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劉健卻搶先一步，提醒道：“娘娘，臣等和皇上議的是政事！”
“娘娘也不想讓人覺得您縱容娘家人吧？”謝遷補充。
“謝大學(xué)士言之有理�！崩顤|陽拱手道，“皇上，娘娘，帝王無家事，會試在即，無數(shù)學(xué)子跋山涉水而來，若仍放任兩位國舅，朝廷顏面何在？又如何樹立正確風(fēng)氣？”
說罷，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撩袍拜倒，
“請皇上三思！”
“皇上……”
“好了，都不要說了�！敝煊娱坛谅暤溃叭羟闆r屬實，剝奪壽寧侯、建昌伯所有不法收入，杖二十，幽禁一年！”
劉健謝遷還是覺得叛輕了，想再讓皇上加點，李東陽卻搶先行禮，道：
“皇上英明�！�
說話的同時，還不忘暗暗給劉謝使了個眼色：差不多行了，皇上能做到這一步，已是難能可貴，如此已然達到了震懾皇親國戚的目的，過猶不及。
兩人無奈，只得附和：“皇上英明。”
朱佑樘苦笑笑：“好了，你們退下吧。”
“臣告退�！比送顺龃蟮睢�
“唉……”朱佑樘嘆了口氣，再轉(zhuǎn)過頭，卻見愛妻已然眸中含淚，“小張啊，關(guān)于兩個國舅不法之事由來已久，朕是皇帝，不好包庇過甚，況且，眼下又是學(xué)子會試之際，豈能不顧朝廷體面？”
張皇后抹了抹眼淚，氣苦道：“皇上，你不覺得這群文官管的越來越寬了嗎？”
“國舅再如何，他們總不會想著對付你吧？可這些個文官……”張皇后梨花帶雨，“今日他們敢彈劾臣妾娘家，明日他們就敢彈劾臣妾，皇上，你就看著他們這么欺負我？”
“哎呀，莫哭莫哭�！敝煊娱填D時心疼，一邊幫她擦淚，一邊保證：“屆時，打輕點也就是了，不過，樣子得做……”
頓了下，道：“這次朕就不重處了，若此番之后，他二人再不知收斂，那朕只能將他們驅(qū)逐出京了�！�
“皇上……”
“朕不忍你為難，你就忍朕為難？”
“……是臣妾不懂事了�！睆埢屎竽税蜒蹨I，起身就走。
“小張，小張……”
朱佑樘連著喚了幾聲，不禁苦笑，“唉，真鬧心��！”
這時，朱厚照走進來。
“父皇，剛母后怎么了？”
“還不是因為你那兩個舅舅！”朱佑樘疼媳婦，不過，對兩個舅子無一點好感，“剛劉健、李東陽他們彈劾壽寧侯、建昌伯……”
“父皇，要我說，直接削了他二人的爵位算了�！�
“那你母后還不得吃了我啊？”朱佑樘苦笑，“皇親國戚多了去了，不宜懲處力度太大�！�
朱厚照哼道：“父皇你的放縱，只會換來有恃無恐�！�
“這是最后一次了，若再不知收斂，驅(qū)逐出京！”朱佑樘沉聲說，“他們敢一而再，再而三，就算冒著你母后生氣，我也不容他們了�！�
“唉……”朱厚照搖著小腦袋瓜，“若是皇爺爺見到父皇你如此，不知會是怎樣一番心情�！�
朱佑樘臉上一熱，悻悻道：“你皇爺爺不也是獨寵萬皇貴妃？”
“能一樣嗎，萬皇貴妃的兄弟只是在錦衣衛(wèi)任千戶，我那母后的兄弟卻又是侯，又是伯，就連老家都有府邸……”朱厚照道，“父皇你說，要是將來我做了皇帝，如你這般怕媳婦，你會不會掀棺材板�。俊�
“……混賬東西！”朱佑樘惱羞成怒，“你就這么盼著老子死是吧？”
“你就說我那般你氣不氣吧？”朱厚照對老子沒有一點敬畏心。
當然，他對老子很親，非常親。
“你……！”朱佑樘氣結(jié)，可又無從反駁，最終道：“情況一經(jīng)查實，父皇會嚴懲，不過……”
“咳咳，你母后那兒，你得幫父皇說和說和。”
“……父皇，你真沒出息！”朱厚照無情嘲諷。
第150章
微服私訪
朱佑樘慍怒：“朱厚照��！”
朱厚照見老子真惱了，縮了縮脖子，弱弱道：“父皇，兒臣錯了。”
“……算了，”朱佑樘吐出一口抑郁之氣，叮囑道，“你以后啊，萬不可操之過急，其實父皇也不是如你想的那般……你還小，等你做了皇帝，你會明白，唉，大多時候一動不如一靜，當然，父皇能力是比不上先帝，更無法像太祖、太宗那般……”
“父皇……”朱厚照扯了扯他衣袖，“對不起，兒臣不孝�！�
小家伙知道，今兒真?zhèn)烁富实男牧恕?br />
“好啦，父皇沒放在心上。”朱佑樘笑笑，道：“記著父皇的話，等你做了皇帝，千萬別急，你的任何一個舉動，都會牽動無數(shù)人的神經(jīng)，無他，既得利益者太多了�！�
“可也不能不作為吧？”朱厚照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觀點。
朱佑樘頷首：“那當然，不過……凡事慮敗不慮成，你要保證有能力處理失敗造成的一系列難題再去做，知道嗎？”
“好叭�！�
“態(tài)度端正點！”
“兒臣遵旨！”朱厚照挺起小腰桿。
朱佑樘這才露出笑意，感慨道：“父皇也想我行我素，只是……能力欠佳，凡事總要量力而行，打破現(xiàn)有的政治格局，所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且父皇也沒能力善后�！�
“唉，你說的對，父皇是挺沒出息的�！敝煊娱套猿啊�
如今的大明太好了，真的很美好，繁榮盛世，臣子雖有私心，大體上卻都是忠的，大家也都是想把事情做好……
國泰民安，國庫殷實，官員上進，百姓足食。
朱佑樘不想破壞。
“父皇，都是兒臣的錯，您別生氣了�！敝旌裾詹恢富市闹兴�，只當是自己的大不敬，傷了父皇的心，他滿臉自責(zé)，“以后兒臣再不會這般了�！�
“父皇沒生氣，別難過了�！敝煊娱瘫饍鹤臃旁谕壬希�，“宰相肚子能撐船，父皇可是皇帝啊，一點小事就生氣，那早都氣死了�！�
“嗯�！敝旌裾招睦锖檬茳c了，問，“那兩個國舅還要嚴懲嗎？”
“嚴懲！”
朱佑樘深吸一口氣，臉色也嚴肅起來，“一個侯爵，一個伯爵而已，影響不了大局，父皇本也只是怕你母后傷心，不過李東陽他們說的也對，眼下會試在即，大明學(xué)子跋山涉水而來，不能墮了朝廷體面，你母后那邊……唉，花些時間哄哄也就是了�！�
“父皇英明�！敝旌裾彰ε鸟R屁。
朱佑樘噗嗤一樂，起身道：“父皇今日不忙，走，帶你出去逛逛�！�
“真噠？”
“君無戲言！”朱佑樘呵呵笑道，“去，把這身明黃色衣服換了，咱們父子來個微服私訪。”
“好嘞�！�
~
熱鬧的大街上，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父子手牽著手，父親慈祥，兒子活潑。
父子身邊圍繞著的百姓，盡是膀大腰圓、體態(tài)強健，無形中將父子拱衛(wèi)在最中央，再往后，是一頂豪華轎子。
“父……父親，那，去那兒吧�！敝旌裾罩钢闃�。
朱佑樘：“……”
大內(nèi)侍衛(wèi)也是面色怪異，心道：那可是青樓��！太子你毛……都還沒長呢。
朱厚照還小，哪里知道男女之事，只覺得怡情樓最為熱鬧。
“換一家，城中熱鬧的地兒多了�！敝煊娱桃娗鄻桥觼淼介T口，怕兒子看到不該他這個年齡段看的，忙將他注意力移向別處，并吩咐道，“讓轎夫快點。”
少頃，父子改步行乘轎。
朱厚照趴在窗口，一邊欣賞熱鬧的大街，一邊指給父皇看，要這要那。
朱佑樘自然是無有不允。
才不過小半時辰，轎子里就裝滿了千奇百怪的小玩意。
轎子漫無目的地前行，中午時分，路過一安靜酒樓，朱佑樘吩咐停下。
他餓了。
天不亮就起了，又批閱了一書案的奏疏，中間就吃了半盒果子，此時已然前胸貼后背。
不過，這只是朱佑樘自己的感覺，實際上，他前胸后背的距離還是很富余的。
“客官也是為見唐……”小廝迎上前，一見這么多人，不禁面露詫異，道，“客官只是吃飯嗎？”
“嗯�！敝煊娱厅c點頭，邁步就要往里進。
“客官且慢�！毙P忙擋在門前，道，“客官，我們這的價錢可不便宜�！�
朱厚照怒道：“我們像付不起錢的人？”
“呵呵……小公子莫惱，唐大才子就在俺們酒樓�！毙P滿臉笑意，“進來要交入場費。”
朱佑樘微微皺眉，“就吃個飯，不見他�！�
“不見也得交�！毙P道。
“放肆！”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大怒，本能就要拔刀，奈何今日沒帶，他不敢亮明身份，怕壞了皇上游玩的興致，哼道，“速速讓路�！�
小廝并未被嚇住，譏諷道：“沒錢裝什么大爺？去去去，別打擾俺們生意。”
朱厚照年紀還小，見對方如此跋扈，哪里能忍，一招小手：“你，揍他一頓。”
“是�！�
太子都發(fā)話了，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自不會猶豫，他本也想教訓(xùn)一番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嘭！”
一腳踹上去，小廝飛出數(shù)米遠，摔得個七葷八素。
朱厚照倍感解氣，不禁哈哈大笑。
“你，你們……”小廝捂著肚子，又疼又怒，罵道，“娘的，你們可知我東家是誰？說出來嚇死你們！”
“說出來！”朱厚照眼神渴望，“快說出來�！�
他最喜歡看熱鬧了。
“當朝國舅爺！”
朱厚照大樂，忙道：“快去找他來！”
“你當我在嚇唬你？”
“沒有，真沒有，你快去叫他來�！敝旌裾蘸俸俚溃拔覕�(shù)到三，再不去搖人，還揍你。”
“好，好好，你等著。”小廝咬了咬牙，反身往酒樓內(nèi)跑去。
少頃，一個富態(tài)的中年人走來，“誰，誰鬧事啊？”
“打！”
朱厚照一招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獰笑著上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招呼，最后用腳踩著那中年人，“天子腳下，竟敢開黑店，找死！”
“你廢了，我姐夫是壽寧侯，你他娘有種放開我……”
“放了他，”朱厚照嘿嘿笑道，“大胖子……”
忽覺父皇也是胖子，他忙又改口，道：“孫賊，去找你姐夫來，小爺可不怕他�！�
“好好，有種別走�！敝心耆伺榔饋�，撂下句狠話，匆匆跑開。
朱佑樘擰著眉，嚴懲大舅哥的心思愈發(fā)濃郁。
“這下有好戲看嘍�！敝旌裾蘸俸傩χ�，“父親，咱們進去吧。”
“算了，還是回去吧�！敝煊娱虥]心情吃飯了，氣都氣飽了。
“孩兒餓啊，快餓死了都�！敝旌裾漳目戏胚^好戲不看，可憐兮兮，“好不好嘛。”
朱佑樘好笑點頭：“行吧�！�
一行二十余人，除父子外，個個膀大腰圓，面含煞氣，伙計們都看到了剛才那二人的下場，自不敢再找不痛快。
朱厚照哼哼道：“速去準備豐盛菜肴，小爺餓了�！�
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取出一粒碎銀子，捧哏：“不差錢！”
你們這么多人，不算入場費，也不夠啊……伙計們心中腹誹，嘴上卻相當熱情，“客官們請坐，這就去，這就去……”
說著，一股腦都跑開了。
這時，聽到動靜的唐伯虎從二樓走下來，本想看看怎么個事兒，一見對方這么多人，又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轉(zhuǎn)頭又往樓上走。
“站住�！�
唐伯虎腳步一頓。
朱厚照問：“你是不是唐伯虎？”
唐伯虎略一遲疑，轉(zhuǎn)過身，點頭：“是我。”
天子腳下，自己又是科舉考生，對方還能打他不成？
“過來坐�！敝旌裾照姓惺�，樂道，“今兒可算見到活的了�！�
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那豈不是很沒面子？唐伯虎被這小家伙給整樂了，“會試在即，唐某豈敢懈怠，抱歉�！�
“嘿？”朱厚照有些生氣，“去把他給我?guī)н^來……”
“我兒不得無禮�！敝煊娱檀驍鄡鹤�，道，“科舉要緊，唐公子但去無妨�！�
唐伯虎瞥了朱佑樘一眼，心中不免驚詫，這還是頭一次遇到，看自己如看普通人一樣的人呢。
朱厚照努了努嘴，卻也沒再放肆。
今日已經(jīng)惹父皇不開心一次了，他不想再忤逆父皇。
“父皇，你打算怎么處理？”朱厚照一臉興奮，小聲問，“砍頭還是流放？”
這樣的大外甥，也是沒誰了！
朱佑樘摸了摸鼻子，道：“利用舉子斂財?shù)木茦菙?shù)不勝數(shù)，歷屆會試都有如此現(xiàn)象，倒不至于砍頭�！�
“那就削爵為民吧！”朱厚照有些失望，補充說，“得先打一頓�！�
張皇后若是聽到這話，只怕要單走一個‘6’。
朱佑樘也挺無語，“罪不至此�！�
“��？”朱厚照大失所望，不滿道，“光明正大開黑店，都不削爵��？我不服！”
“……”朱佑樘也是醉了，不過今日之事，弄得他也挺不痛快，既打定了嚴懲，自然不是說說而已，沉吟道：“壽寧侯降級，建昌伯取消世襲，非法所得全部吐出來，并再罰五年俸祿，驅(qū)逐出京，沒收在京府邸，永世不得入京�！�
頓了下，“若歸鄉(xiāng)后，仍不知悔改，削爵為民�！�
朱佑樘笑道：“如此，可還公允？”
“得再打一頓�！敝旌裾諏Υ蚓司藞�(zhí)念很深……
第151章
舅甥不親
“誰？是誰，敢在本侯地界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