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奴家,啊不,賤婢,賤婢見過大老爺�!兵d兒立即下跪,心都要跳出來了。一邊的幾位姐兒,以及打手頭子忙也下跪,瑟瑟發(fā)抖。
李青左右瞧了一眼,并無行人聚集于此。
這主要歸功于嚴世蕃,口吐芬芳之余,也讓人知道了他是官家的公子,哪里還敢湊熱鬧吃瓜?
一個個唯恐避之不及,就連隔壁酒樓都沒了客人。
李青吁了口氣,見眼前這些人都被嚇壞了,便以溫淳的嗓音道:“無需憂懼,如實闡述事情經(jīng)過即可,都起來吧�!�
“是�!币恍腥司従徠鹕�,還是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沒再極度驚恐。
鴇兒身后的一個窯姐兒,借著起身的間隙偷瞄了李青一眼,心差點沒飛了去。
這就是天子嗎,這也太俊俏了吧,這若是換上紅妝,京師哪家青樓的花魁可比得……天吶,我在想什么呀,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天子聽不到……
窯姐兒忙驅散了大逆不道的念頭,可很快又不自禁紅了臉,不知又飄起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兒……
其實,不怪這些人會如此作想,嚴世蕃的表現(xiàn)只是誘因,主要是李青百余年積累而成的上位者氣勢,太足了!
哪怕不刻意顯露,哪怕神色平和,仍是足夠攝人心魄。
鴇兒不敢摻雜水分,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講述了事情經(jīng)過……
李青瞄了嚴世蕃一眼,后者不敢吭氣,只可勁兒點頭,表示就是這樣!
李青有些無語。
京師物價本就高,單是這寸土寸金地價就令人咋舌,且上百年的開海通商下來,隨著海量白銀涌入大明,購買力可謂是一降再降。
二十兩銀子睡兩個頭牌,你可真敢想。
嚴世蕃這次的性質并不算很惡劣,嫖妓并不觸犯大明律法,毆打他人是有違法,可他自己也被打成這熊樣,說起來……這也算是互毆。
李青惱火的還是嚴世蕃的提前出獄。
準確說,他更惱朱厚熜。
事兒不大,李青便也沒了管教的心情,只冷冷的盯了嚴世蕃一眼,又朝鴇兒道,“若再遇到這樣的紈绔,直接報官便是!”
頓了下,“若沒人管……會有大人物遭大殃!”
鴇兒忙不迭稱是。
她腰桿從來沒有這么硬過!
真龍發(fā)話,誰敢不從?
嚴世蕃見他連搭理自己的心情都沒有,非但沒有感覺輕松,反而更為忐忑,可又沒勇氣為自己開脫。
一臉鼻涕眼淚的他,嘴巴一開一合半晌,愣是沒說出一個字,分外滑稽。
這一刻,嚴世蕃腸子都悔青了。
方才只覺受了天大委屈的他,現(xiàn)在冷靜下來想想,其實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兒。
自己挨了揍不假,可自己也打了人,況且,人家還賠了自己五千兩銀子。
五千兩啊……
堂堂禮部侍郎得干多久,才能領得到這么多俸祿?
哪怕余生淪為跛子,也不是不能接受,誰讓自己腿腳本就不好呢。
囂張跋扈的嚴世蕃在見到李青之后,竟變得擺事實,講道理起來……
準確說,不是講理,是……講李。
可他不敢跟李青講道理,只能給自己講,滿心惴惴不安。
直到李青轉身欲走,他才鼓足勇氣蹦出一句,“您去哪兒?”
李青腳下不停,背對著他回了句:“皇宮。”
嚴世蕃:(19`19Д1907)!!完啦!
青樓鴇兒等人卻是再無疑慮,只是不敢逞能道破天機,一股腦跪地磕頭……
~
宮門口,嚴嵩審閱著手頭上的奏疏,越看越是滿意,這次祭告顯陵關乎于他的政治前程,因此,哪怕自覺萬無一失,還是想先呈送給皇上預覽才好。
有些時候有些事,不能追求驚喜,穩(wěn)才是最重要的!
這件事之后,禮部左侍郎總能板上釘釘了吧?
嚴嵩激動之余,又不禁有些氣惱,若非那孽障兒子,自己這會兒都在進軍尚書的路上了,何至于還在為左侍郎奔波?
真的是……坑爹��!
突然,嚴嵩的右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他只好在心里自我安慰——子不語怪力亂神,盲目迷信要不得,只是這兩日沒休息好罷了。
心里這樣想著,可不祥念頭始終揮之不去,甚至有種不詳正在緩步逼近的感覺,越來越近……
“呦~嚴侍郎在宮門口做甚呢?”
嚴嵩一個激靈,回頭見是李青,又是愕然。
“李,李國師?”嚴嵩驚愕,“您不是……您什么時候來的京師�。俊�
“呵呵……今日剛到�!崩钋辔⑿Φ溃澳氵@是……?”
“啊,是這樣……”嚴嵩主動上前,拱了拱手,小聲解釋,“皇上命下官去安陸顯陵祭告獻皇帝,下官制定了一些章程來讓皇上過目�!�
“這樣啊……”李青點點頭,朝不遠處的錦衣衛(wèi)道,“勞請通稟皇上,就說我回來了�!�
李青離開不過數(shù)月,宮門口這些錦衣衛(wèi)哪里會這么快忘了,遙遙一抱拳,匆匆去了。
宮門口,官員之間不宜言談熱絡。嚴嵩便只是朝李青禮節(jié)性的笑笑,李青回以同樣微笑,只是不知怎地,嚴嵩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右眼皮又跳了起來。
奇哉怪也,今兒我這是咋了?嚴嵩莫名其妙之余,愈發(fā)不安起來……
~
文華殿。
這會兒君臣正其樂融融,朱厚熜得悉嚴嵩求見,隨口道,“讓他去乾清宮候著。”
小太監(jiān)稱是,出去轉達皇上口諭。
不一會兒,又稟報道:“皇上,還有人請求面圣,是前李……”
“一并去乾清宮候著!”朱厚熜沒好氣道,“沒見朕正忙的嗎?”
“是是…�!毙√O(jiān)忙不迭又去轉達……
第169章
嚴世蕃:中午別做我的飯了,我坐牢去
朱厚熜霸氣說罷,倏地心中一驚。
前李……
該不是李青回來了吧?
瞄了眼轉達完口諭,剛站定大殿角落的小太監(jiān),朱厚熜抬手招了招,“你,過來�!�
“皇上。”小太監(jiān)上前。
“前李……什么?”
小太監(jiān)愣了下,道:“前李國師�!�
“李青?”朱厚熜驚喜站起身,隨即看到張璁等人一臉怪異的看著他,這才干笑笑,道,“啊,原來是李愛卿回來了,這個假請的可夠長的啊……”
幾人倒沒聽出前后稱呼的貓膩,只是心中憋悶的緊。
請假?
不是不干了嗎?
來來回回,進進出出,你當朝廷是什么?!
豈有此理!
內閣幾人郁悶壞了,面色極為難看。
其實,李青倒沒怎么著他們,可李青的存在讓他們非常不痛快,試想想,每天上朝班來內閣,那廝就大馬金刀的往你面前一坐……
誰心里能好受?
況且,這廝說是國師,實則就是皇帝的小秘,偏偏皇帝還特聽他的話,擱誰不怵?
哪怕問心無愧,也免不了渾身刺撓。
朱厚熜清了清嗓子,對小太監(jiān)淡淡道:“朕可沒撤過李國師的職,哪里來的前李國師?”
聞言,幾人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都知道皇帝這話是說給他們幾個聽的。
小太監(jiān)不明就里,卻是嚇得不行,又是磕頭,又是自扇嘴巴……
“行了行了,下去吧�!�
朱厚熜打發(fā)小太監(jiān)離開,又恢復了之前的溫和,呵呵笑道:“朕有些乏了,諸位愛卿先忙哈。”
你那是乏了嗎,你那是想見你小秘了,都不稀得點破你……幾人郁悶起身,拱手道:“恭送皇上�!�
“哈哈哈……留步,留步�!敝旌駸写笮χx開。
~
嚴嵩最先得到口諭,順利進宮門,往乾清宮走,還沒走出多遠,就看到了奉天殿廣場上站著的皇帝。
嚴嵩先是愕然,接著釋然,繼而又感慨萬千……
怕是也只有李國師,才有這般待遇了。
“微臣參見……”
“免了�!敝旌駸行那椴诲e,“且去乾清宮吧,朕一會兒就過去�!�
“是�!眹泪怨傲斯笆郑仡^瞥了一眼遠處宮門,暗嘆一聲緩步走開。
朱厚熜又稍等了一會兒,終于看到了李青走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冬不見,又隔多久?
再見李青,朱厚熜激動不已,都不用李青走過場,便主動上前笑道,“愛卿可是讓朕好等啊�!�
李青眸光清冷,淡淡問:“我才離開多久?”
朱厚熜動情道:“于朕而言,仿若一生�!�
惡心……李青吸了口氣,率先走向乾清宮。
朱厚熜撓撓頭,有些悻悻然,更多則是莫名其妙。
貌似我也沒惹他呀,這又是咋了?算了,回來總歸是好事兒……朱厚熜忙也跟上。
乾清宮。
嚴嵩右眼皮跳的厲害,怎么也控制不住,讓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以前好似也沒這毛病��?記得上次右眼皮子跳,還是在上次……
突然,嚴嵩想到了什么,不由面色大變。
該不是嚴世蕃那混賬又做了什么坑爹之舉吧?
嚴嵩心慌得厲害,恨不得立即就回家驗證一番。
可總不能放皇帝鴿子吧?
一時間,嚴嵩心如油煎,惶惶不已。
轉念一想,自己得多背才能兩次在緊要關口被兒子坑,且兩次被李國師逮個正著?
大抵只是自己多想了吧?那孽障最近挺老實的……嚴嵩極力自我安慰,壓抑著不安,以防止待會兒君前失儀。
~
背,太他娘背了,怎一個背字了得?嚴世蕃想死的心都有了!
嫖,沒嫖到不說,還被人揍了,被人揍了不說,還被那姓李的逮個正著,偏偏還是在老爹又將晉升禮部左侍郎的關鍵時刻……
嚴世蕃幾乎可以確定,即便姓李的寬宏大量,皇帝也不處罰他,單就是自己那上進心爆棚的老爹,也絕不會饒了他。
估計連跛子都做不成了,最起碼也得瘸腿,老爹氣性再大點,余生可真就只能在床上度過了。
嚴世蕃哭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吃了元宵就去昭獄報到呢,甚至就是待在牢里過年也好啊,這下完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心驚膽顫的回了連家屯兒,嚴世蕃一陣痛苦掙扎之后,實在沒勇氣進家門,只好隔著院墻朝里面哭喊:
“娘,中午別做我的飯了,我,我坐牢去了。”
家里是沒法待了,等老爹回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細想想,坐牢也不是不能忍受,管吃管喝也不挨打,實在無聊的話,還可以跟隔壁獄友侃侃大山。
左邊一個壽寧侯,右邊一個建昌伯,說話是難聽,可這倆人頂多也就是罵他兩句,既不能治他的罪,更打不著他。
相反,不坐牢才會倒大霉!
歐陽氏很快出來,正欲問兒子為何想不開,一見他鼻青臉腫,滿臉鼻涕眼淚,頓時是既生氣又心疼,“兒啊,你這是咋了?”
“沒,沒啥,我,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眹朗擂母艺f是去嫖,錢不夠,讓人給打了啊,只是努力裝作一副乖巧模樣,“娘,我這一摔,人也想通了,做了錯事得認罰,您回頭跟我爹說說,就說,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說罷,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轉過身朝昭獄方向走去,絲毫不拖泥帶水。
歐陽氏都懵了,連著喊了幾聲,見兒子沒有停下的意思,忙追上他。
“世蕃,到底出了什么事兒?你怎么了?”
“真沒事兒,就是……突然想坐牢了。”嚴世蕃含糊解釋了句,繞開親娘繼續(xù)走向昭獄的路……
歐陽氏屢屢阻攔,想問個明白,可嚴世蕃始終緘口不言,梗著脖子就是走。
若非跑不了,他都要撒丫子狂奔了。
最終,在歐陽氏心疼的目光中,嚴世蕃漸行漸遠,毅然決然,甚至有那么一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
乾清宮。
沒由來心驚肉跳的嚴嵩見君臣二人走進來,忙再度行禮,又禮節(jié)性的朝李青打了個招呼,這才遞上精心準備的章程,請皇帝預覽。
朱厚熜對父親的感情還是深的,從頭至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確實挑不出毛病,這才還給嚴嵩,道:
“挺好的,務必執(zhí)行到位!”
“臣遵旨�!眹泪詮娨旨�,將奏疏放回懷里,拱手道,“若皇上無別的吩咐,容臣告退�!�
朱厚熜很滿意嚴嵩的知趣兒,含笑頷首。
他哪里知道嚴嵩可不是單純的知趣兒,更多是因為急于回去驗證兒子有沒有坑爹。
嚴嵩臨走之際,抽空盯了李青一眼,見其好似對自己并無意見,心下稍稍放松,匆匆去了……
大殿只剩君臣二人,朱厚熜問道:“先生這次回來……”
“很快就走�!崩钋嗟f,“我回來,是想看看我不在的這些時日,你可有懈怠,結果……呵呵,我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