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莫名的,穆裴之竟又想起了他第一次上戰(zhàn)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戰(zhàn)事結(jié)束后,他吐了個昏天黑地,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穆裴之都不想再提槍,也見不了葷食。
他記得那時渾身如置冰窖的感覺,更記得父親看著他的失望的眼神。
突然,穆裴之腳步頓了頓,一個孩子正搬著石頭墊在墻角,踮著腳,手腳并用地想爬出墻去。
穆裴之說:“你在做什么?”
那孩子嚇了一大跳,腳下一滑,幾乎跌倒,穆裴之反應(yīng)快,一把就將那孩子接住了,卻見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和穆瑾玉一般年紀(jì)。
小孩兒瘦弱,面頰蠟黃,襯得一雙眼睛黑溜溜的,極大,他睜大眼睛,驚懼地往著穆裴之。
穆裴之將他扶住了,說:“不可翻墻。”
小孩兒低著頭,不吭聲。
穆裴之說:“你爹娘呢,我送你回去�!�
小孩兒小心翼翼地看了穆裴之一眼,說:“阿爹被叛軍殺死了,阿娘病了。”
穆裴之頓了頓,道:“阿娘得了時疫嗎?”
小孩兒搖頭,委屈地說:“阿娘是得了風(fēng)寒,可他們說,阿娘得了時疫,把我們帶來了這里。”
“阿娘身上沒有紅疹,但是他們不讓我們走�!�
穆裴之道:“別擔(dān)心,你阿娘若只是風(fēng)寒,過兩日他們就會放你們出去了。”
他環(huán)顧了一圈,此處住的都是一些或有可能感染時疫的百姓。小孩兒仰頭道:“真的?”
穆裴之點(diǎn)頭笑道:“真的,不過你可不能再亂跑了�!�
小孩兒癟了癟嘴,說:“阿娘病了,但是她想吃肉包子,”他看了一眼那堵墻,說,“我想去給阿娘買肉包子�!�
“乖孩子,不過——”穆裴之看得心中發(fā)軟,揉了揉小孩兒枯黃的頭發(fā),說:“城中商鋪都關(guān)了,要過些日子才會開�!�
小孩兒望著穆裴之,點(diǎn)點(diǎn)頭,穆裴之說:“去照顧你娘吧�!�
他打馬回到府衙,剛走了幾步,就聽里頭傳來吵鬧聲,卻是趙謙侯和周庭幾人在爭論。
穆裴之腳步微頓,太陽穴隱隱作痛,趙謙侯眼尖,瞧見穆裴軒,大步朝他走了過來,說:“侯爺,我要離開阜州城�!�
穆裴之說:“哦?為何?”
趙謙侯臉上扯出一個笑,道:“聽聞侯爺欲從他州征調(diào)大夫藥物來阜州城,可事情辦得不順,我突然想起我和慶州知州沈綏良有幾分交情,愿為侯爺走這一遭�!�
穆裴軒神色未變,道:“趙大人欲帶多少人前往?”
趙謙侯心中一喜,說:“一千人馬——不,五百足矣……”
穆裴之卻突然笑了,道:“趙大人乃天子使臣,趙大人在此,正代表著天子心念阜州城百姓,方可穩(wěn)定民心。不如趙大人手書一封,本侯派人將信送去慶州?”
趙謙侯臉色落了下來,勉強(qiáng)笑道:“手書到底不如我親至,阜州城有侯爺在此……自然民心安定,何須我一個小小的內(nèi)侍?”
穆裴之嘆了口氣,道:“趙大人,本侯已下過令,任何人不得離開阜州,還請趙大人不要讓本侯為難�!�
趙謙侯面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凈,死死地盯著穆裴之,聲音陡然拔高,變得尖銳,“穆裴之!這城里到處都是患了時疫的百姓,就連軍中都有患時疫的將士,這一仗,根本就沒得打了!”趙謙侯如困獸,道,“一場必敗之仗,我何必在此浪費(fèi)時間?”
“我要離開!你速速著人護(hù)送我回梁都,否則我必向梁都參你一本!”
穆裴之臉色也冷了,淡淡道:“任何人不得離開阜州,這是軍令,違者——斬,還請趙大人不要以身試法。”
趙謙侯怒道:“你敢斬我?穆裴之,你以為你是誰?我乃天子使臣,張督公心腹!”
“我若在此地有一分損失,梁都必問責(zé)你安南侯府!”
穆裴之看著面前的內(nèi)侍,輕輕一笑,說:“本侯竟不知,何時一個宦官,也敢在本侯面前大放厥詞了?”
趙謙虛對上穆裴之冷冰冰的眼神,瑟縮了一下,可想起那可怖的時疫,和城外不知何時就要攻進(jìn)來的叛軍,又不知從何處生出一股勇氣來,他道:“穆裴之,你別忘了瑞州水患,爾等險些讓賑災(zāi)銀丟失,此事,督公可替你們記著呢�!�
穆裴之微微瞇起眼睛,拂袖道:“這便不勞趙大人費(fèi)心了,自瑾,將趙大人送回去�!�
早早候在一旁,面有不快的周自瑾得了令,二話不說就抓住了趙謙侯的手臂,小吏是個粗人,勁兒也大,抓住還欲開口的趙謙侯,伸手堵住他的嘴,說:“趙大人,請吧�!�
說著,就將他拖了出去。
周庭苦笑道:“這可將他得罪大了�!�
“要是他回到梁都,真參侯爺一本,只怕不好善了�!�
穆裴之說:“由他去吧�!�
周庭壓低聲音說:“不如——”他伸手比劃了一下,穆裴之頓了頓,搖頭道,“他死了也麻煩,先留著吧。”
周庭應(yīng)了聲,他看著穆裴之的臉色,道:“大事未了,侯爺千萬愛惜身體�!�
穆裴之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笑說:“我明白。”
瑞州城內(nèi)。
“郡王想去阜州?”段臨舟微微一怔,穆裴軒看著段臨舟,點(diǎn)頭道,“是,我不放心�!�
自他知道那些患時疫的病人來自阜州城之后,就日夜難寐,眼睛一閉,就是尸橫遍野的阜州城。
他沒有將這些事告知安南侯老夫人和李氏,他們還在等著穆裴之凱旋。
段臨舟說:“你一去,就瞞不住了。”
穆裴軒說:“能瞞幾日是幾日吧,”他遲疑了片刻,看著段臨舟,輕聲說,“不走這一趟,我不放心,這時疫來勢洶洶,萬一劉子異趁虛而入,內(nèi)憂外患,我必須去幫他�!�
段臨舟嘆了口氣,說:“好,不過——”
他頓了頓,道,“阜州本就受叛賊劫掠,只怕一應(yīng)物資多有不足,不如多備些東西再啟程�!�
穆裴軒心中微動,道:“段老板思慮周全�!�
段臨舟哼笑一聲,過了片刻,又道,“我一起去吧�!�
穆裴軒想也不想,道:“不行�!�
“且不提長途跋涉艱苦,”穆裴軒說,“萬一阜州城內(nèi)當(dāng)真有時疫肆虐,你身子弱,如何禁受得住?”
他板著臉,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段臨舟看笑了,咕噥道,“你將我說成了泥菩薩了�!�
穆裴軒擰著眉,說:“段臨舟,我沒有和你說笑�!�
段臨舟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好,不去。”
他看著少年一板一眼的模樣,忍不住嘴欠道,“可你要走了,我想你怎么辦?”
穆裴軒一怔,抿抿嘴唇,含糊道:“很快就回來了�!�
段臨舟幽幽道:“小郡王不聞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穆裴軒耳朵微紅,清咳一聲,道:“段臨舟,你怎么如此兒女情長?”
段臨舟說:“難道郡王離開不會思念我?”
穆裴軒:“……”
段臨舟嘆氣道:“你我成親才多久,郡王要遠(yuǎn)行,竟不念著我……”
穆裴軒索性不搭他的話,只叮囑道:“你留在瑞州好好養(yǎng)身子,切莫太過勞累。”
段臨舟遲緩地眨了眨眼睛,看著穆裴軒,對上少年黑沉沉的雙眼,也不再拿話逗他,半晌,“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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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37
73
穆裴軒決定前往阜州城,段臨舟并未阻攔,甚至這可說的上是在意料之中。自在瑞州城內(nèi)發(fā)覺有阜州城的流民得了時疫之后,段臨舟就隱隱有這種感覺。
如今瑞州城中一切已經(jīng)慢慢恢復(fù)了秩序,韓世卿久在瑞州,有他代為執(zhí)掌瑞州知州一職,上下一心,自是諸事無虞。
兩天之后,穆裴軒率領(lǐng)一萬人馬,以演練之名,出了瑞州城。
行至十里外,穆裴軒就勒住了馬,只見風(fēng)雨亭外站著一大隊人馬,為首的正是段臨舟。
段臨舟披著大氅,手揣袖爐,正看著穆裴軒。
四目相對。
穆裴軒翻身下了馬,披風(fēng)獵獵,他大步朝段臨舟走了過來,二人之間僅有半步之隔。穆裴軒直直地盯著段臨舟,段臨舟偏頭對陸重吩咐了一聲,陸重自領(lǐng)著人將他們運(yùn)來的物資都交接給了衛(wèi)所的千戶。
這是他們早就定好的計劃,穆裴軒率人出城,段臨舟先一步將要帶往阜州城的物資帶出瑞州,兩對人馬在風(fēng)雨亭外相見。
這還是二人頭一次面臨離別。
穆裴軒和段臨舟都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尤其是段臨舟,他年少走商,天南海北都闖蕩過,卻從未有過如此強(qiáng)烈的離愁別緒。
段臨舟行商時,曾見過商隊里的人和家人告別時,紅著眼睛的模樣,心中雖能理解,卻不能感同身受,而今可算是真切地感受了一回。他嘆了口氣,明知是老生常談的話,卻還是忍不住啰嗦道:“去阜州諸事小心,遇事千萬別沖動�!�
穆裴軒“嗯”了聲,猶覺不足,輕聲說:“我明白�!�
他忍不住笑了下,穆裴軒一笑,就很有幾分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氣,說:“你在家中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段臨舟也笑,徐徐地摩挲著掌心的袖爐,道:“我相信�!�
穆裴軒心中一片柔軟,幾乎按捺不住地想抱段臨舟,他走近了一步,捉住了段臨舟纖瘦的手指,捏了捏指骨,道:“段臨舟�!�
段臨舟:“嗯?”
他眉眼帶笑,唇角上揚(yáng),穆裴軒喉結(jié)動了動,又掃了眼周遭,都是有眼色的,要么忙著交接?xùn)|西,要么背對了他們。穆裴軒握著段臨舟的手指湊唇邊親了一下,又挨臉頰摩挲了片刻,低聲說:“好好照顧自己,看賬簿別看太晚,藥按時吃,別拖著�!�
段臨舟手指微微發(fā)麻,心道,怎么這么粘人——這還怎么讓他走?
段臨舟到底是沒忍不住湊過去吻住了穆裴軒的嘴唇,他只是輕輕碰了碰,穆裴軒已經(jīng)伸手摟住了段臨舟的腰,含住他的嘴唇舔吻,舌尖也探入了溫?zé)岬目谥小?br />
自段臨舟元宵一病后,二人就鮮有親熱,穆裴軒想了也不過捏捏段臨舟的手指,將他當(dāng)成了易碎的瓷人。如今離別在即,竟不再克制,肆意地侵占段臨舟的口齒唇舌,段臨舟被他吻得胸腔內(nèi)心臟劇烈跳動,禁不住眷戀地摸著穆裴軒的發(fā)絲。
信香糾纏,清淡的紅梅冷香如同在冬日的暖陽下倏然綻放,讓二人目眩神迷,越發(fā)情難自控,呼吸也變得微微急促。
遠(yuǎn)處陸重剛想回稟已經(jīng)交接完了藥材和糧食,乍見風(fēng)雨亭內(nèi)吻得難分難舍的二人,愣了一下,再看亭外守著的幾人都有些站不住的樣子。
那幾人俱是天乾,穆裴軒信香不加克制,中庸尚且不覺得,天乾聞著如此濃烈夾雜著侵略性的信香都有幾分不適。
陸重還是頭一遭看見段臨舟如此兒女情長的模樣,段臨舟向來果斷,有時冷靜理智得繞是他是一個天乾,也有幾分欽佩。
陸重揉了揉自己的鼻尖,轉(zhuǎn)開了眼睛。
等二人分開時,段臨舟臉頰已經(jīng)一片潮紅,嘴唇濕潤發(fā)熱,透著股子被人百般含吮過的紅腫。
穆裴軒拇指蹭去他嘴角的濕跡,又想吻上去的時候,段臨舟抵住了他的肩膀,無奈笑道:“該啟程了�!�
穆裴軒頓了頓,又低頭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下,道:“好好養(yǎng)身子,等我回來——”
段臨舟聽著他微啞的嗓音,心里貓爪子撓了一般,瞧了穆裴軒一眼,穆裴軒說:“我走了�!�
段臨舟說:“嗯,去吧�!�
穆裴軒又定定地看了段臨舟一會兒,才轉(zhuǎn)身走出了風(fēng)雨亭,他沒回頭,待翻身上了馬背,才遙遙地看了段臨舟一眼。
段臨舟揮了揮手,臉上帶著笑,穆裴軒揚(yáng)聲道:“出發(fā)�!�
長長的隊伍再動啟程,帶著藥材,糧食,還有軍醫(yī)朝著阜州城而去。段臨舟看著長龍一般的隊伍,心里浮現(xiàn)幾分失落,陸重不知何時踏上了風(fēng)雨亭,說:“東家,風(fēng)大,咱們也回去吧�!�
段臨舟說:“好�!�
應(yīng)了好,卻忍不住又看了眼那長長的隊伍,也不知此番出征,能有多少人全須全尾地活著回來。
陸重摸了摸鼻尖,玩笑道:“東家,您的魂都要跟著小郡王一塊兒去了。”
段臨舟瞥了他一眼,哼笑道:“孤家寡人是不會明白這種惆悵的。”
陸重噎住。
段臨舟嘆了口氣,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你看我們小郡王,小小年紀(jì)就要出征,上戰(zhàn)場,怎能不讓人心疼牽掛?咱們十八九歲的時候還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陸重:……謝謝我知道,我十八九歲的時候也開始闖蕩江湖了。
段臨舟說:“陸二哥,什么時候等你也成個親你就明白了。”
陸重:“……”
陸重翻了個白眼,說:“您不是過幾天就打算去阜州嗎,何必擺出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
段臨舟已經(jīng)著人去各地買糧買藥材了,更花重金聘請愿意前往阜州的大夫,赫然就是打算往阜州走一趟的。陸重原是不同意,可段臨舟說,時間短暫,穆裴軒等不了那么多時間,不如先行一步。
段臨舟慢一步,帶著物資和大夫前往。
段臨舟微微一笑,道:“于有情人而言,片刻之別,就已經(jīng)是三載春秋了�!�
陸重“嘶”了聲,一身汗毛都立了起來,恨不得立即請個術(shù)士來替段臨舟驅(qū)個邪,還他那個果斷利落的段老板。
段臨舟見陸重滿臉的一言難盡,哈哈大笑。
過了一會兒,陸重說:“東家,小郡王無詔離開瑞州,到時候朝廷問責(zé)……”
段臨舟聞言神色淡了下來,揣著手,身姿挺拔如松柏,道:“梁都已經(jīng)自顧不暇,哪兒來的時間問責(zé)于平叛有功的安南侯府?”
陸重:“嗯?”
段臨舟抬起眼睛,看著陸重,輕聲說:“端王死了�!�
陸重睜大眼睛。
段臨舟淡淡道:“三九傳回來的消息,端王于詔獄中自戕了�!�
自他有意籌辦聞風(fēng)院之后,就讓三九帶著他的玉牌趕往梁都了,三九沒有辜負(fù)他的期望,短短時間內(nèi),聞風(fēng)院初見成效。
昨日,三九的密函就送到了他手中。
段臨舟并沒有將這件事告訴穆裴軒。
隨著端王于詔獄中自戕,離入梁都只有一步之遙的永平侯秦鳳遠(yuǎn)也逃了,錦衣衛(wèi)正全力追捕秦鳳遠(yuǎn)。
一旦秦鳳遠(yuǎn)回到西北,等著梁都的,或許就是西北大軍壓境。
何況端王以自己之死擺了林相一道,他的一封血書在梁都傳開,血書內(nèi)陳列了林相的十大罪狀,更是道盡了冤屈。
他死,是以死明志,是對佞臣閹黨血淚俱下的指控。
一石激起千層浪。
端王本就在讀書人中聲望頗高,他一死,梁都士子群情激奮,朝廷根本彈壓不住。況且端王身份尊貴,是當(dāng)今天子的皇叔,是先帝的同胞弟弟,他尚且遭此毒手,其他皇親貴族無不兔死狐悲,悲愴難忍。
江州宣王直接揭竿而起,打出了誅佞臣,清君側(cè)的名頭,反了。
天下徹底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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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3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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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都大亂的消息尚未傳到阜州城,阜州上下正為時疫所苦,城外反賊叫囂,攪得城中人心浮動,士氣低靡。
時疫本就是百姓聞之色變的惡疾,更何況此次時疫來勢洶洶,已經(jīng)有許多百姓死在時疫之下。即便穆裴之竭力彈壓,可隨著庵廬中人滿為患,患病的,沒有患病的,都人心惶惶,更在一個夜里發(fā)生了庵廬中百姓往外私闖一事。
求生是人之本能。
孫青和蘭鐸屢屢率兵在城外叫陣,攻城,穆裴之既要應(yīng)付城中時疫,又要應(yīng)對叛賊,短短幾日,就清減了不少。叛賊的攻城只是佯攻,并未大舉來犯,他們似乎早就知道城中窘困,只是來火上澆油的。
孫青每日都著人在城外叫囂,道是大梁無道,城中時疫乃上天降罪,一番言論極具煽動力,傳入百姓耳中,城中滿是蕭條壓抑。這一日,穆裴之在城樓上看著城門外的叛軍人馬,搭在城墻上的修長手指收緊,城樓下孫青高踞馬背,施施然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
穆裴之冷笑一聲,一抬手,陳平捧著一張大弓送了過來,他緊握長弓,拉弦搭箭,一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疾射而出,當(dāng)即洞穿了一個正在叫喊的叛軍將士。
箭矢貫穿喉嚨,那人捂住脖子,瞪大眼睛,就這么倒了下去。
孫青眉梢一挑,面色未變,打著馬越眾而出,提聲道:“穆侯爺,開城投降吧�!�
“阜州城中時疫肆虐,百姓受苦,我們義王慈悲心腸,心系百姓,心中很是不忍,”孫青道,“不若侯爺大開城門,我們義軍不但不殺你們一人,更會請大夫盡心救治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