放在前面。”
群臣見馬屁沒拍到，立即拱手稱是。
張皇太后臉色這才緩和了些，看了孫子一眼。
小朱祁鎮(zhèn)昨夜排練過，當(dāng)即道：“眾卿可有本奏？”
“臣有本奏�！睆堓o跨前一步，朗聲道，“啟稟太子、太后，關(guān)外局勢不穩(wěn)，韃靼、瓦剌一戰(zhàn)，瓦剌元氣大傷，實力大不如前；
若無大明的援助，他們恐難持久，一旦韃靼吞并瓦剌，那草原便統(tǒng)一了，屆時大明邊關(guān)將無寧日�！�
吏部尚書郭琎出班，“草原少了一個部落，對大明是好事，再者，少了一個瓦剌，大明就無寧日了，國公危言聳聽了吧？”
張輔斜睨了他一眼，心道：“娘的，你小子算是到頭了�！�
他看向張皇太后，認真道：“瓦剌被滅，其他部落根本不是韃靼對手，望太后三思�！�
“臣以為，英國公太過小題大做了。”禮部侍郎出班，“我大明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干嘛要援助瓦剌？”
“臣附議。”工部尚書出班。
“臣也附議�！�
于謙見這架勢，當(dāng)下就火了，剛要出班，張皇太后先開口了。
沒有任何商量余地聲音響起：“援助瓦剌，此事無需再議！”
第75章
李青行為
“援助瓦剌，此事無需再議！”
蒼老卻堅定的聲音在大殿回蕩，剛還吵鬧的大殿立即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閉了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龍椅旁的張皇太后。
誰也沒想到，這位皇太后在臨朝的第一天，就能說出如此霸氣之言。
要知道，就連先帝，也很少如此過。
群臣不由默在那兒，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楊士奇最先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下拜，朗聲道：“太后圣明，臣附議。”
他這一發(fā)話，剛才反駁張輔的郭琎幾人，不由臉色難看起來：娘的，背后捅刀子是不？
在朝堂上要什么臉啊……楊士奇心說。
本來戰(zhàn)略目的就是爭取張皇太后，如今人家剛發(fā)出第一項政令，要是就竭力反對，那還爭取個屁呀。
“太后圣明。”楊榮、楊溥緊隨其后。
他們都是歷經(jīng)數(shù)朝的人精，察言觀色、權(quán)衡利弊的本事早已爐火純青，根本不用過多思考。
于謙見狀，也不再出頭。
群臣見大勢已定，紛紛拜道，高呼圣明。
就這樣，援助瓦剌的政令，在張皇太后的主張下，確定下來。
張輔趁熱打鐵，推薦于謙主導(dǎo)，張皇太后欣然同意。
……
小朱祁鎮(zhèn)全程沒發(fā)話，因為壓根沒人詢問他的意見，除了上朝時的“太子千歲。”，下朝時的“太子千歲。”整就是一個吉祥物。
他多少有些失落，但想起父皇臨終前的囑托，他選擇了沉默。
——在沒有搞懂朝局之前，不要指手畫腳，多看，多學(xué)，多思考。
散朝前。
三楊促請張皇太后移駕御書房，共同處理政務(wù)。
張皇太后婉拒，三楊竭力促請，一口一個為了江山，一口一個為了社稷。
張輔哪里看不出來，三楊這是借機親近皇太后，以達到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目的，
但，他沒有借口出言反對。
內(nèi)閣在獲得票擬權(quán)之后，地位、權(quán)勢皆上了層樓，不再是純粹的皇帝秘書，但也只是有了行事權(quán)，并沒有決策權(quán)。
他們辦事，還得經(jīng)過皇帝同意。
而先帝，將這個權(quán)力給了張皇太后。
三楊這么做合乎情理，莫說張輔，于謙也沒有理由反對。
張皇太后推辭不過，移駕御書房。
~
東宮。
“太子，你不舒服嗎？”于謙問。
小朱祁鎮(zhèn)搖頭：“我…我有些困�！�
他沒說實話，心里話要藏著，父皇告訴他的。
于謙沒多想，“那就休息一會兒，回頭臣上稟皇太后，看能不能將早朝推遲一些�！�
“嗯，謝謝老師�！毙〖一稂c點頭，爬上床，合衣躺下。
于謙也在愁，他對三楊沒什么好感，無他，官僚主義太重。
除了楊溥還好些，楊士奇、楊榮，都是搞圈子、收受賄賂的好手，還超會巴結(jié)人，個人操守幾乎沒有。
三人是建文舊臣，卻能一直屹立不倒，且被重用，可見一斑。
楊榮在朱棣進京的第一時間，就竭力巴結(jié)，獻計獻策。
楊士奇更是不遺余力地抹黑自己的引路人，方孝孺；
對恩師非但沒有感激，還恩將仇報，為很多人不齒。
三人算得上能臣，但他們絕不是良臣。
他們大多時候，都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之所以做出一番事業(yè)，是因為有英主，要是君主不英明，焉知他們不會投其所好，做出危害江山社稷之事。
…
御書房。
楊士奇趁著張皇太后疲倦，品茶的機會，拱手道：“太后為先帝母親，太子祖母，尊貴無比，也是皇家最顯赫的人，代表的是天潢貴胄，然……”
頓了下，“太后娘家卻過的貧苦之極，這實在是……太后高風(fēng)亮節(jié)，不愿謀私，可您代表的是皇家��！”
楊榮接言道：“如今大明昌盛富饒，供養(yǎng)幾個外戚，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歷來外戚封爵都是常有的事，太后無需心存憂慮。”
張皇太后怔了怔，不動聲色道：“你們的意思……？”
“太后的兩個弟弟才華橫溢，品性上佳……”
巴拉巴拉了一堆，最后道：“可封侯爵，謀個官職。”
這話在朝堂上沒法說，不是他們拉不下來臉皮，是怕張皇太后拉不下臉，人情要送，就要送到位。
現(xiàn)在只有幾人，話就好說了。
三人一副：只要您開金口，就包在我們身上了。
張皇太后沉默下來，坦白說，娘家人過得并不差，稱不上大富，但跟貧苦完全不搭邊。
況且，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兩個弟弟什么德性，她比誰都清楚。
但，到底是自己弟弟……
半晌，她開口道：“封侯太過了，他們無功于社稷，封個伯爵吧，至于官職…莫要再提�！�
“太后一心為公，臣等佩服�！比龡顫M臉欽佩。
人情送到了也就成了，至于太后封什么，他們并不在乎，三楊在意的是張皇太后本人。
搞定了張皇太后，下一步就得搞于謙了。
他們倒是想搞張輔，但張輔太牛了，只能先挑軟的捏。
楊榮諫言道：“太后，援助瓦剌之事，于謙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楊尚書是兵部的尚書，對兵事很擅長，不若讓他和于謙共同辦理。”
楊士奇是當(dāng)事人，不好說話，只是豎起耳朵聽著。
不料，張皇太后卻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于謙一個人就夠了，楊閣老是三朝元老，這些國家政務(wù)就夠忙的了，本宮還要多賴楊閣老呢�！�
三楊：（⊙o⊙）…
這一幕，怎么這么熟悉呢？
旋即，他們明悟了：這不就是李青行為嗎？
——收了好處，不辦事！
出了御書房，三人對視一眼，皆讀懂對方的意思：這老太太不簡單！
……
日子一天天過著，張皇太后考慮到孫子正在長身體，便把朝會推遲到了辰時，將早午朝連在一起，一并開了。
大明似乎又重新步入正軌，各衙門都在有條不紊地運行著，至少表面上如此。
轉(zhuǎn)眼，二十七天喪期將臨，廟號：宣宗；謚號：憲天崇道英明神圣欽文昭武寬仁純孝章皇帝的朱瞻基，到了大行前夕。
是夜。
小朱祁鎮(zhèn)去了后宮。
他沒去找皇奶奶，而是去找了母后孫氏。
孫氏見兒子主動來見她，不由心花怒放，親熱道：“鎮(zhèn)兒，讓母后好好看看你，可想死母后了�！�
她拉著兒子噓寒問暖，但兒子對她卻沒有很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