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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紀云彤見他越說越難聽,只覺他這人簡直不可理喻、

    “我們已經都解除婚約了!”

    紀云彤脫口而出。

    顧元奉冷眼看著她。

    對上顧元奉布滿寒霜的眼神,紀云彤忽地意識到有哪里不對。

    她是年前去的顧家,當時顧元奉又跟周頌他們出去了,她便與建陽長公主說了解除婚約的事。這段時間顧元奉一直沒有找上門,她以為顧元奉也已經接受了退婚的事,這兩天總找她茬也只是心里不痛快而已。

    建陽長公主難道都沒跟他提起嗎?

    紀云彤強調道:“你娘都同意了!”

    顧元奉滿腦子都是“婚約已經解除”幾個大字。

    看紀云彤的表情她是真的這么認為,所以她才這么理直氣壯是嗎!

    顧元奉道:“我娘同意了我怎么不知道?”想到自己那永遠無條件偏頗紀云彤的親娘,顧元奉感覺她確實做得出私自答應退親這種事。他眼神更冷了,“就算我娘同意了又怎么樣?我們的婚書還在金陵府衙放著,我怎么不記得我去把它取回來過!”

    兩家定下婚約后,有誠意的人家都會把婚書送到府衙去留檔。

    那種口頭定下的婚約就跟應修齊那樁娃娃親一樣解除了就解除了,對雙方都沒什么影響。而他們的婚書是他們習字以后建陽長公主領著他們去府衙寫的,當時說得清清楚楚,如果要取回婚書就得跟和離一樣雙方親自去取回銷毀。

    要是不親自到場,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自愿解除婚約的?

    紀云彤這段時間一門心思只想著盡快結束這一切,都沒想起還有婚書這一出。

    那時候她和顧元奉剛把常用字學了個遍,建陽長公主就說她們該“學以致用”了,便帶著她們去府衙寫婚書,她和顧元奉那時候哪里懂婚書上頭那些話都是什么意思,遇到忘了怎么寫的字還得停下來討論呢,一點都不知道害臊的。

    當時誰會想到會有需要去取回這份婚書的一天。

    即使已經有意識地想摒除過去的一切,卻還是時常猝不及防地被那潮水般涌出的記憶淹沒。

    紀云彤掙開顧元奉的鉗制,也冷下臉說道:“我們這就去府衙取回婚書!”

    顧元奉道:“取回婚書好讓你和野男人雙宿雙飛?你做夢!”

    紀云彤和他分辨起來:“你親口說過要解除婚約!”

    明明是他先說的,他憑什么不同意!

    顧元奉見她不僅沒有否認,還在那里振振有詞,眼眶都氣紅了。她才認識那個野男人多久?她才認識那個野男人那么幾天,就要退掉他們十幾年的婚事!

    還說是他提的!

    顧元奉快被她氣到理智全無:“我那時候是讓你別整天沒事找事,而不是真的要和你解除婚約!”

    紀云彤被他拔高的聲音震得耳朵都有點疼,不甘落后地還了回去:“我這人就是愛沒事找事,改不了的,你還是直接換個未婚妻比較容易�!彼給他提建議,“我看周頌他表妹就不錯,她跟你志趣相投,又能接受你到處交‘朋友’,以后肯定能大度地給你納十個八個美妾�!�

    顧元奉正要說什么,一輛馬車停在他們不遠處。他一向要面子,立刻把到嘴的話都咽回肚子里去,轉頭看向那輛馬車。

    居然還是他們顧家的馬車。

    顧元奉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馬車上下來的是建陽長公主身邊的楊嬤嬤。

    見到顧元奉和紀云彤兩個人單獨在外頭說話,楊嬤嬤一愣,一時有些猶豫該不該讓人把馬車上的名冊和畫像給拿下來了。

    顧元奉問:“楊嬤嬤你來這邊做什么?”

    楊嬤嬤強笑道:“我奉公主之命給姑娘送點東西�!�

    顧元奉道:“什么東西還要楊嬤嬤你親自送過來?”

    他母親最是念舊,楊嬤嬤是從宮里跟過來的老人,平時在府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母親要給紀云彤送東西哪里需要勞動楊嬤嬤?

    顧元奉的直覺一向很敏銳,他走上去掀開車簾往里一看,只見里頭擺著幾疊名冊以及一籮筐的……畫卷。

    紀云彤不愛琴棋書畫,他母親不可能給紀云彤送字畫這些玩意。

    他走上車抽出其中一軸,打開一看,只見上頭畫著個眉清目朗的少年郎。

    顧元奉當場把畫撕成兩半,狠狠扔在紀云彤腳邊。

    紀云彤沒有說謊,他母親確實同意解除婚約了,還悉心給紀云彤物色適齡的相看對象供她挑選。

    看這厚厚的名冊,看這一籮筐的畫像,尋常人家給自己女兒擇婿都沒有這么用心吧?

    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只有他覺得她只是在和他鬧脾氣!

    顧元奉眼眶通紅地瞪了紀云彤一眼,直接吩咐趕車的馬夫:“回府!馬上送我回府!”

    馬夫不敢違拗顧元奉的意思,跟楊嬤嬤交換一個眼神后就徑直載著顧元奉回城去。

    紀云彤和顧元奉吵了一架,有點累了。

    她問楊嬤嬤為什么顧元奉好像不知道她去顧家提過退婚的事。

    楊嬤嬤也覺得這件事有點糟心,兩個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鬧成這樣她也難受。她一臉無奈地說道:“公主和駙馬還沒找著機會和他說,駙馬說是大過年的鬧起來不太好。”

    其實駙馬的意思是未必就真到了退婚的程度,想壓一壓這件事等兩個孩子冷靜下來再說。氣頭上的話哪能當真?真把婚事退了指不定該怎么后悔。

    紀云彤看了眼地上被撕成兩半的畫,拾起來讓聽到動靜出來看看是怎么個情況的綠綺把它處理掉。

    別人拿出來相看的畫像不能隨便丟在路邊,叫外人拾去了不知得惹出什么事端來。

    她吩咐完了,才收拾好心情請楊嬤嬤入內歇歇腳。

    另一頭,顧元奉很快回到家,直奔建陽長公主居處。

    建陽長公主手頭也留著份名冊,此時正在認真翻看著各家兒郎的情況,聽到顧元奉急促的腳步聲后忙把那名冊合了起來。她關心問道:“我兒這是有什么急事?”

    顧元奉聽到這聲“我兒”,眼眶頓時更紅了。

    他大步走上前把建陽長公主掩住的名冊奪走,打開一看,上頭果然是他想的那樣,全是金陵未婚兒郎的家世背景、家庭情況。

    他用力把名冊往地上一摔。

    建陽長公主被他嚇了一跳,還是顧父趕過來扶住她,及時給她喂了顆藥,才叫她的呼吸和心跳穩(wěn)了下來。

    顧父罵道:“你回來跟你娘逞什么威風?你不知道你娘有心疾嗎?”

    顧元奉見狀也知自己做錯了,可他心里委屈得要命,眼淚都快往外冒了。他說道:“要我哄著讓著紀云彤的時候你們沒問過我愿不愿意,要我跟紀云彤解除婚約你們也沒問過我愿不愿意,你們還當我是你們兒子嗎?婚約是我和紀云彤的,你們憑什么問都不問我一聲就答應退婚!”

    顧父說道:“解除婚約不是你自己說的?你自己先說不娶人家的,難道人家還要上趕著嫁你?你現(xiàn)在覺得難過了?你現(xiàn)在覺得委屈了?阿彤聽你那么說的時候就不難過不委屈?你就是覺得人家肯定得嫁給你,才敢把那種話說出口是吧?”

    顧元奉被顧父說得啞口無言。

    第17章

    若不是遇到紀云彤,顧元奉自己本身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

    家中就他一個孩子,既不需要他去建功立業(yè),也不需要他為錢財煩憂,只要他不去作奸犯科,想干什么都沒人攔著。

    同齡人之中就數(shù)他日子過得最舒坦,就連顧家其他幾房那些個堂兄弟姐妹都夸他捧他,沒有人會讓他不痛快。

    就紀云彤得了他爹娘的偏愛,從小到大讓他吃了不少癟還讓他沒辦法。

    這么一想,顧元奉心里那簇火又嘭地燒起來了。

    她哪里會難過、哪里會委屈,她明明就已經看上別人了!

    “反正我不會退婚�!鳖櫾钆�,“你們答應了沒用,我反正是不會去取回婚書的。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倒要看看誰敢打她主意!”

    顧父氣結。

    敢情別人的話他是一句都聽不進去。

    兩個人吵架他不去好好求對方原諒,還覺得是別人的問題。真以為你把其他人趕跑了,她就能搭理你了?

    顧父向來是溫和端方的,此時都被他激出了幾分火氣,罵道:“你想娶也得看看別人愿不愿意嫁,我們顧家做不出強娶別人家女兒的事!”

    顧元奉一臉倔:“你們不能給她相看別人!”

    建陽長公主見顧元奉眼眶通紅,不由有些心軟。她放緩了語氣和顧元奉商量:“那你得把阿彤哄回來,不能再惹她傷心。”

    顧元奉本來想說“我才不會去哄她”,想到馬車上那堆名冊和畫像又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以前紀云彤沒少當面一套背后一套,他難道不可以?先把他娘哄住,他再去找紀云彤算賬!

    “好�!鳖櫾钜豢诖饝聛怼�

    顧父一看自家兒子那表情,就知道他準沒聽進心里去�?山栭L公主身體本來就不好,不能讓顧元奉再在她面前鬧騰,只能擺擺手打發(fā)他趕緊走人。

    顧元奉出了門,越想越氣。他讓紀云彤傷心了?她哪里像傷心的樣子?她這段時間交朋友不知交得多開心,又是赴什么賞梅宴,又是私會什么野男人!

    一想到紀云彤與那個窮書生遙遙對望的情景,顧元奉心里就跟針扎似的,又難受,又憤怒。他騎馬出了城,直奔紀云彤的莊子而去。

    紀云彤剛讓人送走楊嬤嬤,想到早上那場鬧劇腦仁微微發(fā)疼,提筆想給柳文安留封信,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看顧元奉今天那個態(tài)度,婚約恐怕沒那么容易解決了,這家伙說不準還會跑去柳文安面前耍橫,她怎么都得給柳文安提個醒。

    說到底,柳文安是不知道她身份的。哪怕他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裝,那也不清楚她與顧元奉的關系……

    這件事是她的問題,她當時確實是存著“既然他可以,我為什么不可以”的想法去與柳文安結交的。

    事實上這世道男子三心兩意會被夸瀟灑風流,女子若敢三心兩意卻只會被認為不貞不潔不守婦道。男人會將女人視為自己的所有物,哪怕自己不怎么喜歡,也絕不允許別人染指。

    顧元奉雖還未加冠,算不得真正長大成人,卻已經逐漸展露了這一特質。

    他再怎么煩她膩她,也絕對不會允許她背著他去找別人。

    只是從前都是她追著顧元奉跑,所以沒機會見識到他的這一面而已。

    紀云彤提筆寫下“柳賢兄”三個字,又寫下一句“見信如唔”,接下來腦中便有些空茫。年前約好過春天來了他們一起去放紙鳶,她還沒看到他做的紙鳶,如今卻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是她沒有處理好自己這攤爛事,她不能害了他。

    這時書房外傳來一陣嘈雜的爭執(zhí)聲,是綠綺攔著顧元奉鬧出的動靜。

    可顧元奉哪里是幾個丫鬟仆婦能攔住的,很快就大步邁進書房來。

    紀云彤放下手里的筆,下意識挪過旁邊的書冊把才寫了開頭的信蓋住。

    顧元奉注意到了她這個動作。他記性一向很好,一下子想起年前有次他去找她的時候她也是這般表現(xiàn)——當時他沒有在意,現(xiàn)在想來她肯定是心虛地想遮掩什么!

    他邁步走上前去,一把掃開擋在信箋上的書。

    上面的“柳賢兄”三個字瞬間映入眼簾。

    顧元奉怒火中燒。

    果然是這樣!

    她果然背著他勾搭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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