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8章
李鶯鶯也跟著行了一禮,卻是腦袋發(fā)懵,只覺哪里不對,好像……好亂。
走出一段距離之后,才問道:“夫君,你為何……”
朱載壡知道她要問什么,索性直接道:“鶯鶯你要真想知道,不如去問姑祖母亦或太公,他們都知道實(shí)情。非是夫君有意相瞞,有些事長輩能說,我這個晚輩卻不能說�!�
李鶯鶯微微點(diǎn)頭,稍稍加快了步伐。
李青一行人走的本就不快,小兩口很快就追了上去。
“太姑奶奶�!崩铤L鶯甜甜叫了聲。
李雪兒稍稍落后,問道:“真就這么好奇?”
“太姑奶奶若覺不方便,鶯鶯就不問了�!�
“其實(shí)也沒什么,又不是見不得人,既然你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李雪兒瞧了眼李青背影,道,“其實(shí)他就是你天祖�!�
“��?”
“不信問你夫是!”朱載壡沒了心理負(fù)擔(dān),輕聲道,“李家的永青侯就出自李先生,不是同名同姓,而是同一人。”
大街上挺熱鬧的,李鶯鶯不好太過失態(tài),連著幾個深呼吸之后,才稍稍平復(fù)了心緒,喃喃道:
“太姑奶奶,您不是拿鶯鶯開心吧?”
“我有那么無聊嗎?”李雪兒白眼道,“看看你小弟。”
李鶯鶯抬眼去瞧,卻見小弟跟夫君口中的李先生那叫一個親,一邊走著,一邊仰臉說著,開心的不行……
她有些信了,可又無法說服自己。
“都是真的。”朱載壡說。
李鶯鶯還是不敢相信,不過又發(fā)現(xiàn)了新問題。
“夫君,你為何也知道?”
“我……我就是被李先生帶來的,我知道有什么奇怪的?”朱載壡訕笑著說。
“可李……先生為何會帶你來呢?”
“這就說來話長了。”朱載壡不知該咋說,只能向李雪兒求助。
李雪兒笑了笑,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朱李兩家有親戚,太姑奶奶的娘親,與他的太爺爺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
李鶯鶯花容失色,連忙默算了下,這才緩緩放松下來。
“這么說,李……天祖之事,知道的人不算少了?”
“不是不少,而是很多�!崩钛﹥赫f道,“就拿應(yīng)天府來說,不少官員都知曉,京師就更多了,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那為何……要對自家人保密呢?”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崩钛﹥赫f道,“想知道回頭說與你聽,還有什么想問的?”
李鶯鶯強(qiáng)壓下混亂的思緒,仔細(xì)想了想,問道:“朱爺爺和表叔……都是順天府人吧?”
“是啊。”
“那他們可是……可是皇室之人?”
“不是!”
李雪兒白眼道,“皇室之人咋可能這么自由?要么就藩,不得君令,不能離開藩地,要么就只能待在順天府,這些你不知道?”
李鶯鶯微微點(diǎn)頭,長長舒了口氣,道:“這下終于理通了,謝謝太姑奶奶�!�
“沒別的疑問了吧?”
李鶯鶯瞧了遠(yuǎn)處的李青背影一眼,遲疑道:“天祖為何不會……?”
“這個就有的說了,真要好奇,還是問他去吧�!崩钛﹥簯袘械溃翱傊�,他就是你天祖,千真萬確!”
李鶯鶯抿了抿嘴不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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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頭一次心平氣和,沒了針鋒相對,也沒了俏皮話。
“金陵是個很好的地方,適合養(yǎng)老。你比我有福。”
“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你有怨恨我完全理解�!�
朱厚熜輕輕搖頭,嘆道:“倒也稱不上怨恨,我不是你,我雖也是獨(dú)子,卻與你有著云泥之別,縱觀史冊,再無人比你還要尊貴了,天生就有的東西自然不稀罕,可于我而言……卻是天下間最大的餡兒餅,我舍不得。”
“明明很累,卻也舍不得放下,就像寒冬臘月被打濕的襖子,穿著冷,脫了更冷,沒辦法斷舍離……”
朱厚照默了下,說道:“這何嘗不是你負(fù)責(zé)任的體現(xiàn)?”
“呵呵……不用為我找補(bǔ),就是貪心所致,你看不上眼的東西,于我卻是稀世珍寶�!敝旌駸姓f道,“有時候啊,我嫉妒你嫉妒的要命,可有時候呢,又覺得你是個可憐蟲,是個缺心眼兒的傻子,可平心靜氣想想……又覺自愧不如�!�
“你比我做的好!”朱厚照說。
“我不是說這個,我說的是豁達(dá)心態(tài)�!敝旌駸杏挠牡�,“我自問我讀懂了王學(xué),可我卻做不到王守仁那般,你不讀王學(xué),可你卻偏偏做到了。”
朱厚照輕笑道:“其實(shí),老王也擰巴了數(shù)十載,大可不必如此貶低自己,如今之大明,堪稱震古爍今,你之功績,亦不輸咱們祖宗,煌煌史冊自有人去讀,而我……只是個任性胡來的紈绔罷了。我求一時之快,你得百世流芳,有所得必有所失,反之亦然。何必徒增煩憂?”
朱厚熜輕笑笑,轉(zhuǎn)而道:“未來還是回去吧,錢都花了,總不好空著不用�!�
“這個……我還沒想好�!�
“有李青在,你有什么顧慮?”
朱厚照沉默。
“唉,我沒臉回去啊�!�
“正統(tǒng)……總不是最差的就是了�!敝旌駸姓f道,“至少你在其位時,謀了其政�!�
頓了頓,“不過實(shí)錄我不會改的,當(dāng)然了,你可以認(rèn)為我是小氣。”
朱厚照微微搖頭:“不用改,就這樣挺好�!�
“嗯。”
兄弟倆靜靜走著,一時沒了下文。
許久,
朱厚熜輕聲問道:“對大明之未來,你可有預(yù)見?”
“答案你不是有嗎?”
朱厚熜默然。
又是挺長一陣沉默,“我不甘心啊�!�
“想開些就好了,時代的推進(jìn)不受你我控制,亦不受李青控制�!敝旌裾照f道,“哪怕李青不做這些,哪怕李青堅(jiān)定站隊(duì)朱家,也一樣會走到那一步,不過是早一點(diǎn)晚一點(diǎn)的事,且這個期限相差并不會很大�!�
頓了頓,“自秦大一統(tǒng)來,唯有漢之國祚超了四百年,可真若較真兒的話……漢卻被分成了兩段,并不算從一而終。而我大明不但可以從一而終,且還能超越漢之國祚,如此一想,不也挺好?”
朱厚照輕笑道:“不會被清算,更不會被斬草除根,有他,于大明而言是幸事,于咱朱家而言,又何嘗不是?”
朱厚熜微微點(diǎn)頭。
“身子骨還好吧?”
“一般般吧�!敝旌裾論P(yáng)了揚(yáng)拐杖,好笑道,“你以為我用這個是為了對付你?上了年紀(jì)又能好哪里去呢?”
朱厚熜輕輕吁了口氣,道:“活長一些�!�
“這就不是我說了算了,李青說了都不算……”朱厚照問道,“兒媳可懷了?”
“你應(yīng)該比我……”
朱厚照:“我是說順天府的兒媳�!�
“暫時還沒有�!�
“等有了,還請好生教導(dǎo)�!敝旌裾照f道,“你之后的數(shù)十載,大抵是大明最重要的時間段了,沒有長盛不衰的道理,下坡路你我雖看不見,卻也都清楚不會太遠(yuǎn)。”
“我知道。”
朱厚熜吐出一口抑郁之氣,道,“報(bào)刊之事,還是不宜操之過急,總要循序漸進(jìn)才好,載壡那孩子愚鈍了些,你多上上心�!�
“呵呵……這你就放心吧,到底是我大侄子,我自然會盡我所能的照拂。”朱厚照說道,“其實(shí)他也不是純粹的笨,有聰明的地方,回頭帶你去冶煉廠瞧瞧�!�
朱厚熜卻是不信兒子,只當(dāng)朱厚照在安慰他。
“有件事你要說實(shí)話!”
“你問�!�
“載壡和李家女娃……到底是咱朱家娶媳婦兒,還是他李家招上門女婿?”
朱厚照怔了怔,旋即明悟他昨日為何那般了,不由失笑道:
“怎么可能是上門女婿?就算李家真有這個心思,我也不會讓其得逞,情分歸情分,可總歸還是咱們親�!�
頓了頓,“我再不濟(jì)也能活到小兩口孕育子女,放心好了,絕對姓朱不姓李。”
朱厚照嘿嘿笑道:“我家可娶了不止一個,小崽子也沒有一個姓李的,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便是�!�
朱厚熜松了口氣,道:“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對了,還有一事�!�
朱厚照耐性極好,“你問�!�
“我欲分割江南,你怎么看?”
第547章
大明何止十三個省
“此事,我醞釀了許久,卻一直未曾下定決心,可今日……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朱厚熜輕聲說道,“事實(shí)上,從早年楊慎上疏時,我就下了決斷,之所以一直隱忍不發(fā),是因?yàn)椴幌胗绊懝ど虡I(yè),進(jìn)而影響財(cái)政收入。”
“今日就不怕影響財(cái)政收入了?”
“做多海外的開啟,讓我沒了后顧之憂。”朱厚熜說道,“雖只有種桑和養(yǎng)蠶兩項(xiàng),可創(chuàng)造的額外收入,卻十分可觀,覆蓋損失都遠(yuǎn)遠(yuǎn)不止�!�
頓了下,“只是分開,又不是消亡了,前期度過之后,一切還會回到正軌上來……”
二人走出熱鬧的商鋪一條街,往僻靜處走……
朱厚熜看向朱厚照,問:“你以為如何?”
“理論上完全可行,實(shí)操上也不是不可行�!敝旌裾瘴⑽Ⅻc(diǎn)頭,“江南之富庶太過超綱,又有應(yīng)天府加持……有錢又擁有相當(dāng)程度上的政治權(quán)力,社稷一旦發(fā)生動蕩,甚至都不用到生死危機(jī),便會尾大不掉,如此……確十分必要�!�
朱厚照沉吟道:“實(shí)操是可行,但執(zhí)行起來并不輕松,利益攸關(guān)之事,無幾人能心平氣和的接受,弄不好還會出亂子�!�
“如果是你,你會做嗎?”朱厚熜問。
“會!”朱厚照十分干脆。
朱厚熜輕輕點(diǎn)頭,不再多說。
“準(zhǔn)備什么時候開始?”
“回去之后先準(zhǔn)備著,具體何時正式開始,就得看局勢發(fā)展了�!�
“此事,李青可知道?”
“我還沒與他說�!敝旌駸休p嘆道,“李青不想活躍在朝堂上了,他想拖慢被天下人得知他秘密的進(jìn)度,我怎好為難?”
“話也不能這么說,人才嘛,就是拿來用的,跟他客氣個啥?”朱厚照笑道,“都用了十朝,也沒見用壞,該用就用,耐造著呢�!�
朱厚熜啞然。
隨即爽朗一笑,語氣傲然:“我不是八歲登基的正統(tǒng)皇帝,也不是臨危受命的景泰皇帝,自十五歲入京,今我已知了天命,數(shù)十載的大風(fēng)大浪,從來巋然不動。此事雖棘手了些,可沒有他李青,我依舊可以做到�!�
“霸氣!”
朱厚照含笑點(diǎn)頭,說道:“那就分割吧,可以把安慶府、徽州府、鳳陽府、滁州府……分離出來單獨(dú)列省,另起爐灶�!�
朱厚熜頷首:“所見略同�!�
卻聽朱厚照又道:“西域和漠北還未被消化吸收,暫時不能列入大明省份,這一來,大明就從兩京一十三省,變成了兩京一十四省,嗯……不太好聽啊�!�
朱厚熜愕然。
不過很快就明悟了堂兄言外之意。
“項(xiàng)莊舞劍,意在沛公?”
“不錯!”
說話間,兩人走至小院門口,朱厚照取出鑰匙,打開門,“進(jìn)去說。”
“嗯�!�
關(guān)上門,兄弟倆走至樹蔭下的石桌前,相對而坐。
朱厚熜手肘撐著桌面,一副洗耳恭聽狀。
朱厚照說道:“眾所周知,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并非實(shí)指省,多是指的兩京外加十三個布政使司,如山東和遼東共用一個山東布政使司,如陜西甘肅共用陜西布政使司。再比如江西雖有布政使司,可只算作行省,亦不在兩京一十三省之列,其實(shí)真要說省……大明何止十三個��?”
“你的意思是……借擴(kuò)充布政使司之名,從而為分割江南找由頭?”朱厚熜沉吟道,“如此確是一步妙手,可終是差了些火候。”
朱厚照頷首:“不錯!”
聽還有下文,朱厚熜興趣更濃,“愿聞其詳�!�
“湖廣!”
朱厚照說道,“湖廣在前朝更大,囊括兩湖與廣西,時至我大明,將廣西從湖廣分割出來,可湖廣這個名字還是沿用了下來,以我之見,這實(shí)在名不副實(shí)。”
朱厚熜眼眸一亮,道:“兩湖分南北?”
“正解!”
朱厚照說道,“單獨(dú)分割江南,意圖太過明顯,可若有擴(kuò)建布政使司在前,分割兩湖在后,再對江南下手就顯得名正言順了。”
頓了頓,“太宗雖遷都順天,又有李青在太祖之基礎(chǔ)上,再次對科舉名額做了限制,可時至今日,朝堂話語權(quán),仍屬江南最大,其他省份的學(xué)子雖能取得功名,卻難以占據(jù)高位,沒辦法,江南人才質(zhì)量就是高,不服不行……”
朱厚照道,“擴(kuò)充布政使司也好,分離兩湖也罷,反對聲并不會太大,甚至處在權(quán)力中心的大員,還會樂見其成,這一來,兩湖分南北就順理成章了�!�
朱厚熜立時明悟真諦,冷笑道: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兩湖一分,江南省就更顯眼了,也會理所當(dāng)然的成為眾矢之的,雖說江南官員占據(jù)高位者多,話語權(quán)大,可正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諒也禁不住這般架起來烤……”
朱厚照欣然頷首。
與小老弟說話,可比大侄子說話輕松省心太多太多了。
這要換成大侄子,沒一壺茶,沒辦法結(jié)束話題。
除非以下命令的方式,只讓其照做,不讓其知所以然。
反觀,跟小老弟都不用說太透,只需提供一個大致思路,后者不僅能明白他的意思,還能替他說出來用意。
有了堂兄提供的這個思路,朱厚熜對分割江南省更多了幾分信心,輕笑道:
“這多出來的省以何命名,你可有高見?”
朱厚照沉吟了下,道:“徽州從商者多,分離出來之后,工商業(yè)或多或少會受一些影響,以徽命名,可以增強(qiáng)徽商的歸屬感,進(jìn)而激發(fā)工商業(yè)一道的好勝心。此外,無論操作過程中再如何潤物細(xì)無聲,都難免會引起一些動蕩,我以為可在徽前面加一個安字,如此既有安定之意,也能讓安慶府有參與感。你覺得呢?”
朱厚熜由衷點(diǎn)頭:“可�!�
頓了下,“分出去的省有了新名字,剩下這個也要改改才好,縱觀整個南直隸,蘇州最為富庶,不若以蘇之名,冠以江字,何如?”
“江蘇?”朱厚照含笑頷首:“好聽,好極�!�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