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我可去你的吧……”
楊慎啐了口口水，繼而一記悶拳砸在他后腦勺上。
得虧張璁戴著烏紗，又有長發(fā)緩沖，可饒是如此，這一拳也讓他兩眼發(fā)黑。
顧不上憤怒，更沒想著還手，張璁腎上腺素飆升，一下子掙脫楊慎，撒丫子狂奔……
“殺人啦，快來人啊……”
張璁一邊狂奔，一邊大吼，聲調(diào)激昂且發(fā)顫，比之太監(jiān)還要尖銳。
這一招果然有用，很快就吸引了附近住戶，打開門一看，好家伙，個個穿大紅官袍，腰懸美玉，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嘭——！”
關(guān)門聲更大！
“張璁，速速受死！”
咆哮再次傳來，仿若緊貼著后背，張璁再次本能回頭，楊慎已然到了臉上，那拳頭迅速放大，繼而右眼一黑……
“砰！”
‘噔噔噔……’受慣性作用，張璁連著退了幾步，踉蹌跌倒。
這一倒，便失去了再跑的能力……
楊慎欺身上前，一下子騎在他身上，邦邦就是兩拳，寒聲道：“解釋解釋，什么叫要盟也，神不聽��？”
張璁右眼被封，又一摔，緊接著再挨兩拳……飆升的腎上腺素立時顯現(xiàn)頹勢。
到底是知天命的年紀了，論體力哪里比得上正當年的楊慎？
兩人不是沒打過架，張璁卻沒贏過一次……
“官場之上，政見不合正常，你我……還不至于走到這一步，冷靜，冷靜啊……”張璁嘴巴一開一合，腦袋揚起落下，落下?lián)P起……，“快，
快放開我，他們要追上來了�！�
張璁嗓音發(fā)顫，色厲內(nèi)荏，“你難道真敢當街殺人？我是朝廷命官，我是皇上欽點的南直隸吏部侍郎，我……”
“砰！”
楊慎對著他腰窩狠狠一記重拳，罵道：“你覺得你今日還能活？”
“君，君子動口，不，不動手，我們可以再辯，但……啊呦……放我一馬�！睆堣酝窗Ш�，“放我一馬行不？”
“什么？還想染指刑部？”頭先追上來的兵部尚書，隨便找了個理由，上來就是兩腳，“呸，什么東西��？”
戶部尚書緊隨其后，“撞南墻了知道拐了？晚了！”
楊慎獰笑道：“抱歉，我不是放馬的�！�
“@#%……”
“死人啦，我要死了啊……！”張璁殺豬般的嚎啕，“六部九卿殺人啦，楊廷和之子當街殺人啦……”
張璁被楊慎死死壓著，又有越來越多的人對他拳腳相向，這樣下去……不出一刻鐘，他焉有命在？
……
“殺人啦，快來人啊……”
隱隱聽到遠處傳來嚎叫，李青腳步頓了下，狐疑道，“莫不是有人家唱大戲？”
不怪他如此想，這地兒可真是天子腳下，距離皇宮這般近，怎可能會有人在青天白日當街行兇？
李青可沒心情看大戲，可當他正要轉(zhuǎn)入分叉路口，前往六部衙門一條街時，隱隱的嚎叫聲再次傳來，
“官場之上，政見不合正常……”
李青及時剎車，皺眉道：“這戲詞也是能說的？官場之上……嘶！該不是……權(quán)斗上升到最樸素的解決方式了吧？”
這不是不可能，文官素來酷愛打架，且做過類似的事！
念及于此，李青不敢怠慢，忙奔向聲音來源方向。
沒奔出多遠，李青便再次聽到——
“我要死了，六部九卿殺人了，楊廷和之子當街殺人……”
楊慎？
李青愣了愣，繼續(xù)腳步飛快……
連著拐了三個彎兒，李青終于看到了斗毆現(xiàn)場，一大群人圍在一起，個個上了歲數(shù)，可個個都如年輕小伙般精力旺盛……
打人的很好分辨，從官袍就能看出，至于挨打是誰……李青隱隱也有了預(yù)感。
一眾朝廷大員匯集一處打殺同僚？
簡直……豈有此理！
李青震怒！
他自己胡來，卻見不得別人也這般，人人都如此，那可真就國將不國了！
“放肆……！”
李青舌綻春雷，宛若晴天霹靂，震得人耳骨生疼。
一群人不由得愕然回望，就連楊慎也好奇看去……
“住手，統(tǒng)統(tǒng)住手！成何體統(tǒng)……”李青一邊罵著，一邊快速上前，威嚴道，“誰先動的手？”
上位者的氣勢太足了，以至于六部九卿愣是沒敢質(zhì)疑他的身份，來歷。
“是他，是他，就是他……”張璁還當是皇帝不放心他，命人過來保護，忙告起狀來，“楊廷和之子楊慎是惡首，余者從犯……”
張璁大口喘息，掙扎著踉蹌起身，帶著哭腔道：“得虧欽差來的及時，不然，本官可就要被他們打殺了。”
“他說的可是事實？”李青掃向諸多大佬。
沒人認識李青。
準確說，沒人認識這個樣子的李青。
諸大佬有些莫名其妙，也沒見過這號人��？
不過聽張璁叫其欽差，他們便也自動默認李青是朝廷中人。
“閣下是錦衣衛(wèi)？”
“現(xiàn)在是我在問你們！”李青冷淡道，“答話便是！”
他這氣勢太足了，令都豁出去打殺同僚的諸大佬竟也不敢狂妄。
不過，大佬到底是大佬，李青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且又是生面孔……欽差又能如何？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又如何？”
“不錯，我等正在為國鋤奸！”
“請你回避！”
李青笑了：“好生猖狂�！�
他一手拉過張璁，道：“他是否大奸大惡，是否有取死之道，要有證據(jù)公論！”
頓了頓，“你是張璁是吧？”
“是我！”張璁連連點頭。
“嗯，走吧。”
李青頷首，拉著他擠開人群，向一邊走去……
諸多大佬面面相覷，一時間，盡皆無言。
這是哪里冒出來的人物？
年紀不大，氣場是真足��！
楊慎最先反應(yīng)過來，忙道：“這事兒既然做了，成與不成罪過都一樣，還不如一鼓作氣，失了這個先機，他日張璁有了防備，再想打殺就難了。”
“對對對，站��！”
“我站住了，你又如何？”張璁立時止步，轉(zhuǎn)過身，冷笑道，“真以為本官怕了你們？笑話！這位欽差，讓附近的錦衣衛(wèi)兄弟出來吧，你完全不用擔心什么，事后本官自會向皇上稟明一切，當然，多謝欽差及時馳援，本官記下你這個人情了�！�
李青表情怪異，摸了摸鼻子，道：“還是走吧！”
“不，不走，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睆堣钪@是個大好機會，“叫人，出了事我兜著�！�
“……哪來這些啰嗦，走！”
李青一把扯住他胳膊，撒丫子就跑。
哪來的錦衣衛(wèi)兄弟？
還欽差……
我現(xiàn)在就是不入品的小太醫(yī)好不好？
李青倒不是對張璁有好感，而是實在無法容忍一群大員當街打殺同僚……
跑，跑了？
一群大佬傻眼，話說，這欽差有點古怪啊……
第67章
青出于藍勝于藍
太快了，根本沒法追。
就連楊慎也只得心有不甘的放棄……
“唉，錯過這次機會，張璁定然向皇上求援，再想動手怕是不能了啊……”楊慎嘆了口氣，神情無奈。
諸大佬亦是滿臉遺憾。
一人說道：“現(xiàn)在的問題是皇上明顯不打算講理了，我們這種打法……行不通了啊�！�
“明日早朝看皇上如何說，若還只聽一家之言，那么……我們也無需客氣了�！绷硪蝗死淅涞�，“有舍有得，天下間沒有既要又要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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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接下來……你自求多福吧。”李青放開張璁，撣了撣衣袍，轉(zhuǎn)身便走。
“欽差留步！”張璁忙喊道，“皇上可有旨意？”
“不知道！”李青腳步不停。
張璁忙邁開腿兒追，不料越追越遠，末了，只能呼哧帶喘的停下。
“唉……還是年輕好啊，這體力……”張璁大口喘息，“不過，這群人忒也混賬，辯不過便用這等下作手段，今日，真的是好懸……”
“不過，這次他們真的沒招了，多半明日就是總決戰(zhàn)！”張璁平復著咚咚心跳，滿臉的興奮，“明日之后，我張璁可要支棱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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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部衙門一條街逛下來，李青心里稍稍有了底，還沒糟糕到無法接受的地步，至少，衙門還在正常運轉(zhuǎn)，并未到破罐破摔的地步。
“呼~還好……”
李青略微放心，轉(zhuǎn)而去了酒樓解決生理需要……
酒飽飯足之后，已臨近午時，想了想，李青還是沒去太醫(yī)院報到，轉(zhuǎn)頭去了中官村，張永的大宅院。
這是京師唯一一個知道自己秘密的人！
遺憾的是張永不在家，李青只好使了些銀子，以張永遠房親戚的名義，讓管家去司禮監(jiān)告知張永情況……
午時末。
張永火急火燎的從司禮監(jiān)返回，見真是李青，驚嘆又驚詫，“你怎么……”
“啊，都退下吧，這里不需要伺候�！睆堄来虬l(fā)下人離開，關(guān)上門，反身快步上前，低聲道，“先生這次回來，可是先帝……”
“與他無關(guān)。”李青問道，“現(xiàn)在什么情況？”
“先生是指……？”
“這還用問？”
張永：“這事兒不可能平穩(wěn)化解，皇帝鐵了心，群臣也卯足了勁兒，這既是大禮之爭，也是權(quán)力之爭……總之，必有一方頭破血流�！�
李青問道：“你現(xiàn)在能跟皇帝說的上話吧？”
“正常來說可以，不過……這件事沒的商量�！睆堄揽嘈Φ�，“先生莫把我看得多能耐，皇帝敢冒滿朝公卿大不韙，又怎會理會我一個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的意見？”
李青笑笑，道：“沒讓你勸他回心轉(zhuǎn)意，嗯…，照此情況發(fā)展，演化到群臣逼宮、皇帝廷杖，頂多兩三日功夫。廷杖歸錦衣衛(wèi)，錦衣衛(wèi)又受東廠轄制，而你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東廠歸你管……”
頓了下，李青說道：“不管如何，不要死人！”
“這……”張永為難道，“可若事態(tài)過于嚴重，皇上非要死人呢？”
“若是那般……”李青沉吟少頃，道，“能拖則拖，能緩則緩，實在沒了辦法，先一步告知于我。”
“這樣的話……可以！”張永點頭，“那先生就在此住下吧，也方便及時溝通�！�
“不，我馬上要去太醫(yī)院報到�！崩钋嗾f，“溝通的話，你可以寫密信遣人去太醫(yī)院，給一個叫李子的人�！�
“李子……是先生？”
“是的！”李青頷首，又道，“若可以，當盡量讓事態(tài)往不那么嚴重的方向發(fā)展……”
“咱家明白�！睆堄来饝�(yīng)，“先生還有別的吩咐嗎？”
“別的……”李青想了想，轉(zhuǎn)而道，“對了，楊廷和致仕還鄉(xiāng)前，是否向皇帝舉薦了楊一清？”
“舉薦了，然，皇上并沒有啟用楊一清。”張永分析道，“咱家以為，皇上之所以如此，大概是為了這次……矛盾，楊一清畢竟是老牌大佬，分量亦是不輕，說與楊廷和并駕齊驅(qū)有些夸張，可也不容小覷�！�
“分析的挺有道理�！崩钋辔⑽Ⅻc頭，道：“說說這些時日朝堂情況吧……”
兩刻鐘后…
“楊慎在朝堂之上，當著皇帝的面揍張璁？”
“是的，若不是站殿將軍及時阻止，后果不堪設(shè)想，聽說，六部九卿都差點跟著一起動手�！�
“好吧……其實他們已經(jīng)動手了�！�
“�。俊睆堄酪荒樥痼@，“什么時候？”
“上午……”李青沒過多解釋，問道，“你想得到什么？”
“我？”
“嗯，我不讓你白幫忙�！崩钋嗾f。
張永撓撓頭，苦笑道：“先生交代的這些，咱家并沒有把握，再者說了，我一太監(jiān)又有什么追求？今已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已然是太監(jiān)能達到的最頂點……”
“那就先不急，等事后再說�！崩钋嗾J真道，“這件事辦好了，我可以答應(yīng)你一個要求，當然，前提是我能做到，不違律法、良心�！�
“哎，成�！睆堄劳嫘Φ�，“那咱家就好好想想看�！�
頓了下，“先……他還好嗎？”
“挺好的。”李青輕嘆道，“你就當他沒了吧，你們之間……主仆緣分已盡。”
張永期許的神情僵了下，旋即落寞點頭：“咱家明白，唉…，好就好，呵呵……挺好的�！�
“嗯�！崩钋嗥鹕淼�，“我去太醫(yī)院了，這兩日你辛苦些�！�
“好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