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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玉真聞言,卻冷笑了一聲,嘴閉得緊緊的,一個字也不吐露。

    竇媽媽見狀,便說:“你是個聰明人,知道夫人不在府里,我不能嚴(yán)懲你,更不能要了你的命�!�

    玉真斜睨了她一眼。

    這些話,他當(dāng)然都是心知肚明的。

    云甄夫人不在千重園,竇媽媽就算手頭有她放的權(quán),那也不能對云甄夫人的人動殺手。

    他今兒個已經(jīng)叫扈秋娘給揍了一頓,竇媽媽自然也不會再命人打他。

    所以,他眼下還不能慌,萬萬不能慌。

    人一慌張就要露出破綻來,他不說不做不怕,就是了。

    玉真在心底里反反復(fù)復(fù)催眠自己,說得多了似乎也就真的沒那么惶恐擔(dān)憂了。

    事情已經(jīng)敗露,可總算還成了一件。

    送去明月堂的麝香,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在發(fā)揮功效了。

    只要一被人查出來,木犀苑那位,就鐵定跑不了。

    他神色輕狂地看著竇媽媽,道:“媽媽最好三思�!�

    距離云甄夫人回來,尚有一段時日,誰也不敢肯定這段時間里會發(fā)生什么事。

    畢竟,玉寅還在呢。

    他的親弟弟,總不會對他見死不救?

    玉真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會有事,至少不會有大事,忽然隔著屏風(fēng)對里頭的三太太道:“太太若是信了木蓉的話,那就真成笑話了�!�

    三太太端坐在那的身體一僵。

    竇媽媽已一巴掌呼了過去,冷笑道:“你做了對不住夫人的事,我扇你一耳光,夫人回來定然只會夸不會責(zé)備。”

    玉真眼神一木,咬緊了牙關(guān)想,只要自己有脫身的那一日,第一個要弄死的就是扈秋娘,第二個就是竇媽媽!

    “來人,將他關(guān)起來,等夫人回來再行發(fā)落!”竇媽媽嫌惡他,見他不肯說,這嘴也是撬不開的,索性不再問。

    三太太也不愿意再瞧見玉真,只說聽他開口就一陣惡寒,他想做什么,知道了也只有惡心的份,不知道也罷。

    左右他同雪梨幾個私通的事,他們皆認(rèn)下了。

    這便足夠。

    第206章

    選擇

    玉真便在三太太和竇媽媽做主下,被關(guān)押了起來,只等云甄夫人從清雲(yún)行宮回來后,再行發(fā)落。

    而雪梨,則交還給若生處置。

    依三太太的意思,雪梨終究是若生院子里的人,那邊又尚有吳媽媽看顧,如何處置,二房那邊自會有定論,如果若生不愿意插手,那就再由她跟竇媽媽做主。

    但木蓉,原就是她身邊的婢女,要如何懲處,皆只由她一人說了算。

    是以,離開千重園回到三房地界后,三太太心中便有了定奪。

    木蓉是她身邊的大丫鬟,做了錯事,自有她發(fā)落,連三爺是不管這些內(nèi)宅事宜的,三太太便也就毫不遲疑,一站定,便召了人來說,“去尋個牙婆來�!�

    得了這話的婆子還納悶,怎地好端端要尋牙婆,不由得詢問起來:“太太這是要添人?”

    若不然,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上,找牙婆來做什么。

    何況,三房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添過人了。

    三太太打著繡海棠花的紈扇,聞言搖了搖頭,道:“不是添人,隨便去尋一個來就是�!毖粤T,略微一頓,她緊接著又補了一句,“尋個做遠(yuǎn)路生意的�!�

    婆子愈發(fā)不解,但也沒有繼續(xù)問下去,只應(yīng)聲而去,沒多久,便尋了個牙婆回來。

    聽說是連家的三太太要見自己,這牙婆也是雀躍得緊,恨不得將看家的本事都掏出來,好叫自己只一回便能掙個盆滿缽滿。

    然而她見到了三太太才知道,原來這一次不是連家要添人,而是要賣人。

    她揉著手中帕子。諂媚地笑了笑,問道:“不知這賣的是誰?”

    是男是女,什么年歲,什么容貌身段,會做什么,不會做什么,這可是都是大有講究的。

    但最關(guān)鍵的。還是為何要發(fā)賣了這人。

    牙婆時常在大戶人家里走動。這些事見得可不少,這里頭的彎彎道道,多少也能摸到些。問完小心翼翼又說了句:“婦人這嘴可嚴(yán)得緊,太太只管放心便是。”

    三太太皺一皺眉頭,道:“短不了你的銀子,你只管接了這生意。好好地將人給領(lǐng)走便是�!�

    牙婆一聽,哎喲。這不用自己掏銀子,還添銀子,頓時樂開了花,高高興興拍著胸脯表示:“太太放一百個心。這人吶,只要出了這大門,保管就將主家的事給忘得干干凈凈。”

    三太太沒吭聲。只擺一擺手,讓人將牙婆給帶了下去見木蓉。

    她不管木蓉究竟是不是像她自己所言的那樣。是叫玉真給蠱惑了。她只知道,木蓉身為自己身邊的大丫鬟,卻做出了背主的事。

    單憑這一點,也足夠叫她打死木蓉了。

    但終究是多年的主仆,情分二字,就算如今淡了,也還是在的。

    所以人再不能留下,命卻還能叫她留著。

    三太太在牙婆走后,暗暗嘆了一口氣。

    千重園里養(yǎng)了那么一群人,終究不成樣子。

    可這樣的話,別說她,就是連家?guī)讉男人,也不敢去同云甄夫人說上一個字。

    故而三太太在這件事后,只是盼望著云甄夫人歸家后,會對玉真從嚴(yán)發(fā)落。

    因為即便是她,也對玉真兄弟二人,在云甄夫人跟前不同于其余人一事有所耳聞。

    擔(dān)心,便不是那么沒有道理的了。

    三太太搖著扇子,站起身來,往長房孀居的大太太周氏那去。途徑二房的時候,她腳步微頓,想了想還是轉(zhuǎn)個身朝若生的木犀苑走了去。

    到了地方,見了若生后,她卻怔住了。

    雪梨已經(jīng)不在木犀苑了。

    在這件事上,若生竟然比她還要果決。

    三太太覺得有些出乎意料,又忍不住感慨若生果真如同竇媽媽所言的一樣,不需要她太過擔(dān)憂。

    ……

    早在三太太吩咐人去請牙婆回來的時候,若生則已經(jīng)打發(fā)了吳媽媽去見雪梨。

    見面后,也不需要吳媽媽拷問,只需要問上雪梨一句,是愿意離開連家被發(fā)賣呢還是挑個人配出去權(quán)當(dāng)了了這最后的情分?

    雪梨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叫連家給攆了出去,將來想再尋一戶像連家這樣門第的人家,那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事,更別說,她的年歲也早不是十二三。

    而且萬一她在連家做過的事,傳了出去,那只怕是沒有好地方肯要她的了……

    指不定,會被黑心的牙婆賣去窯子里!

    這般一想,雪梨嚇得直哆嗦,忙說,愿意配人。

    吳媽媽便掏出幾張名牒來給她,說是姑娘開恩,讓她自己選一條路走。

    這里頭,有年輕的小廝,有年紀(jì)略大的管事的,也有普通農(nóng)戶……

    除了管事的之外,剩下的只要雪梨嫁過去,那都是正頭太太,而且她這奴籍,主子也愿意開恩消了去。

    吳媽媽雖然因為她做過的事對她是一百個瞧不上,但還是一五一十地將若生交代下來的人,分別說給了雪梨聽。

    甚至于,她雖然嫌憎雪梨,但身為女子,還是情不自禁提點了一句。

    然而明明有那么多路可走,雪梨卻看也不看別的,只一心一意往那管事的看。

    即便對方年近四旬,比她大上二十歲不止。

    即便,她只能給對方做妾,她卻還是樂意得緊。

    窮人妻,哪及富人妾?

    雪梨心思昭昭,毫不猶豫。

    吳媽媽回頭稟了若生,將剩下的名牒交給若生過目。

    若生細(xì)細(xì)看了一遍,輕聲說了一句:“我跟媽媽到底還是料準(zhǔn)了�!�

    過了會,她重新將名牒抽出來,遞給吳媽媽道:“媽媽看著再添幾人,院子里到了年歲的人,該放出去的便都放出去吧。”

    “是。”吳媽媽恭恭敬敬答應(yīng)下來。

    若生微微頷首,淡淡發(fā)話讓吳媽媽不必在這伺候,只管下去準(zhǔn)備,立即送雪梨出門。

    既是與人為妾,那就連嫁妝也不需準(zhǔn)備了,小轎一頂,從角門抬進(jìn)去就是。

    從此以后,木犀苑里也就再沒有“雪梨”這個人。

    出了木犀苑的雪梨,卻高興得緊,以為自己是劫后余生。

    那管事的年紀(jì)雖然大了些,但還在壯年,只要自己肚皮爭氣,沒準(zhǔn)還能誕個男胎下來。

    可她一路算計得好好的,誰曾想一進(jìn)門,就叫那大婦差人打了一頓,趕她去了廚房做粗活。

    她不忿,揚聲喊:“我是三姑娘送來的人!”

    第207章

    酸梅湯

    “呸,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提三姑娘!”大婦瞪著吊梢眼冷笑,“送你來的人,只說收下你,可沒說不準(zhǔn)我使喚你!”

    雪梨哆嗦著:“我不是你的丫鬟!”

    大婦揚手就揮了一巴掌過去:“立了契的,我就拿你當(dāng)丫鬟使喚又能怎樣?不要臉的賤蹄子,少在我跟前聒噪!”

    雪梨痛呼一聲偏過頭去,伏地痛哭起來。

    “哭什么哭,招晦氣的東西!”大婦便罵罵咧咧讓人提了她下去,連男人的面也不讓雪梨見上一眼。

    雪梨一心一意想要生兒子的夢,就跟清晨時分沾在草葉上的露珠一樣,太陽一出,就蒸發(fā)了個一干二凈,連半點蹤影也沒有留下。

    她終于哭哭啼啼地后悔起來,要是當(dāng)初沒有這般選,那該有多好……有多好啊……

    可世上從沒有后悔藥可吃,自己選的路,要么死要么只能這么走下去。

    她跟木蓉,都悔不當(dāng)初。

    悔著悔著,便都恨毒了玉真,覺得不是他,她們才不會落到如今這樣的地步。于是恨著,不管她們在做什么事,這心中都在咒罵玉真。

    一句又一句,一聲又一聲。

    玉真明明聽不見,可坐在那時,還是會莫名其妙打個寒顫。

    但他只以為自己是冷的,站起身來走至窗邊,伸手去探窗欞。

    沒有風(fēng)。

    門上掛著又重又大的瑣,邊上守著兩個手腳粗壯的婆子。

    玉真將耳朵貼到了窗子上,屏息聽起外頭的動靜來。屋子里有些昏暗,但外頭似乎日頭正是明媚,他聽見兩個婆子在小聲交談。嘀咕什么日頭太猛,曬得人頭暈。

    他便想,這曬暈了才是好呢!

    可那倆婆子身強(qiáng)體健,別說這么站在廊下會叫太陽曬暈,就是直接站在庭院里被太陽直照著,站上個幾個時辰,恐怕也不定能曬暈。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后。玉真便莫名有些焦躁起來。

    已經(jīng)過了兩日。但外頭還是什么動靜也沒有。

    婆子每日定點開門給他送飯,可這送的吃食一看就知道是大廚房里做的,同連家的那些普通仆婦所吃的。沒有任何不一樣。

    他是吃慣了千重園小廚房里做的菜的人,哪里愿意吃這些。

    剛嘗了一口,他就忍不住吐了出來,直道是“豬食”。

    雖然昔年處境不佳的時候。他跟玉寅倆人,也吃過不少苦頭。這樣的伙食,沒準(zhǔn)還吃不上,但人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

    他的舌頭。如今都被養(yǎng)刁了,自然是咽不下去這些在他看來,太過粗糙的食物。

    可不吃。怎么辦?

    只能餓著。

    餓了一頓兩頓三頓,誰也不在乎他到底動沒動那些飯菜。

    婆子走進(jìn)來。送飯,過了時辰,再走進(jìn)來,收拾碗碟,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

    他便知道,這一定是竇媽媽提前吩咐了什么!

    心里頭的怨氣,就愈發(fā)如洪水般滔天不息。

    然而餓得狠了,便什么都能吃了。

    他到底沒舍得把自己餓死在這屋子里。

    玉寅還沒有來找他,事情還沒有轉(zhuǎn)機(jī),就連云甄夫人都還未回府,眼下誰也不敢真發(fā)作他,他怎么能愿意先把自己給餓死了事。

    所以午間有人送了飯菜進(jìn)來后,他一口一口將飯菜都吃了個干凈。

    在玉寅出現(xiàn)之前,他得養(yǎng)足了精神才好。

    可現(xiàn)如今他站在窗邊,偷聽著外頭的婆子們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語,心里頭就像有火在燒一樣。

    云甄夫人離開之前,玉寅因為三姑娘的事,被禁了足,也沒說什么時候才將他給放出來。

    他一直憂心著。

    但好在云甄夫人啟程前往清雲(yún)行宮之際,吩咐了竇媽媽說,下月初八放他出來。

    玉真得知了這個消息,還奇怪,為何非得是初八,可后來一想才明白過來,云甄夫人哪里在乎是初八還是廿十八,她不過就是隨口揀了個日子說了而已。

    不過他還是立即就認(rèn)認(rèn)真真掰著手指數(shù)起日子來了。

    算一算,昨兒個玉寅就該能恢復(fù)自由了。

    但他沒有來見自己。

    今天也沒有,玉真不由得懷疑,是不是中間出了什么差池。

    畢竟依他對弟弟的了解,縱然竇媽媽不想讓他見自己,他也應(yīng)該能想出法子來的才是。

    玉真就越想越覺得心急如焚。

    終于,窗外婆子們的說話聲一頓。

    他的心神,亦是一凜。

    “日頭大,兩位媽媽曬得久了,必定辛苦,用一些解解渴吧�!�

    玉真心里狂呼,因為激動,眼中幾乎要迸出淚來,這人到底是來了!

    “喲,是酸梅湯�!蓖忸^隱隱傳來打開盒蓋的聲響,緊接著便響起了婆子的說話聲。

    另一個婆子也馬上接話道:“這可是好東西,還是冰鎮(zhèn)過呢!”

    府里有存冰,但那都是主子們用的,底下的人,可沒有幾個能用上冰鎮(zhèn)過的東西,能在井水里涼上一陣,就算頂好了。

    太陽也的確是火辣辣,兩個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咽了口唾沫,到底沒舍得這碗冰涼涼的酸梅湯。

    不過惦記著上頭的吩咐,二人到底沒吱聲。

    玉寅便笑著說:“媽媽別擔(dān)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孝敬孝敬二位而已,這大熱天的,誰也不容易�!毖粤T,他略微一頓,“自然,我這也有點小心思,還請兩位媽媽不要見怪,我這哥哥體虛身子差的,只怕禁不住這日子,還望兩位媽媽好生照看。”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倆婆子聞言,連忙擺擺手,異口同聲說道。

    其實玉真到底犯了什么事,底下的人都不清楚,她們倆自然也不知道,又以為玉寅是云甄夫人跟前的紅人,不能輕慢,這口氣便軟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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