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營帳外。
大軍集結(jié)完畢,韃靼軍蓄勢待發(fā)。
脫脫孛羅一身甲胄,意氣風(fēng)發(fā)。
見粗獷漢子走來,他問:“如何?”
“回太師,死得透透的�!�
“嗯…”脫脫孛羅抽出彎刀,朗聲道:“勇士們,大明的太上皇昨夜猝死,我們和大明再無調(diào)和可能,隨本太師殺向大明,我們能贏一次,就能贏第二次,
問鼎中原,恢復(fù)大元�!�
“殺!殺!殺!”
……
第161章
只恨時間太短
韃靼軍走了,殺向了大明。
穆卓兒來了,來和李青敘舊。
“對不起�!蹦伦績旱狼�。
李青苦嘆:“說這個還有用嗎?”
穆卓兒默然片刻,道:“我們要轉(zhuǎn)移了,這次韃靼部幾乎傾巢而出,為防瓦剌偷襲,我們只能提前轉(zhuǎn)移�!�
“這是你們的事�!崩钋嘤舶畎畹恼f。
“嗯。”穆卓兒輕輕點頭,希冀的說:“我沒幾天好活了,就不走了,你能不能…陪我最后一段路?”
問題是你不放人,我?guī)е炱铈?zhèn)也走不了啊……李青點頭:“可以。”
“謝謝你�!�
~
京師。
朝廷無人可用之下,只能讓于謙負責(zé)防務(wù)。
對此,群臣是贊同的,舉雙手贊同。
于謙是跟他們不對付,但于謙是文官,文官掌軍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情,如今得償所愿,如何會拒絕。
先例一開,對他們的好處太大了。
于謙早晚會退,到時候即便他們不在了,后輩人也能頂上來。
大明施行的是科舉制,但世襲依舊存在,朝中高官的子嗣,都可以直接進國學(xué),不出意外都能混個小官兒當(dāng)當(dāng)。
若是運作的好,小輩再爭氣,達到父輩的成就并非不能。
此外,他們還善于投資,每逢科舉他們便提前和考生打好關(guān)系,用各種手段、渠道給考生送錢,供其花銷,算是提前結(jié)盟。
即便是后續(xù)沒考中的人,他們也會提供回去盤纏,結(jié)個善緣,萬一以后高中了呢。
這是明朝官僚體系的運作,且防不勝防,朝廷總不能把考生全羈押起來。
人家考生一口咬定銀子是自己的,你還能抓起來嚴(yán)刑拷打不成。
明朝文官勢大,也是基于此。
不過話說回來,其他朝代也沒好哪兒去,至少大明的科舉,做到了相對公平。
因為有密封線,以及謄抄兩種方式預(yù)防,使得作弊非常困難,除非泄題,但一般情況下,沒幾個人敢冒著夷族的風(fēng)險干這個。
基于文官集團未來的整體利益,于謙掌軍權(quán),成了眾望所歸。
對此,于謙也很無奈。
先生一直致力于打壓文官集團,不讓文官掌軍,而最終,我卻成了推動文官做大的幫兇……于謙苦笑:“唉…萬事總難順?biāo)彀�!�?br />
于謙舉薦過張輔,但所有人都反對,畢竟張輔弄丟了朱祁鎮(zhèn),這種罪過是不能被原諒的。
事實上,張輔沒被治罪已經(jīng)是極其幸運的了,朝廷萬不會再啟用他。
而朱祁鈺的絕對信任,使得于謙不得不頂上來。
京師的防務(wù),邊關(guān)的防務(wù),一下子全落在了于謙身上。
朱祁鈺也很夠意思,又是賞豪華宅院,又是賜尚方寶劍,恩寵無以復(fù)加。
畢竟,于謙是唯一在他沒有登基前,就為他說話,為他著想的人,他能登上皇位,也是于謙的功勞。
這點,朱祁鈺比他哥大方多了。
時間不等人,部署邊防多少有些來不及了,于謙只能把重點放在京師,整日衙門皇宮兩頭跑,家都沒空回。
日子一天天過著,于謙始終不敢松懈分毫,拼盡全力地準(zhǔn)備著。
……
京師忙得熱火朝天,草原上的李青卻是悠閑自在,整日好吃好喝,要么就是和穆卓兒聊天敘舊。
不過,他并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他也想回京師。
盡管以他七品都給事中的級別,并不能直接主持大局,但至少可以給于謙提供幫助。
在這兒什么也做不了,甚至連京師如何,他都不知道。
這種心中沒底的感覺很不好。
“你在為大明擔(dān)心?”穆卓兒問。
“是啊,這樣對雙方都是一種殘忍�!崩钋鄧@道,“真希望雙方能拋下成見,和諧共存�!�
“人心中的成見宛若大山,又豈會輕易拋下�!蹦伦績旱�,“你太理想化了�!�
李青道:“其實還是可以的,在始皇帝以前,中原有七個國,說著不同話,用著不同的文字,但最后還不是統(tǒng)一了?”
穆卓兒卻不這么認為,“草原廣袤,大明雖強,卻也無法以武力征服,我們和你們不同,你們講究安居樂業(yè),我們講究自由自在,
只要有水草豐美的地方,扎上帳篷就是我們的家�!�
“這倒是,”李青點頭,“這和始皇帝那會兒不一樣,所以我本也沒抱著武力征服的打算,
其實當(dāng)初洪武朝的那國策就挺好,你們愿意接納大明,回到大明懷抱,大明也愿意接納你們,給你們提供種子、耕牛,幫助你們安家……”
說著,李青扼腕嘆息:“可惜啊,這個溫和且切實可行的國策,并未推行多久便流產(chǎn)了�!�
“你在怪我嗎?”穆卓兒情緒低落的問。
李青搖頭:“那倒不是,你只是推波助瀾,即便沒有你,一樣會進行不下去,說到底,你們還是不夠信任大明,亦或說不死心,想恢復(fù)昔日元朝之風(fēng)光�!�
“確實�!蹦伦績狐c頭,“現(xiàn)在也是如此�!�
~
兩人聊了許久,一直聊到夜幕降臨,不過,今日穆卓兒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
女醫(yī)來請,她也不走,給她端來藥她也不喝。
豐盛的食物送來,她也不吃,就那么癡癡的看著李青,一直看。
李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瞅著越來越晚,穆卓兒還是沒有離開的打算,李青不得已,只好委婉的說:
“明日我們再聊�!�
“不,我還沒說夠呢�!蹦伦績嘿氣的說,“我不走�!�
李青一陣頭大,只好說道:“我有些困了。”
“你就那么討厭我嗎?”
“不是……來日方長�!�
穆卓兒努了努嘴,往外看了一眼,“月色真美,陪我看看月亮吧。”
“……好吧�!崩钋嗥鹕�,等著她。
穆卓兒遲遲不起,僵持好一會兒,她開口道:“我沒力氣了�!�
李青一怔,矮下身,說:“我扶你�!�
穆卓兒已經(jīng)耗盡了所有,完全沒法走了,李青公主抱著她,來到帳外坐下。
“你…還好嗎?”李青輕聲問。
穆卓兒沒有回答,欣然看著月光,“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是挺美,草原上的風(fēng)景甚好�!崩钋嘁膊辉賳栠@個,笑著迎合穆卓兒。
皎潔月光灑在地上,仿佛凝結(jié)的霜,很唯美。
兩人的影子被拉的好長,卻始終交匯不到一起。
李青看著她那瘦削肩膀,終是心中不忍,伸出手,將她擁入懷中。
穆卓兒懵了下,旋即生出無與倫比的幸福感,霎時間,淚如雨下。
她環(huán)抱住李青,依偎在他懷里,癡癡的說:“李青,我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真的好喜歡……”
“我…也喜歡你�!崩钋嗾f,“倘若重來一次,我定然不放你走�!�
“嗯,我就知道,”穆卓兒羞喜的說,“本公主那么優(yōu)秀,你一個侯爺有什么了不起的呀,你還高攀了呢�!�
“這倒是實話�!崩钋帱c頭,“主要是怕你這公主太嬌氣,怠慢了你�!�
“我才不嬌氣呢。”穆卓兒哼道,“是你沒有福分�!�
李青點頭:“是啊,我是個福薄之人。”
“不許你這么說�!蹦伦績汉吆叩溃骸拔夷苷f你,你不能說。”
“……好�!崩钋啾鹚�,放在腿上,擁得緊了些。
穆卓兒面頰貼著他的胸膛,有些吃力的說:“李青,她們說你可會講故事了,給我也講一個好不好�!�
“好,”李青望著明月,“講個嫦娥奔月的故事好不好?”
“好。”
穆卓兒淚眼婆娑,滿臉的幸福和眷戀。
其實…她知道,她都知道。
但,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就像她知道這不是她的月亮,但這一刻,月光確實灑在了她的身上。
他講著,她聽著……
只恨時間太短,她終是沒能聽到結(jié)局。
…
穆卓兒走了…
第162章
踏上返程
天微微亮,李青抱著已經(jīng)冰涼的穆卓兒,悵然若失。
女醫(yī)走來,看到穆卓兒微微一怔,卻也沒太多驚訝。
她輕嘆一聲,說:“王做過安排,她一走,我們要全部轉(zhuǎn)移,王還說…希望你能親手葬了她�!�
“好�!崩钋嗦曇粲行┧粏�,“你們這邊如何安葬?”
“死在哪兒,葬在哪兒�!迸t(yī)說,“王的遺囑是用古老的蒙古喪葬習(xí)俗葬了她,我們這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頓了下,又說:“王下葬后,你們就可以走了�!�
李青微微頷首,低頭看著懷中的穆卓兒,輕聲道:“謝謝�!�
~
蒙古的傳統(tǒng)喪葬十分簡單,取死者生前住的帳篷,最中央一塊布,一匹好馬、弓箭隨葬,以及擺放肉、乳、酒的矮桌。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這寓意著死者到了另一世界,有帳篷住,有馬騎,有弓箭可以打獵,有肉、乳吃,有酒喝。
李青動手,刨了一個很大的土坑,先將陪葬物品放了進去。
他凝視著穆卓兒,終是覺得虧欠,伸手取下昔年老朱送他的玉佩,放在穆卓兒掌心,讓其握住,才把她抱進墓坑。
部落的祭祀圍著墓坑禱告他們的王,十分虔誠。
許久許久,祭祀完畢。
李青親自封坑……
沒有墳頭,沒有墓碑,來年這片地兒就會長出青草,沒有人會知道這里長眠著一位曾經(jīng)的草原之王。
一個和大明斗智斗勇數(shù)十年的女王。
李青凝視良久,悠然嘆息,滿心惆悵。
忙完之后,女醫(yī)牽來四駕齊驅(qū)的豪華馬車,馬車上有風(fēng)干的肉干,有各種草藥,有精釀的馬奶酒,也有漢人的糧食酒,十分豐富,足夠他返程所需。
李青將棺材搬上豪華馬車,最后又凝望了一眼,駕馬離開。
天空瓦藍瓦藍,萬里無云,風(fēng)夾雜著青草的芬芳,揚起他的長發(fā),卻吹不走心中的苦楚。
…
“嗬嗬嗬……”
棺里傳出動靜,李青緊了緊韁繩停下馬車,回身走進馬車。
朱祁鎮(zhèn)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眼神茫然、散亂,直到看見李青,才開始一點點聚焦。
“先生……”朱祁鎮(zhèn)的狀態(tài)很不好,氣若游絲,但神志還算清醒。
李青的一劍封喉并未劃破他的喉嚨,只是貼著他的喉管兒割開一道口子,饒是如此,朱祁鎮(zhèn)也差點兒掛掉。
在李青及時止血,并以真氣溫養(yǎng)下,朱祁鎮(zhèn)才勉強吊著這口氣。
當(dāng)然,主要還是朱祁鎮(zhèn)年輕。
“牛乳沒了,先喝些奶酒湊合一下�!崩钋喾鏊麖墓撞闹凶穑伍_酒塞遞到他嘴邊。
朱祁鎮(zhèn)噙住酒囊嘴兒喝了兩口,繼而劇烈咳嗽起來。
“嘶~好疼……!”
“別那么嬌氣了,能活著你就偷著樂吧。”李青揶揄。
朱祁鎮(zhèn)驚喜的說:“我們…回來了?”
“哪兒呢,剛離開韃靼大營,路還長著呢�!崩钋噜托Γ胺判�,這次能回去�!�
“嗯,謝謝你,先生�!敝炱铈�(zhèn)感激的說。
那一劍后,他并非一直昏迷,斷斷續(xù)續(xù)都清醒過,為掩人耳目,他一直躺在棺材里,只偶爾喝些牛乳,勉強續(xù)命。
不然這么久不吃不喝,李青真氣再厲害,也護不住他。
李青嘆道:“其實韃靼女王知道你沒死,只是故意放水罷了,不然也不會在你棺上留有孔洞了,還給這么多草藥�!�
“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