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醫(yī)生，我牙疼�！�
她眨了下眼睛，感覺這一聲很突兀，因為這位患者是大張著嘴的，張著嘴的情況下不能說話。
那是誰在說話？
祝寧回頭看了一眼，許梅也沒說話。
醫(yī)生，我牙疼。
祝寧又聽到了這句話，她旋轉了燈光，然后更仔細地看進患者的口腔。
醫(yī)生做檢查的時候會使用口鏡，可以更直觀地看到不同角度的牙齒。
祝寧用口鏡伸進他的口腔，仔仔細細觀察著。
醫(yī)生，我牙疼。
祝寧看得眼睛有些酸澀，一排黑黃色的牙陳列在自己面前，這變成了一個解密游戲，自己要尋找到那個鬼。
醫(yī)生，我牙疼。
祝寧伸進去的口鏡突然一停，鏡子里照出了患者的牙齒，黑黃色的一顆牙，也照出了牙上的人。
一個人頭就在牙齒表面，一時間門難以形容是牙齒長了一顆腦袋，還是一個人從牙齒里鉆出來。
住在牙齒里的這個小人抬起頭大喊：醫(yī)生！我牙疼！
不止一個。
一個成年人至少要有28顆牙齒，大多數(shù)人是28到32顆牙。
這個患者有30顆，現(xiàn)在30顆牙齒上鉆出了30個小人，他們張大嘴，一起大喊，醫(yī)生，我牙疼！
只要祝寧仔細去看，可以看到住在牙齒里的人的口腔，他們的嘴里也有30顆牙齒，他們的牙齒也有一個小人，他們的小人也在大喊：
醫(yī)生！我牙疼！
這有點不對勁吧？
祝寧抬起頭，旁邊的許梅已經(jīng)打開了電鉆，她把電鉆遞給自己，然后一臉殷切地看著她。
電鉆在祝寧手心里瘋狂轉動，發(fā)出嗡嗡嗡的聲音。
許梅面帶八顆牙的微笑，眼神中充滿鼓勵。
患者露出求救的眼神，他牙齒里的小人露出渴望的眼神。
所有人都在鼓勵她。
她要……殺掉這些牙齒里的人？
第74章
牙仙
嗡嗡嗡——
電鉆在祝寧手中高速旋轉，
像是一把電鋸，所到之處，那些牙人的腦袋會像是秋收麥子一樣被割下來，
鮮血霎時間飚出，
充斥著整個口腔。
到時候這個人的嘴巴就像是兇殺案現(xiàn)場，
三十個牙人相繼死去，他們的牙齒里會鉆出新的牙人。
然后不斷重復重復，再重復……
但祝寧拿著電鉆沒有動。
系統(tǒng)的聲音有時候是一種提醒，它機械且沒有感情，只是冷冷地在通報數(shù)據(jù)。
祝寧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被精神污染了，
從走進蟻穴就開始，
她的精神值掉的比想象中的快很多。
如果她真的把這些牙人殺掉會發(fā)生什么？患者的牙齒里住著牙人，
牙人的牙齒里住著更小的牙人。
問題是，祝寧怎么保證自己不是牙人，
她怎么保證自己現(xiàn)在沒有住在另一個人的口腔里？
她怎么分辨自己是在一顆牙齒里還是在一家牙醫(yī)館？
就像是無限套娃，你其實無法辨別自己到底是不是其中一環(huán)。
墳貼里的醫(yī)生最后說自己已經(jīng)解決問題了，
他怎么解決的？
電鉆。
祝寧看著手里的電鉆，它鉆動的速度飛快，
它能穿透堅固的牙齒，硬度很強，速度很快，殺傷力很大。
電鉆是打破牙齒套娃的關鍵嗎？
祝寧內心已經(jīng)不太穩(wěn)定了，她好像冥冥之中受到什么牽引力。
醫(yī)生，我的牙齒好疼。
這句話像是魔咒一樣，
催促著她要立即解決這個問題。
如果她把電鉆鉆下去，這家牙醫(yī)館會被鉆開？
她會不會抬頭就看到一把電鉆從天而降？
污染區(qū)域底層邏輯是污染你，讓你成為我的同類，
或者是殺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條底層邏輯服務的。
祝寧閉了閉眼，她能感覺到各方面的壓力，許梅鼓勵的目光，患者求救的目光。
醫(yī)生，我的牙齒好疼。
患者還在催促她，她最輕松的做法是順勢而為，走下坡路是最簡單的。
嗡——
祝寧關掉了電鉆，“你的牙齒很健康。”
這句話是從她喉嚨里擠出來的，每個字都非常艱難，好像有什么壓力在阻止她。
許梅的笑容一時間僵住，患者同樣愣住，患者嘴里的三十個牙人一起停住。
開口第一句話是最難的，一旦開始抵抗精神污染，后面的話就變得沒那么艱難。
精神值沒有再下降了。
祝寧面對著三十個牙人，他們大張著嘴巴，祝寧能夠通過牙人看到他們的牙齒，但還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很健康的牙齒。”
許梅：“醫(yī)生，他不正常啊……”
祝寧看了一眼許梅，覺得她大驚小怪，“這不是很正常的牙嗎？你嘴里沒住人？”
祝遙就是心內科醫(yī)生，祝寧從小跟在專家身邊長大，太明白一個權威主任醫(yī)生怎么說話了，你一定要比患者更冷靜，不論什么情況下都保持淡定。
這樣患者才會信賴你。
祝寧把許梅問愣住了，她語氣過分篤定，好像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牙齒里都該住著牙人。
沒有牙人的患者才是異類。
許梅站在旁邊愣愣思考，自己的嘴里應該有牙人才對嗎？她是不是生病了？
患者嘴里的牙人沒有說話，他們一時間寂寂無聲，沉默地盯著祝寧看。
祝寧摘下手套，熟練地像個從業(yè)十年的老大夫，“回去繼續(xù)保持好好刷牙就行，下一個�！�
很可惜她沒等到下一個。
污染區(qū)域有智慧，它不會用同一個失效的招數(shù)對付你。
患者離開了，躺椅上散落著綁住人的束縛帶，對面許梅一直盯著祝寧看。
她面帶微笑，但是眼神有些怨毒。
她什么都不干只是盯著祝寧看。
祝寧假裝沒看見她的表情，以她有限的經(jīng)驗來看，如果持續(xù)的精神污染無效，接下來污染區(qū)域會想方設法殺了你。
許梅看著她可能在內心琢磨著怎么動手了。
診室里只有她跟祝寧兩個人，祝寧身上有武器，她不覺得許梅會是自己的對手，但她不太清楚許梅會干什么。
畢竟這地方哪里都很詭異。
寫墳貼的醫(yī)生是哪個？這里有四個診室，他完全沒透露自己的身份，他是小白兔口腔的主人嗎？還是只是一個在這兒打工的助理醫(yī)生？
這家牙醫(yī)館到底發(fā)生過什么？
他怎么被污染的？
系統(tǒng)讓祝寧解開牙醫(yī)的心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對象應該是哪個牙醫(yī)。
跟祝寧消極怠工不一樣，其他診室的醫(yī)生都在認真工作，隔音效果沒那么好，祝寧能聽到隔壁傳來的斷斷續(xù)續(xù)的電鉆聲。
這個污染區(qū)域一定非常古老了，辦公室的電腦是祝寧那個年代的造型，跟現(xiàn)在科技發(fā)展格格不入。
甚至都沒自己蜂巢家里那臺看上去高科技。
電腦需要登錄密碼，祝寧嘗試了幾個都失敗了，這個污染區(qū)域的等級很高，好像很少給你線索，盡量隱藏自己的弱點。
祝寧打開辦公桌抽屜，里面被文件夾擠滿了，一打一打的資料如果都看完估計這輩子都耗在這兒。
祝寧隨手翻了下全部都是病例。
她抽出其中一份病例，上面寫的字根本讓她看不懂，廢土世界的醫(yī)生怎么寫字也跟亂碼一樣。
但是她能看懂日期，落款日期是新歷20年1月3日。
她這是又中獎了找到了一個超古老的污染區(qū)域嗎？竟然是六十年前的污染區(qū)域。
她又看了幾份，這打病例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越古老的就在下面，越新的就在上面。
最上面一本病例是……最近？
新歷80年x月x日。
病例顯示，這家牙醫(yī)館，不，準確地說是這間診室，最后服務的一個病人是在今天。
它在今天還在運作！
蟻穴沒有被封閉，這里也沒拉著警戒線，理論上來說只要人類想進來就可以直接進來。
這么詭異的牙醫(yī)診所，還會有人前來看病？
那剛才那個患者，是一個真實的人類？
祝寧理了理自己的思緒，之前她在污染區(qū)域遇到的人類都很像npc，比如火鍋店的店員和顧客，有些人應該是死在火鍋店，然后被污染源感染同化了。
但是這個牙醫(yī)館很奇怪，因為沒有封閉，導致這個地方是可以任意進出的，有不斷的人會進來，也有新的人會被污染。
普通人被污染會怎么樣呢？大多數(shù)人不會形成污染源，只會成為污染物。
普通人變成污染物也足夠普通，他們沒有怨念，只是像行尸走肉一樣活著。
但是這個超高壓力的廢土世界，就算沒有被污染也很容易像是行尸走肉。
貧民窟的人看不起病，他們牙疼的時候想到了蟻穴里有一家神秘的牙醫(yī)館，然后莫名其妙走進來，也莫名其妙看了病。
污染區(qū)域在工作。
有人進來成為患者，那會不會有人進來會成為醫(yī)生或者醫(yī)護人員？
假設牙醫(yī)館可以自我運作，那會不會有人來求職？失業(yè)的護士找不到工作，但這個社會要求人們必須擁有一份工作。
她想到小區(qū)里好像有一家牙醫(yī)館，所以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進來了，她成為了一個正式的牙科診所護士。
所以他們看到祝寧也不會大驚小怪，只是把她當做一個新來的醫(yī)生。
呼——
祝寧一個激靈，她耳邊突然響起細微的呼吸聲。
看病例看得太入迷，一時間沒看住許梅。
她感覺到許梅就在她耳邊呼吸。
還是那種很奇怪的頻率，跟正常人的頻率完全不一樣。
在電腦的倒影中，她看見了許梅的影子，她的臉就在祝寧的臉邊。
許梅還在笑，弧度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一直以來都保持著一個姿勢。
現(xiàn)在她的臉貼著祝寧的頭盔，親如姐妹。
“醫(yī)生？”許梅叫她。
系統(tǒng)又在提示她。
祝寧身體僵直，她已經(jīng)一手摸上槍，她明明火力充足，擁有多個天賦，還有危險預知，如果有危險她肯定能提前三十秒反應過來。
但是，她這次沒辦法完全保證自己是冷靜的，因為精神值在肉眼可見下降。
她不是很想開槍，進入污染區(qū)域后開槍等同于開戰(zhàn)。
她對牙醫(yī)館的了解太少了，甚至還沒找到污染源，貿然激怒最后死掉的肯定是祝寧。
而且隨著精神值不斷掉落，祝寧開始有點動搖，等精神值下降到50的時候，她可能會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最好早點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怎么了？”祝寧盡量冷靜地問。
“醫(yī)生脖子上長了東西哦。”許梅面帶微笑地說。
長了東西？
祝寧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脖頸，因為許梅在她的右側，所以她摸到的是自己的左側。
她摸到了一塊凸起，一塊很硬的異物，手感很奇怪。
這又是什么東西？
許梅：“要去看看嗎？這樣會嚇到患者的，洗手間在走廊盡頭。”
診室里沒有鏡子，祝寧站起身，“我去看看，有病人叫我�！�
她這時候還沒忘記自己的身份，祝寧都已經(jīng)站起來了，許梅還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同一個動作一動不動，她面對著息屏的電腦，微笑地說：“好的哦�！�
她到底在跟誰說話？
祝寧已經(jīng)懶得去看她了，她走出診室，其他三間診室門都是關著的。
里面還在傳來工作的聲音，有男牙醫(yī)在詢問患者病情。
起碼現(xiàn)在不用跟許梅在一個空間里待著，她可以趁機觀察這個牙醫(yī)館的構造，說不定能找到其他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